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過得非常快, 春好像還在眼前,夏秋冬就循着縫兒溜過去了。
轉眼又是冬的末尾,春的開頭。元禮的生辰在元宵日, 照理來說今日小夥伴們都要在家過團圓夜。
不過三界均已知曉, 三日後便是新任鬼帝閻淵與狼族小公子朗元禮的大婚典禮。田恕本來就孤身一人無牽無掛, 收到請帖早早就尋摸着過來, 覥着臉要在朗府過元宵。
提前來的還有陸順利, 帶着個拖油瓶師青山。
元禮自認爲跟這位“老表”實在談不上熟,但想了想,哦, 他可能是作爲陸順利家屬帶過來的吧。
小豹子已經長成了英俊挺拔的青年模樣,不過因爲天生的娃娃臉, 看上去依舊很顯小, 好似沒多大變化。而整隻豹子確實也跟以前一樣, 樂哈哈傻兮兮的。
倒是師青山,隨着年歲的增加越發不苟言笑了。
跟在陸順利身邊像是他爹。元禮暗搓搓地想。
元宵正月十五夜, 當淡紫色的圓月冉冉升至半空時,狼尊的家宴兼給小兒子慶生的生辰宴開始了。
晚宴沒多少人。
本來就是小輩的生辰,朗家也並未廣發邀請函。加上元宵節都是一家人的團圓夜,總歸不好一直蹲人家裡等開飯的。
因此,衆人多是中午之前上門送禮, 被留下吃了頓午宴, 飯後便早早散去了。
當然也有沒走的。
這不, 閻淵就不說了, 非常自覺地坐在元禮的身邊。雖然看上去安分守己彬彬有禮, 其實兩個人的凳子恨不得擠在一塊兒。
另一邊是田恕,再然後, 陸順利和師青山的凳子也互相靠的很近。
剩下的就是朗家一家子。
一張大圓桌,滿滿當當坐下衆人。
田恕估計是在三界門混久了,膽子大了很多,這種場合也沒有戰戰兢兢地露怯了。只是坐在一對已經確認爲小情侶,另一對還在假裝暗戀的小情侶之間,壓力還是有點大的。
他覺得這頓飯還沒開始吃,莫名有些飽了的感覺_(:з」∠)_。
而朗家兩位大家長和兩位大公子也不愧是歷經大風大浪的英雄角色,在這種場合之下依舊面不改色,連眼神都沒有變化過一下,該吃什麼還是吃什麼。
這頓飯吃的還算賓主盡歡。
飯畢。
元禮問田恕和陸順利:“你們要不要隨我去原上玩?今晚元宵夜,我們狼族會在原上舉辦篝火晚會。吃喝跳舞,對月呼號,很有意思。”
陸順利第一個跳出來,滿臉興奮:“好啊好啊,我也去。”
如此,閻淵和師青山就會跟着去了,剩下田恕當然也立馬同意,跟着去見見“大世面”。
他們到的地方開闊得很,就是有些光禿禿的,寒冬剛過,原上枯草倒是已經開始腐朽消亡,新春的風還不夠輕柔,青草只掙扎着冒出一點頭,伶仃的綠意點綴着深褐色的土地。
此時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了,大家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中間燃着巨大的篝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奔跑鬧笑,還有一部分人變回了狼形仰頭對月嚎叫。
元禮臉上掛上大大的笑,一到這兒就變回了小狼,一狼當先跑了。陸順利跟着變成花豹追在他身後,就田恕,變回原形怕是要死在這狼堆裡,跟身後兩個被拋下的男人站在一起壓力又太大,只好老老實實地追着前面兩隻四爪動物往前跑。
幸好那兩隻形象較旁的明顯不同,讓他能在夜裡狼堆裡也能一眼就找到他們倆。
閻淵沒有追過去,他在篝火邊上找了個空位,坐下。同樣被“落下”的師青山在他身邊坐下。
兩個人看看遠處奔跑的小崽子,靜靜賞起月來。
那邊的小崽子狂奔了一通,又“嗷嗷”地嚎了好一會兒,把田恕嚎的幾乎要開始瑟瑟發抖時,終於開始消停了,他們找了個空閒的地兒趴好。
沒人吭聲,他們突然像被隔開了在一個獨立的小天地,不遠處的喧鬧也變得又遠又模糊。
田恕在他們身邊坐下。
這是要開悄悄話小會的節奏了。
果不其然,沒等一會兒,毛茸茸腦袋架在交疊在一起的毛爪子上的黑色小狼開口說話了。
現在他能在狼形狀態下口吐人言了。
烏溜溜的大眼睛裡映着圓月的光輝,閃亮亮的。小狼眨眨眼:“我後天就要娶閻淵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除了自然而然的喜悅還有一絲遲疑與茫然。
“我知道啊,你不是給我發請帖了嗎?”小豹子也同個姿勢懶洋洋不失優雅地趴在他們身邊。
兩人看上去悠閒地不得了,田恕暗暗覬覦了下他們看上去柔軟舒適的頭,最終還是沒膽子變回田鼠趴上那可望不可即的“寶座”。
“大婚那日你就要和閻淵師兄洞房了吧。”小豹子不懷好意地問:“對了,你倆嘻嘻嘻過沒?”
