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天玄山,羅澤湖畔。
初秋的涼意已經席捲了天玄山,儘管午後的陽光還是那麼炙熱,卻已經威力大減了。在湖水澄澈的羅澤湖畔,有一片廣闊蔓延的青草地,伴隨着湖水潺潺的流響,飛鳥此起彼伏地歡愉啁啾,天地間恍如一片如錦畫卷、美不勝收。
說起“七觀論武”,那還是天玄宗立派祖師流波真人立下的規矩。想當年老道流波縱遊天下、除魔衛道,已頗得天下人心,而後於機緣巧合之下習得《御風虛度》三卷,參破天地玄機、悟得道家真諦,遂修成道法,後隱居天玄山,創派天玄宗。座下弟子七人,各擅一長,爲了拱衛天玄宗一派,分爲無爲、守雌、扶搖、浩然、道法、秋水、歸真七觀觀主。每隔百年便舉行一次“七觀論武”,勝出者即爲天玄宗主,任期自然以百年爲限,待到下一次論武,能者連任,無能者由新勝出者取而代之。
另外天玄宗設立七長老監察制,宗主若有舉措失當,傾覆門派之危,七長老便可行使糾劾之職權。七長老具體分爲總領長老、執法長老、傳功長老、德行長老,分由一、一、二、三人任職。七長老皆有七觀各選派一德高望重者擔任,觀主不得兼任。
觀主論武之後,便由七觀中出類拔萃的後生晚輩進行“小論武”,其具體形式就是深入“摩天飛瀑”中的“伏魔洞”試煉道法武功,其中佼佼者入傳功殿由傳功二長老,傳授法寶,秘授道法,爲天玄宗培養後繼才俊。流波祖師立此門規,本意是想使天玄宗開枝散葉,拱衛本幹;也想借此培養後繼之才,使天玄宗一脈代代有強主,因而能綿延後世,永固正道泰斗之基。
熟料傳至玉虛真人這一脈,卻爲天玄宗埋下了衰亡的禍根。玉虛真人癡迷道法武學,於派中俗務不厭其煩,數十年間閉關參悟《御風虛度》,已練至玄清之境界。可是天玄宗內部卻是一團糟,總領長老天絕藉此暫攝宗主之位,惹得天玄七觀各懷異志,覬覦宗主之位。到是無爲觀的觀主葛鏡天實爲宗主的不二人選,卻因爲其愛徒元璣的事,受到了重罰,眼看天玄或有一絲中興之機,卻也就此煙消雲散了。
草地之上,天玄宗人等俱已到齊。傳功長老北辰居中喊道:“‘七觀論武’開始,玉虛師侄雖然駕鶴西歸,但畢竟也出於無爲觀。就由其餘六觀決出勝者,再向無爲觀挑戰,勝者爲天玄宗新宗主。”
話音未落,歸真觀觀主焦橫“哈哈”一笑,飛身躍進中央草地,“諸位師兄,焦橫不才,願拋磚引玉了!”只見身形胖大的他閃掉寬大的道袍,從腰間抽出一支九尺長鞭,那長鞭九尺三寸有餘,通體墨綠,竟不知是何等材料所制。
“誅神鞭!”人羣之中頓時發出嘖嘖稱讚的聲音,此時無爲觀陣營中那位眉清目秀的白衣道士王世軒凝神觀看,心想:這就是師父跟我們提起的歸真觀鎮觀之寶——‘誅神鞭’,據說這件法寶是流波祖師留下的七法寶之一,當年流波祖師用它制服了四方妖魔,這鞭上沾滿了無數妖魔鬼魅的鮮血,在陽光下依然是熠熠生輝。
“那就讓我來領教單師兄的法寶之力!”秋水觀陣營走出一高挑美婦,面若寒霜,卻十分美豔。只見她手持拂塵,飄然入場。焦橫見狀:“哈哈哈……凌師妹,你微薄法力也敢與我爲敵嗎?”
