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姑娘……”守在殿門外的守衛有些爲難地看着她,“王爺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青衣急得直瞪眼,“你們是聾子嗎?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嗎?你知不知道,王爺現在很有可能正在承受着你們想象不到的痛苦,還有什麼比王爺的性命更重要的嗎?”
“可是……”
“你們放心,如果到時候王爺怪罪下來,我青衣一人承擔,大不了就賠上這條命!”
“青衣姑娘……”
守衛還有些猶豫着,突然只見青衣神色一滯,瞪大了眼睛側耳聽了聽,裡面竟然一絲聲響都沒有了,臉碰撞聲都已經聽不到。
“王爺……”青衣心下慌亂不已,顧不得守衛的阻攔,甩手將他們推開,衝進殿內一看,不由愣了愣,殿內的東西散落了一地,燈架倒了,凳子倒了,書冊與杯盞散落一地。
青衣一邊輕聲喊着“王爺”,一邊朝着內殿找去,卻發現軟榻上、牀上皆不見他人影,最終在簾帳後面看到了一抹人影。
凜凜寒冬裡,風若宸的額上卻汗珠成串,額前和兩鬢的頭髮已經汗溼,衣袖和衣領衣已經滿是汗水,而他則臉色蒼白地半躺在地上,半昏半醒。
“王爺!”青衣低呼一聲,衝上前來將他扶起,風若宸似乎早已渾身沒了力氣,任由她扶着,嗓音虛弱道:“你怎麼……進來了?”
青衣連連搖頭,“王爺你怎麼樣?這是……這是怎麼回事?以前沒有這麼嚴重過的。太醫……我這就讓人去傳太醫……”
“不用!”風若宸緊緊抓住青衣的衣袖,“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王爺……”聽到青衣的呼聲,外面的守衛已經進了殿來,青衣聽到聲音,連忙厲喝一聲:“都別進來!”
外面的人一聽,全都愣住不敢動了。
而後青衣抹了一把眼淚,吃力地將風若宸扶回牀上,替他整理好頭髮和衣衫,蓋好被子,又等了會兒,等他看起來並無異樣,這才輕聲道:“王爺,看不出來了。”
風若宸吃力地擡起手,輕輕握住青衣的手,淡淡笑了笑,“你果然……是瞭解本王的……”
聞言,原本強忍住眼淚的青衣頓然又淚如雨下,風若宸似乎已經沒有了力氣,沒有再出聲阻止她,只是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而後緩緩睡了過去。
青衣咬了咬牙,用力握了握拳,喃喃道:“王爺,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說着,她擦去眼淚,長長吐了口氣,整理了一番情緒,這才起身緩步出了殿門,淡淡看來門外的衆人一眼,“你們不用擔心,王爺只是舊病復發,這會兒已經睡下了,你們去把王爺的藥準備一下,照顧好王爺,我出門一趟,很快就回來。”
有小丫頭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青衣姐姐,你要去哪裡?”
青衣只是淡淡笑了笑,並沒有應聲,深吸一口氣,快步離去。
自從上一次和風如悠一起來見了一次華央,風如鳶這心就野了,天天想着要來見華央,今天趁着寧九換班的空隙,又一溜煙兒地出了宓秀宮,直直奔進紫宸殿。
華央剛一下早朝回來就看到風如鳶正在紫宸殿後院和幾個宮人踢毽子,玩得好不開心,自己也沒由來地跟着笑了笑。
難得,在這皇宮之中,還能有人始終都保持着這樣純真的心。
也可見,這些年身爲長兄的風若宸對她是如何地保護周全,沒有讓她受到一絲的俗事困擾。
殿內,華央親自倒了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推到風如鳶面前,“說吧,你怎麼來了?”
風如鳶嘿嘿賊笑着,“我就是想四哥了嘛。”
華央眉眼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幽幽一笑,卻又故作漠然道:“你不是有朕的畫像嘛,想朕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不就得了。”
聞言,風如鳶臉上的笑意霍地一滯,消散去了,低着頭嘟囔着嘴,搖頭道:“現在已經沒有了。”
華央心下一沉,問道:“怎麼回事?”
風如鳶悻悻道:“原本是有的,我一直好好藏着的,可是就在兩年前,我遷往宓秀宮的時候,不知是哪個不懂事的宮人收拾的,給弄丟了,我找了好久,都快把整個皇宮翻遍了,卻始終沒有找到。”
說到這裡,她眼眶微微泛紅,“那是我留下的四哥的唯一的東西,沒想到卻還是被我弄丟了。”
華央原本提起的一絲希望又落到了谷底,她輕拍着風如鳶的肩,輕聲道:“好了,一幅畫像而已,現在四哥就在你面前,你還在乎那畫像做什麼?”
