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着眼睛,一夜無眠到天亮。想着秦允川的卑鄙;想着薄蘭的擔憂;想着可怕的杜少;也想着雷厲霆。
第一次她如此希望他派人跟蹤她,那麼就會知道她陷入危險,就會如天神般降臨將她解救出去。漫長又煎熬的一夜啊,希望在黎明的曙光中幻滅。
雷厲霆沒有出現,他不知道自己被人綁走了。也許,他已經厭煩了她的一再逃避,放棄了她。無數的驚恐悲涼襲上心頭。
越來越近的高跟鞋聲如同催命符,將她緊繃的神經撩到潰裂的邊沿。跑到窗口,才發現這裡的窗是釘死的,外面還有精密的鐵絲網護着。
這裡就是一個嚴密的鳥籠,插翅難飛。
明明上了鎖的門,卻輕易被推開。濃郁的香水味襲擊着嗅覺,緊接着一身花旗袍的杜娘像妓院的老鴇,臉上依然濃豔的妝,一支水煙放在脣邊,吐出朵朵美麗的煙霧。
雖然昨晚杜娘很溫和,對她沒有威逼責打,沒有語言恐嚇。可再見到她林熙蕾還是渾身豎起利銳的防備,只是,她的徒勞無功看在杜娘眼裡是一則笑話。
“我說過不會對你怎麼樣,不過,那是建立在你乖乖聽話的基礎上。杜少花了大價錢可不想買來一具屍體,你最好識相點。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反抗的後果不是你可以承擔得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番話恩威並施。
“你們究竟要我做什麼?”顫巍巍喊出驚恐,人在面對未知事物時越會慌亂,林熙蕾也不例外。她的命在這羣人眼中也許如同螻蟻,可是,在薄蘭眼裡是世界的全部。
她死不要緊,但她不能帶走薄蘭一起走向滅亡。答應過秦汐蕊的事,她必須做到,所以,活下去,不管多苦多難,她都一定要活下去!
面對她的一再追問,杜娘冷冷瞥了她一眼,林熙蕾如被人割過。那眼神狂辣凌厲,與她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卻在無形中更添幾分可怕。
“昨天你不是見過了嗎?以後你就是杜少的女人,專供他享受。不過,在那之前,你得接受一系列的訓練。”天雷滾滾,一想到自己將成爲昨天三個女人中的一員,林熙蕾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只見杜孃的紅脣一張一合,卻聽不到她的任何語言。
杜娘沒有給她發愣的時間,丟了一套衣服給她:“換上,我在門口等你。”邁着優雅的步伐離開。
抱着衣服就像捧着千斤重石,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杜少又是何方神聖?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杜娘口中所謂的訓練又是什麼?
千萬個問題如蟻噬咬着腦神經,一夜未眠的頭很暈很疼,未痊癒的感情彷彿又復發,身上一股不尋常的燙漫延開來。
“叩叩叩……再不出來,我找人給你換。”杜孃的聲音隔着門傳來,驚扯着她的遲疑。
不得已她只好快速換掉身上被秦允川扯破的衣服,幸好杜娘給她的不是什麼性感撩人的裝束,而是一件優雅端莊的旗袍。
上面精緻的花紋和繡功,體現了衣服本身的價值。嫩嫩的粉色,頸間和袖口都用金絲繡出一朵朵小花。
林熙蕾驚訝地發現這件衣服彷彿是爲她量身定製一般,十分合身,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小房間裡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杜孃的催促聲音越來越不耐煩,確定自己穿着妥當後,匆匆打開門。
在看到林熙蕾的那一瞬間,杜娘眼底閃過驚豔和讚許。秋水翦眸,盈盈惹人憐愛,精緻的五官臉上傷反倒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由內散發出的古典氣息,彷彿從古代穿越而來的名門淑女。穿這件粉色旗袍更是完美無缺,宛如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上海名媛。
杜孃的目光直接而火辣,毫不避諱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雖然,她是個女人,可是,被人這麼肆無忌憚地評頭論足,林熙蕾仍是不習慣。
不過,現在的她還有置喙的餘地嗎?
