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敏硬生生地被雨念煽了一巴掌。
她捂着那邊被煽過的臉頰，半響都怔在原地，沒晃過神來……
“佟雨念，你竟敢打我？”佟敏瞪着她，深褐色的瞳仁被滔天的怒火染得猩紅，一臉的難以置信。
雨念沒想過要動手打她的，只是被她剛纔的那些話，刺激得一下子失了控而已。
可是……
打都打了，再多說什麼也都沒有任何意義。
雨念放開她，退後一些，目光依然凜冽地凝着她，“佟敏，如果你不想讓爸爸知道這件事，現在就告訴我雨揚在哪裡？”
佟敏憤恨的目光盯在雨念身上，恨不能就這樣將她盯穿。
垂下來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可她沒有選擇去還擊，她知道論氣力，自己並不是佟雨唸的對手。
可……並不代表這一巴掌，她會就這樣算了……
她一定會以十倍，百倍甚至更大的代價償還回來的。
“佟雨念，你以爲把爸爸搬出來，我就會怕你的威脅？如果你不想爸爸被你氣死，你大可現在就進去告訴他。”
“……”雨念被她那狂傲的態度，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佟雨念，我告訴你，把我逼急了，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佟雨揚，把他殺了，只是我一聲命下的事。”
佟敏咬着牙，說得殘忍且無情，面上的神情是那樣的冷酷。
雨念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和她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幾年的人。
“佟敏，你怎麼可以這樣絕情！你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雨念想不通，腦海裡唯一可以想到的理由的就是她自己，佟敏這樣做，是在利用雨揚報復她。
“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嗎？”雨念強忍着心頭被撕裂的劇痛，暗啞着聲音問她。
佟敏冷嗤了一聲，看着她的眸光冷得像寒冰，“恨？佟雨念你覺得就只是恨這麼簡單嗎？如果可以，我真想對你用盡這世界上所有的酷刑，將你碎屍萬段。”
最後那四個字，佟敏幾乎從牙關裡一字一句地崩落，像是石頭一樣沉重，僵硬。
如果不是她佟雨念，陸奇駿又怎麼會拋棄她，她又怎麼會失去那對孩子，以至於永遠都無法再做母親，這樣的悲劇，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麼地殘忍，她知道嗎？
雨念整個人都往後踉蹌了下，身體在劇烈的顫抖着，她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手指，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她看到佟敏的脣角再次揚起了一抹血腥的笑容，“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我要一件一件地在你面前，毀掉你那些在乎的東西，我要你看着他們是如何被痛苦的折磨死，我要讓你嚐到生不如死是什麼樣的滋味。”
“不……不……”
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雨念驚喘，“佟敏，你不可以這樣……雨揚他也是你的弟弟……”
“閉嘴，他和我沒關係，我佟敏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從她佟雨念搶走陸柏昇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只有她自己了。
曾經只有她一個人在痛苦裡掙扎，現在也是如此，未來……
不，她佟敏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她也不奢求未來……
她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地獄，而這次，她一定不要再是一個人，她要抓着他們一起毀滅……