“哼……焦師兄,孰強孰弱,還很難說吧?出手吧!”說完她右手揮動拂塵,左手做運功狀,伺機防守焦橫的進擊。
“看!無根拂塵!”人羣中又是一陣唏噓的感嘆,王世軒又是凜然一驚;想當年流波祖師用這件法寶收服了三魔洞的三個魔王,讓江浙一帶的百姓從此安居樂業,世代傳頌流波之德。後來流波祖師將此法寶授予她唯一的女弟子程歡,由她承襲秋水觀。
只見焦橫右手抖動長鞭,直探凌傲雪面門,長鞭九尺三寸,霎時間鞭尖將觸凌傲雪右眼。凌傲雪右手拂塵上撩,將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化解了。
轉眼間,焦橫口中唸唸有詞,長鞭一抖,幻化出無數的長鞭,瞬間將凌傲雪包圍其中。在電光火石的時刻,凌傲雪將拂塵向天一指,咒語噴薄而出,隨即,拂塵不斷伸長,將無數長鞭全部擊碎。
焦橫臉上泛紅,怒吼一聲,騰空而起,右手橫鞭,左手祭起手印,向凌傲雪砸去。凌傲雪身形微晃,施展遁地之術,避開了焦橫的奮力一擊。
焦橫大怒,眼見草地涌起處,攥緊長鞭,又是一記跟到,不料,草地中突然鑽出拂塵,“忽地”直擊焦橫的右腳。將其右腳纏繞之後,凌傲雪運功猛地一收,焦橫猝不及防,栽倒下來。凌傲雪也在此時鑽出草地,站在焦橫身旁,冷冷地問道:“焦師兄,你我法力,究竟是孰優孰劣啊?”焦橫站起身來,撿起“誅神鞭”,“哼”地一聲回到歸真觀陣營。
“師父贏了!”隨着秋水觀陣營中的一片嬌喝,秋水觀中的衆多女弟子沸騰了,歡喜的神情溢於言表。而歸真觀中的衆弟子卻是灰頭土臉,低頭不語。焦橫見狀,更是惱怒:“輸了便輸了,都給我打起精神!”可衆弟子依舊低頭不語。
“凌師妹好法力!讓愚兄我領教一二如何?”扶搖觀觀主單大鵬瞬間來到凌傲雪面前,簡直形如鬼魅。王世軒見狀大驚;早就聽聞扶搖觀飛昇之術爲七觀之冠,今日一見果非尋常。只見單大鵬站定之後,從懷中取出一柄血紅的玉如意,衆人更是一陣驚呼。白衣道士心想:這難道就是“赤血玉如意”?想當年流波師祖用它誅殺了十方妖王,這赤血便都是十方妖王鮮血染成,實在是天玄宗門中一件極厲害的法寶。
“單師兄,請!”凌傲雪依舊是一臉肅然,拂塵一擺,緩緩道。“好!如此,那就得罪了!”只見單大鵬高舉“赤血玉如意”,臉上兇光乍現之後,驀地將其拋到半空,霎時間紅光大盛,彷彿出現一張無形的氣網,將凌傲雪籠罩其中。單大鵬嘴角微揚,冷笑一聲,正待收網,怎料凌傲雪右手拂塵一抖,瞬間將氣網擊的粉碎。身後的秋水觀衆女弟子又是一陣歡呼。
凌傲雪依舊是冷豔而立,目光冷冷地盯着單大鵬。
單大鵬“嘿嘿”兩聲乾笑,騰空而起,將玉如意握在手中,疾攻凌傲雪百會穴,“啊!”秋水觀徒衆一片驚呼!“師父小心!”卻見凌傲雪右足足跟一點,身子傾斜着向後仰去,之後又順勢將拂塵向後一甩,身子又向前疾射而出,頃刻間攻到單大鵬膻中穴,正欲伸指一點,不料單大鵬卻伸出左手,死死地鉗住凌傲雪的手腕,凌傲雪掙脫不得,正要將拂塵砸向單大鵬,卻難料其早已高舉玉如意,又一次襲向了她的百會穴。凌傲雪心下一寒,正要閤眼待斃,秋水觀女弟子也驚呼大亂。
第四回法寶崢嶸皆曼妙
正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柄銅鐗“砰”的一聲擊中“赤血玉如意”,單大鵬不得已間伸手放開了凌傲雪,進而收起玉如意正要凝神觀看,沒想到一個精瘦的長髯漢子已經手握雙鐗飛到了他的面前,此人正是守雌觀觀主沈長風!
