46。壯志消佟佳氏籌謀
“皇上，四福晉來了。”
“讓她進來。”
黛玉踏入乾清宮裡，看了一眼坐在上面臉色陰晴不定的康熙，盈盈一拜，“給皇阿瑪請安。”康熙一揮手，有些不耐煩的道：“這裡也沒有外人，不必那些虛禮。”黛玉起身，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道：“皇阿瑪這個時候召黛玉進宮，可是有什麼急事？”康熙將手裡的摺子丟到御案上道：“你自己看看吧。”李德全低着頭，無聲的取過摺子走下去送到黛玉手裡。黛玉隨意翻了一遍，其實不必看她也知道這裡面寫的是什麼，因爲四哥寫這封摺子的時候她就在身邊。她雖然不太贊同四哥如此操之過急，卻也能理解他的心思，因此並沒有阻止。果然不出所料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了麼？
康熙等着她差不多看完了才問道：“有什麼想法？”黛玉將摺子還給李德全，擡眼看着康熙道：“兒媳不敢有什麼想法。”大清規矩後宮不得干政，她雖然不是後宮，但是王爺家的後院也是一樣的。康熙輕哼一聲，怒道：“朕真是看不明白老四到底在想什麼？這個時候他將滿洲權貴得罪個遍，有什麼好處？”如果被所有的權貴一起排斥，就算是他這個皇阿瑪護着又能護得了幾時？“老四不是這麼胡鬧的人，你說說看他到底打得什麼主意？”黛玉淡淡微笑，道：“皇阿瑪，我…不僅是暗部之主，還是您的兒媳婦。”是四哥的妻子，只要四哥沒有謀朝篡位，顛覆大清。就算真的打了什麼主意她也不會告訴他的。康熙被噎的愣了半晌，不悅的哼了哼。有個兒媳婦做暗主就是不方便，這個時候不是典型的公私不分麼？不過對於黛玉沒有隨便說些什麼來敷衍自己也沒有背叛胤禛還是很高興地，同時也有些矛盾，既希望有個絕對忠誠可靠的暗部執掌者，又不想有個會出賣自己兒子的兒媳婦。
良久，康熙嘆息一聲道：“你知不知道，他這麼一來，以後……”就算最後他繼承了皇位施政也不會太順利，若是沒有繼承皇位那就更糟，得罪了所有的滿族權貴的皇后嫡子，正是新皇用來收買臣下人心的最好工具。
黛玉垂眸，淡淡道：“也許…四哥只是覺得這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應該？”康熙一怔。只聽黛玉繼續道：“兒媳或許不懂政事，卻也知道如今的滿八旗無論戰力還是別的都遠不如入關之前。四九城裡多少紈絝子弟，他們可還上得了馬，拉的開弓？又有多少旗人權貴死守着先祖的榮耀不思進取？大清入關不足百年已經如此，再過百十年後滿八旗將會墮落至何等地步？可還有本事守護祖先奪來的萬里江山？”康熙默然，林如海的女兒，大清皇朝暗部之主說是不懂政事康熙自己都不信。即使作爲一個帝王康熙的一身也已經經歷的太多，年幼御極，剷除鰲拜，平定三藩，統一臺灣，親征準葛爾。如今他已經年近六旬，年輕時候的豪情壯志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作爲帝王他沒有人能說他不成功，即使不能與秦皇漢武比肩，他也自信不輸唐宗宋祖。現在的他更加珍惜自己仁君的名聲，他已經無力改變，他已經…老了。
對於兒子如此的心思，康熙心中是高興的，但是…你就不能學你的兄弟們先顧着眼前麼？等你自己坐上朕這個位置再來折騰不成麼？康熙心裡又有些惱怒。黛玉將康熙喜怒交集的神色看在眼裡，也只有這時候康熙纔會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實表情。黛玉想了想，輕聲道：“四哥…只是想讓皇阿瑪也看到他所做的。他畢竟是皇阿瑪的兒子。”的確，胤禛可以現在安安分分的當皇上的好兒子，小心翼翼的謀取皇位。以他的身份和康熙對雍親王府的重視，他的希望是非常大的。但是這樣畏畏縮縮的奉承皇父的治國之策，卻又在自己大權在握的時候全面推翻。胤禛心底是不甘的，他是康熙的兒子，在心裡深處他是希望皇父認同自己的。康熙臉色變了變，盯着黛玉道：“如果最後他失敗了呢？你該知道朕不會因爲這樣就將這個位置給他！”黛玉平靜的道：“西林覺羅氏傾盡所有，求皇阿瑪網開一面。我們一家從此永不踏足大清國土。”原本，西林覺羅家的勢力就要交還皇家的。而且她相信，四哥不會敗。