雨念搖頭，她不知道佟敏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這樣的她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撒旦，那麼恐怖，那麼陰森，那麼地讓人害怕。
“佟敏，你想報復衝着我來，你放了雨揚！”
“憑什麼我要放了他，憑什麼我要聽你的，佟雨念，你再逼我，你等着吧！我保證讓你見到的佟雨揚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佟敏重重地扔下這句話，不再多看一眼，對面那張慘白的臉，只冷漠地輕笑了一聲，轉身便推開玻璃門，倨傲地大步走了進去。
看着她那孤直的背影，雨唸的心頭涌起一股巨大的驚慌……
不行，她必須要儘快找到雨揚！
他多待在佟敏身邊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她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把他救出來……
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那些偵查社，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真的太正常了。
可雨念不敢往壞處想，只在心裡祈求，他們還只是沒有線索罷了。
她也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明天，她就去佟敏經常會去的地方都走一遍，她想，雨揚肯定會藏在她最熟悉的地方。
………………
雨念獨自在外面站了一會，等她收拾好情緒，再進佟世忠的病房時候，佟敏和蕭子曼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佟世忠正靠在沙發上，一臉憂心，一雙眼正凝窗外，看得出了神。
連她進去了都沒有發覺。
“爸！”雨念輕喚了一聲。
佟世忠回過神，應了句。
“你去*上休息吧，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雨念想到此刻時間已經不早了，母親肯定還等在等着她回去一起吃晚飯。
她已經出來一整個下午，這會，還真有些擔心，她一個人在病房會不會出什麼事。
佟世忠也沒留她。
只在她臨走前，說了句，“念兒，爸之前和你說的話，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會盡快讓秘書把錢準備好，意大利那邊我也會安排人去打點好，你想清楚了就告訴我。”
雨念只點了點頭，沒說話就離開了。
……………………………
回到柯念晶的病房。
她確實還沒有吃飯，看到雨念一身溼淋淋的回來了，微微蹙了蹙眉，見她臉色有些慘白，但沒多問什麼，只說了句，“出去怎麼沒拿傘，快去把身上的溼衣服換下來，洗個熱水澡，出來吃飯。”
雨念嗯了一聲，便轉身走進了浴室。
她擔心母親等太久，早已餓過頭，很快洗了澡，就出來了。
保姆還沒走，這些天，都是她過來送的飯，好在，飯菜一直被保溫着，還沒有冷。
雨念幫着保姆一起整理餐盒。
這時，她放在包裡的手機驟然響了。
她走過去，拿出來一看，是韓昱打來的。
她想也沒想就接了起來，那端的韓昱連寒暄也省略了，直奔主題。
“你弟弟有線索了。”
“他在哪裡？”聽到這個消息，雨念一下子沒控制住情緒，驚叫了出聲。
因太過激動，嗓音裡都帶着哽咽，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她咬着脣，怕驚擾到病*上的母親，強壓下心頭那絲緊張和驚喜，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柯念晶看着她那一副情緒失控的樣子，意識到肯定是有關雨揚的事，使勁地攥着自己的手指，沒敢出聲，一瞬不瞬地盯着窗邊的女兒。
“我現在在機場，正準備坐下一班飛機趕回來，我找的那個線人他剛纔給我來電，說看到佟敏進了一傢俬人醫院，那所醫院需要身份驗證，他進不去，但根據他這些天的跟蹤情況來看，你弟弟應該就在那裡面，雖然，還沒得到親眼證實。”韓昱風塵僕僕地拿着助理臨時買的機票，邊往航站樓走，邊迅速地說。
私人醫院？
聽到這個名字，雨唸的腦海裡快速運轉着，很快，便想到了一個地方，她說出了那個醫院的名字。
韓昱在那邊驚了下，“你知道這個地方？”
“恩，佟敏和她母親經常去那裡做美容養生。”說到這，腦海深處陡然一幅畫面就從記憶最深處闖了進來。
雨念整個人一軟，就跌在了地上，她捂着嘴，睜着眼睛，一眼難以置信。
