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泠本想拒絕,卻不想回身看了一眼,頓然一愣,不知何時,身後已經出現了大批守衛,像是做好了準備等着她們倆到來。
“二姐?”見她不答,華央又問了一遍,“不進去看看嗎?”
慕夜泠一臉恨意地瞪了華央兩眼,繼而輕輕一笑,“我自己會走,三妹放心便是。”
說着,她手上用力,試圖掙脫華央,哪知華央的手上力道竟是如此之大,眼看着她就要掙脫的時候,華央突然再次用力,將她的手腕握得牢牢的,笑得也是那麼坦然淡定。
“走吧,興許是爺爺醒了。”
說罷,不等慕夜泠願不願意,拉着她進了屋內。
剛一進屋,慕夜泠的臉色就驟然一變,只見裴湘瑤正神色頹廢地坐在桌旁,慕識、慕榮以及蒼黎正守在牀邊,一臉厲色地看着裴湘瑤。
“爺爺……”華央進了門來,輕喊一聲,鬆開慕夜泠大步走到牀邊,看了慕識和蒼黎一眼,三人將她讓到了牀邊。
“華央……”那邊傳來慕溫涵蒼老低沉的嗓音,雖然很輕,慕夜泠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去扶裴湘瑤的手不由得也豁然一滯,瞪大眼睛看着裴湘瑤,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怎麼回事?”
“他已經醒了……”裴湘瑤面色土灰,隨口應了一聲,而後擡頭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慕夜泠,用力咬了咬嘴脣,恨恨道:“我們……中計了!”
慕夜泠渾身一顫,“什麼意思?”
裴湘瑤道:“我……我剛剛給他喂下羅布麻,他便……便醒了……”
“因爲那根本不是什麼加重爺爺病情的毒藥,恰恰相反,那是治好爺爺的解方之中很關鍵的一味藥。”華央耳力極佳,聽到了兩人談話,不由起身回道。
“你……”裴湘瑤一瞪眼,滿臉恨意地看着華央,“你故意設計我們,設計我們!”
“若你們沒有什麼歹心,我就算設計了也設計不到你們!”聞她所言,華央不由神色一怒,厲喝道,“都這種時候了,就別再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去了,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若是讓你們知道什麼對爺爺來說纔是真的最致命的東西,爺爺豈不是要命喪你們手中?”
“你……”
“你說的對,是我設計了你們,如若不然,到現在都不能勾出你最真實的嘴臉!”華央說着回身看了慕溫涵一眼,他雖然醒來了,可是臉色如此難看,精氣神也如此得差,就連眼神都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和凌厲,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卻是像突然間老了十歲!
清冷的目光落在慕夜泠身上,華央定了定神,幽幽問道:“幻音這一招,是誰教你的?”
慕夜泠神色一驚,愕然地看着華央。
華央淡笑道:“怎麼?驚訝嗎?”
“你早就知道……”
“不早,否則就不會任由爺爺受這麼久的折磨。”
慕夜泠定了定神,看了香案一眼,又用力聞了聞,而後凝眉看着華央,搖搖頭道:“龍涎香還在,爲什麼我的琴音不起作用了?你究竟做了什麼?”
不等華央出聲,門外便有人應聲道:“因爲這屋裡的香早就已經換了,不是什麼龍涎香,而是一道與龍涎香味道極爲相似、很難辨別的普通香料,對人沒有任何的傷害,只有沁人心脾的功效。”
裴湘瑤和慕夜泠循聲望去,只見慕嬈不緊不慢地走進屋內,雖然她的眼底有一抹焦急之色,面上卻始終鎮定,腳步也始終穩當。
進門之後,她微微站定,側身看了她們母女一眼,看到裴湘瑤時,是滿滿的怨恨,看到慕夜泠時,恨意之中又帶了一絲無奈與不捨,輕輕搖了搖頭,擡腳走到牀邊。
慕夜泠驟然輕輕笑出聲來,垂首搖了搖頭,咯咯笑道:“看來,這是一場早已佈下的局,就等着我和孃親跳進來。”
慕識冷哼一聲,上前來道:“都已經到了現在,你還是這般執迷不悟!這一切都只是爲了抓住意圖謀害父親的真兇罷了。”
“真兇?”慕夜泠霍地一側身,凌厲的目光落在慕識身上,“你們只知道尋找傷害了你們親人的真兇,又何曾想過我們母女的感受?如果你們真的有把我們當做自家人,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說着,她狠狠地瞪了慕嬈一眼,“尤其是你!同樣是你的侄女兒,爲何你對華央就那麼好,對其他人也很親,卻偏偏對我不冷不熱的,爲什麼?”