“你這話…胤禛知道麼？”
黛玉搖頭，康熙看着他道：“那他自己呢？如果輸了他要如何保護妻兒？”
黛玉垂眸道：“身在皇家，各安天命。”
康熙盯着她，“你不怪他？”
“玉兒會陪着他。”黛玉堅定的道。康熙無話可說，對她道：“你回去吧。朕要好好想想。”
黛玉屈膝行禮，想了想又回身對康熙道：“早幾年皇阿瑪命暗部見識沙俄的情況。這些年陸續傳回了不少消息，也有一些西洋諸國的，皇阿瑪若有閒暇不妨看看。”
“八哥，老四這回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廉郡王府裡，胤禟幸災樂禍的笑道。從下了朝，來廉郡王府拜訪的大臣一茬接一茬的。不說那些原本就是他們這一黨親信的，就連許多原本不遠不近的都來示好來了。胤禩輕嘆一聲道：“現在我纔是真的佩服四哥了。”胤禟不悅的皺眉道：“佩服他？他有什麼好值得佩服的？”胤禩搖搖頭，這個弟弟對賺錢和整人很有一套，但是對政事就完全不行了。喝着茶，胤禩溫言道：“拋開立場不談，這件事…對於大清來說絕對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好事。”胤禟不屑的嗤之以鼻，“好事？我大清以八旗立國，他這一手把霸氣權貴得罪的乾乾淨淨，算什麼好事？”胤禩無奈的嘆息，道：“大清立國確實靠的八旗鐵騎不錯。但是常此以往，八旗也會成爲大清最大的負擔和衰敗的根源。”
胤禟一怔，道：“有這麼嚴重？”
胤禩點點頭，有些惋惜的嘆道：“可惜四哥太過急於求成了。八旗改制豈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你以爲這些弊端皇阿瑪看不到麼？可是看到了又如何？皇阿瑪還要靠八旗來威懾蒙古，一樣不敢動他們一絲一毫。如果連皇阿瑪都不支持，四哥……”胤禟鳳眸一挑，笑道：“自身難保。”
“八爺，九爺，十四爺求見。”
兩人對視一眼，自從當初出了那事他們和胤禎的關係就疏遠了很多，胤禎也識趣並不再往他們跟前湊。胤禟生性記仇，想起自己差點被胤禎害得不清，不悅的道：“他來幹什麼？”胤禩想了想，淡淡笑道：“知道自己哥哥快要落難了。趕着落井下石來了吧。”胤禟嗤笑道：“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親兄弟，老十四這是想要和咱們聯手？”胤禩笑道：“你莫忘了雖然烏雅氏完了，他身後還有完顏氏，舒舒覺羅氏和伊爾根覺羅氏。”不得不說，德妃對這個兒子是費勁了心思，府裡嫡福晉側福晉就連庶福晉清一色的滿八旗大姓。這兩年康熙雖然對德嬪不聞不問，對這個兒子卻不壞。當初他們雖然一力打壓胤禎一脈，但是許多大旗大姓本就有着盤根錯節的關係，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這兩年倒也漸漸的起來了。胤禟道：“既然他喜歡跟老四鬥，那咱們不妨暫時和他聯手就是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麼，至於他和老十四的恩怨可以以後再慢慢解決。胤禩讚賞的看了胤禟一眼，回頭對門口的人道：“請十四爺來書房。”
