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在見客嗎?”走進來的是先前蘆淵見過的陸公子,還有一個妙齡女子,而先開口的,正是這女子。
蘆淵有些訝異地瞧着這人,一時間心裡升起怪異的錯覺,在現實中看到曾在夢境中演繹過的女子,呵,這該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只是一個朋友,要在府上用膳,”樑辰站起身,目光掃過面前兩人,而後停在陸廉身上,“陸公子,許久不見了。”
“在下見過丞相大人。”陸廉微微弓身,算是行禮。
“月吟與陸公子很相熟嗎?怎的爲兄卻不知此事?”雖然先前已經說了不會過多管顧的話語,不過樑辰仍是多問了一句。
“只是月吟近日得空鑽研棋藝,便請陸公子前來指教一二,”樑月吟淡淡笑着,終於把目光投向蘆淵,“只是不知這位姑娘是?”
“我叫蘆淵,幸會樑姑娘。”就在樑月吟打量蘆淵的同時,蘆淵也回望了過去,便是這個女子,叫張彥那般痛苦嗎?便是這個女子,因爲權勢拋棄了張彥嗎?從這人身上,蘆淵看到了高傲,看到了倔強,看到了不屑,卻僅此而已。
“既然家兄在接客,月吟也不便多作打擾……”樑月吟收回目光,平淡的話語在目光接觸到廳堂外的那抹身影時,終於起了一絲漣漪。
蘆淵一直在細緻觀察着這人的神色,自然不會放過這一閃而過的慌亂,是了,在樑月吟眸中閃過的只是慌亂,卻並無深情與愧疚。
但是在廳堂之外張彥面上涌現出的,卻是不知所措,以及微弱的喜悅,只因爲看到這個人,便會覺得喜悅嗎?縱然這人的身邊有着另一人作陪,縱然這人的眼中全然沒有你的存在,縱然這人曾叫你心力交瘁?
樑月吟謹慎地收回眸中溢出的一絲意外,仍是淡淡開口:“陸公子,這位是張彥張公子。”
“在下陸廉,曾與張公子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張公子可還記得?”陸廉躬身作揖,聲音略有些低啞。
張彥這纔回神,上前兩步,尷尬地把手中的花瓶放下,而後躬身道:“恕在下愚鈍,竟是忘了與陸公子的一面之緣。”
陸廉擺擺手,輕咳了兩聲,面色也愈發蒼白:“是在下唐突了纔對,不過是件小事,不提也罷。”
張彥偷偷看了眼樑月吟,估摸着也是在猜測其與陸廉的關係。
倒是蘆淵
,瞧着陸廉的面色,忍不住擔憂地道:“你……陸公子可是身子不適?”
陸廉這才把目光投向蘆淵,緩緩搖頭:“小時候落下的病根,無礙。”
“陸公子多在意些身子纔是,”樑辰是這府邸的主人,如何都該說上幾句客套話,“不知陸公子可有用了早膳,在下已叫下人備了早膳,不若陸公子也一道用些?”
陸廉還未迴應,便聽樑月吟突兀地拒絕道:“不必了,我與陸公子還有事要談,便不打擾大哥及兩位客人了。”
此話一出,張彥的面色都蒼白了,只是微低着頭不再言語,蘆淵在一旁也是乾着急,先前只想着如何拖延時間,卻不曾想竟會遇上這般境況,更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如此也好,那在下便不遠送了。”樑辰點點頭,面色如常地送客。
等到陸廉與樑月吟走得遠了,蘆淵這才一屁股拍在椅子上,故作輕鬆地開了口:“那個……飯菜還沒好嗎?我都快餓死了,還有你們啊,怎麼都站着呢,也不嫌累。”
樑辰在蘆淵對面落座,幽幽嘆了口氣:“我也是才知曉家妹與陸家公子有所來往,實在抱歉。”
張彥勉強笑着,有些僵硬:“這又不怪樑兄,只是……”
“你先別難過,說不準月吟姑娘和那位陸公子只是普通朋友呢?”蘆淵抿了抿脣,只能努力安慰張彥,先前蘆淵雖知曉張彥與樑月吟之間的種種波折,卻從未料想還會有第三人加入其中,好似一瞬間一切都亂了,再也不可能依照原先的方向前行。
張彥自嘲地笑了,異常苦澀:“不礙事,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我自然不會如此輕易退卻,只是心裡難受也是在所難免。”
樑辰看向張彥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讚許:“既是如此,那便快坐下吧,吃了飯纔有力氣繼續往前走。”
“就是就是,想來你也該餓了。”蘆淵咧着嘴在一旁附和,可心裡卻着實有些不好受。
張彥這才落了座,面上也是有些勉強。
夾起一個蝦餃,蘆淵開始爲以後做打算:“那你打算怎麼辦?每天都送花過來嗎?”
思及自己晨起專程去採的話,張彥的眸子又黯了幾分:“我不知道,不瞞二位,雖說我並未打算放棄,但我卻是……真的覺得有些害怕,我分明很想看到月吟,卻又會覺得害怕……我……我也不知自
己該如何了……”
蘆淵垂下眸子,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張公子若不介意,在下倒想向張公子討教幾個問題。”樑辰抿一口清茶,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樑兄請講。”張彥擡起頭,認真看着樑辰。
樑辰夾起一個小籠包,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又緩緩咀嚼嚥下,而後纔在另外兩人急切的目光下開了口:“若是離開了家妹,張公子以爲自己會難過到何種程度?”
張彥一愣,眸子掃過放在一旁的花瓶,而後一字一句艱難地吐出答案:“大概是,生不如死罷。”
樑辰點點頭,卻並非是贊同:“情之一字,鮮少有人看得通透,只是張公子年紀輕輕,風華正茂,倘若沒了這份繞指柔,興許還要灑脫許多呢?”
蘆淵在一旁聽得迷糊,樑辰這是要勸張彥放棄對樑月吟的情嗎?
張彥單手撐着桌沿,目光微垂,聽聞此話竟是抖着肩膀低笑起來,笑得累了,方纔停下:“樑兄所言,在下又何嘗不曾料想,只是這刻骨之痛,又豈是說放便能放下的?”
情,當真這般難以放下嗎?此時蘆淵還不甚懂,但至少此刻的蘆淵仍以爲痛,終有盡頭:“痛又如何?此時會痛,是短痛;倘若一直延續下去,倘若月吟姑娘心中一直無你,便是長痛,那又爲何還要用旁人的過錯才折磨自己?莫不是長痛便不那麼痛了?”
張彥聞言一愣,喃喃低語:“長痛……不如短痛?”
蘆淵撓撓頭,覺得自己的初衷似乎也並非如此,便又解釋道:“我這麼說,只能說是不算安慰的安慰了,倘若真的不可能走在一起,那麼痛痛快快地放手豈不來得痛快些?”
“在下也覺得蘆淵所言有理,既然愛時付出全力,那麼放手時也當如此纔是,”樑辰伸手夾了一塊芙蓉糕,卻是放在蘆淵面前的碟子中,而後含笑對着蘆淵道,“這便好比食物,倘若你要在這時候吃上桂花糕,只怕是難,倒不如換一個口味,這芙蓉糕雖不敵桂花糕的甜美,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再是美味的食物,若思之不得,便索性不要去想了。”
蘆淵極是配合地把那塊芙蓉糕放入口中,細細品味:“這味道是不錯,也很好吃。”
張彥見這兩人一唱一和地全是在安慰自己,心裡卻反倒愈發難過了:“難道,真要我就此放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