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南宮甲臉色蒼白,身上有幾處劍傷,血跡斑斑,看來傷的不輕。再加上在白骨坑中關了一夜,整個人都很糟糕。
“蕭姑娘?”獲救的南宮甲看到蕭琴,十分驚詫。
“大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蕭琴也是吃驚不已。
南宮甲咳了幾聲,道:“昨夜我跟蹤幾個魔教中人來到此處,卻沒想到她們人多勢衆,我竟不敵……”他一臉慚愧之色,看了眼扶起自己的江雨息,問道:“這位姑娘是?”
蕭琴道:“這是我師姐,她是來救我的。”蕭琴並沒有說出江雨息的身份,又道:“大公子,你傷的不輕,最好快點治療一下。不過有兩個人你還是先見一下爲好,這是關乎你們南宮家的大事。”
蕭琴擔心此時從外面出去會驚動他人、多生事端,便決定走箱底的密道,直接回到南宮夫人的房間。她記得昨日掉下去的時候,似乎觸碰到了箱底凹陷處的一個小金屬片。她讓江雨息將箱中二人擡出,果然在箱中一個角落處發現了機關。
三人壓着南宮行和柳林帖,沿着密道來到了南宮夫人的房間。
南宮甲一邊勞煩江雨息給他包紮傷口,一邊聽蕭琴說了關於房中三人的事。他一頭霧水,不能理解南宮行爲何會從自家的管家變成了敵人。
“南宮行,你在我南宮家二十年,雖然一直爲夫人辦事,卻始終是南宮家的人,爲何會私通外人,做對不起南宮家的事情?”
南宮行沉默不語,看了一眼惜淚,似乎有所顧慮。
蕭琴知道讓南宮行開口並不容易。她忽然靈光一閃,走到惜淚身邊,在她的身上摸索起來。
惜淚大驚,“你做什麼?”
蕭琴沒有理她,摸索了半天,終於在她身上找到了一個小藥瓶。打開一看,裡面是兩粒黑色的藥丸,聞起來有些刺鼻。
看到這兩顆藥丸,南宮行和柳林帖都是一副渴求的樣子。
簫琴將兩粒藥丸倒在手裡,拿到他們兩個面前,道:“這是奪命丹的解藥吧?想要的話就從實招來。”
惜淚叫道:“你們若敢出賣先生,不得好死!”
蕭琴起身,拿起一顆藥丸,用力向窗外一拋。
“啊!”
柳臨帖和南宮行兩人同時叫道,又驚又怒。
蕭琴笑道:“現在只剩下一顆了,你們最好老老實實回答大公子的問題。誰說得大公子滿意,解藥就給誰。”
柳臨帖搶着道:“姑娘,我剛剛已經跟你說的差不多了,我對奪命先生真的不瞭解,全是在聽這位惜命姑娘的命令。她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此番前來,就是爲了尋找那批財物,如今都被魔教的人劫去了……”
“你胡說,別以爲我不知道秘籍的事情。”
柳林帖心裡一驚,他沒想到這個姑娘知道的還不少,只好道:“那也不是什麼秘籍,只是師父傳下來的字帖而已。摩崖師兄命他的兩個弟子將那東西帶到南宮家交給南宮老爺,我就想吧,南宮老爺也不是習書之人,要那字帖有何用處,於是……那個……我也只是想拜學一下而已……”
南宮甲聽了,知道他所說的就是那日在父親書房看到的《琴瑟和鳴上卷》。雖然那既不是字帖,也不是秘籍,但想到有很多人對此虎視眈眈,不禁暗自擔心。他又看了眼那個不知是叫惜淚還是惜命的姑娘,問道:“這位姑娘,婚禮那日一別,沒想到又在此見到你。我根本不是認識你,你爲何要冒充惜淚來擾我成親?”
惜淚“哼”了一聲,道:“我本就是惜淚,爲何要冒充。”
“你胡說,你根本就不是惜淚,我認得惜淚的。”
惜淚冷笑道:“你認得惜淚?還真虧你說得出口。五年前,那個被你逼死的姑娘,根本不叫惜淚,她本名惜命,是我的親生姐姐!”
“什麼?!”南宮甲大爲震驚。
惜淚接着道:“她叫做惜命,是奪命先生的弟子,接近你,也只不過是爲了打探你們家的消息。哪知她美人計不成,反被你迷惑,將先生的命令拋在腦後。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最終竟服毒自盡……而惜淚本是我的名字,姐姐用我的名字去接近你,但她死後,先生卻讓我改用姐姐的名字,代替姐姐做他的弟子。我們姐妹一直孤苦無依,相依爲命,但你卻害死了她。我只是去你的婚禮鬧一鬧,算是便宜了你!”