黛玉回到府裡，問了下人王爺在書房便直接往胤禛的書房而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那人的聲音似乎很有些熟悉。黛玉想了想還是推門進去，裡面的人卻是嚇了一跳望着突然進來的黛玉有些不知所措。胤禛倒是一臉淡然，對黛玉道：“回來了？皇阿瑪可有爲難你？”黛玉搖搖頭，笑道：“皇阿瑪隨便問了幾句。”有些好奇的看着還愣在那裡的人笑道：“額駙怎麼在這裡？”來人正是德妃之女和碩溫憲公主的額駙佟佳氏舜安顏。胤禛掃了一眼舜安顏呆滯的模樣，拉着黛玉坐下道：“你表嫂不是外人。”舜安顏這纔回過神來，嘿嘿一笑對黛玉打了個千道：“小弟給表嫂請安。”聽兩人這語氣就知道兩人關係不差，只是如今佟國維正跟八阿哥打得火熱，怎麼他的孫兒十四阿哥的姐夫倒是悄悄跟四哥交往起來了？黛玉淺淺一笑道：“表弟多禮了。”舜安顏眨了眨眼，看看胤禛：這個表嫂很有趣。
既然都是自己人，舜安顏也不再拘束，大方的找了個椅子坐下，道：“我就是來問問表哥你在搞什麼？今兒可把老爺子嚇得不輕呢。”自家老爺子雖然早就致仕了，消息卻還是極爲靈通的。早朝沒結束一會兒就受到了消息。想起他那臉色舜安顏心中暗道只怕老爺子臉色幾十年沒那麼難看了吧？胤禛淡然道：“佟佳氏不是已經做好兩手準備了麼？我如何又怎樣？”舜安顏道：“這是什麼話？八阿哥再怎麼好也是外人啊。”
黛玉淺笑道：“等八側福晉有了子嗣就不是外人了。”佟家打得好主意，把孫女嫁給八阿哥，孫子卻和雍親王府結交，而且這個孫子還是德妃的女婿。無論將來誰得勢了佟家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舜安顏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承認自家老爺子確實打的是兩手準備。佟佳氏到底是個大家族，沒有就算是真的血親必要時候也不是不能拋下何況胤禛和佟佳氏還沒有血緣親情。舜安顏無奈的嘆了口氣，佟家這些心思他也沒指望能瞞得過胤禛。坐起身來正色看着兩人道：“表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佟家想怎麼樣我不說，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總該信我的。你也該明白，老爺子如今這樣打算是爲什麼。”這些年，胤禛和佟家太疏遠了，完全沒有親近的意思。佟家也不得不爲自己考慮一番，這個孝懿皇后的養子或許根本就不把佟家看在眼裡。如果胤禛稍有親近的意思，佟家又怎麼會不鼎力相助？畢竟名義上胤禛永遠都是孝懿皇后的兒子。
胤禛擡頭盯着舜安顏，看得舜安顏有些不自在了才道：“你回去告訴外公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盛極必衰。佟佳氏到底要世代永昌還是要瞬間繁華？”舜安顏愣住，雍親王身爲皇子之尊肯稱自家老爺子一聲外公，自然表示對佟家還是有些情誼的，只是這話裡的意思……過了半晌，舜安顏終究是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我會回去告訴老爺子。”
送走了舜安顏，黛玉望着胤禛清冷而略帶疲憊的容顏，柔聲道：“四哥，你何必……”這樣的話佟國維就算能夠理解，以後也可能會對四哥存有心結。胤禛淡淡道：“佟國維是聰明人。”黛玉點點頭，佟國維確實是少見的聰明人，這麼多年，遏必隆敗了，明珠敗了，索額圖敗了，只有他還依舊屹立不倒。也只有佟佳氏還依舊昌盛。這其中雖然少不了康熙對母家的情分，卻也和佟佳氏懂得掌握分寸息息相關。就如同現在，佟家一分爲二，佟國維這一支親近八阿哥，佟國剛這一支卻不偏不倚，擺明了置身事外。就算最後佟國維輸了，憑着佟家的家世人脈新君也不可能將佟家一鍋端了。到時候，留下的那一脈東山再起佟家依然是佟家。
黛玉埋進胤禛懷裡，輕聲道：“今兒皇阿瑪問我如果最後四哥輸了，四哥要怎麼辦？”胤禛將她摟如懷中，聲音堅定而沉穩，“即使最後輸了，四哥也不會讓你和弘曜他們受到任何傷害的。”黛玉輕聲道：“只要孩子們沒事。無論在哪裡玉兒都會陪着四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