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何出城,燕芷、溟無敵倒是並未放在心上,也是藝高自然人膽大之故。只是未料原本並不擔心的出城,實則是一個大麻煩。
次日溟無敵的朋友,那掮客探得消息回來,道:“四門均已重兵把守,四面城牆上皆有士兵巡邏。禁兵正在城內挨家挨戶搜索。恐怕連這煙花巷子亦難倖免!”
溟無敵便道:“管顧不得了,咱們衝殺出去,那些士兵哪個敢真阻擋我們!”
掮客道:“溟兄休如此說,我是親去城門口看視的,各個城門均有重兵把守,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衝過去的。”
燕芷冷笑一聲道:“看來皇上是真打算要咱們的命了。阿悠,寒心麼?”
能不寒心麼?經過一夜歇息,韓悠已經沒有了忿懣,而是覺得可憐,韓悠是真的開始憐憫皇帝了。爲了皇位,不顧道義,更不顧及親情、友情乃至生死之情,皇帝做這一切的時候,會快樂麼?不會,絕對不會,自從趙庭玉死後,皇帝就沒有再笑過,這麼多年了,令皇帝無法展顏的,恐怕已經不是庭玉之死,而是身處高位所無法避免的種種煩擾之事,令他難以開懷罷!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韓悠若有所思道:“不要責怪皇上,各有苦衷罷了。悠之,這樣亦好,經了這事,阿悠再無牽掛了!”
“還不怪皇帝老兒,我說阿悠,依我阿生的性子,和師兄入宮去,把皇帝老兒的腦袋取出來亦非不可能!”
“溟無敵,要去你自去,我可不會與你去趟那混水!”燕芷卻並不配合,反駁他道。
“別鬥嘴了,走罷,咱們去瞧瞧外面甚麼狀況,再相機行事!”南宮採寧道:“早點脫身總好,呆得長了,難保不出意外。”
於是四人稍作改扮,脫了華服,着穿掮客帶回來的尋常百姓衣服,將身上的金銀首飾亦盡收了起來。這纔出了煙花巷子,躲躲閃閃向北門而去。
街面上人來人往不少,不時一隊騎兵衝突而過,驚得雞飛狗跳。好在燕芷與溟無敵皆是機敏無比之人,遠遠地便閃避開了。
一時到得北門,果見城門內外皆是禁兵把守,足有百餘人。且盤查得格外嚴密,甚至連一隊出殯的儀仗亦要開棺檢驗。
這場面連溟無敵也是咋舌不已,笑道:“皇帝是存心要留咱們在京城多居幾日了!師兄,倒是未曾想有一日,堂堂戰神亦會如此狼狽,如喪家之犬一般罷!”
燕芷翻他一眼,並未理睬。四人怏怏離開北門,又往其他城門去察探一番,皆是一般無二,防備甚是嚴密,若只燕芷、溟無敵二人,倒還不妨,只是二人擔憂韓悠、南宮採寧安危,不敢硬闖。
走了半日,四人俱已疲乏了,正要尋個僻靜酒肆吃喝再說,忽然角落裡鑽出來一個江湖客,作揖道:“在下河海幫京畿分舵舵主陳楚生,特奉幫主之命恭請四位!”
四人怔了怔,燕芷問道:“你可知我們是甚麼人?”
“戰神燕將軍,現封定國公和定國夫人。溟將軍及夫人南宮採寧!”陳舵主從容答道。
溟無敵不禁笑道:“原來是老風的弟子!還是老風深謀遠慮,沒把河海幫散了。阿生還以爲混上了朝廷的官爵便永保富貴,把我無敵宮的姑娘都遣散了,失策、失策!”言語之間懊悔莫及!
韓悠卻望着陳舵主,憂心道:“多謝陳舵主好意,但咱們如今是朝廷要犯,陳舵主不怕連累河海幫衆兄弟麼?”
陳舵主正色道:“定國夫人這話是卻教河海幫兄弟寒心了。以咱們河海幫與定國夫人的淵源,就算夫人振臂一呼,教咱們造皇帝的反,河海幫亦不會皺下眉頭的。”
“好,多謝陳舵主,咱們便去打擾幾日!”
原來昨夜之後,京畿城內搜捕韓悠四人的消息已然傳開,風將軍得訊大驚,立時便傳來令,教河海幫衆弟子四處找尋韓悠等人!這河海幫本就勢力甚廣,風幫主又在朝中爲將,近年來更是成了勿庸質疑的江湖第一大幫派。京城之中的河海幫耳目更是遍及大街小巷,官府找尋不到的地方,卻瞞不過河海幫。
陳舵主將韓悠等四人帶至一間鏢局,道:“這是我河海幫所屬鏢局,亦是京畿分舵所在。諸位放心在此居住,風幫主稍時便會來相會!”言罷吩咐屬下好酒好菜地上了滿滿一桌子,陳舵主親在一旁勸酒挾菜。
酒過三巡,外面一聲響動,卻是風幫主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哈哈哈,韓女俠、燕將軍、溟將軍、南宮姑娘,貴客啊貴客,我河海幫能迎來這四位貴客,陳舵主,你也算是有天大的顏面了。”多年來,風幫主對韓悠的稱呼始終未變,無論是那是率領長安軍對抗廣陵王,還是重回漢宮被封定國夫人。
韓悠苦笑道:“咱們四人,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犬,已是命懸一線朝不保夕了!”