小狼毛茸茸的臉實在看不出表情變化過沒,只是聽語氣有些悶悶的:“還沒,他是個老實人,說我還小,等成了婚再說。”
“嘿嘿嘿,我聽說了,兩個人圓房時候可是會很痛的,聽說女子那裡還會流血呢,男子就更不用說了。”小豹子笑的有些猥瑣。
果然,小狼一聽嚇了一下,忙問:“真的?”
“那當然了,你自己想想,爲什麼你還小人家就不動手,要你長大了?”
元禮一想,嚯,此屁甚是有理!狼牙磨得咯咯響,一時更加遲疑。
田恕見這話題走向不對,連忙試圖力挽狂瀾,插嘴道:“元禮,你別聽順利胡說八道,同房是件快樂的事,沒他說的這麼可怕。”
元禮幽幽地看着他,兩眼冒着綠光,在夜裡涼涼的有些嚇人,他幽怨地問:“你怎麼知道,你跟人家同房過?”
“嗝——”一擊必殺,老處男田恕落下辛酸淚。半晌才撿回了自己的聲音,憤憤道:“那順利還不是和你一樣是個雛。他能知道什麼?我活了五十多年,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不成?”
陸順利還嫌自己捅的簍子不夠大,漫不經心地問:“嘿呀?你這是不相信我啊?”
是的沒錯,不想相信可閉嘴吧你。田恕冷漠臉,想了想不遠處蹲篝火邊曬月亮的兩個苦逼男人,爲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豹子捏了把汗。
可惜元禮對此深信不疑,於是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因爲這事兒早早便被訂好,狼族和鬼界也爲後天的大婚陸陸續續準備了近一年。
元禮知道,要這時候回去跟爹媽講自己要退婚,說不定他們還沒來得及暴跳如雷,他二哥那個大嘴巴就會把這事跟閻淵講。
到那時,可能會被抓住打斷腿來着。
他打了個冷顫,安安靜靜趴着不吭聲,一雙溜溜的眼睛咕嚕咕嚕亂轉,顯然在冒壞主意。
田恕看着他的這副模樣,心中不安,總覺得他這是要搞事。可……究竟以大局爲重去告密背信棄義,還是幫忙隱瞞,靜靜看着元禮搞大事?
進退兩難。
天吶!他就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可不可以?
…………
合婚大典的一應事宜其實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閻淵總是要回鬼界,然後出發來妖界。
他可不想到時候拉着元禮來鬼界對着閻宿那個老鬼“二拜高堂”,因此兩人商定,到時候拜堂在朗府舉行。
這也讓元禮覺得自己佔盡了便宜。他是娶閻淵進門的那個人。
流程就如此安排下來,在成婚前一日,閻淵才一副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的做派與元禮告別,先行離開。
元禮微笑着揮揮手,總算送走了這個時刻跟着自己的“未婚妻”。
那身形剛消失,他慌忙竄進了房間開始收拾行李,這兩天是想要行動也沒有機會,這下“監管者”走了,他要開始準備流浪了。
牀上圓圓大毛球得帶,不然睡不着,銀子金子得帶,逃婚的路上肯定要花錢。不知道這幾天要躲哪個山凹凹裡,吃的也得帶上。
他去了廚房偷了三隻雞,回去沒忍住,啃了一隻,然後就飽得昏昏欲睡,看了眼介子戒,覺得收拾得差不多了,打算先小憩一會兒,等後半夜再跑路。
沒想到這一睡就睡到了啓明星上山。
他懵着腦袋差點睡回去,迷迷糊糊想起自己的大計劃,慌不擇路地掏出紅寶石鑰匙開了結界門就跑。
與此同時,鬼界那邊,已經準備齊全就待出發的閻淵心頭一動,英挺的眉毛輕輕挑起一邊。
元禮剛穿過結界門先懵了一下。
這是哪裡?!
