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良正想招呼趙民,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
“李局,你到底去哪兒了?身體這個樣子,還往外跑什麼呀?!”
李斌良急忙轉回身,黃淼美妙的身姿向自己走來。
“李局,瞧你這臉色,成什麼樣子了?搞不好會毀了自己身體的!”
李斌良:“啊,沒事,沒事!”
黃淼:“還沒事呢。醫生說了,你這樣做對身體損害很大,必須臥牀休息,堅持治療……啊,我看出來了,你是不會回醫院了,所以,讓醫院把藥和輸液的器械都送來了,馬上給你掛上……快進屋!”
說話間,黃淼幫助李斌良打開辦公室的門,不顧他的制止,扶着他走進裡屋,把他推到牀上。此時,李斌良覺得身體極爲虛弱,已經無力反抗,只好任她擺弄,最後,她甚至幫他把鞋子脫掉,這讓他極爲尷尬,可是,一時之間,他已經做不了身子的主。
黃淼:“李局,瞧你這個樣子,可不能再往外跑了……嗐,也真是,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沒辦法,我只好照顧你幾天了。李局,你別客氣,咱們班子裡只有我一個女的,你這個樣子,我不伸頭誰伸頭。今後,你在生活上有什麼需要就吱聲,我一定全力幫你解決。你不知道,當年,我當過護士,還當過護士長呢,別的本事沒學到,打針換藥,照顧個病人還行……”
黃淼手腳很是利落,說話間,把衣架挪到牀頭,掛好輸液瓶,把點滴給他紮上,進而又變魔術般拿出一個瓷杯和一個飯盒。
黃淼:“李局,你這種情況肯定噁心,吃不下油膩,所以,我買了一袋燕麥片衝了,又做了兩個小菜,也不知可你的口不。不過,你一定得吃東西,只有吃東西才能儘快恢復。來,你挺着點兒,坐起來,吃點兒,然後再躺下。”
李斌良已經身不由己,又在黃淼的協助下坐起來,黃淼又端起麥片粥欲喂他,這下子,他堅決不幹了:“黃主任,別別,我能行,我自己來,自己來……黃主任,你放心,我現在就吃,現在就吃,你先忙去吧!”
黃淼:“好,你先吃着,吃完給我打電話!”
黃淼說完走出去,輕輕關上門。
李斌良這纔拿起瓷勺,試着吃了一口燕麥片粥,還別說,非但沒有噁心感,吃着還很可口。他又吃了兩口蔬菜,好像是黑豆芽、西藍花及木耳之類的東西,放到口中也很清爽可口,而且還勾起了食慾。看來,黃淼不愧當過護士,確實很有一套。不一會兒,李斌良就把麥片粥喝了下去,蔬菜也吃了大半,肚子飽了。他剛放下筷子,門就適時地開了,黃淼走進來,把他扶到牀上,又手腳麻利地收拾起餐具。
“李局,你休息吧。有什麼需要的,就給我打電話!”
“行,謝謝你了黃主任!”
“李局,你客氣什麼呀,今後,生活上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吱聲。對了,這種藥滴得不能太快,大概得三個小時,你安心休息一會兒吧,差不多時我就過來。”
黃淼收拾好餐具,轉身離去,又輕輕把門帶好。
真是個體貼人的人,可是,她一個政治處主任,局黨委成員,卻親手侍候自己,似乎不太合適……
李斌良的思緒到這裡就中斷了,因爲,他無法再思考下去。此時,屋子裡只剩下自己,終於可以放鬆一些了,再加上剛剛吃過可口的飯菜,強烈的暈眩和疲勞感再次襲來,李斌良再也無法抵禦,也不想抵禦了,他任其征服自己,任自己隨風飄去。一時之間,他感覺自己隨着地球離開了太陽系,向無盡的太空飛去,越飛越遠,直至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李斌良又來到了一個小巷。
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巷,一個同樣幽暗的小巷,一個深不可測的小巷。
他一個人在小巷中向前走着,只有一個人。
他感到了危險,感到了那雙邪惡而殘忍的眼睛。
不好,他來了。
李斌良扭過頭。
一輛轎車向自己疾駛而來,沒有開燈,速度極快。
李斌良環顧四周,小巷很窄,無處躲避,逃跑,更跑不過轎車的速度。
它要殺了自己,要殺了自己,媽的……
我跟你拼了!