“風雷雙鐗!”人羣中又是一片驚呼,王世軒心中自然也是一驚。這件法寶是當年流波祖師誅殺幽冥鬼王的神兵利器。當年的三十六洞、七十二窟鬼王在這對“風雷雙鐗”之下無一倖免,幽冥界之主獰厲鬼王也概莫能外,可見其威力之強。
凌傲雪此時“哇”地一口鮮血噴灑出來,隨後癱倒在草地上,秋水觀的女弟子們蜂擁而上,圍在了師父身邊,有幾人憤恨不已,抖出拂塵,想要圍攻單大鵬。卻聽一個嬌柔的聲音喊道:“衆位師姐妹,快扶師父回去,給師父治傷要緊!”衆弟子聞聽,這纔回過身來。那女娃扶着凌傲雪,關切地問道:“師父,您怎麼樣?”凌傲雪有氣無力地說:“秀兒,爲師沒事,快‘天玄熊膽丸’!”李秀兒急忙扶師父坐好,從懷中拿出“天玄熊膽丸”,取出一粒,喂師父服下。見師父已無大礙,李秀兒站起身來,對着單大鵬說道:“單師伯,你是我天玄前輩高人,對同門施以毒手,恐怕不是我名門正派的胸襟!弟子現今雖然道法微末,不過他日如果有幸,當領教單師伯高深道法!”一席話正氣凜然又不失晚輩風範,令衆人不禁對秋水觀也刮目相看。
王世軒也不禁歎服,眼見這個肌膚勝雪、白道袍飄逸的女娃,她的一雙明眸清澈靈動,紅紅的櫻桃小嘴上下微微顫動,顯然是擔心師父的安危,氣憤非常,卻又硬生生地忍住自己不出惡言。王世軒頓生感慨:小小年紀竟如此識得大體,真是難得!
再看單大鵬此時,臉色漲得通紅,不由得惱怒非常,“沈長風,我與凌師妹比武切磋,你這是何意?”
“哼……單師兄,我看,你是想置沈師妹於死地吧!‘七觀論武’,點到爲止,你卻爲什麼要痛下殺手?”沈長風目光如電,昂首說道。
單大鵬聞聽此言一言不發、惱羞成怒,進而向空中祭起玉如意,右手催逼法力,霎時間狂風怒吼、飛沙走石,會武的人羣紛紛運功抵禦這狂風之力。怎料沈長風高舉“風雷雙鐗”,左右互斫,只聽得“喀拉”一聲巨響,天空中一聲驚雷將單大鵬的右腕擊中,單大鵬一時吃痛,左手捂着右腕慘叫了一聲,那玉如意也隨即落到了草地上,周圍的狂風也立時止住了。
單大鵬此時羞愧難當,不顧右腕的劇痛,左手撿起玉如意,迴歸到扶搖觀的人羣中。
沉默了片刻,羅澤湖畔響起了一片叫好聲,猶以守雌觀徒衆爲甚。“哈哈哈……好!好!‘風雷雙鐗’果然厲害!”此時,道法觀的王泰爲緩緩而出,他平時不擅言辭,卻是天玄宗一個極厲害的角色,背上的那把“烈火帝法刀”是當年流波祖師遍訪吳越刀劍名家,集衆家之長,歷經七七四十九天,鍛造而成。鑄成之日,便手刃爲禍吳越數百年之久的魔界宋氏三雄,爲吳越百姓除得三害,使此刀一戰成名。
