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練

當日金正宇拜入紫陽門下,過上了梨山弟子的修煉生活。雖說是紫陽將其收爲內室弟子,但親授的只是一些理論法訣,在紫陽眼裡,只不過是覺得金正宇乖巧懂事,而其他真人長老不願接納,他紫陽在老祖跟前立了個高姿態,纔將其留在身邊,根本沒有想過他會有什麼大的作爲,所以一些修煉法門,結印之法都是由幾個門下弟子代爲授受。

據紫陽所說,梨山本門宗法乃九天玄青真訣,此法訣共分九重。梨山老祖目前處於第八重,始終無法突破九重天,但即便如此,梨山老祖已隱隱成爲當今修仙第一人。而又聞說一旦修到九重天,便可堪破世間造化,得道飛昇。

紫陽言道自己方在第六重,正努力向第七重進階,但這個突破非常困難,所耗時間或長或短,一年有之,十年有之,一甲子乃至一世均有可能。但紫陽生性灑脫,常寄情於詩詞琴棋,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金正宇從師傅師兄口中得知自己資質不高,所以修煉起來分外刻苦。死記硬背還是做得到的,短短六七天,便將九天玄青真訣前四重的口訣背得滾瓜爛熟,然後就輪流跟着幾個師兄和師姐修煉,每日卯時即起,戌時方歇。

如此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紫陽也從未過問過金正宇修業的進展情況。

這一日,金正宇跟着大師兄陳炫明學習繼續築基。陳炫明說道:“我現在處於九天玄青真訣的第四重,正向第五重進階。九天玄青真訣的築基相當關鍵,一旦順利則前三重如履平地,而到那時便可修煉御劍之術。”對於金正宇而言,御劍而行是極具誘惑的,試想駕着仙劍來去自如,那和神仙也差不多了,而他卻不知這只是一個修真的入門而已。

所以,這也正是修真之人輕賤凡夫俗子的一個原因,心裡覺得他們孤陋寡聞,少見多怪。

其實也難怪,他的師兄、師姐都是出生非富即貴之家,而他卻是“草根”一族,自然體會格外真切。

“正宇,想什麼呢?”大師兄嚴肅道。

金正宇感到一陣寒氣逼來,看來是大師兄無意放出的。他趕忙說道:“沒有,啊!這個…大師兄能再說一遍嗎?”金正宇哀求。陳炫明站在他跟前,高出兩頭不止,他只能仰首視之。

“哎!想想我的年齡都有一甲子,在山下恐怕當你祖父也不爲過,而現在卻在這裡跟你稱兄道弟,我還有何話可說.我再說一遍行功路線,你認真聽好。”陳炫明顯出一絲無奈。

金正宇正色道:“謝大師兄。”於是盤膝坐下。

陳炫明聲音渾厚道:“眼觀鼻,鼻觀心,意由丹田而發,往膻中,達百會……”

金正宇聽得明白,也識得諸穴,然毫無氣感可言,直急的是滿頭大汗。

陳炫明怎會不知他的處境,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這隻能靠自己領悟,這就是資質的關鍵所在。

據說還有一個辦法,對於資質平庸者,尋一高人以真氣助其引導,而此人要達到類似九天玄青真訣八重天的境界,而且發功之人也會修爲大損。所以這基本上是個天方夜譚。

大師兄陳炫明見金正宇修煉也爲偷懶,實在是資質所限,於是安慰道:“不急,慢慢來,回去自己體會吧!今天就先到這裡。”

說罷走過來,拍了拍金正宇的腦袋,便架起“勝雪”飄然而去。

金正宇擡首一看,見玉兔已掛上樹梢,才發覺錯過了晚膳,而此時山風一吹,他不禁又打了一個寒噤,原來經過一天的修煉,他早已是汗流浹背。

匆匆跑回廚房,他看到的只有清鍋冷竈。這裡是他們幾個和師傅紫陽用餐的地方,而這裡除了雨塵和他之外,其他人都已達到辟穀狀態,餐風飲露已可滿足日常消耗。有時吃飯飲酒也只是爲了滿足一下口舌之慾,畢竟都還未到六根清淨的地步。

雨塵則是負責他們幾個伙食的火頭軍,他對金正宇意見很大,看那呆頭呆腦的樣子,也能成爲紫陽道長的弟子,今天他看到金正宇過了晚膳時間還沒回來,便自言自語道:“這可是自找的,還以爲自己是誰呢!餓不死你,哈哈,我們白蹄正餓着呢!”