李斌良突然怒吼起來,迎着轎車向前衝去,嘴裡還呼喊着。
“我跟你拼了……”
李斌良感覺到,自己和轎車相撞了,被撞得飛起,落到地上,後腦着地,劇痛頓時襲來……
李斌良醒來,覺得渾身被汗水溼透了。
怎麼回事?
是夢……對,是夢,可是,爲什麼後腦這麼痛……
忽然間,李斌良意識到自己在哪裡,這裡是奉春,不是江泉。
他回到了現實之中,睜開眼睛,坐起來。
奇怪,怎麼眼前這麼幽暗。
李斌良擡頭四顧,這時,他看到了窗子,窗外有亮光映進來。
原來,已經到了晚上。李斌良摸索着在牀旁找到了開關,按了一下,燈開了。於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辦公桌,看到了手背上連接的針管,看到了懸掛在衣架上的藥瓶。
藥瓶裡只剩下一點點藥水了。
看來,這個覺睡得不短,起碼有兩個多小時。
儘管後腦在痛,但是,李斌良覺得整個身子輕鬆了好多,暈眩感也明顯減輕了。看來,這兩個多小時的睡眠幫助很大,照這個樣子下去,幾天後大概就能恢復正常了。
他沒有馬上動,而是坐在牀沿上,想着剛纔的夢。
它是夢,也不是夢。那是他七年前的一次經歷,一次和昨夜的經歷非常相似的經歷。
在那次經歷中,他同樣受了傷,受傷的部位同樣是頭部,同樣住了醫院。不過,那次是誤傷,是殺手季小龍把自己當成了另一個受害人,當然,後來自己又成了他真正的目標,最後,經歷過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自己走過了那條黑巷,活了過來,活到了今天(參閱拙作《黑白道》),只是,自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次呢?這次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又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對了,兩個多小時了,血型檢驗該出來了吧,馮才怎麼不彙報?
李斌良急忙用空着的一隻手拿出手機,想給馮纔打電話,忽然想起不知道馮才的手機號,他急忙下牀,把掛着點滴的衣架挪到辦公桌前,找到本局的電話號碼本,查到了馮才的辦公室電話,可是,響了幾聲,沒人接。他這纔想到,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於是,他又找到馮才的手機號碼。
手機很快撥通,馮才接了電話,不過,他的聲音很低。
“李局,我是馮才,我正在開會。”
李斌良:“開會,開什麼會?”
馮才:“啊,研究案子的事,任局組織我們開的。”
李斌良:“在哪兒?”
馮才:“黨委會議室。”
李斌良:“好了。”
李斌良放下電話,心裡很不高興。
這裡是春城公安分局,我是局長,開會爲什麼不通知我?
李斌良站起來,欲向外走,這才發覺手背上還掛着點滴。
這……
李斌良正要自己動手,把針頭拔掉,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李局,我是黃淼,可以進來嗎?”
“啊,可以,可以,請進!”
黃淼及時走進來,替李斌良拔下了針頭。
李斌良拔腿欲走,被黃淼攔住。
黃淼:“李局,你幹什麼去?”
李斌良:“開會。”
黃淼:“這……李局,身體要緊,這個會非得親自參加嗎?剛纔,任局召集幾個人開會,說要研究案件,想通知你,我說你正在打點滴,攔住了他。你看……”
李斌良:“黃主任,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個會我必須參加!”
黃淼的話使李斌良的不快消除了一些。
李斌良儘管非常小心地打開門,努力不引起人們注意,但是,一踏進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望向他,會議也因而中斷了。
接着,何世中、徐進安、關偉等人都迎上來。
“李局……李局來了,快坐,坐下!”
“李局,身體怎麼樣,能行嗎?快坐,坐我這兒!”
“李局,坐這邊吧,快,大家串串!”
在何世中的張羅聲中,李斌良走向橢圓形會議桌的一頭,也就是任大祥和何政委的中間,在這種情況下,任大祥也只好站起來迎接他。
“李局長,快坐,本來要通知你,可黃淼說你正在打點滴……來,坐下。哎,關偉,給李局長倒杯水!”
