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耀城與夏桐手牽着手站在門口,闕耀城一臉的無波無瀾,反倒是夏桐眼底疼痛交加。
“你不要插手,交給我來解決吧。”夏桐微微用力,握了握闕耀城的手,隨後她放手,走向夏梧。
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慢。
彷彿在丈量着距離。
她臉上的表情,像是一朵開在冬日裡的迎春花,無端端讓夏梧感覺到了一絲愧疚。
她終於走到了夏梧的跟前,她蹲下身,握住夏梧的手,擡頭望着她的眼睛,輕聲道:“姐,真相真的是你剛纔說的那樣嗎?”
夏梧彷彿被開水燙到了一般,猛地將手抽回,擡高聲音道:“真相不是我說得這樣,還會是哪樣?小桐,你年少不更事,不要被人一騙再騙!”
“姐,你知道嗎,我原本是想着不解釋、不辯駁。因爲對於我而言,確確實實是我對不起姐姐,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愛上了姐姐愛的人。可是,姐姐,你怎麼能……”
說到這裡,熱淚自夏桐的眼中滾滾而落,大顆大顆晶瑩的淚水砸落在夏梧的手背。
滾燙的溫度,有那麼一瞬間,灼痛了夏梧的神經,她眼中劃過一絲不忍。
但很快,她便勃然大怒,擡手用力推開夏桐,恨聲道:“你想怎麼解釋?怎麼辯駁?”
“姐,別人不知道真相到底是哪樣,可姐你當真不知道嗎?”夏桐哀傷地望着夏梧美麗的面容,種種回憶侵襲上心頭,生生撕裂了她一直強行以來剋制的平靜,她紅着眼睛,語調沉悶而又絕望,“沒錯,那個孩子的確是罪孽的證明。可是,她證明的到底是我的罪孽,還是姐姐的罪孽呢?”
“夏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夏梧目眥欲裂,怒聲呵斥。
莫火從也是一驚,沒有想到夏桐竟然會對夏梧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忙出聲提醒道:“小桐……”
夏桐擡手擦乾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頭翻滾的萬種情緒,她眸光深深地望着夏桐的眼睛,試圖望進她內心最深處。
“當年,的確是闕耀城強了我,那個孩子,也的確是因爲那一晚的罪惡誕生。”
事已至此,夏桐再不想隱瞞什麼。她跟闕耀城承受種種罵名都沒有關係,但是她不能夠讓小萌娃永遠遭到謾罵詛咒。她欠小萌娃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她一定要將真正的真相公之於衆。
夏梧隱隱察覺出了夏桐眼中濃墨重彩的決絕,她心頭一驚,但隨後是越發擡高的聲音,“你既然都已經親口承認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走,現在就跟着你的所謂愛人走!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
“姐!”夏桐再也控制不住瀕臨決堤的情緒,她幾乎是嘶吼着道出了塵封的往事,“事到如今,姐你還要將這盆髒水往別人身上潑嗎?姐,當年如果不是你給我們下了藥,我們會有那荒誕的一晚嗎?要不是你逼着我生下孩子,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仿若天雷滾滾,衆人臉色都大變。
莫火從不敢置信地看向夏梧,顫抖着聲音問道:“是姐給小桐下了藥嗎?”
夏梧此刻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眼裡一片灰敗,她無力地耷拉下頭,就在夏桐心軟,想要上前握住她手的剎那,她突然猛地擡起頭,眼底恨意
滔天,她擡手指着大門,厲聲喝道:“滾!我沒有你這麼個黑白不分的妹妹!滾!”
夏桐的心,徹底地涼了。
她整個人近乎木然地起身,身軀彷彿有千斤重,她邁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行屍走肉般往外走去。
“小桐……”莫火從下意識想要上前,卻被夏梧拉住,“讓她走!她已經鬼迷心竅了,爲了替心上人洗清冤屈,竟然不惜將所有的罪名都扣到我頭上!不過,她也說對了,有這樣的妹妹,的確是我最大的罪孽!”
“姐,你……真的沒有騙我嗎?”眼看着闕耀城已經追上去,莫火從站定腳步,他望着夏梧的目光中充滿探尋、質疑。
方纔夏桐那般聲嘶力竭,絕望痛苦,莫火從相信當年的事情一定另有隱情。
然而,他的詰問,卻刺痛了夏梧,夏梧一把推開他,目光冷如霜,嗆道:“這麼,小莫,連你也不信我?”
“呵……”
夏梧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這嘆息聲,像是長了腳一般,徑直鑽進莫火從的心頭,讓他隱隱生出一分不忍,他不由垂下了頭。
耳畔傳來夏梧令人心碎的傾訴,“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
“在別人都環繞父母膝前撒嬌的時候,我卻不得不承擔起爲人父母該承擔的責任。我爲了讓她平安喜樂長大,付出那麼多,失去那麼多,可是到最後,我又得到了什麼?”