幽幽嘆息着,下一刻迎接她的是怎樣的恐怖和深淵,她不得而知。暗暗下了一個決定,若是杜少想對她怎麼樣,她寧可一死,也不會讓他得逞。
穿越重重阻隔而來,她只爲雷厲霆而生。若有任何男人想碰她,她絕不會有半分猶豫。如果前世就註定了今生的有緣無分,她也要爲他守住那份真。
“跟我來吧。”踩着高跟鞋的杜娘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優美的舉止爲她平凡的長相增色不少。
惴惴不安跟着她走進一間房,空蕩蕩的房間裡四面全是鏡子。確切地說,這裡更像一間舞蹈室。明亮的鏡子映出林熙蕾的疑惑不解,這時她纔有機會好好看看自己。
自從成爲秦汐蕊後,她本能地逃避照鏡子。因爲裡面那張臉好陌生,陌生得令她害怕。現在看到,那股恐懼已消失,記憶漸漸模糊,她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原來的樣子了。
呵呵……人啊,是善變又善忘的動物。
就在林熙蕾悲涼交加時,杜娘尖細的聲音傳來:“先吃飯吧,有了力氣才能訓練。”
“杜娘,到底是什麼訓練?”對她一再強調的訓練,她十分迷茫驚慌。意識又不由自主飄到那靡亂不堪的一幕,稍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狹長的眼睛射來寒光,瞬間的改變揪扯着神經。“過來,吃飯。”言簡意賅的話,充分表現出對她的不滿。
杜孃的陰晴不定在林熙蕾心頭蒙上陰影,乖乖坐在她指定的地方,夾起生煎包往嘴裡塞。她着實沒有任何胃口,後背針刺般的劇痛,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
轉頭望去,站在她身後的杜娘手上捏着一根細長的繡花針,冷凝的光折射在鏡子上,森森磣人。
杜娘扭曲的表情一閃而過,彷彿那只是她淚水迷濛時的錯影。“身爲舊上海的名媛淑女,吃要有吃樣,坐要有坐相。”嚴厲的語氣如同老師教訓不聽話的學生。
又一針毫無預警地紮了下來,林熙蕾痛得瞬間直了背。看過容嬤嬤用針扎紫薇時,總覺得她表演得的些誇張,現在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那種痛演不出來,再誇張的表情也不爲過。
尖細的針生生扎進肉裡,挑破血管,刮過骨頭……
“重新開始。”陰厲的聲音彷彿地獄來的邪靈。
“要細嚼慢嚥,舉止優雅……”一整個上午林熙蕾就在杜孃的魔鬼訓練下,欲哭無淚。一旦動作不如她意,就是狠狠的一針。
原先她的親切形象已經蕩然無存,她雖長得不像容嬤嬤那樣面目可憎,然手段一點不亞於她。所謂的訓練就是一堂堂禮儀課,如何走路,吃飯,甚至是說話都有嚴格的要求。
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杜孃的訓練更像是在教她如何成爲一名舉止端莊的大家閨秀,也似在某大導演在爲大片選練演員。
越是這樣,越是詭異。偌大的訓練室內,杜娘化身爲魔鬼教練。累得汗流浹背,痛得渾身痙攣,她卻不能喊一句累,還要保持着端莊優雅的笑容。
這樣的訓練一點不亞於酷刑,好不容易撐到中午。杜孃的一句:“早上就到這裡,下午繼續。”結束她的酷刑,也凌遲着神經。
越想越陷入謎團,杜少這麼訓練她到底有何用意?難不成還要帶她出去參加宴會嗎?他不怕她趁機跑掉嗎?
這裡看似無人看嚴,卻讓她無路可逃。樓很高,看不出層數,透過窗戶往下看,高大的白樺樹只看得到樹梢。樹林裡有許多高大凶猛的獵犬來回走動,張着尖利森然的牙,彷彿隨時等待獵物的自投羅網。
杜娘走了,寂靜的空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喘息。渾身無力靠在牆上,前面的鏡子清清楚楚映她的狼狽。
驚恐加上疼痛,疲累,止不住的淚再度劃落。“霆哥哥,你在哪裡啊?快來救救我,救救我。”將她埋入膝蓋,嚶嚶哭了起來。
她的樣子清清楚楚出現在高清顯示器內,邪魅的男人脣邊露出磣人的笑。
杜娘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低垂着頭,絲毫不見剛剛的頤指氣使。“杜少,接下來要怎麼做?”
“繼續訓練,直到她達到爲止。”沒有猶豫,鏗鏘有力。目光一刻沒有從顯示器上移開過,閃爍着噬人綠光。
“是。”杜娘恭敬彎腰恭敬地答應。
雷氏,總裁辦公室內。一身寶藍色西裝的雷厲霆來往踱步,焦躁規矩的步伐毫不掩飾內心的焦慮。還記得昨天晚上接到衛真如的電話時,他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空白了幾秒。
再一次後悔不已,他不應該一氣之下撤回保護她的人。明知道雷旭風一直在暗中,他雖遠在意大利卻一直沒有放棄秦汐蕊。
事情的經過在一次自腦中過濾一遍,薄蘭醒來發現秦汐蕊不見,起碼並沒有在意,只當她出去散散心。秦允川的出現讓她們好不容易平靜幾日的生活再度掀起狂濤巨浪,五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
她沒有錢,從雷家出來什麼都沒拿的秦汐蕊也沒有錢。籠罩在秦允川的陰影裡不能自拔,當薄蘭回過神來,已經傍晚了。
下廚簡單做了幾樣家常菜,等着秦汐蕊回來。可是,左等右等緊閉的門,像被焊死了一樣,卻也不動。越想越不對勁,顧不得有撞上秦允川的危險。
跑到樓下去找,逢人就問,卻沒人見過秦汐蕊。六神無主的薄蘭想不出,女兒還能到哪去。她那麼孝順,在知道她受了傷,受了驚嚇的時候,更不可能出門這麼久,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