“馬上來!”
關偉把一杯新沏的茶水放到李斌良面前。
李斌良:“任局,繼續開會吧,我聽聽。”
任大祥:“啊,已經開得差不多了,沒別的,就是把一天的工作彙總一下,再分析分析情況,確定下一步打法。對了,你有什麼意見,也談談吧!”轉向大家,“大家注意了,下面,請李局長作指示。”
這是幹什麼?
情況還沒了解,哪來的指示,指示什麼?出我的洋相嗎?
可是,不容推託,大家的目光都望過來,李斌良想了想,只好開口。
“對不起,我沒什麼指示。大家都知道,我現在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一、我是涉案人,二、我是被害人,三、我是春城公安分局的局長,也是破案人,還是指揮員。現在我要說明的是,我雖然受了傷,但是,沒有太大問題,完全可以履行職責,因此,我要親自參與偵破工作。我相信,有大家的配合和支持,有任局的指導和協助,這起案件一定能夠偵破!”
話說完了,會場上沒有任何反響。
奇怪,你是到任不久的公安局長,又是死裡逃生歸來,你的發言無疑是一種表態,正常來說,即使不鼓掌,也得有點兒呼應纔對呀!
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掌聲,也沒人說話。
李斌良很快注意到,大家都在迴避自己的目光,偷偷地看任大祥。
李斌良很快明白了:任大祥在本局工作多年,曾經當過刑警大隊長、刑偵副局長、政委和局長,又剛剛離任。現在,他又以市局刑偵副局長的名義重返分局,其影響力自然非同尋常。
一股不快升上心頭,他搞不清楚,目前的情況下,在這起案件中,是自己負責,還是任副局長負責。大家肯定也會莫衷一是。大概,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任大祥還是本局的公安局長吧,春城分局還是他說了算吧,自己只是個外來人吧……對了,或許,他們沒料到自己這麼快返回崗位吧,或許,任副局長對大家說過什麼吧……
任副局長好像猜到了李斌良的心思,適時開口了。
“啊……對對,大家聽清楚,從現在起,李局長就回到了工作崗位,今後,大家一定要多向李局長請示彙報。我把話撂在這兒,誰要是不配合李局長工作,我饒不了他!”
李斌良心裡還是不痛快,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呢?怎麼,我控制不了局面,領導不了春城分局嗎?還得你在後邊撐腰嗎?太小瞧人了吧!
何政委及時把話接了過去。
“任局,既然李局長進入角色了,還是先把情況向他彙報一下吧!”
任大祥:“啊……也好,徐大隊,你向李局長彙報一下!”
徐進安:“好,我說說。本案案發時間是……”
李斌良皺起眉頭,我又不是什麼也不知道,搞這種官樣文章幹什麼?他聽了片刻,敲敲桌子,打斷了徐進安的話。
“徐大隊,你不要往下說了。現在我只想知道,偵破有沒有進展和收穫。”
會場一陣寂靜。
徐進安咳嗽一聲,尷尬地:“收穫……目前還沒有。”
李斌良:“進展呢?對了,馮才,那把錘子檢驗過沒有?”
馮才坐在角落裡,聽到李斌良點名,急忙答應。
“檢驗過了。”
“什麼結果?”
馮才:“這……從血型上看吻合。”
李斌良:“你是說,那把錘子上沾染的血跡,血型和我的相同?”
馮才:“不只和你的相同,那上邊有兩個人的血跡,另一種血跡和那個死者血型相同。”
什麼……
李斌良:“徐大隊,這難道還不是進展嗎?”
徐進安:“可是,血型相同只能用作參考,真正確認還得做DNA。”
李斌良:“對。可是,兩種血跡和兩個受害人的血型相同,巧合的可能性不大吧!”
徐進安:“這……我們知道,任局已經要求我們,要把它作爲一條重要線索,納入到偵查工作中來!”
任大祥:“對,李局長,技術大隊已經把血樣送往省廳做DNA,錘子也照了相,印發到城區各派出所,調查它的出處。”
這還差不多。
李斌良:“任局,下一步怎麼部署的?”
任大祥:“很簡單。一是查死者的身源,二是查錘子的來歷。當然了,對現場附近還要進一步走訪。我都說過了,你還有什麼高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