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條不長的走廊,王濤進入後院,目光微微一掃,便是已經將後院的一切收歸眼中。
花草樹木、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這便是王濤入目第一印象,可惜景色雖美,但美則美矣,卻沒有任何的生機,後院除了花草樹木這些生命之外,再無其他可以動彈的活物,無小鳥鳴唱,無魚兒水中游,有些遺憾。
彷彿早就預料到這些,王濤也沒有去太在意,他踏上碎石小徑,向着唯一的水上亭臺走去,那亭臺完全由珍貴仙木搭建,亭臺中有石桌石凳,最重要的其中還有一道身影,王濤知道那便是這一宮闕的考覈。
“啪~”
微弱的落子聲,在王濤還隔着老遠就傳了過來,這種棋子觸碰棋盤時傳來的聲音,在沒有任何聲音打擾的情況下,異常清脆,哪怕王濤不直接觀看,也可以在腦海中浮現一些棋盤上的畫面,彷彿夢中飛宇,模糊可見,勾起了王濤曾經在隱居星的一些回憶。
出於好奇,王濤加快腳步,幾步就來到了亭臺之前,他到達之後沒有去看那人,反而是先觀看了一下那石桌,以及石桌上的殘局,當看見那熟悉的棋盤時,王濤咧嘴一笑。
“啪~”
還是棋子落下的聲音,那亭臺中人繼續自己和自己下着,不爲外物所動,而王濤也沒有打擾,他一直就那樣默默觀看,不過此時王濤卻是將目光投向了那人,希望看清這人的面目。
在宮闕傳承之中,王濤不是第一次進入考覈中。但其中非常的古怪,雖然每一個宮闕中都存在了考覈之人。但每一個考覈之人卻都是模模糊糊,如身處雲霧之中。看不清其樣貌,這是王濤的一大遺憾,他知道這些考覈之人曾經必定名揚仙界,每一個都不簡單。
“果然……”看了這一次的考覈之人之後,王濤心中暗自嘀咕一句。
這人與之前面一樣,還是模模糊糊的,根本無法看清他樣子,彷彿蒙了一層紗,不管你怎麼看。都無法看透,或者說你的修爲還不到,根本無法看見他們的真面目,這種感覺說起來沒有什麼,但真正看起來,卻異常的古怪。
當然,王濤倒也不是全都是疑惑這些,他真正疑惑的,其實還是這些模糊影子的形體。因爲在他看來,加之前面的宮闕考覈之人,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子,好像所有的模糊身影都是同出一體般……
一盤棋。那影子一個人下,足足下了一個時辰才結束,而且這種結束並不是真正的結束。畢竟這種棋可不是上一世王濤所熟知的圍棋,想要真正下完一盤。沒有個幾天是完全不可能的,規則非常的複雜。之所以說結束,其實是人影自己停手了而已。
“問你三個問題,答對了,得傳承。”那影子放下手中棋子,抿了一口棋盤旁邊的香茗,淡然道。
“看來真的是一個人了,連語氣都一樣,雖然聲音有一些變化……”沒有着急問什麼問題,王濤心中反而嘀咕了一句。
對於眼前的人影,王濤是真正的非常好奇,難道所有的傳承都是他在考覈?還是說只有人族的傳承纔是他在考覈?這些是王濤他如今唯一的疑惑。
王濤不接口,那人影也沒有生氣,他繼續自顧自的說着:“第一問,你道爲何?”
問完第一題,那人影不再開口,反而是將目光投向王濤,直看得王濤心中發毛,那是一雙普通的眼睛,但卻彷彿能夠將一個人完全看透!
不過王濤也不怯場,這種情況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前面很多次都是如此。
想了想,雖然不知道這三個問題有着什麼意思和寓意,不過王濤還是選擇了回答:“變強!”
王濤的回答,非常簡單而直接,甚至於可以說太籠統,並不算真正的回答,但這就是王濤的答案!
沒有什麼成就仙尊、成爲人上人、擁有無盡壽命、仙界最強之類的答案,只有變強!
想要超脫一切束縛,唯有變強,強大到世人皆忌憚他,強大到甚至於連大道都無法再容納、約束他,只有如此,他纔有資格追求自己的東西,也纔有資格去談其他……
那人影沒有動容,也沒有失望之類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得到王濤答案之後,他問出了自己的第二問題:“第二問,擋你道者,你該如何處置?”
人影問完第二個問題,又是一口香茗入口,風輕雲淡。
這第二個問題,倒是讓得王濤一怔,他微微沉思,半響無法回答。
雖然這個問題看起來非常簡單,但真正一想,卻非常難以回答,可能有些修煉者的答案是‘直接掃除一切障礙,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但王濤可不會這麼敷衍的回答!
畢竟,擋道者也要分人和事,如果是敵還好,無須顧忌太多,但一旦是自己的至親兄弟等人擋道呢?難道你還要‘打’過去?好吧,也許這是王濤想得太多了,不過王濤確實被問住了。
沉默,王濤這一刻陷入沉默之中,腦海中一直迴旋着人影的問題,直到半個小時之後,他擡頭看向那人影,眼神凝重而犀利。
“如果有誰擋我道,那麼……殺!!”說這些話時,王濤眼睛都紅了,顯然這個決定並不是那麼好下的。
不管是敵是友,只要擋道,那就唯殺!