山間老林。
周圍是樹林,眼前是小溪,他站在一片肥沃但平坦光禿的土地上。
他也不記得自己開結界門時候想的目的地是哪了,總歸不是這裡啊,那麼陌生。奇怪。
轉念便隨遇而安,深山老林也好,這樣他們就逮不到自己了。看着天邊閃爍的啓明星,他取出介子戒中準備的一牀厚厚被褥,鋪好鑽進去,在周圍設了個結界,準備睡回籠覺了。
鬼界成親隊伍如常出發,主角卻早早地先到了朗家。閻淵徑直找到了朗凌月,告訴他元禮已經不在自己的房間,早已去了人間界。
氣的朗凌月暴跳如雷,就要去逮人,抓住打死!
閻淵笑眯眯地阻止了他:“莫生氣,今天是我和元禮的大日子,他大概也是一時慌亂不知所措罷了,你這邊一切如常,我會按時將他帶回來的。”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朗凌月還能怎麼着,到底是親弟弟,不能真的動手打。便默認了閻淵的話。
閻淵告完狀走了。
不多時便出現在人間界寒月谷中。
那是他跟小狼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地方,彼時成片的寒月蘭競相開放,現在已經過了時節,此地只留下光禿禿的泥土地。
泥土地上鋪着一個褥子,一隻毛茸茸的小狼團成了個大球躲在被子裡,還在呼呼大睡。
天邊已經微亮,看着這片山水,閻淵心中一片溫軟。他揮袖籠撤去了結界,又凝靈力催長寒月蘭。
不多時,光禿禿的土地開始被綠衣披覆,再然後,寒月蘭開花了。
成片的瑩白花朵圍繞着中間那突兀的被褥盛開。閻淵踏開一條花路來至元禮的身邊。
小狼似乎在睡夢中察覺到了什麼,水潤烏黑的鼻子輕輕翕動,緩緩地睜開了眼。
看到閻淵的時候,他還迷糊着沒反應過來,只是第一時間想:嘿呀,閻淵今天怎麼穿了一身大紅,還挺好看的。
他閉回眼睛,懶散地任由男人將他從被褥裡撈起抱在懷裡。
等等!
睜地圓滾滾大眼睛裡頓時睡意全無,四條腿也瘋狂掙扎起來。他他他……
他想起來了,自己現在是在逃婚的路上啊,怎麼這人這麼快就找到自己了?
閻淵差點被他掙脫,大手在他的屁股上輕輕一拍,溫柔笑着道:“別鬧,膽敢逃婚我還沒找你算賬。看在你機靈地跑到這裡來的份上我可以輕輕放過。再折騰後果自負哦。”
元禮不折騰了,老實趴好,他莫名覺得男人最後那個“哦”字聽着讓他耳朵發麻,小心臟都有些顫顫發抖。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看着滿地的寒月蘭,他突然想起來了,怪不得這裡這麼眼熟。他朗元禮第一次離家出走,被人追殺到這裡,就是被眼前的男人所救。
那時候的閻淵靜靜坐在花叢中,滿月在他頭頂灑下光輝,林靜花美,只有流水潺潺。
或許就是那一眼,直接深深烙在了他眼裡心間。腦海淺處早已遺忘,心裡深處卻永遠爲那一晚留下了一席之地。
纔會讓他義無反顧的來到這裡,被男人當場抓包。
怎麼辦呢?自己可能真的是深深愛着這個男人的。
小狼趴在他的懷裡,看着隨風搖曳的寒月蘭,心中感嘆無比,又甜蜜非常。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既然計劃已經失敗,他就很配合地拜了堂成了親。
“我好像是很愛你~”元禮紅着臉,湊到身邊高大英俊的男人耳邊輕輕說道。他的聲音中不自覺地像摻上了蜜糖,甜蜜悅耳。
閻淵眼中盡是笑意,他啞着嗓子:“我確定,我非常愛你。”
然而,甜言蜜語也沒辦法讓這隻膽大包天的小崽子躲過懲罰。
閻淵拉着他的手,替他敬了絕大部分賓客的酒,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抱歉先走一步。然後雙雙進了大紅綢緞繚繞的新房。
元禮還紅着臉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準備開始洞房的第一步,先親一下對方。直接被帶到了牀邊推倒。
扯了腰帶拉過雙手,閻淵將他的手腕交疊在一起拉至頭頂捆在了一起,腰帶的另一頭綁在了牀頭。
“???”元禮瞪大了眼:“你幹什麼?”
閻淵輕笑:“幹你,這是懲罰,小東西。”
沒有人會來救他,因爲他幹了壞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