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酒店。
酒店的人出來要給沈希萱泊車,被她擡手拒絕了,她偏頭去看副駕駛上睡着的鬱清,脣角微勾,方向盤上的手轉得慢,擔心倒車吵到鬱清。
車子停了下來,沈希萱偏頭去看,鬱清還沒醒。
車裡只有細碎的光。
他的呼吸沉穩,偏頭靠着車窗,一身休閒打扮更襯得他氣質乾淨儒雅。
沈希萱想,鬱清少年時期便是這副模樣吧。
眼下不過晚上八點,他睡得這樣熟,不會是又病了?
探出手去,半空中,沈希萱又將手縮了回來,雙手捧在脣邊,呼了幾口熱氣,讓手的溫度不至於太低,她纔將手覆上鬱清的額頭,正常溫度,還好沒有發燒。
呼出一口氣,沈希萱心裡陡然一沉,看着自己的手,眸光意味難辨。
鬱清是驚醒過來的,醒來面色十分難看,他坐直了身體,戴着名貴腕錶的手摁了摁眉心,問沈希萱:“我睡了多久?”
“四十分鐘。”
“戴莉和Amy多久到?”
“已經到了五分鐘。”沈希萱看了看鬱清,他緊皺着眉頭,沉俊的五官每一根線條都冷了下去,只見他捏着手機,推開車門快速下車,嘴裡已經狠狠道:“程子浩,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爲什麼我會嗜睡?”
一安靜下來就想睡覺,要不是他自身意識能力強,現在還在車上睡着,更別說找戴莉談事了。
電話里程子浩心虛了,口氣明顯就弱了下去,“我只是加了一點點佐匹克隆。”
“安眠藥?”
“我保證我只加了一點點,讓你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程子浩竭力解釋,他這個朋友總是日理萬機忙得不行,現在鬱家已經走上正軌,他也是擔心鬱清休息不夠。
沒想到鬱清話語陡然一變,陰測測的問:“程子浩,你喜歡外國妞麼?”
“沒胃口。”
“很好。”
沈希萱也下了車,走到鬱清身後,輕輕拍了他一下。
沒想到鬱清反應更大,猛地揮手,沒推到沈希萱,卻把沈希萱嚇了一跳。
他掛了電話回頭看到沈希萱驚恐的眼神,面色更加凝重,舉步朝沈希萱走來,拉住她,檢查了一番,還好沒被他傷着。
“萱萱,下次別在後面拍我。”鬱清囑咐道,語氣難得有所緩和。
沈希萱點點頭,問他:“出什麼事了?”
“沒事,我們上去吧。待會兒,不要害怕,萬事有我。”鬱清拍拍沈希萱的頭,手指順着她柔順的發滑下來,牽着她往酒店裡走去。
即便換了一身衣服,鬱清的氣場仍舊凜冽,走過之處,無人不低頭恭敬問好。
沈希萱刻意鬆開鬱清的手,與他保持距離。
從電梯裡出來後,鬱清又拉住了沈希萱,知曉她在擔心什麼,他只輕聲附在她耳邊說道:“東風是鬱家的產業。”
沈希萱鬆了一口氣,既是鬱家的產業,那便不安擔心有人會亂嚼舌根了。
偌大的房間,裝修富麗堂皇,燈光從頭頂巨大繁複的水晶吊燈上傾瀉下來,落在Amy和戴莉的頭頂。
戴莉是個混血兒,五官立體,稍作打扮便鶴立雞羣,漂亮得扎眼。與沈希萱給人的優雅端莊不同,戴莉的美是帶着刻薄凌厲的,讓人無法親近,也沒有親近的域望。
要不是鬱清吩咐了戴莉是客人,Amy也不會這麼客氣的忍着戴莉的臭脾氣。
胸有才華的人脾氣多少都要怪異一些。
戴莉也不免俗。
若不是看在鬱清是國內赫赫有名的企業家,他找自己多半是爲了珠寶設計的事,她也不願意挪出自己寶貴的時間來。
當她看到沈希萱的時候,戴莉端着咖啡的手幾乎一抖,眯了眯眸子,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說道:“鬱總,好久不見。”
某個品牌的珠寶展覽會上,他們見過面。
鬱清紳士的回握她的手,說的也是意大利語,“戴莉小姐仍舊那麼漂亮。”
“謝謝。”戴莉笑意有些繃不住,沈希萱看她的眼神太過凌厲狠辣,這個女人,當年在佛羅倫薩留學的時候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鬱清感覺到沈希萱的手微微收緊,他板着一張冰冷的臉,手卻是暖的,握着沈希萱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前,朝戴莉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太太,沈希萱小姐。”
戴莉的臉有一瞬的僵硬,表情冰裂,又瞬間緩和,朝沈希萱伸出手,親暱道:“萱萱我們又見面了。”
“是的,又見面了。”沈希萱的聲音十分靈動,說中文時不明顯,將意語時有着她自己的腔調,聽起來很悅耳。
幾人落座。
鬱清挑了挑眉,“想不到戴莉小姐跟我太太竟是舊識?”