慕嬈皺了皺眉,輕吐一口氣道:“我對你們,遠不及你們對華央的狠毒,不是嗎?”
慕夜泠一怔,慕嬈繼續說道:“是,我知道這些年我對你不夠親暱,這歸根結底都是因爲你們對華央的態度和行爲實在太過分。身爲名義上的母親和姐姐,這些年來你們究竟都對華央做了些什麼?如果不是她自己生命力頑強,如果不是還有人在身邊盡力幫襯着,華央真的能活到今天嗎?”
頓了頓,她朝着華央看了一眼,似是想起了往日裡的種種,不由心疼得狠狠皺眉,“直到去年那會兒,華央再一次被你們設計謀害,卻大難不死,此後才能夠脫離你們的魔爪,過幾天安穩的日子。你們捫心自問,這是一個母親和一個姐姐該做的事情嗎?”
“你……”一句話堵得慕夜泠無言以對。
裴湘瑤恨恨地咬咬牙道:“我這麼對待一個與慕門毫不相干的野種,難道也有問題?”
“住口!”聽到“野種”二字,慕嬈似是極爲反感,上前一步怒斥一聲,“華央和夜泠究竟誰纔是慕門的後人,難道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裴湘瑤愣了愣,看了看身邊的慕夜泠,又看了看神色凌厲的慕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慕嬈似是想起了什麼悲痛的往事,低垂的雙手緊緊握拳,咬了咬嘴脣,渾身輕輕顫抖,華央連忙上前來扶住她在牀邊的凳子上坐下。
“你真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良久,慕嬈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其實在二哥離世前不久,他已經將一切真相都告訴我了……”
她側身看了蒼黎和華央一眼,伸手握住華央的手,“當年,洛城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聞言,裴湘瑤瞬間白了臉色,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你……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一直都知道,夜泠不是二哥的孩子,華央纔是。”
聞言,慕識、慕榮以及剛剛醒來的慕溫涵都吃了一驚,倒是華央和蒼黎鎮定,顯然早已知曉。
“當初剛到洛城不久,你便認識了那個男人,並藉着自己的身份特殊,與他多有來往,至於那個男人是誰,你心裡最清楚。二哥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起初是惱怒的,只是也並未太在意,原因你們自己都明白,因爲你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他對你的事並不關心,自然的,你也不會顧慮他的感受,正也因此,只要你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二哥便一直都裝作不知道……”
“你真的以爲他是什麼好東西?他不也一樣勾搭上了別的女人?”
慕嬈側身看了蒼黎一眼,只堅蒼黎的臉色倒是淡然鎮定,並沒有什麼大的波瀾,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慕嬈不由悄悄鬆了口氣。
“你說的對,二哥也認識了別的女人,所以這件事說不出什麼對錯,但是後來的事情,你真的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說不是自己的錯嗎?”慕嬈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平穩無波,“二哥和蒼黎相識之後,一直守禮相待,只作知己相交,直到後來二哥發現你與那個男人之間的關係竟然已經越軌,二哥惱怒之下曾經動過殺念,可是後來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到了另外一種解決的辦法,那就是等回慕門之後,向父親稟明情況,然後你們便就此分開,各過各的,兩廂安好,也直到那時開始,二哥纔開始對蒼黎表露自己的感情……”
蒼黎嘴角掠過一抹無奈的笑意,上前來扶住慕嬈,衝她微微搖了搖頭,看向裴湘瑤輕輕開口道:“我知道,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也沒有什麼十足而又正當的理由,你和慕修之間的對錯我不評斷,我只想問一句話,你爲什麼……要對慕修下毒手?”
聞言,衆人又是齊齊一驚,這一次除了華央,所有人都愣了愣,瞪大眼睛看着蒼黎,就連裴湘瑤自己也怔了怔,似是沒想到這件事有人會知道,一臉惶然地瞪着蒼黎,“你……”
“我爲什麼會知道嗎?”蒼黎慼慼一笑,側身看了華央一眼,“我說猜的,你姓嗎?”
裴湘瑤豁然搖頭,“不信,決不信!”
“好……”蒼黎輕輕點了點頭,從腰間取出一樣東西舉起晃了晃,“這樣東西你還認得嗎?”
裴湘瑤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看,而後搖搖頭。
“也不怪。”蒼黎道,“畢竟十幾年過去了,不認識也是應該的,可是我認識,我不僅認識,我還知道這東西是誰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