南宮甲不敢相信,五年前那段看似美好而悲傷的短暫戀情,竟然有如此驚天的秘密。他顫聲道:“她……她是你姐姐?她是奪命先生的人?”
惜淚白了南宮甲一眼,不再言語。
南宮甲忽然想起惜淚死前寫給自己的那封信,信上說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她接觸他另有目的,南宮甲那時並不理解,如今終於想明白了。五年來他一直耿耿於懷,如今知道了真相,卻並沒有因爲那個惜淚是奪命先生的人,而減少絲毫的痛心之感。
他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件事,恢復了平靜,轉向南宮行,道:“行管家,事已至此,你還不肯說出真相嗎?”
南宮行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擡眼道:“不錯,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隱瞞。只盼你們幾家相互殘殺個痛快,最後陪我一起赴黃泉,也是一件樂事。”
簫琴等人大爲奇怪,不知道南宮行爲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聽他淡淡說道:“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南宮家的人。”
“什麼?二十年前你被我爹所救,之後就在我家效力,你難道忘記了嗎?”
南宮行不屑笑道:“那隻不過是我爲混進南宮家而演的戲罷了,我本姓公孫,你們沒有想到吧?”
的確沒有人想到。他爲奪命先生賣命本就很令人吃驚了,此時他又說自己是公孫家的人。
“那是南宮老爺迎娶新夫人不久後的事情,大公子那時才兩三歲。老爺很寵愛夫人,給我在南宮家安排了一個美差——爲夫人做事。也難怪,夫人那時美極了,當然,她現在也很美……沒過幾年,夫人接連生下了二公子、三公子和四小姐。那時我因辦事得力,成爲夫人的心腹,她派我去辦了一件十分隱秘的事情——在南宮家北面的樹林下修建密室。”
南宮甲問道:“就是我們剛剛出來的那個密室?”
南宮行點頭道:“不錯。不過夫人一直沒有跟我說建密室的目的,我自然也就沒有多問。因爲行事秘密,所以施工很慢,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才完工……不過如今看來,夫人也沒有完全信任我,密室裡的石梯、上層密室裡的金銀財物,還有通向這裡的暗道,我卻是一無所知。
在南宮家待了幾年,公孫老爺那邊卻沒有給我任何指示,只是讓我觀察這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並定期向他彙報。我雖然很少接觸老爺,卻看着幾位少主漸漸長大。大公子非夫人所生,除了偶爾來問個安好,很少見面。那個江二少卻是夫人嫁進南宮家之前和別人生的孩子,想來夫人很愛她之前的男人,對江二少百般寵慣,致使他肆無忌憚、風流成性。
南宮二公子在老爺、夫人的教導之下,迅速成才,後來又師從武當,習得一身功夫與正氣,與江二少形成鮮明的對比。二公子心胸寬大,凡事都讓着江二少和三公子。大家都說他有氣量,不過在我看來,他只不過是沒有碰到自己十分想要的東西罷了。
記得有一次,二公子從外面回來,不知從哪裡得到了一塊十分精美的玉佩。江二少吵着要,若是平時,二公子便給了他,哪知他對那塊玉佩十分執着,說什麼都不給,於是兩個十幾歲的孩子還爲此打了一架,鬧到夫人那裡去……”
南宮甲對此事也略有印象,他記得還問二弟要那玉佩看看,但二弟卻很小氣地不給,那是他頭一次見二弟對什麼東西有那麼強的獨佔欲。
簫琴聽到此處卻在想,那是誰送給他的玉佩呢。
“至於三公子,從小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像極了沉默不語時的夫人。三公子長大後,南宮夫人之前吩咐我去辦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給了三公子。果然她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兒子,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每年都會將這些觀察寫成手記,彙報給公孫老爺,卻沒想到一等就是二十年,果然公孫老爺是一個極有耐心、有城府的人。但我在這邊卻出現了些意外。幾年前,我出門替夫人辦事,此事牽扯魔教,極爲兇險,我差點喪命,在關鍵時刻被一面具人所救。後來知道那人竟是奪命先生。
奪命先生得知我在南宮家的身份,尤其知道我在爲南宮夫人辦事,便逼我服下奪命丹,回去監督南宮夫人的一舉一動。我當時並不知道夫人哪裡得罪了奪命先生,現在想來,一定是那筆財物的緣故。於是,從那以後,我便成了公孫家和奪命先生的雙重奸細,每年定時向兩方彙報南宮家的事情,以換取公孫老爺的信任和奪命丹的解藥……哈哈,我這個奸細,當得可真不容易啊!
