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韓悠有些恍惚的神色,獨孤泓接着道:“有一次,司馬昭容來府裡賞花,泓偶爾聽得樂瑤對她說道:‘即使是得了皇子,終究無法當上皇后了……’等語,那時候,司馬昭容還在懷孕,並未將小皇子誕下。”
“阿泓,你……你甚麼意思?”韓悠忽然感到背脊涼得不行。
“泓的意思是,樂瑤會不會和司馬昭容聯手,設計陷害卓皇后……”
“不要說了,阿泓!”韓悠忽然有些失控地大叫一聲,即使獨孤泓沒有挑明,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虎毒不食子啊!這種設想讓韓悠無法接受,急忙打斷了獨孤泓。
“這當然是泓的假設,泓亦不希望這是事實!”
正說話間,忽然聽得有雜役大呼小喝道:“將軍回府了,將軍回府了!”
韓悠一愣,燕芷這麼快便回來了?心虛地瞥了一眼獨孤泓,獨孤泓的表情亦有些僵硬。
憑甚麼心虛,自己和獨孤泓又沒甚麼不可告人之事,韓悠心中暗笑自己,對獨孤泓莞爾一笑:“燕芷回來了,咱們去見見他罷!”
對於夜晚還在自己府中的獨孤泓,燕芷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也只是一閃即逝,友好地和獨孤泓寒喧幾句,獨孤泓本打算告辭,但轉念一想,燕芷方回,自己便提出告辭,豈不教人懷疑自己心虛,因此忍住。
韓悠亦不迴避獨孤泓,向燕芷問道:“可有收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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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芷卻看了一眼獨孤泓,有些不願透露的意思。“不妨,阿泓是自己人,說罷,此行可有收穫!”
“那太監老家原有父母和一個兄長,只是兄長前年已經死了,如今只有父母。果不出其芳所料,他父母果然得了一大筆金銀。如今那父母已被我帶入京裡,只要見到那送金銀去的太監,他們願意指證!”
“好!只要能尋出那送金銀的太監,不難查出幕後主使。”韓悠喜道。
“阿悠原來早有安排。”獨孤泓嘆道:“可是宮裡那麼多太監,總不成教他們一個個去辨認罷!再說一旦透露出去,這太監恐怕也活不長久,早被滅口了。”
“安國公,怎麼,如今汝亦捲入其中了?”燕芷向獨孤泓笑吟吟道。
“也許阿悠的判斷是對的,卓皇后並不是毒害小皇子的真兇。泓只願還原真相,給皇上和不知事的小皇子一個交待。”
韓悠索性將獨孤泓的揣度一併說了出來,燕芷聽得這樣大膽的猜測,亦是大驚,笑道:“絕無可能,絕無可能!人心再毒亦不可能毒過於此,阿泓,汝的猜想太過大膽了!”
“目前爲止,一切都只是猜測,全無真憑實據。”韓悠道,“既是猜測,越大膽越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咱們再不可被動挨打,卻要出動出擊了!”
“其芳可有甚麼計劃了麼?”
“是啊,阿悠說來聽聽!”
“天機不可泄露,再說阿悠亦未思想妥當,還有些細節需要考慮。待計劃妥當,自然有你們的事情要做。”
郵韓悠不肯透露,獨孤泓與燕芷也不好勉強,只得作罷,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獨孤泓不便再打擾下去,告辭回府而去。
見獨孤泓離開,燕芷方一把攬住韓悠,急急道:“讓悠之瞧瞧,沒傷着哪裡罷!”
“悠之你亦知道那件事了麼?”
“唬我一跳,因此這般急匆匆地趕回來了。其芳你知我多少擔心你麼?早知如此,便不該管這閒事,任是誰殺了小皇子,皆與我們無關。我可警告你,今後再不要去宮裡居住了,就在府裡呆着,留在我身邊!”
“緊張甚麼,這不是好端端的麼?本宮吉人自有天相,區區幾個刺客,豈能納我命去。哼,倒是敵人沉不住氣,若非他們刺殺於我,阿悠還不敢確信到底是不是卓皇后毒殺了小皇子呢。如今看來,一定是另有其人了!”
“方纔安國公所說的話,可信麼?”
“不似撒謊,但也不可盡信!”
“是啊,安國公的推測太瘋狂了,竟然認爲樂瑤和司馬昭容聯手,剷除卓皇后。情理上看,司馬昭容確有取卓皇后之位而代之的動機,但卻要付出犧牲自己的兒子。這可不是任何一個母親可以做得到的!”
“可是。”韓悠忽然幽幽道:“皇子還可以再生,皇后之位卻不可再得!”
“難道其芳也信獨孤泓的話?”