“我愛的人,不論是他,還是我的親妹妹,他們都厭惡我,憎恨我,遠離我!我愛他們入骨,可他們卻避我如蛇蠍!呵呵呵……呵呵呵……”
夏梧越說,越是觸及內心傷痛,兩道秀氣的眉毛,此刻緊緊擰在了一起,滿臉都是痛苦之色。
那些黑暗的過往,此刻像是播放電影一樣,一幀幀畫面從她眼前掠過,在她心裡掀起驚天駭浪般的痛恨。
她恨命運不公,將這一切都交由她來承擔!
她恨人心不古,她一直都是將自己踩在地底,以便她人能夠更好得成長,可有朝一日她僅僅只是想站起來,卻遭到千夫所指!
這是怎樣的荒謬,怎樣的痛心!
“夏桐,從前種種,只當是我瞎了眼。我夏梧今日在此發誓,從今往後,我絕對不會、不會再對你有半分恩賜!既然在你眼裡,我這個姐姐是這般不堪,那麼,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纔是真正的不堪!”夏梧咬牙切齒地指天發誓,她紅腫的眼睛,此刻煥發出奇異的光芒。
一旁站着的莫火從,只覺得空氣都瞬間變得沉重而又凝滯,他擔憂得勸道:“姐,你別想太多,小桐一定是受人挑撥纔會這麼說的,我相信小桐是打心眼愛着姐的。”
“受人挑撥?”夏梧擡起眉頭,滿臉嘲諷之色看向莫火從。
唯恐兩姐妹反目的莫火從以爲有希望說服夏梧,當下忙用力點頭,不遺餘力將髒水往他人身上潑,一臉堅定地道:“是的!一定是闕耀城!這人狡詐詭譎,心機深沉不說,還手段了得!小桐涉世未深,一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
說這話的時候,莫火從腦海裡掠過那晚闕耀城將自己救下的畫面,但僅僅一瞬,便被他驅散。
他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那並不是闕耀城的本意
,肯定是他拗不過小桐的勸說,所以纔出手相救的。否則的話,以他無情的本性,豈會對他出手相救。說到底,不過是把他當棋子,獲取小桐信任罷了!”
無論怎樣,夏家兩姐妹之間深厚的感情,是他這麼多年來親眼目睹的。所以,他一定要竭盡自己所能,讓兩姐妹重歸於好。
“是的,都是闕耀城!這一切都是闕耀城毀了的!如果沒有闕耀城,小桐的人生不會是今天這般,她也絕對不會忤逆我這個姐姐!她應該是畢業自名牌大學,然後考研考博,前程似錦。她還有可能……”夏梧眼神熱烈得看着莫火從,輕聲道:“她還有可能會在你日復一日的關懷當中,發現你的好,愛上你。”
“姐……”莫火從只覺得腦海裡有一根弦突然被人用力彈了一下。
“她還有可能會在你日復一日的關懷當中,發現你的好,愛上你。”
是呀,這一切,可不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夙願。
他一直都陪伴她左右,一直都在等待着,有一日,她能夠發現他的好,能夠愛上他。
“小莫,我已經失去我所愛的,你難道還想步我的後塵嗎?”夏梧眼神悽然地望向莫火從。
莫火從一怔,隨後用力搖頭,他期盼地看着夏梧,顫抖着聲音問道:“姐……我……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你應該……”夏梧招手,示意莫火從靠近,她貼近他耳畔,將自己心裡的計劃緩緩道出。
莫火從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地縮了回去,滿臉詫異看着夏梧,“姐,這樣……不好吧?”
“你已經等了她這麼多年,還想這樣沒有任何行動得等多少年?”夏梧語氣諷刺而又冰冷。
莫火從打了個哆嗦,原本驚慌的神色漸漸淡去,他低下頭,道:“讓我再想想。”
夏桐離開公寓之後,整個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跌跌撞撞走在街頭。
她想哭,可是卻只覺得眼睛酸澀脹痛,那些眼淚,竟是再也流不出。
闕耀城全程默默跟在夏桐身後。
他知道這個時候,夏桐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靜。直到看見夏桐身形踉蹌,幾乎要跌倒的時候,他這才趕緊快步上前,將夏桐攬入懷裡。
跌入闕耀城溫暖懷抱的夏桐,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氣力,她睜着一雙發紅卻依然純潔的眼睛,看着闕耀城,輕聲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爲了洗清自己的冤屈,不惜說出那樣的話來傷害親姐姐?”
“傻瓜。”闕耀城低下頭,在夏桐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清淺的吻,他柔聲道:“我只覺得你勇敢。一直以來,你都是在逃避,在委曲求全,但就在今天,你終於有勇氣將真相公之於衆。其實,很多事情,你越是遮掩,陰影面積就越大,反不如將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下。”
“姐姐生性善良,她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副樣子,是因爲她自己都不願承認自己曾經犯過的錯。也許,撒了這麼多年的謊,她早就忘了真相到底是什麼了。其實,事到如今,真相到底是什麼,我都不想再追究了。只希望姐姐能夠原諒我,能夠給我機會,讓我像過去她愛我寵我一樣去愛她寵她。”夏桐閉上眼睛,近乎禱告般緩緩道。
“會的,一定會的!”闕耀城緊緊抱住夏桐,肯定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