白蹄是誰呀,它是玉軒峰上的一隻大黑狗,通體透黑,卻只有四蹄長着純色的白毛,便取名叫白蹄。這隻東西在玉軒峰也不知多少個年頭了,反正聽說大師兄陳炫明上山的時候它便在這裡,整日在玉軒峰上晃悠,倒也沒有餓着,也許是在這靈氣充沛的仙家聖地呆得久了,竟也有幾分通靈了吧。

閒話少扯,這邊金正宇還餓着呢。他一看無飯可吃,而腹中正自咕咕叫喚,突然想到玉軒峰後山有個叫“爛梨谷”的地方,這正是農曆八月,梨子成熟的時節,那裡梨樹成林。據說梨山也是因爲這片林子而得名。但梨子每每成熟卻無人採摘,因爲這些修真之士已看不上這些凡品了,所以無數梨子自行落下,加之雨水頗多,年深日久,爛梨谷竟然生出瘴氣,呈彩虹七色,奇毒無比,從此內裡鳥獸絕跡。

因此,這也成了梨山禁地。金正宇曾聽師姐陸靜筠說過她有一次貪玩,御劍飛到爛梨谷上空瘴氣稀薄之處,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差點栽到下面,從此再也不敢去了。

金正宇倒沒什麼怕的,他想着“我離它遠些不就得了”。心中惦記着香甜脆爽的梨子馬上就能吃到,興奮不已地跑向後山。大體位置他是知道的,因爲每當雨過天晴,彩虹瘴氣都會升的老高,他就是依此判斷的。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總算聞到了梨子的香味,可能是因爲晚上,瘴氣淡了許多,看到很多熟透了梨子,金正宇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飛快的跑了過去,第一腳就踩進了厚厚的爛梨泥裡,直沒至膝蓋。

“哎呀,黏糊糊的好難受,幸好摘到了幾個梨子,不然就虧大了。”金正宇不免暗自慶幸道。

金正宇一口氣吃了三個香甜可口的梨子之後,覺得意猶未盡,可身前這棵樹上已經沒有看得上的了。

嘿!就再前進一步,金正宇心中如是想着。

“啊!”突然腳下一空,金正宇徑直向下掉去。

金正宇手裡拿着兩個梨子,直掉下有三丈之深,還好下面是厚厚的爛泥,縱是如此,也讓他五臟移位,眼冒金星。而手中的梨子也不知失落到哪裡去了。

“嘖嘖,好久沒有吃到這麼香脆的梨子了。”金正宇只見黑暗中有一團紅色的光暈閃爍着。

“你到底是人是鬼?”金正宇看到一個怪物,滿頭枯草,赤身露體,沒有下肢,眼眶深陷,雙手乾枯如雞爪。此時那兩個“雞爪”上正抓住一個梨子吃到津津有味。

好半晌,直至它將梨核全部吞入腹中才發出沙啞刺耳的聲音:“小子,是梨山的弟子吧,今天運氣不錯嗎!先吃了梨子,再吃一個小人,哈哈哈……。”

它這一笑,金正宇感覺耳膜好似要被穿破,而洞壁上又落下無數的爛泥巴。

金正宇隨即想到,這怪物修爲很高,卻想要吃掉自己,看來要倒黴了。

金正宇思緒片刻道:“前輩,在下金正宇,孤苦無依,蒙梨山道士憐憫,收歸門牆,奈何說我資質愚鈍,難有作爲。我已生無可戀,既然前輩要吃我,請不要讓我受太多苦。”

在他的思維裡,往往這種不可捉摸的怪人都會逆着你的意願,你想死,他偏不讓你死。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賭上一把。