“韓女俠且寬心,俺老風已經會同幾個原長安軍舊將商議過了,擬定散下英雄貼,邀集天下英雄好漢趕赴京畿。若是想出城,那憑咱們河海幫一己之力已然可以萬無一失。但俺老風覺得,皇帝這回忒不地道,若不煞煞他的威風,他還真不知道他這皇位是怎麼來的了!”
“老風,汝想作甚麼?”溟無敵非常期待地問道。
“韓女俠既走,俺老風也不想再在朝中爲官爲將了。但要走,也不能狼狽逃竄,倒要走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等天下英雄齊集京畿之後,咱們便堂堂正正地從城門出去!”
“這個想法倒是妙得緊!”溟無敵原就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聽了這話,豈有不感興趣的。“只是不知道這英雄貼撒下去,會來幾個江湖客?”
“放心罷,以韓女俠在江湖中的名望和我河海幫的勢力,不敢說天下知名英雄皆將赴會,但十停至少也會到來九停!”
風幫主這話也未非吹牛誇口,次後幾日,京畿城中果然日漸多出許多江湖客來。那些江湖客以鏢局爲中心,佔據了周圍的幾乎所有酒肆客棧,而有頭臉的,皆由河海幫接入鏢局中安頓了。
韓悠之前還並未知自己在江湖客中享有如此崇高地位,但見那些有頭臉的江湖客,一見面之下皆與自己抱拳行禮,倒把燕芷撂在其次了。
閒時溟無敵不禁打趣韓悠道:“果然是當過武林盟主的,名位聲望竟蓋過了我師兄!”
說起武林盟主,韓悠倒猛想到確有這麼一回事。當年爲救獨孤泓而劫天牢,糊里糊塗的被黑老大唆掇着當了一回僞盟主。當然這恐怕不能算得數,要說在江湖客中結下人脈,還當推在無名山居住的那些時候,以及後來廣招天下英雄抵抗廣陵王。
想到可以再見當年那些江湖客,韓悠不免心旌搖盪起來。那些崢嶸歲月,那些快意江湖瞬間涌入腦海裡。
未過幾日,韓悠等人正在鏢局裡與江湖客說話,忽聽一個鏢師闖進來,道:“黑山寨後秦侯到了!”
老黑?韓悠心中一動,已經大踏步迎了上去。老黑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一副黝黑臉膛,笑起來更顯得牙齒雪白。
“阿悠,俺老黑來也!”
“老黑,黑娘子呢?”
“黑娘子她率着黑山寨兄弟們次後趕到,俺老黑性子急躁,快馬加鞭趕過來了。阿悠倒是說說,那皇帝老兒犯了甚麼毛病,連你阿悠也敢問罪了!”
“提他作甚麼?”韓悠這幾日與江湖客們大碗飲酒大塊吃肉,早把不痛快的事情盡皆忘卻了,當下撇撇嘴道:“還得多謝皇帝呢,若非他要拿我,阿悠還不得與這些江湖好漢們會面!”
風幫主見天下江湖好漢到得也差不多了,因京畿中驟然涌現大批江湖客,亦引起了朝廷注意,恐夜長夢多,因此與燕芷韓悠等人商議道:“後日便是黃道吉日,不若就在後日召開英雄大會,咱們轟轟烈烈地鬧一場,然後奪個城門風風光光地離了京畿這是非之地而去!”
燕芷道:“悉聽風幫主安排!”
“只望風幫主約束衆弟子,亦教各位好漢莫以傷害士兵性命爲要,少些生靈塗炭纔好!”韓悠畢竟也是當過將軍,知那些士兵大多是貧苦人家孩子,當兵從戎亦是迫不得已,能不損傷性命自然是不損傷的爲好。
“這個請韓女俠放心,咱們不過是想給皇帝看看咱們的威風,又不是想造反奪他皇位,無十分必要,不會殺傷人命的!”
商量畢,於是派人去請各門各派的掌門來商議英雄會一事。一時衆掌門把鏢局塞得門盈室滿,風幫主略略統計一番,接了英雄貼來京畿參加英雄會的,少說也有數千人,加上河海幫,幾乎又可組建一支長安軍了。
眼見江湖客那一張張豪邁灑脫的臉龐,韓悠心中一陣感動。相比於漢宮那些官宦臣僚,這些也許有些粗俗、有些莽撞的江湖客,不是可愛得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