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魔鬼(一)

離開科林西亞的地下神殿後,已經不太適應類人身軀的愷撒立刻恢復原本身形,他拍打着翅膀從河間地上空劃過,飛過空曠的微黃原野,飛過腐敗的森林和冬季荒原,一路直抵矮人的領土。

落地後他經過一座傷痕累累的山谷,從大地傷口中噴涌出的岩漿散發出只有紅龍才能忍受的高溫,周圍數裡的土壤都呈灰色,這是戰爭的瘢痕,昔日的三堡矮人之戰幾乎徹底毀掉這個地方,滿目瘡痍的大地需要幾百上千年的時間才能自愈。

數不清的獅鷲和其他動物的屍骨橫陳,因歲月的腐蝕變得蒼白,它們散落在這片荒原上,就如同其他地方成片枯死的樹林,澤地已徹底淪爲死亡之所,亡靈與幽魂漫遊期間。

“難怪會與陰影位面接壤。”

左顧右盼的愷撒嘀咕着,佈滿塵埃的鬆軟土地在腳掌下沉陷,他身後出現一連串令人心悸的巨大腳印,除亡靈之外,這地方還有一些以腐肉爲食的小動物,例如巨食屍鬼、兇暴禿鷲和血腥鬣狗等,還沒等黑龍靠近,這些小東西就一溜煙鑽進了地洞裡。

按照影龍所標識的方位,愷撒登上一座突兀的山峰,低頭俯視死寂的戈壁,陰影在黃昏的大地上伸展,光與暗縱橫交錯,在某個十分隱蔽且無法辨析的光暗之地,黑龍找到了前往陰影位面的空間節點,他俯衝向下,靠近、然後觸發。

道路通暢,天空暗沉沉的,陽光不屬於這個位面,被負能量攪入高空的灰燼塵埃和毒性煙雲籠罩蒼穹,地平線盡頭,一座又一座火山彷彿末日般噴發,但噴出的卻並非岩漿,而是暗沉的血。

看上去很恐怖,實際上那只是負能量構建的幻景而已,陰影位面到處都是幻象,在這裡按照參照物走的話肯定會死得很慘。

不過眼前這玩意就比較令人費解了,愷撒繞着陰影位面一個巨大的魔法石飛翔,這玩意造型像是一整塊從海里拔起的礁石,上面滿是鮮紅顏料繪製的各種圖形。

“咔嚓。”

愷撒被偷襲,強硬的鱗片將突襲者震開,那是一頭體型比奧利維恩小上些許的影龍,兩條後腿人立而起,纖細而兇狠,炭灰色鱗片上有星星點點的白斑,腹部呈褐色,頭頂上的角又小又短。

“還有一頭?”愷撒有點意外。

影龍眼睛裡充滿瘋狂的敵意,它弓起腰,四肢肌肉鼓起蓄力,砰的一聲撞過來。

眼看就要接觸,比這頭影龍腰身還粗的尾巴甩了過來,狠狠一擊徑直命中影龍的上半截身子,直接將它砸倒在地,骨骼斷裂內臟成泥。

奄奄一息的影龍痛苦嚎叫,還是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愷撒,咧到耳根的大嘴用龍語笨拙的重複兩個詞:“入侵,殺死。入侵,殺死。”

這時候愷撒才意識到這不是一頭真龍,而是傳承失敗退化失智的龍獸,看年紀與影龍奧利維恩相當,應該是同胞,一直被奧利維恩養在陰影位面裡,影龍不是災厄龍,沒有殺死同胞兄弟的傳統。

失手殺死影龍龍獸之後,愷撒難得心裡沒有將它們做成屍骸龍的想法,而是盯着它的屍體發呆,好久才發出一聲感嘆:“兩個可憐的傢伙。”

頓了一會,收拾心情的愷撒回神,重新將注意力轉移至那顆被塗滿符文的鮮血魔法石上,這一幕似曾相識,當年調查被炎魔君主阿茲利爾斯登陸的幽暗地域時,他也曾嗅到過類似的氣息——富集且純粹的負能量。

看來魔鬼並非是影龍奧利維恩的幻想囈語,而是確有其事,時隔多年,這些棲居於巴托地獄的傢伙又在艾拉迪亞露出蹤影。

“需要我揪你出來?”

愷撒凝視前方,目光彷彿穿透鮮血魔法石,他的語氣惡劣:“失去傳承的龍類雖然智力低下,但也懂得依靠本能評判威脅,即便再怎麼暴戾兇狠,也不至於向我發動攻擊……除非它被控制了,受到某種不可抗力的驅使。”

“我只是想確定你的身份,瞻仰艾拉迪亞黑色君主的力量。”一個富有魅力的女性聲音傳來,在陰影位面迴盪:“怎麼,這樣就讓你沉不住氣了嗎?”

“這就是魔鬼的待客之道?”愷撒對前方說道:“連續殺死兩個同類讓我非常不爽,不要考驗我的耐心,否則我不確定這塊魔法石下一秒會變成什麼樣子。”

鮮血魔法石以隆隆的響聲作爲迴應,陰影位面開始震擋,轟鳴聲彷彿從遙遠的異次元位面傳過來,巨大的音浪幾乎令愷撒想要封閉聽覺,跨位面法陣形成,一道巨大的陰影之門就此揭開,始作俑者逐漸露出身形。

她呈現出一個女性人類的形體,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狹長的眉毛就像一道漂亮弧線,祖母綠瞳孔中流淌着溫潤的色澤,頸環上的黑珍珠襯托着鎖骨,熱風將她酒紅色的頭髮吹起,在兩鬢間擺動。

她的肌膚嬌嫩如嬰兒,皮膚上彷彿流淌輝光,狂涌的颶風讓她大片肌膚裸露在外,每一條曲線都近乎完美,彷彿神祇親手琢磨刻畫出的雕塑。

雖然是欲魔,帶來的感覺卻出人意料的乾淨,讓人沒有任何邪念,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身份,恐怕沒有任何人會將這個生物與地獄裡的惡毒魔鬼聯繫到一起。

“初次見面,請允許我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她朝愷撒露出一個微笑,美妙的聲音像是慵懶午間搖晃的輕鈴,錯落有致又動人心絃:“如您所見,我是一名來自巴特祖族的欲魔,我的名字是格萊西雅。如果喜歡的話,您也可以直接叫我西雅。”

黑龍豎直的瞳孔動了動。

她是格萊西雅?

魔鬼大君、巴托地獄的統治者阿斯摩蒂爾斯的女兒,地獄六層之主,欲魔女王格萊西雅!

“巴托地獄的大魔鬼,怎麼能在物質位面現身?”這是愷撒提出第一個問題。

“忘記你的崇拜者了嗎?”

格萊西雅微笑:“爲了變成黑王,它竭盡所能與我們進行交易,貢獻了無數甜美可口的‘羔羊’,還包括它自身的生命力,你面前這顆鮮血魔法石,就是我們的朋友——影龍奧利維恩的傑作。”

“付出這麼多,只換來外形上的改變。”愷撒咧開嘴,露出粗壯鋒利的獠牙:“不愧是魔鬼啊。”

“那是它自願的,沒有任何人強迫它。”

格萊西雅輕聲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來不及了,界域之門早已構築完畢,你毀掉這塊魔法石也於事無補。況且,我們根本談不上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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