“是的,我們都是從歐納菲珠寶設計學院出來的,而且,很有緣分都師從於世界頂級珠寶設計師西玻老師。”戴莉說着,深邃的臉上揚着自信滿滿。
沈希萱很安靜,她並不想因爲個人情緒影響鬱清做事。
“是麼?我一直對太太的留學生涯充滿了無限的興趣,卻苦於沒有人相告,想必戴莉小姐一定知道我太太在佛羅倫薩到底有沒有交男朋友?”
鬱清輕掀薄脣,嘴角噙着溫文爾雅的笑,眼神卻極具殺傷力。
戴莉不清楚鬱清夫婦找她來的目的,但多少猜到了一點,她塗着黑色指甲的手摸了摸鼻子,打量着鬱清。
這個男人,一身米藍色休閒打扮,年輕俊俏,貴氣幾乎與生俱來,眉眼卻是凌厲的,黑眸猶如冰川裡的雪,刺骨的寒冷。
只不過,這套裝束用來見客並不正式。
“鬱總,我跟鬱太太其實也不是很熟。”
“哦?是嗎?”
鬱清拍了拍手掌,眸光危險的光一點點匯聚。
門口忽有七個黑衣保鏢進來,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拿着厚厚的牛皮書,一一打開,裡面是一幅幅設計手稿。
沈希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曾經珠寶設計大賽上,那狼狽不堪,聲名掃地,被人戳着脊樑骨罵
她的一幕,陡然被回憶的浪潮推就而來。即便過去多時,殺傷力依舊頑強,刺得沈希萱幾乎要以爲回到了過去。
那日也是這樣,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在臺上展覽,評委們一一走過展覽場,駐足在她的作品前,紛紛點頭。整個過程中,沈希萱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她的作品在觀衆的眼裡得到生命,得到關注就夠了,她沒想着拿獎,因爲競爭對手太強大,而她當時,不過是把佛羅倫薩當做一個規避現實的避風港。
沒想到的是,在大賽最後,她的作品拿了第一名,而得主,此刻,就坐在她和鬱清的對面。
“既然戴莉小姐說與我太太不熟,那這幾幅作品,想必也是不認識了。”鬱清冷眸微眯,牽着沈希萱的手一直未鬆開,安撫的看了沈希萱一眼,他擡了擡另一隻手,“你們幾個,把作品擺到酒店大堂,要是有人問起,就說,這是鬱太太的手筆。”
戴莉的手握緊,急得站了起來,撞倒了身前的咖啡,黑色的污漬頃刻就染溼了鬱清的衣服。
“鬱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戴莉道着歉,連忙抽了桌上的紙巾想要幫鬱清擦掉身上的污漬,沒想到憑空多出來一隻白淨的手,捏住了戴莉。
“Alice,我的老公我自己照顧,就不麻煩你了。”毫不客氣的甩開戴莉的手,沈希萱替鬱清擦着衣服上的污漬,擦了幾下便放棄了,她睨了戴莉一眼,怒意滿滿:“這件衣服對我和鬱來說價值連城,現下沾上了污垢,就是對我們感情的玷污。”
說完,竟是就站了起來,氣洶洶的走到那幾副手稿面前,目光透着留戀。
鬱清面露爲難,叫了一聲沈希萱:“萱萱,不要不懂事!”
“鬱,你就能容忍這個女人玷污我們的感情麼?”沈希萱眸中鈍痛,靈動的神情,把一個嬌氣任性的女孩演得活靈活現。
鬱清擰着眉,氣場逼人。
戴莉就在站在鬱清身邊,有些受不住鬱清身上的迫人壓力,看着那幾幅手稿,原以爲鬱清是來興師問罪的,卻沒想到沈希萱是個沒腦子的女人。她也就順着圓場,說道:“鬱總不要生太太的氣,是我不好,這衣服多少錢,我賠給你。”
“三千萬。”
鬱清曲着右手拇指敲了敲桌面,薄脣裡吐出三個字,那般氣定神閒的樣子,讓戴莉狠狠皺眉。
“鬱總在開玩笑吧?”戴莉緊張了。
鬱清不理她,走到沈希萱背後,大手撫在她肩上,溫聲道:“你這傻姑娘,讓你來撒氣,你卻來演戲。”
大手下的肩膀微微一震,沈希萱擡頭看着鬱清,他眸中盡數溫柔星光,她動了動脣,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看到這些手稿時,她便沒能控制住自己,害怕鬱清不信她。
於是故意用別的法子讓戴莉難堪。
“鬱總……”
“戴莉小姐覺得,這些手稿,值多少錢,就給我多少錢吧,賬戶問我太太要。”鬱清攬着沈希萱的腰,欲往外走。
戴莉忽地叫住他們,“鬱總,鬱太太,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