不……不是她看到的那副畫面……
那還是上次她爲了保胎，萬般無奈之下住進了那家醫院，可就在她住進去的當晚，站在電梯裡，她看到有車禍患者被送了進來。
當時，一晃眼的功夫，她覺得躺在病*上的人有些熟悉，可是電梯門很快合上了，她沒看得真切，還誤以爲是自己眼花出現了幻覺。
畢竟，那時候她的視力是真的很弱很弱了……
而且，她想，雨揚怎麼可能會那麼快趕回來呢。
如今所有線索串起來，沒想到，她當天所看到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幻覺，那就是雨揚和佟敏。
時間上也相當吻合！
天啊！雨揚回國都這麼久了，他現在還住在醫院，難道是車禍，他真的很嚴重嗎？
雨念不敢去深想，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雨念，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韓昱在那端問。
“我……我馬上去那裡……”雨念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你冷靜點，等我回來，你千萬別一個人過去，雨念，聽我的，我很快就回來了。”韓昱怕她一個人出事，極力勸阻着。
“而且，我還沒確定那裡面有沒有你弟弟，你先別激動。”他努力安撫着她，希望她能冷靜點。
“不，他在裡面，我知道，我看到了……”雨念說着，就哭了起來。
“念兒，你怎麼了？”柯念晶看到女兒哭了起來，再也忍不住，便要下*來。
雨念這才意識到，母親還在房裡，怕再次刺激到她，她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顧不上擦掉臉上的淚水，握着手機跑到*邊，“媽，我沒事，你別動！”
電話那端韓昱即將要登機了，聽到她這邊嘈雜的聲音，站在安檢口的他，又焦急地喚了兩聲。
“雨念，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陪你一起去，你聽到了嗎？”
雨念一邊安撫着母親，一邊回答他，“聽到了，我等你回來。”
“好，那我先登機了，等我回來！”聽到她的保證，韓昱才放心地將電話掛了。
…………………
私人醫院。
佟敏剛一出現，值班醫生就迎了上來。
“佟小姐！”
“他怎麼樣了？”佟敏邊往病房走，邊問。
“還是老樣子，這些天，佟少爺的情緒有些大，不吃飯也拒絕治療，已經砸傷了好幾個護士和保安，他現在誰都不允許進去，進去的人，都被他打傷了了出來。”醫生小心翼翼地說着，看得出，今天佟敏的心情也很不好，臉色難看得嚇人。
醫生低垂着頭，做好了捱罵的準備。
前幾次，佟小姐只要聽到他說這些話，都會指着他們罵，我給這麼多錢給你們，你們連一個病人都制服不了？你們拿着錢都是來這裡擺看的嗎？
這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沒有開口罵人。
而是，沉默地直接走到病房前。
冷聲吩咐，“把備用鑰匙拿過來。”
“佟小姐，現在佟少爺情緒很激動，你確定要這個時候進去嗎？”醫生擔心她會有事。
“我是她姐姐，他還能把我殺了不成！”佟敏不悅地大喝了一嗓子。
醫生不敢再怠慢，轉身去辦公室拿備用鑰匙。
很快，他拿着鑰匙出來了。
“把門打開！”
醫生把鑰匙遞給門邊站着的兩位保安，這裡屬於最高級別的病房，一層只有兩個房間，而且配有專門的看護和保全，價格不菲，基本上沒有特殊情況的都不會住到這裡來。
而佟雨揚，算是個特例！
保安剛把鑰匙插進去，門內就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椅子砸過來的聲音。
醫生嚇得往後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保全開門的動作也頓了。
“怎麼，怕死啊！”佟敏冷瞪着他。
保全抿了抿脣，轉動了鑰匙。
門順利的開鎖，卻沒有立即推開。
佟敏直接擡手一轉，就將門踢開了，緊接着就從裡面就飛出來一張椅子。
幸虧，另一位保全眼疾手快扯着佟敏的身子往旁邊一閃，才躲開了。
不然，以那椅子甩過來的力道，她不被砸死，也要被砸成半個殘廢。
佟敏堪堪站穩身子，裡面就傳來一聲粗糲而暗啞的聲音，“滾……”
緊接着，又是一張椅子扔了出來。
佟敏看着走廊上那些四分五裂的殘骸，一壓再壓的怒火，從心底徹底爆·發出來。
她一把推開保全，不怕死一樣就朝裡面走了進去。
“佟雨揚，你有本事就砸死我啊！”她以同樣凌厲的聲音回到。
