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通不敢在縣城多呆。
連夜就出了城,回了赤峰嶺山寨。
把在縣城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跟大當家說了。
白彌勒聽了這些話,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心裡暗道不妙。
秦子穆越是囂張,越證明他有這個底氣。
白彌勒不得不叫人加強了赤尾嶼的守備。
赤峰嶺易守難攻,就算他秦子穆親自來,白彌勒也不怵。
怕就怕秦子穆找上赤尾嶼。
赤尾嶼是北河支流上的一座水旱兩用碼頭。
水軍又是白彌勒的短板。
秦子穆要是有心搗亂,赤尾嶼很難保得住太平。
但就算秦子穆佔領了赤尾嶼,也根本利用不起來。
因爲赤尾嶼離赤峰嶺太近了。
這也是這麼多年,赤尾嶼一直在赤峰嶺這夥山匪手中的原因。
秦子穆胃口大,他白彌勒也不是吃素的。
赤峰嶺能屹立三十餘載而不倒,可不光是因爲地處三縣交會處。
其山寨所在地赤峰嶺在南嶂縣境內。
白彌勒在立寨之初,就聰明的採取了兔子不吃窩邊草的策略。
把自己的業務重心一直放在臨近的谷城和房陵二縣。
南嶂縣則一直被他當作大本營來經營。
除了收取歲糧之外,很少在南嶂縣域內幹綁票和剪徑的生意。
收取的歲糧,一半也都孝敬了縣裡的頭腦。
這也是赤峰嶺沒被秦修德吞併的一個重要原因。
如今秦修德的兒子回來了。
看樣子南嶂地界上,勢必會有一場大仗。
其實白彌勒心裡很清楚,秦子穆急於收攏三灣五嶺勢力,無非是想爲父報仇。
他的敵人正是從他手裡搶走了山茅的楊墨。
此人跟呂家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白彌勒比三灣五嶺的當家人都看得遠。
其實眼下的局面,背後離不開京西道安撫使呂文德的操縱。
秦子穆不過是這位鄭國公手中的棋子。
這位安撫使大人似乎並不在乎過程,他只想看結果。
到底是誰最終留在了棋盤上,這對他纔有意義。
跟秦子穆掰手腕,就是在跟呂文德作對。
那就必須靠上一棵大樹,一棵足以抵得過京西道一把手呂文德的大樹。
白彌勒就找到了這棵大樹,這人就是鄭仕弘。
據他了解,鄭仕弘背後的靠山可不簡單。
那是當今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他也知道,遠水解不了近渴。
想要依靠別人,你得先拿出自己的實力。
讓別人明白你有這個資格傍上他們。
如今秦子穆已經瘋了,爲求生存,他少不得要去縣裡會會這條瘋狗。
就在赤峰嶺大當家白彌勒準備前往南嶂縣城,與秦子穆談判的同時。
三灣五嶺的土匪頭目們,除了黃天蕩大當家黃昊之外,其他人全都如坐鍼氈。
答應了秦子穆,就是得罪了鄭仕弘,兩邊都不好交代。
他們只能靜待時變,先看看赤峰嶺的白彌勒怎麼答覆。
如今的南嶂縣,水寨以黃天蕩居首,旱寨以赤峰嶺爲尊。
據說金水灣的大當家賽子淵程鳳舉已經歸附秦爺,穩穩坐上了副盟主的寶座。
秦子穆想拿出什麼來招攬白彌勒,衆匪首拭目以待。
衆所周知,白彌勒雖然是個頭上有真戒疤的和尚,卻從來不吃素。
當和尚那會兒就吃喝嫖賭,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是個心眼很小,胃口很大的惡僧!
副盟主的位置許給了程鳳舉,白彌勒豈能安心聽秦子穆擺佈?
三灣五嶺的頭目們,都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紛紛考慮該站在哪一邊。
這一切,全都是因爲一個小木匠引起。
這小木匠憑藉一己之力,攪得南嶂縣境內雞飛狗跳。
頭目們想起此人,都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這小木匠正是楊墨。
土匪頭子爲什麼都這麼恨楊墨?
還不是因爲,他挑動了整個南嶂百姓的神經,開了民智。
讓百姓們全都變了,變得比土匪還兇。
現在好幾個大村都組建了護衛隊,抗繳歲糧。
很多村民更是直接去了楊墨所在的村子做工,把田地都撂了荒。
反正種地一年到頭都是給土匪和官府種的。
連自己的口糧都不夠。
還不如直接去老山村吃糧做工。
稅也繳了,人也有飯吃。
這些行爲動搖了土匪們的根基。
如果再不加阻止,他們就沒法混了。
綠林中風起雲涌之時,老山村中呆着的楊墨卻對此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最近各寨土匪們去縣城的次數突然多了起來。
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一時還沒辦法得知。
不過他相信,這種局面很快就能有所改觀。
因爲曾經身爲呂家軍首席斥候的山貓來了。
山茅一到村子裡,就迅速進入了角色。
領着三十幾個經過初步考覈的年輕後生,在後山集訓。
首先訓練的是耐力,每天必須十公里越野跑。
這一舉動在第一天就淘汰掉了三分之一的隊員。
第二天又是負重越野五公里。
二十幾人的隊伍又淘汰了三分之一。
緊接着,是攀爬,越障和刺殺訓練,上演的是全武行。
楊墨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他要的不是刺客,而是能探聽消息,無孔不入的斥候,臥底,密探。
本着用人要疑,疑人要用的心態。
楊墨把山茅叫來,與他進行了一次長談。
不過在這次談話之後,楊墨就再也沒有干涉過山茅的訓練。
因爲山茅有理有據,說服了楊墨。
楊墨只能耐下性子,等待那羣貓仔子們成長壯大。
等一系列的體能訓練結束,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這天傍晚,山茅終於有所行動,帶着僅剩的幾個小子們出了村。
至於去了哪裡,連楊墨都不知道。
山茅趁着夜色在密林中急行軍,直往西北的深山裡扎去。
全隊上下,除了他之外,對目的地一無所知。
等到他在前頭一伸手,止住隊伍時,月上中天,秋涼如水。
幾個經過重重考驗的小子們就着月光定睛看去。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赤峰嶺後山。
高聳的山嶺在夜色中,就像一位降臨人間的凶神。
張牙舞爪的俯視着山窪裡的幾個人。
山茅撥開一叢茅草。
茅草後面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大洞。
洞裡面黑得深沉,什麼也看不見。
山茅摸出火鐮,點起一支火把,領着幾人深入洞內。
衆人一路向上攀爬。
直到前方隱隱現出光亮。
山茅滅了火把,帶着幾人朝洞口摸去。
洞口處生着一堆篝火,在夜風中噼啪作響。
兩名嘍囉歪在火堆旁的草窩裡,縮成一團。
山茅大手一揮,大步走上前去。
幾個小子頭皮一緊,嚇得兩條腿就跟灌了鉛似的。
眼見隊長都走遠了,他們纔不得不邁動僵硬的腿,跟在後面。
隊長山茅大步流星,直往火堆旁走去。
幾人的心臟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走入光亮中,火堆旁的兩個嘍囉才發現他們。
其中一個嘍囉嚇得一個激靈。
從草窩裡翻身爬起,厲聲喝道:“什麼人?”
幾個小子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