此時的他緩緩拔出背後帝法刀,神色肅然地看着沈長風。沈長風思忖片刻,知道今日一戰不可避免,於是說道:“王師兄,得罪了!”說罷,揮舞手中雙鐗徑直向王泰爲攻來,王泰爲舉刀擋格,只聽得“叮噹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之下,直將衆人看得呆了,二人身形幻化,敏似猿猴,矯似蒼鷹。纏鬥良久,未分勝負,王泰爲咬破舌尖,將一口鮮豔的舌血噴於刀刃之上,又一次揮刀砍到。霎時間伴隨着刀鋒綿綿,周圍熾熱異常,刀尖處突然噴出三股烈焰,疾向沈長風席捲而來。沈長風忙將“雷”字鐗向天一指,引來一聲驚雷,繼而“風”字鐗順勢一揮,涼風大起,隨後天上突降甘霖,正待得意處時,不料帝法刀的火勢不減反增,竟越來越熾熱。王泰爲冷笑不已,加緊催逼真火,焰火已遍佈沈長風周身三尺見方。
原來,這“烈火帝法刀”所催動的竟然是“三味真火”!說時遲那時快,沈長風的道袍一角已被“三味真火”引燃,無奈之下,沈長風只好將道袍甩掉,看着道袍一點點化爲灰燼,沈長風自是十分尷尬,最後只能悻悻地迴歸守雌觀陣營。
王世軒正心中暗歎“烈火帝法刀”之強,不料浩然觀觀主田飛羽飛身而起,來到王泰爲身邊,恨恨地道:“王師兄,現在該算算你我兩觀之間的舊賬了吧?”一直在旁觀陣的青泯長老正待上前制止,不料,天絕長老卻向其略一使了個眼色,示意其不動聲色,無奈之下,青泯長老只得重新坐好。
只見田飛羽手拄布幡,乜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王泰爲,不時發出輕蔑的笑聲。王泰爲本就性如烈火,此時更是忍無可忍,揚起帝法刀就向田飛羽砍來,田飛羽卻紋絲不動,只是輕輕地將手中布幡高高擎起。王世軒猛然間想起:真難道就是天玄宗的“化仁幡”?此幡原名“化魂幡”,是流波祖師與霓裳流流主之師化魂叟大戰三日三夜,誅滅其肉身之後,將其三魂七魄灌注此幡而成,爲了化解此幡的戾氣,流波祖師將此幡煉化一百餘年,纔將此幡的戾氣漸除,並改名“化仁幡”,可是,畢竟是魔教之物,此幡時至今日,仍帶有三分邪氣。想到這,王世軒心中有一種隱隱的不祥之兆。
王泰爲的刀尖已然涌出十二道焰火,頃刻間就將田飛羽周身包圍,田飛羽卻哈哈大笑懼色全無。只見他口中唸唸有詞,頃刻間布幡中的三魂七魄向王泰爲縈繞而來,王泰爲大駭之下,連忙舉刀以“三味真火”與其對攻,可是恍惚間只聽得一聲悶響,王泰爲怪異地手舞足蹈,最後高喊一聲,頹然倒地,那情景,真令人心驚膽戰。
田飛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收起“化仁幡”,蔑視地望了一眼地上的王泰爲,回到了浩然觀的陣營中。此時的浩然觀已經沸騰了,“好!我們浩然觀大獲全勝!”“哈哈!可以向無爲觀挑戰了!”“看來,師父當爲天玄宗新宗主啊!哈哈哈!”人羣中又是一陣聒噪。
“咳咳……六觀觀主論武,浩然觀勝出,按照會武規則,浩然觀可向無爲觀挑戰!”北辰長老的聲音在此時突然響起。
浩然觀徒衆又是一陣狂熱地喝彩!而此時的無爲觀,東方白虎卻雙拳緊握,再也不能忍耐,飛身形躍到了草地中央。
草地旁,依舊是潺潺的羅澤湖水,但空中的衆鳥卻早已不知所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