“可是……”風如鳶撅撅嘴,“那是四哥以前的樣子嘛,我喜歡現在的四哥,可是也想要記住以前是四哥。”
華央輕嘆一聲,點頭道:“你說的也是,可惜了,朕也看不到以前的樣子了,只怕時間一久,朕自己都會忘記朕以前長什麼樣。”
聽她這麼一說,風如鳶更加難過,急得落淚,“四哥你放心,我會去找,我就算把整個皇宮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那幅畫像給找回來!”
“好好……”華央握住她的手,替她擦去眼淚,“四哥就隨口說說,一幅畫像而已,哪裡比得上你重要?你再哭,四哥就要心疼了。”
聞言,風如鳶果然停住不哭了,抹了把鼻子,喃喃道:“哼哼,就算找不到,我也能想辦法再重新畫一個,我可是過目不忘的。”
“過目不忘?”華央微微一驚,“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你看過的東西,你都不會忘記?”
風如鳶用力點頭,“對啊,我從小就過目不忘,所以每次那些老師想考我都考不到我,只要是我想要記下的,沒一個我記不住的。”
“是嗎?”華央挑了挑眉,似乎在琢磨什麼。
風如鳶卻不察,她心性單純,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似乎已然忘記了畫像的事,保住華央的手臂,一臉討好道:“那個,四哥,你以前答應過五哥要送墨鴻給他,你回來就送了,那你答應過我的事,還算不算數?”
華央問道:“你指的是……”
“你以前答應過我,要待我去白鳥林的。”
“哦……”華央拖了一個長音,點着她的腦袋,“你是想出宮去玩?”
見風如鳶連連點頭,華央頷首道:“好,讓朕帶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朕要考考你。”
“怎麼考?”
“你不是說你過目不忘嗎?那你在三天之內把整個皇宮的地圖給畫下來,只要你能做得到,朕就答應你,帶你出去。”
“好!”風如鳶毫不猶豫,用力點頭,“我從小在這宮裡長大,什麼地方我沒去過?三天就三天,四哥到時候別反悔。”
華央笑着應道:“一言九鼎,不過……”她湊近風如鳶,壓低聲音道:“這事兒你可不能告訴別人,任何人都不行,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同意朕帶你出去玩的。”
“好……”一聽說能出宮去玩,風如鳶頭點如搗蒜。
就在兩人聊得正歡之時,一名內侍匆匆而來,在殿門外慌慌張張道:“皇上,方纔宸王宮傳來消息,說是……王爺他舊疾復發,昏過去了,到現在都沒有醒來……”
兩人霍地起身,華央皺了皺眉,沉聲道:“太醫呢?怎麼沒有傳太醫?”
“王爺他……他不讓……”
“糊塗!”華央下意識地怒喝一聲,說不出威爲什麼,想到那張八分相似的臉,她的心裡還是會有些擔憂和不安。
風如鳶慌張地緊緊抓着華央的胳膊,“四哥,我們……我們去看看大哥好不好?”
華央遲疑了一下,看了看風如鳶又看了看那個傳話的內侍,正猶豫時,丹琴快步走來,深有其意地看了華央一眼,輕聲道:“皇上,蕭將軍派人來回話,要晚些過來見皇上,說是輔政王病了,他趕着過去看望了。”
聞言,華央心下當即瞭然,用力點點頭,朗聲道:“來人,備馬車,去宸王宮。”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風如鳶一路上眼睛都是紅紅的,卻又不敢落淚,低着頭緊緊絞着手中的帕子。
華央見了,心裡有些不大好受,想了想,輕聲問道:“如鳶,朕不在的這些年,大哥待你……可好?”
風如鳶連連點頭,哽咽道:“好,大哥一直都很疼我,不管我想要什麼,他都會盡全力滿足我,只是我……是我不懂事,總是給他惹事,他也不生氣,從來不罵我,一直寵着我……其實我知道,他心裡很難過,所有人都在說是他……”
她話音突然一頓,側身偷偷瞟了華央一眼,華央淡淡一笑,“沒關係,你儘管說。”
風如鳶便又道:“有人說是當年是大哥害了四哥,可是我不相信,大哥他那麼好,他對三姐、五哥、十姐還有我,對我們所有人都好,唯獨對自己不好,他怎麼可能會去害四哥?而且他如果真的想要害四哥奪位,又爲什麼這些年他明明又機會登位,卻一直都只是安心做一個輔政王?可是不管別人怎麼說,大哥也從來都不生氣,更沒有去找過那些人的麻煩,其實,真正惹了那些人的,明明就是景家,是那個討厭的景相,憑什麼那些人都要把怨氣撒到大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