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了她的手。
她說:“惟仁,我懂。”
雖然,他們沒有陪你走過童年、少年,但是,生你的人,你想知道,他們是什麼樣子的。
怎麼會不懂。
她曾那麼恨她的媽媽,可是,偶爾看到報紙上她的照片,她還是會忍不住瞄一眼……原來,她是那樣的人;瞄一眼,只瞄一眼,再把那影像,從腦海中抹去。懶
他跟她還不一樣。她也知道。
可是,那些都不計較了,都已經走出了第一步,爲什麼要停下?
“他們,住在這兒?”她問。無緣無故的,他不會來這裡。
他點頭。
自端看着他,輕輕的嘆了口氣,說:“惟仁,十四個小時,一場戰爭都該結束了。”
她稍稍退遠半步,看着惟仁。
衣着很整齊。其實,穿着制服的他,要更英俊,更帥氣。但是,這樣,很好。她覺得很好。惟仁,站在哪裡,都是好樣的。都應該是好樣的。
“我們走吧。”她說,“我們去會會他們。”
“阿端。”他站起來,輕輕的,他擁抱了她一下。沒有很用力,只是輕輕的,然後鬆開,“你在這裡等我。”
她一隻手還握着他的手呢,只是忽然之間,覺得他的手指抽搐了兩下。她稍愣,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他很快的放開她,說:“我這就上去。”他轉身,有點兒急。蟲
“惟仁。”她叫住他,“我陪你上去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走過來,“我陪你上去。”
想陪在他身邊。就只是想陪在他身邊。
他沒有再反對。
進了電梯,他伸手,按下了19樓的按鈕。退後一步,他站在她身邊。她離他很近。近的,他能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他的心跳的很急切。不禁擡手按摩一下心臟的位置。頭也有些眩暈。他今天攝入了太多的咖啡因。
自端以爲他是在緊張,擡手拉了他的衣袖。
他低頭。
這是一個極親暱的小動作。
她會拉他的衣袖。偶爾,在她要跟他撒嬌的時候。說惟仁這個,惟仁那個……他的心,便會在那一刻,化成一汪水,就隨着她的眼神流動。
惟仁眼前,有點兒發黑。
電梯裡的光線很足。自端正擡眼看着他,目光暖如春水。可是,他眼前忽明忽暗,自端的臉,忽遠忽近。心裡還是很明白。他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她好像說了句什麼,他只是點頭。
電梯在13層停了一下,進來一對男女。男的已是年近五旬,女的倒年輕。兩個人進來後,不約而同的看了宛如璧人一般的自端和惟仁。男人看到自端,竟輕輕的“嗯”了一聲;女人挽着男人的手,就稍稍的用了點兒力,目光自然落在自端那隻握住惟仁袖子的手上,眼神裡,閃過一絲很明顯的譏誚,然後,迅速的轉開了臉。
自端的注意力都在惟仁身上,起先並沒有留神進來的這對男女。只是,那男人的目光太肆無忌憚,女人的目光又太凌厲,她想感覺不到都不行。
女人,是楊丹。
自端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她鬆開了惟仁的衣袖。
電梯在19層停下。
楊丹和她身邊的男人往旁邊稍稍讓了讓。待自端和惟仁出了電梯,楊丹冷哼出聲。
“怎麼,認識的人?”男人聲音懶洋洋的。
“嗯。”她的心思有點兒遊離。景自端,景自端……她作爲季家的兒媳婦的時候,唯一真的尊重她的人。雖然表面上也是淡淡的。自端和佟鐵河的狀況,她隱約也知道一些,心裡還同情她來着。那麼好的一個女人,守着死寂死寂的大屋子,臉上永遠是溫柔和藹,眼神裡永遠帶着淡淡的憂鬱和疏離。而她那個先生……哼。
“美人啊。”
楊丹掐了一下男人的胳膊,“老色鬼。”
男人哈哈笑着,看她的眼神,已經有些迷離,“是嘛?”
楊丹黏在男人身畔,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他比她本來就矮了一截,她還穿着高跟鞋,她得適應這高度。
“是啊……”她的聲音黏膩,“那可是淑女呢。”
“出來玩的淑女?”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已經開始不老實。
楊丹一巴掌在他的手上,“猴急!怎麼也改不了這死德性。”
“這不就咱倆嘛。”
楊丹想起剛剛自端的手,握住那個英俊的男人的衣袖,在認出她的瞬間,鬆開,臉上倒是還真鎮定……淑女,真是淑女,任何時候都鎮定的緊。出來玩的淑女。
心裡竟生出一絲痛快來。
她笑了。
男人看到她臉上瞬間綻放出的笑容,像是一朵邪魅的花……
自端的心怦怦的跳着。
電梯裡意外的遭遇許久不見的楊丹,令她的心神一下子被擾亂。衣袋裡,電話在不停的震動,她沒有理睬。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楊丹那譏誚的眼神——許久不見了,楊丹,看上去,還好;只是這樣的不期而遇……自端的手攥緊。
惟仁走在她身前,腳步很慢。
她看着他,真好似一步一個腳印,印在米色的地毯上。看一眼旁邊的門牌號,1911……他們要去的,是1919號房間。單數排位,他們,還要經過三個房門。
惟仁的腳步慢了下來,停住了。
她心裡一跳。
惟仁擡起手臂,一下子扶在了牆面上。手掌心觸到牆面的提花織物,瞬間產生一股熱。那熱燒灼着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臂、他的半邊身子,突然的開始痙攣……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不要,不要在這裡,不要在她面前……可是他控制不了了。
眼前完全黑了。
自端眼睜睜的看着惟仁的身體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惟仁!”她驚呼。
他的身體,他的半邊身體,在不停的抽搐。
她拼命的按着他的手臂,他的腿,可是不行,不行……
“來人!”她叫着,“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