剛探進去半分身子，一雙枯瘦如柴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狠狠地抵在了牆上。
“佟敏，你以爲我不敢殺了你嗎？”粗噶的聲線，宛如從地獄傳來。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走廊上投射進來的一束光亮。
藉着那束光，佟敏勉強看清楚了眼前那張臉。
不過才幾天沒來，佟雨揚已經瘦得連她都快認不出來了，本是一雙明亮的眼眸，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正是花樣年華的大好年紀，可此刻他看起來竟像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臉上一點生機都沒有。
因爲沒有進食，掐着她的手指，都在打顫。
外面的保全要進來幫忙，佟敏喝了一句，“都不準動！”
然後，對上佟雨揚那雙陰冷的眸子，“佟雨揚，你這點氣力根本就殺不死我，如果你真想殺了我，就該學聰明點，絕食和拒絕治療這種愚蠢的方式，到最後死的只會是你！”
佟敏也不反抗，就這樣任他掐着，她能感覺得到，脖子那兒的皮已經被他的指甲摳破，那兒，有血淌下來，喉嚨裡也想是燃着一把火，可這些都不足以要了她的命，她知道，眼前這個男孩，不會殺了她的。
如果他想殺她，他不會等到今天。
“那你把我殺了，求你把我殺了！”佟雨揚痛苦的聲音揚起來，在這暗夜裡尤爲地讓人心顫，他掐着佟敏的脖子的手倏然又加重了一分手勁。
佟敏的臉色漸漸發青，她蹙着眉，依然沒將他推開，只哽着聲音說，“我不會殺了你，我也不會讓你死。”
“佟敏，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我變成這樣，你還不滿意嗎？你還想要怎麼樣？”佟雨揚突然爆喝一聲，鬆開佟敏，重重地一拳就砸到了牆壁上。
沉重的悶聲落在佟敏耳畔，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佟雨揚那枯瘦的手臂，觸碰到牆邊的開關，‘啪’地一聲，房間裡的吊燈被打開，大片強烈的光線傾灑下來，瞬間照亮整個房間。
長久未見到光明的佟雨揚，乾涸的眼睛，受不住這些光線，眼睛被刺得生疼，他閉上眼睛，整個人一顫，就沿着牆壁，緩緩地跌落了下去。
佟敏也用了很長的時間，才適應過來。
等她睜開眼睛，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裡像是被什麼抓了一下似的，有些澀然。
原本一應俱全的高級病房，此刻裡面只剩下一張*和幾張沙發，其他能砸的，能摔的，都被他摔完了，就連木製茶几，都被他扔了出去。
如果他還有力氣，估計這兩樣東西，都會被他砸了去。
燈光灑下來，佟敏這纔看清楚身邊的人。
不，他現在都不能用人來形容。
簡直就是一副皮包骨。
這樣的佟雨揚，連她都有些不忍直視，心裡泛起了酸水，有些難受。
佟雨揚抱着自己的頭坐在地上，手指狠狠地揪着自己頭上那長久未經修剪的枯發。
佟敏蹲下身去制止他自殘的行爲，可手指還未觸碰上他的手，就被他手上的傷痕給嚇到。
她知道這些傷，一定是他自己割的，那一條條猙獰而可怖的傷疤，縱橫在他的手上，分外觸目驚心。
她已經讓醫生把房間裡所有能的利器都收走了，他是拿什麼東西，這樣自虐的？
“雨揚……”佟敏開口喚他，一貫尖銳的嗓音裡，難得地感受到了一絲柔軟。
佟雨揚沒有理會她，只是蜷縮着自己的身體，悶着頭，一遍又一遍地說着，“你殺了我吧，求你把我殺了！”
手還在不停地揪着那又開始隱隱作痛的頭。
老天，就讓他死了吧！
佟敏握住他那雙冰涼的手，“雨揚……”
她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卡在吼口，就是說不出來，掙扎了許久，才繼續道。
“乖乖接受治療好不好，你難道不想見爸爸嗎？還有你姐姐佟雨念……”
聽她提起姐姐。
佟雨揚好不容易稍微緩和一些的情緒，再次崩潰，他猛地一把推開佟敏，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指着她，大吼，“你別提她，你不準替她，你不要叫她的名字……啊……”
他抱着自己的頭，開始往牆上撞。
他現在還有什麼臉去見姐姐，如果讓她看到他這副樣子，那一定會比殺了她還要痛苦的，他不要見她，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