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轉眼間快到一個月了,寶玉這一個月可以說是過得非常幸福,每天都被賈母抱在懷裡,“心肝兒肉”的叫着,這種感覺,和以前遊歷人間時冷眼旁觀的感覺完全不同,讓這位孤獨了無數年的血族聖皇心裡暖暖的。

這一個月裡,賈珠也成天的往賈母的院子裡跑,每次呆的時間比以前要長的多了,主要就是爲了逗他可愛無比的小弟弟。

而賈元春就極不喜歡寶玉——她到底也纔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就算再優秀,再聰明,對寶玉的不喜也還是多多少少的表現出來了一些,這讓一些有眼力見兒的奴才們都知道了:大小姐不喜歡寶二爺。

賈母多多少少也看出來了一些,心裡對賈元春多了一絲不滿,對她的態度也冷淡了一些。畢竟對老人家來說,女孩子家是永遠都比不上男兒的,況且賈元春還只是賈母的孫女,多多少少隔了一層。

“呵,瞧瞧老太太對寶哥兒的寶貝樣兒!咱們的寶哥兒以後可是福氣大嘍!”邢夫人捂着嘴嬌笑道,掩去了眼底的酸意。

“大太太說的這叫什麼話?”賈母慈愛的摸着寶玉細嫩的小臉蛋:“寶玉一出生就是有大福氣的,哪是因爲我這個老婆子才福氣大的?”

王夫人幸災樂禍的瞥了臉色發青的邢夫人一眼,臉上卻掛着溫和大方的笑容,坐在那兒充當木頭人。

寶玉無聊的看着在座的幾個人各式各樣的嘴臉,懶洋洋的挑了挑眉,他記得那個曹雪芹筆下的紅樓夢裡,這賈府的人好像都沒有一個好結局?不過那本書還是幾百年前看的,只知道最後所有人的下場都很悲慘,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

“對了,老太太,前兩天媳婦和老爺還說到了珠兒的婚事呢!”王夫人好似突然想起來似的:“珠兒也十六了,這兩年因爲他的身子弱,到現在竟然連個房裡人都還沒有!”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呢!”賈母笑道:“不過珠兒現在不正在準備科考嗎?而且他身子又弱,這事先不急。等他過一段時間調養好了身子,又考取了功名,那好人家的女兒還不是任他挑?”

“老太太說的是。”王夫人略顯尷尬的笑笑,邢夫人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逝的笑意。

“對了,說到科考,聽說要在一個小房間裡坐上九天九夜呢!”邢夫人一臉擔憂的開口:“珠大爺的身體那麼弱,能支撐的了嗎?我聽說像那種身體好的都有很多才支撐了幾天就昏過去被送出來的……”

老夫人眉頭微皺,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寶玉的背,王夫人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卻罕見的沒有回話。

邢夫人說的也是事實,科考的那九天確實不是人過的日子,而且書生大多身體文弱,每次科考因爲身體支撐不住而被送出來的大有人在。賈珠的文采斐然,要不是因爲小時候藥碗不能離身,十三歲就可以去參加童試,考了個秀才回來了。他現在的身體雖然比小時候要好上了那麼一些,但能不能撐過那九天,還是個未知數呢!

“老太太,璉二爺來請安了!”門外,一個丫鬟恭敬的聲音響起,接着,就撩開了簾子,一個容貌俊秀中略顯風流,錦衣華服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孫兒給老太太請安了!”賈璉向賈母行了個禮,只是看起來有一絲隨意。一雙盡顯風流的桃花眼骨碌碌的亂轉着,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

“璉哥兒來啦?起吧!”賈母笑着開口,但對賈璉的親熱程度顯然不及賈珠和寶玉兩兄弟。

邢夫人坐在一邊,看着賈璉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心裡暗恨這孩子的不爭氣——都多大的人了!賈珠像他那麼大的時候,什麼四書五經之類的都背的滾瓜爛熟了,他倒好,到現在連三字經都還沒背全!老爺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也不管,而自己只是後母,也不好管教。

“珠兒過幾天就要去參加科舉了呢!璉哥兒的書讀得怎麼樣了?你的身體比珠兒好,應該能去參加童試吧?”王夫人笑如春風般的開口。

“太太說笑了,璉兒才九歲,哪能跟珠哥兒比呢?”邢夫人輕笑着說道。

“我不要去參加什麼童試,以後也不要考科舉!”賈璉還略顯稚氣的聲音響起:“反正我將來可以繼承爵位的,只有像大哥哥那樣不能繼承爵位的纔會去參加科舉呢!”

此話一出,屋裡一片寂靜。

賈母微微沉下了臉,邢夫人臉色霎時慘白,王夫人則低下頭,掩去了臉上止不住的笑容。

“璉哥兒怎麼會這麼想呢?”沉默了一會兒,王夫人柔柔的開口:“憑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那是大丈夫都想做的事呢!”

“我纔不要!讀書好苦的!”賈璉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將來像大哥哥那樣,讀書讀成了個藥罐子!”

“誰跟你講珠兒的身體是讀書讀成那樣的?”賈母淡然中略帶威嚴的聲音響起。

“是大太太啊!”賈璉無辜的眨着大眼睛:“我以前聽大太太跟她的貼身丫鬟說,大哥哥就算讀書讀的好又有什麼了不起?以他的身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命就沒了呢!到現在了還沒定親,哪有尊貴人家的少爺都十六了還連個房裡人都沒有的?說出去還不是讓人給笑話死?”

“老太太明鑑!媳婦絕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賈璉的話音剛落,邢夫人就臉色慘白的跪到了地上,磕頭如搗蒜。

“你沒說過,難不成是璉哥兒自己想出來的不成?”賈母臉色陰沉的開口,抱着寶玉的手也縮緊了一些,弄得寶玉不舒服的動了動。

“老太太,大太太說得對,哪有尊貴人家的少爺到現在都沒個房裡人的?”就在賈母還想繼續發火的時候,王夫人突然眼眶盈淚的跪到了地上:“媳婦知道老太太是擔心珠兒的身體,但就像大太太說的,珠兒現在的身體那麼弱,指不定……指不定哪天……”說着說着,王夫人就哽咽的哭了起來,惹來賈母一個深深的嘆息。

寶玉看着滿臉疑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賈璉;臉色慘白,瑟瑟發抖的邢夫人;哭的梨花帶雨的王夫人,微微皺起了眉頭。雖然邢夫人說的有咒賈珠死的嫌疑,但卻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賈珠的身子確實是太弱了,估計一場稍大一點的病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骨子裡雖然是冷血無情的人,雖然對賈珠也並沒有什麼感情,但還是不希望這個真心疼愛自己的“哥哥”就這樣一直徘徊在生死線的邊緣的。看來,以後還是要幫幫他了。

賈母也怕賈珠如果突然去了,一個子嗣都留不下來怎麼辦,所以改了口,說這兩天就要儘快的去物色好人家的姑娘,一是賈珠的年紀也大了,二是現在嫁進來也有沖喜,讓賈珠的身體再好點的意思。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欣喜的連連磕頭謝恩,難得的對邢夫人詛咒賈珠而沒有生氣。

其實通常大戶人家的公子爺雖然在十五,六歲的時候都會娶親大婚,就算沒大婚的也都訂了婚,但像珠兒這樣的雖然很少,也不是沒有。要是珠兒身體好的話,就算現在還沒有訂婚的對象,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着急。只是,珠兒的身體在這近兩個月裡又開始慢慢地走下坡路了,停了將近半年的藥又要開始喝,她真怕,真怕珠兒會突然就去了,然後一個子嗣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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