“不管信不信,咱們知道了就好。悠之,奔波了幾日也疲憊了罷,可要阿悠服侍着歇息。”
“自然要了!”燕芷嘿然一笑,與韓悠相攜入了進入臥室。小別勝新婚,燕芷實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番溫存之後,燕芷抹抹額上的汗珠子,又爲韓悠捋了捋青絲,忽然道:“其芳,悠之還是擔心你啊!”
“擔心我甚麼?那些刺客嗎?不是沒有得逞嘛,哼,今後再無機會了。下手倒是又快又狠,險些就着了道兒。”
“這麼是避過了,可是以後呢?你這愛管閒事的,漢宮這等是非之地,最不缺的便是閒事。悠之是擔心你遲早還要捲入是非之中啊!”
燕芷算是瞭解自己的了,說好不問世事,安心享清福,可是事到臨頭,有些事情豈能不管。忽然想到皇帝最近對自己的態度,也不似原先那般友好了,俗語說伴君如伴虎,再深的情誼,再大的功勞,在漢宮這等地方,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湮滅,沒有臣子可以永遠留在皇帝身邊,何況是自己這麼一個入碟的公主呢?
“其芳,答應悠之,這件事完了之後,再不要管任何事情了,咱們泛舟四海,遍遊天下去,可好?”
“好,依你!就怕時間一長,你會煩悶阿悠呢!”韓悠嗔一聲,貼在燕芷寬闊而堅實的胸膛上,溫暖的體溫給了自己無限的力量和安全感。
燕芷的手又撩了上來,酥*酥癢癢的感覺如電般通徹全身……
漢宮刺客事件使原本漸漸平息的京畿又開始騷動起來,禁軍重又戒嚴,四處拿人,將京畿鬧得雞飛狗跳。百姓與官宦皆是人人自危,而作爲旋渦的最中心,漢宮裡也並不平靜。刺殺事件發生後,皇帝果然下令召集工匠入宮,將漢宮所有秘道皆一一封堵了。
雖然名義上是爲防止再有刺客入宮,但韓悠總感覺封堵秘道,多少有些針對自己的意思,畢竟,最熟悉漢宮秘道的人,正是自己。秘道被封、國脈亦早被髮掘,連國寺亦不復存在,韓悠身負的聖女之名,其實已然名存實亡。
這也不管他,正好無事一身輕。但隨後的壞消息,卻韓悠不得不行動了起來。
壞消息是,皇帝果然不顧卓皇后並未認罪伏法,悍然下旨將卓皇后處斬。而且還是削去皇后之名,以庶民身份斬於菜市口。
得到消息,韓悠不顧一切地帶着燕芷趕往菜市口。在做其他事情之前,必須要阻止皇帝幹這件蠢事。這是韓悠唯一的念頭。
通往菜市口的道路已然是人滿爲患,人們摩肩接踵地涌向行刑之處,比趕集還要熱鬧數倍。在惶恐不安了十數日後,人們期望以卓皇后之死來結束混亂,而平民而抱着瞧熱鬧的心態,爭先恐後地欲目睹一位皇后的行刑過程。
駢車已然無法通行,在幾名燕府護衛的驅策下,好不容易打開一條通道,燕芷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洶涌的人羣,警惕着防止意外事件。
菜市口已被漢宮禁軍牢牢把持,隔開十數丈見方圍起了行刑的臺子,卓皇后、卓丞相等幾個主犯穿着囚衣,背插“斬”字木牌,面色死灰地跪在地上,他們身後則是抱着鬼頭大刀的劊子手。
行刑臺正對着監斬官,主監斬官正是刑部的劉大人。這種傷人性命的差事,劉大人似乎也並不情願,低垂着頭,神情肅穆,手指下意識地敲着桌子,而桌上正是皇帝親頒的斬首御旨。
雖然離行刑之處不過數十丈遠,但這裡人流更爲密集,燕芷和幾個護衛拼盡全力方擠出一條通道來護着韓悠往前蹭去。不時還遭人唾罵幾句,惱得燕芷幾乎就要上前與人毆鬥。
當他們終於抵達最外圈時,卻被禁兵阻擋住了。
“定國公,定國夫人!”那些禁兵長在漢宮中廝混,自然認得韓悠燕芷,倒吃驚不小,攔又不是,不攔又不是,好生爲難。
而這時,已經聽到劉大人長身而起,先是誦讀了一遍御旨,然後喝道:“時辰已到,送囚犯上路!”將“斬”字令牌棄於地上,那些劊子手上前,將卓氏人等罩了蒙面黑紗,退後一步,高舉鬼刀大刀,便要行刑。
“住手!”韓悠顧不得禁兵阻攔,將那士兵一推,一面高喝一面衝了進去。旁邊不知情的禁兵見有人擅闖刑場,一時俱圍了過來。及至看清是韓悠,同樣亦是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處置。
“劉大人,刀下留人,本宮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