這個殺,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殺,殺之一字,可無形,亦可有行。如果是敵,毫無疑問,絕對是滅除敵人,但如果是友,也許也是自我的一種滅殺,他很可能會將自己的道抹殺……當然,這些也只有王濤自己才知道。而且其中複雜可不是一言一語就能說清,其中還有很多東西要思索。外人無法揣度。
第二問題,王濤也給出了答案。雖然王濤不知道這個答案能不能得到這人影的滿意,但將這個答案說出來之後,不管結果如何,王濤感覺自己心中陡然便是輕鬆了很多,彷彿一個心魔被除去了般,非常暢快,那是一種不管最後有得還是一無所得,都是無憾的感覺。
人影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他也沒有再擡頭看王濤。而且半響都不見其開口,本來王濤還以爲自己又一次與宮闕傳承失之交臂的時候,那人影終於是開口:“殺嗎?呵呵,也許你是對的吧……第三問!何爲道?”
這一次,那人影終於有了變化,聲音不再是那麼的平淡和無所謂,反而是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加之其前面的話語,無疑這一次的問題絕對不簡單!
你道爲何?何爲道?看似差不多的兩個問題。但差別卻天差地遠!
‘你道爲何?’那是在問王濤自己的道,但後面那個問題,‘何爲道?’,卻是在問王濤對大道的詮釋……
“何爲道?”王濤喃喃。目光中透出一絲迷茫。
關於這個問題,王濤還真是沒有去仔細的想過,或者說根本沒有去想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如今被問及,他倒是開始思考起來。
王濤陷入思考。那人影也不多說什麼,就那樣自斟自飲。靜靜的等待。
這一思考,便是一天一夜,當第二日的暖和光芒探頭,王濤終於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爲道!”
大道萬千,殊途同歸,它可化身萬物,統籌世間一切規則和事物,但那不是王濤心中的大道,在他看來,大道再如何的‘大’,既然殊途同歸,那麼他自己也算是道的一部分吧?既然如此,他爲何不是道?
簡單的思想,但野心和期望,卻絕對是驚世駭俗!
哪怕驚世駭俗,王濤也沒有任何的後悔說出這句話,想要有所成,必須有所想,想都不敢想,談何有大成就?你還有何資格去求道,求超脫道?
“你……就是道?”那人影輕擡頭,他模糊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王濤,看着一臉堅毅面龐的王濤,他怔怔出神,倏爾大笑,“好一個‘我爲道’!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哈哈……”
看着那人影的表現,王濤眉頭一皺,沉默望着。
“知道嗎?我虛無尊者一生從不服人,哪怕萬世共尊的那位,也得不到我虛無尊者的認可,因爲在我虛無尊者的眼中,他遲早會被我虛無尊者所超越!”暢快的大笑半響,那人影突然目光炯炯的望着王濤,又急又快的開口,“我虛無尊者,天驕之姿,出生時便是五品真仙,百年達到仙尊之位,縱橫仙界無敵手,哪怕是最後三番五次敗在那人的手中,但我虛無尊者從未氣餒,有着決心可以戰勝他!……”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沒有人可以打破我虛無尊者的道心,只要道心不破,何以言敗?直到最後,我吞噬大道道胎隕落古路,也沒有任何的失望,但你一句話,卻將我打敗了,哈哈!~這是不是很諷刺?”
“我將你打敗了?”王濤愕然呆愣住,他不知道這人影到底在說些什麼。
沒有戰,談何敗?這不是純粹扯淡嗎?
不過那人影也沒有理會王濤,他站起,遙望天穹無盡遙遠處,自顧自繼續道:“是啊!~大道萬千,世間萬物萬法,皆是大道,我虛無尊者一生都在追求至強大道,百無禁忌,擋者披靡……但那始終虛無縹緲的大道,卻永遠無法得到。我虛無尊者自認道心永固,但我之道心不毀,卻永遠無法回頭……如今你一句話,好一個‘我爲道’,卻讓我道心瞬間便是崩潰,原來~我一直在追求的至強大道,其實一直都在我身邊而已,舍近而求遠,夢裡看花……可悲,可笑!哈哈,實在是太可笑了……”
那人影此時如癲如狂,根本就陷入魔障,王濤卻沒有理會這些,他自己反而眼睛一亮,口中喃喃着:“遠之大道,夢裡看花,能看卻得不到……我已爲道,何須再求其他大道?……”
兩人都彷彿陷入魔障,一個又哭又笑,一個怔怔發呆,這一晃,又是三天,直到此時,兩人都是轉醒。
“結束了……”那人影突然開口。
“什麼結束了?”王濤好奇問。
“一切……”那人影突然一陣幻化,身形飄渺而動,眼神炯炯望着王濤,其中透着大徹大悟,“我之所以鑄就虛無天宮,爲的就是揭開心中那層迷霧,如今既已揭開,難道還不算結束?呵呵,如此一來,我執念消去,也算完滿……”
王濤不懂,不過那人影顯然也不需要王濤懂,他深深忘了王濤一眼,微笑道:“這處宮闕的傳承,並不適合你,真正適合你的傳承,只在你心中!不過,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能走多遠,還要看你自己,希望你自己說的話別忘記,千萬別迷失在茫茫大道潮汐之中……”
人影在漸漸淡化,他身上飄蕩起純白之雪,雪落在王濤身上,融化、侵蝕,王濤感受到自己身體中突然的涌動起無窮力量,同時一股股感悟也是出現在了他的心頭,他知道這是那人影給他的機緣,他望着已經消失了人影的地方,微微鞠躬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