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去,卻不知便是生離死別,他的,她的,還有他的。
那一晚,蘆淵在牀畔坐了許久,可心中卻總覺得不踏實,莫名的心慌。
縱然是喬遷之喜,又怎會和自己的親事連在一塊?
蘆淵突然覺得方纔南燼所言似也有不妥當之處,卻不願深思,或許他也有旁的事要做吧?
可他爲何要在此時要了自己的夢河?不是早一日、不是晚一日,不是早一刻、也不是晚一刻,卻偏偏是在這時候?
蘆淵的手不自禁地攪着衣袖,心中卻愈發不安了。
還有樑辰,自己先前爲何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不行,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就算只是爲了讓自己心安一些,也得出去一趟才成,蘆淵幾乎來不及換衣,便要從房中走出去,只是……就在她的身子踏出房門的那一瞬,一道結界擋在了身前。
那結界極淺,可偏偏能攔住夢魘,也只能攔住夢魘。
一瞬間,蘆淵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瞧着在自己面前盪漾開來的漣漪,心底似有什麼迸裂開來……
蘆淵搖了搖頭,再一次用身子往那結界上撞去,可再一次地被攔住了,沒有被灼傷的感覺,也沒有碰撞產生的痛楚,所以設下這道結界之人,並不想傷害自己。
不想傷害自己,卻偏要攔住自己,蘆淵不禁顰起眉頭,心中千頭萬緒卻總也理不清楚,更道不明白。
便是在此時,蘆淵的身後突然傳來溫和含笑的聲音:“蘆淵姑娘是想出去嗎?”
蘆淵猛地回頭,便見一身白衣的陸凌正站在自己身後,那雙如墨玉般的眸子仍舊晶瑩如初,可此刻蘆淵卻已沒心思去看:“是,我想離開這裡,仙君可以幫我嗎?”
只有離開這裡,方能弄個明白。
“我有法子叫你看到外面發生的一切,但卻無法改變,只因命數如此,不可違逆,”陸凌面上的笑意似淡了一些,透着些無奈與同情,想必曾經歷過許多事的陸凌,最是能明白這種無奈,卻也只能是無可奈何,“或者,我該勸你不要去
看?”
“命數?可我從來不信命!”蘆淵倔強地抿脣,攥緊了拳頭,雖然她還不知外面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但從陸凌的話中便可得知定然是發生了大事。
陸凌苦笑出聲,只是搖頭:“我也不信,可現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
蘆淵仍是抿着脣,可漸漸地終於垮下肩膀:“縱然改變不了什麼,也還望仙君能夠成全。”
“此事倒不是我成全了你,只是我先前借你夢境一用,不曾想將那姻緣冊落在了夢中,不然此時也不能帶你去看一看你與那南燼公子緣盡之時所發生之事。”陸凌能說出這番話,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
蘆淵聞言卻是大驚,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緣盡之時?便是今日?”
茫然凌亂中,蘆淵突然記起那次夢境中,陸凌曾讓自己在那姻緣冊上寫下自己與南燼的名字,之後那書上便現出“八月初三”的字跡,莫非那根本不是什麼吉日,而是自己與南燼緣盡之日?
陸凌有些歉意地看着蘆淵,更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這些我是早已知曉的,卻不能和你說,你若要怪我,也是應該的。”
一時間,蘆淵幾乎站立不穩,往後退了兩步,用手撐着桌沿這才穩住了身形:“我怎敢怪罪仙君?仙君不說,自然也是有爲難之處的,且仙君今日願意幫我,我已感激不盡。”
“你以爲我是在幫你,我卻未必不是在害你,”陸凌嘆息一聲,略有些感慨地道,“你現今自然是想知曉外頭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可等你看到了,或許便要悔不當初了。”
“若非後悔,便是遺憾,可我見證過許多夢境,已經有了太多太多的遺憾,現如今實在不想再多這一次,”蘆淵攥緊拳頭,目光堅定地看着陸凌,“只求仙君能幫我此忙。”
“如此,便也只能如此了。”陸凌拂一拂衣袖,周遭便像是盪開了一圈漣漪一般,也隨着那波紋的消散,蘆淵眼前的一切也早已換了。
入目的,是自己成親前所待過的小院,院子正中立着兩人,正是一身月白長衫的樑辰,還有一身喜袍
的南燼,此時已是日暮時分,遠處的石牆上灑落些許夕陽的餘暉,映得這畫面也柔和了許多。
蘆淵與陸凌並排而立,正想走上前去,卻被陸凌攔住:“這裡只是幻境,你便只能看着,切不可cha手。”
蘆淵抿了抿脣,終於作罷。
而那兩人好似是在對峙一般,只是樑辰的目光卻是緩慢地掃過這院中的一切,最後眯起眼睛看向那夕陽灑下的光芒,他便如以往那般溫和地笑着,輕聲開了口:“南燼公子還在等什麼?”
“我沒有在等什麼,我只是以爲你總該在這個時候,和我說些什麼。”南燼冷冷地看着樑辰,像是看着什麼刺眼的東西一般。
樑辰無聲地笑着,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這裡是蘆淵待過的地方,能在這裡結束一切,似乎也很是不錯。”
“那我便更不該讓你死在這裡了,不然豈不污了這地方?”南燼冷笑一聲。
死?誰要死?爲什麼會死?蘆淵攥緊了拳頭,一時間只覺得迷茫,爲什麼這兩人會說這些?爲什麼她卻一句也聽不明白?
樑辰的目光突然投了過來,就像是知道蘆淵此刻就站在那裡一般,可是下一刻,他已經垂下了眸子,口中溢出酸澀的話語:“你要好好照顧她,她xing子開朗,其實心思卻也有細膩的時候;她xing子剛烈,若真的傷了心,便難再癒合;她其實也會孤獨,我能從她的眼中……”
“夠了!”樑辰的喃喃之語還未說完,便被南燼的怒喝聲打斷了,他擡起頭冷冷地看着樑辰,卻突然發出破碎的笑聲,“有件事我本不該告訴你,可你此時便要走了,我也不妨多和你說兩句。”
樑辰這才把目光移到南燼身上,像是無聲的詢問。
“其實這一切,蘆淵根本不知曉,所以就算你用自己的命數,換得蘆淵在這世上久留,她也絕不會知曉。”此時的南燼,反倒像是被激怒了的那個人,只想着說出毫無理智的話來叫對方難過,因爲他實在嫉恨,爲何這人會愛蘆淵那般深?又爲何蘆淵便能毫不猶豫地相信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