“小子,想死還不容易。”說着怪物大喝一聲。

金正宇只覺一堵無形有質的氣牆撲面而來,炙熱無比,令其一陣窒息。

金正宇腦子閃過一系列的畫面,童年有過短暫的開心,之後都是傷心,從父親被抓走,母親的鬱鬱而終,爺爺被天災帶走,現在輪到自己了。“爹孃,爺爺,正宇來和你們團聚了。”說着竟露出悽婉的笑容,就此暈死過去。

怪物離金正宇不過一丈之遙,只見它雙手往下一拍,身體竟滑行起來,眨眼便到了金正宇的面前,伸手一探金正宇的鼻息。

“咦!這小子竟未中毒。”怪物在他胸前摸了摸,“嗯,我說難怪,原來有一顆罕見的避毒珠,真是有趣。”

怪物舉起如枯抓的右手撫着金正宇的小臉,“好精緻的小孩,我早就該死了,要不是怕我一生修爲無人傳承,又何必熬到現在,蒼天憐我。”

怪物手上幻起一層藍芒,罩上金正宇的腦門,金正宇感到一陣清涼,悠悠醒轉過來,剛剛醒來,卻見一隻枯手放在自己額前,差點又暈了過去,心中想着,難道先吃腦子,可是爲什麼要將我叫醒。

“小子,醒了吧,跟我說說話吧。”聲音依舊乾啞,卻少了一分冰冷和嚴厲。

金正宇一看還有餘地,便趕緊道:“你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哦,你餓了吧,我上去給你摘梨子,哎!我可是上不去了。”

怪物沙啞的聲音又起:““算你有心了,哎!你可願意拜我爲師。”言辭不免有些懇切。

“前輩,我已有師傅了,是梨山的紫陽道長。”金正宇小聲答道。

“哼,若是你方纔毫不猶豫的答應,說不定我真會殺了你。是紫陽啊,爲人處世還算上乘,只是資質所限,修爲難以再進。”怪物搖着滿頭枯草說道。

金正宇無言以對,便覺沉默是金。

怪物停了一會又道:“我不需你背叛師門,說來我和梨山也有一段淵源,雖被鄭昊一劍斬斷生機,落入爛梨谷中,但我並不後悔,又有誰在一生能找到真正欽佩的對手,我知足了。”

金正宇聽得似懂非懂,突然感覺自己頭頂被一陣枯手抓住,同時一股強橫炙熱的氣流從頭頂百會穴流入體內。

金正宇心中大駭,說道:“前輩,你要我死,也要說明白,何必如此折磨我。”因爲此時他頭痛欲裂,經脈劇震。

“小子,竟連氣感也沒有,資質不是一般的差,我先引導你走上幾圈,然後再幫你加固一下經脈。”怪物一下子來了精神。

金正宇感到一股明顯的氣流從丹田而起,到膻中,達百會,至四肢百骸。啊這就是氣感,氣流的感覺,漸漸地,金正宇定下心神,意隨氣走,足行了十二來回。

突然,金正宇覺得有一段文字在意識中展開,猛然睜開眼睛,洞中光線竟亮了不少,而近在咫尺的怪物臉色逐漸灰敗。

金正宇在心中回憶着那段文字:吾叫莫衍,乃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手上血腥無數。吾自創百變摩螺,將肉身祭煉成一件兵器,可以做到人器合一,真是縱橫一時。奈何最終爲鄭昊所敗,雖然他掌有仙兵“軒轅”,但我仍覺輸的精彩。可惜他一生捍衛正道,卻因懷有“軒轅”而遭修真界合力追繳,還定了個什麼狗屁梨山盟約。鄭昊雖天下無敵卻堪不破這一層,又能有什麼好下場。所謂正邪要用心去感受。吾今爲你通七竅,並將一生修爲暫封存於你胸前避毒珠中,待你修爲進境後,他自會開啓助你修行。恐怕到時你又是一個鄭昊,哎!若是見到鄭昊代我問候一聲,就說如果有來世還要與他做一回對手。

文字結束了,意識頓時一空。金正宇睜開眼睛,只見眼前漫天碎屑閃着點點金光,落入塵泥之中。

金正宇頓時眼睛一酸:莫衍前輩,可是我該怎麼離開這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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