南宮甲沒有想到,家中竟然藏了一個內奸,二十年來無人發現。
只聽南宮行接着道:“等了二十年,終於在前些日子接到公孫老爺的指示,說是要在大公子成親時開始行動。而奪命先生也同時下了命令,說是要在此時趁亂找到寶藏。不知爲何,公孫老爺和奪命先生竟同時認定大公子的婚禮是個可以搞事情的大好時機。
奪命先生派來惜命姑娘助我,於是我便提議安排她來婚禮搗亂,一方面可以讓南宮家蒙羞,另一方面也能讓惜命姑娘順理成章地混進來。大公子雖不像江二少那般胡鬧,但年輕時有幾筆風流債我卻也是知道的,嘿嘿……”
聽到這裡,南宮甲的臉上難免有些尷尬。
“……怎料惜命姑娘戲演得不夠逼真,被二公子看出了馬腳。幸好她被三公子帶走,最終落在了夫人手裡。夫人哪有閒心去管大公子的風流債,於是便命我看管惜命,這正合我意,我們在南宮家的行動也就更加方便了。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卻有一件事讓我頭疼,就是那風流成性的江二少,居然招惹了幾個厲害的姑娘,將密室之事過早暴露。
其實我對你們幾家之爭就是想看個熱鬧,在南宮家二十年了,究竟誰是主子,我也說不清楚了。只盼在夫人這裡多爲她效力,每年靠着奪命丹的解藥苟延殘喘也就夠了。可惜夫人這二十年來並不安分,一直招惹魔教的人打聽一個人的下落,此人想來就是江二少的親爹吧。
那個可憐又可恨的江二少,一直令夫人心煩。前兩天他忽然失蹤了,我想可能是被蕭姑娘的師妹捉去了,心想他就這樣死在外面一了百了也好,卻沒想到那小姑娘居然心慈手軟沒有殺他。於是我就順水推舟,讓那個小鬼就這樣不要回來了,哈哈……”
蕭琴心裡一驚,問道:“江雲生難道是你殺的?”
“不錯,我早就想讓他死了!”南宮行狠狠地道。
蕭琴不解,“聽起來你對南宮夫人忠心耿耿,卻爲何會殺了他的兒子?你明知道南宮夫人有多重視江雲生。”
“哼,正因如此我纔看他不順眼。先不說他本就死有餘辜,這個兒子沒了,夫人也就不會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了吧。”
蕭琴沒有想到,南宮行居然對南宮夫人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我要說的也就這麼多了。這幾日,公孫家的二老爺和兩位少爺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們殺了些不重要的人物,但最終目標還是南宮老爺。大公子你倒是悠閒,有空在這裡聽我胡言亂語,說不定此時南宮老爺早已身首異處了。哈哈哈……”
南宮行如解脫了一般,大笑起來。
南宮甲驚道:“他們會對我爹下手?”
蕭琴道:“大公子,剛剛聽說南宮老爺的書房出了些事,二公子、三公子和夫人都趕過去了。不過你此時身上有傷……”
剛說到此處,忽然從窗外傳來了幾聲鬼魅般的琵琶聲。這聲音,蕭琴曾在婚禮那天聽到她可以確信,這就是催命琵琶的琵琶聲。
蕭琴皺眉道:“是催命琵琶,她以仙樂心法彈奏,應該是在對付什麼厲害的人物。”
南宮甲也顧不上身上有傷,起身道:“我要出去了,說不定是爹或者弟弟有危險。蕭姑娘,這裡就拜託你照看一下,在我或者二弟回來之前,你不要離開。”
南宮甲說出了和南宮乙一樣的“命令”,但此刻蕭琴聽到琵琶聲,更難以安心,搖頭道:“不,我跟你一塊去。”
“不行,你身受重傷,不能再讓你犯險。”
“可是我也很擔心他……而且你一個人出去,可知這琵琶聲從何而來?又可知如何對付仙樂心法?”
南宮甲愣住了,他的確不知道。
“你也知道,我是魔琴的後人,自然清楚要如何對付仙樂教的人。如果催命琵琶對付的人真的是你爹或者二公子,我去了還能幫上忙。”蕭琴又對江雨息道:“師姐,你隨我一塊去好不好?”
江雨息見蕭琴態度堅決,不好再勸,只好點頭道:“這個自然,他們也都是我的弟弟。”
柳臨帖見幾人要離開房間,連忙道:“那我們的解藥呢?”
簫琴狡黠一笑,道:“剛剛我並沒有將解藥扔出去,當然也不會就這樣直接給你。怎麼辦呢,要不然我把你這份解藥給你的師侄玄遠或者疏野,讓他們來決定怎麼處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