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張黑沉卻又頗有幾何設計感的名片,尤其是那拓金的名字,柳飄飄心口快速地跳動着。幾番浮沉,她接過了名片。
而程少華的腳,也離開了電梯。隨着他的身影,在踢踏的皮鞋聲中,消失在地下車庫裡。
電梯門關上,頭頂的白熾燈照耀下,柳飄飄無比珍惜地捧着手中的名片,食指輕輕撫摸上名字,每一下,都小心謹慎,彷彿是在觀摩一件稀世珍寶。
“叮……”
電梯清脆的開門聲,將柳飄飄沉浸的世界打破。
回過神來的她才驚覺原來自己忘了按樓層,電梯一直停在地下室。眼見陌生的人走進來,她慌張地將名片塞入懷裡,按了三樓退到電梯最角落。
出了電梯,爲了平復剛纔激動過頭的心情,柳飄飄去了開水間,尋來一隻水壺接了一壺熱水。當她平靜了心情走向王弟二人所在的病房時,剛進門就聽到方沁冷漠的聲音。
“分手吧。”
顧磊站在靠玻璃的那一邊,背光而立,原本是看不清模樣的,卻因爲方沁毫無徵兆的一句話,震驚不已,面色慘白。
掃眼左右,蘇晴晴和王弟並不在。大抵是被方沁支開了。而貿貿然闖進來的她,卻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應對。
走嗎?
現在的狀況,尤其是方沁那決絕的聲音,真的不是因爲生氣才說的?
回想起當初方沁因爲顧磊那歡天喜地的模樣,比王弟還要瘋狂。而跟顧磊在一起時,無疑她很幸福很甜蜜。
一番猶疑,在二人誰也沒開口的時候,柳飄飄鼓起勇氣走過去,將水壺放在桌上,隨即對方沁說,“方小姐,你別衝動!”
二人對於無端出現的柳飄飄顯然都沒有預料。但也就幾瞬間之後,方沁發出一陣冷笑,她揶揄地看向柳飄飄,說,“我衝動?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衝動了?”
“方小姐……”
方沁斜乜一眼顧磊,眼神裡卻盡是絕望,“我以爲我喜歡上的那個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卻沒想到,到頭來不過是個縮頭烏龜。飄飄,或許你說得對,是我太固執,固執地以爲自己看上的男人會不一樣。呵!可笑!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
“沁沁,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是什麼樣!”
顧磊不說話尚好,剛一開口,瞬間激怒了方沁。她憤然反駁,隨即激動的坐起身,數落起顧磊的樁樁“罪行”。
“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差點兒被人砍死的時候你在哪裡?在所有人都爲了我拼死而上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在手術室裡瀕臨死亡,渴望再見你一面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好不容易醒了,我希望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可那時候你又在哪裡!”
方沁拼盡全力,歇斯底里地將心裡的不快和絕望大聲控訴出來。堪堪讓顧磊無言以對。
她憋了那麼久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如決堤的大壩,萬千洪水傾瀉而下。
顧不得凌亂的頭髮,她將頭埋在膝蓋之間,痛
苦出聲。一直以來強做的堅強,也就在這時候,悉數潰敗。
柳飄飄愣在原地。
這樣的方沁,她從未見過。那個堅強地能夠將世界掌握在手中,總是談笑風生,沒覺得什麼事兒能讓天塌的女人,這時候卻脆弱地像一顆臨冬的枯草,似乎輕輕一壓,就能結束生命。
顧磊帶給她的衝擊之大,讓人始料未及。縱使是顧磊,也完全被她適才的話震住。每一句質問都鏗鏘有力讓他無法反駁。縱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就在他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卻發生了事關生死的大事,妄他還說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仔細想想,他還有什麼資格?
不……
如果就這麼放棄,他纔對不起方沁的心!
錯誤可以彌補,但若是應承下分手之說,那麼他們兩個人,就真的要緣盡於此。
方沁的話從來不是說着玩,他完全相信,如果接受分手,恐怕從今以後,方沁都會跟他形同陌路。
這樣的事情,他決不允許!
“我不同意。”
心裡這麼想着,顧磊也就這麼說了出來。不卑不亢,堅定不移。
埋頭的方沁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卻再次爆出一串冷笑,她呼喇一把臉,擡起頭看向顧磊,異常堅定地說,“我不是再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從現在開始,我方沁與你顧磊,毫無干系!”
說出最後四個字時,方沁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撇開臉,不敢再看顧磊一眼,她害怕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會被他的目光擊潰,再次拖鞋。
這樣的事,她纔不要!
“既然你要跟我劃清界限,那是不是說,我做的任何決定,你也無權干涉?”
良久之後,顧磊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她心頭一顫,他要做什麼?
就在她狐疑地看過去時,顧磊卻忽的提步離開病房,果決的背影,真是不含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就是……結束了?
當關門聲響起時,方沁的心口猛地顫抖起來。過度激動的情緒,使得她開始頭部疼痛。一手捂着頭,一手捂着胸,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正在席捲全身。
“方小姐!”
尚且愣在原地的柳飄飄發現方沁不對勁的狀況,連忙跑過去一邊扶着她一邊按響鈴鐺,催促醫生和護士到來。
直到護士給方沁打了一針鎮定劑,她才慢慢緩過勁兒來。躺在病牀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腦子裡回想着和顧磊說的那一番話,仿若夢一般不真實,卻又像鋒利的針,紮在心口上,痛不欲生。
被支走的王弟和蘇晴晴此時也回到了病房,從柳飄飄那裡,知道了事情始末。三個人看着愣神的方沁,沉默無言。
也的確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能夠說什麼呢?
一切都是徒勞。
即便想要勸和二人,也得等她緩過了勁兒,有點兒後悔之意才動口。
接下來的時間裡,方沁都異常安靜,只是偶爾會盯着病房的門,彷彿在
等待什麼人的到來,但一有人進來,她就立馬扭開了頭看向窗外。
和她朝夕相處的王弟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要是像以前,她肯定不遺餘力地打趣她,但現在方沁神經脆弱得不行,王弟是連喝口水都幾乎悄無聲息。但她卻沒發現方沁眼中一次次的失望。
不過如此嘛……
當日顧磊信誓旦旦地衝她說的話,仍舊曆歷在目。可這過去了纔不過兩天,人就再次消失不見。
方沁還能說什麼呢?
早就不該對男人抱有幻想,尤其是那麼一個縮頭烏龜。枉費當日見他挺身而出,自己還被他的表象矇騙,一見鍾情。
現實實在是給她好好上了一課。
“吱……呀……”
方沁對着窗外的風情心中暗自計較時,病房的門輕輕被人推開。
王弟眼見進來的人,頓時兩眼瞪大。隨即餘光瞥向尚未發覺的方沁,眼軲轆一轉,自覺下牀,架着柺杖離開。
關緊了屋門,王弟縮在一角,隔着一溜玻璃往裡瞧,見顧磊帶着食盒走向方沁的病牀,悶聲偷笑。
“教練,看什麼呢!”
蘇晴晴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驚得王弟手腳亂顫,一個不留意,柺杖就左右橫倒,幸而她手腳麻利,順着牆根兒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纔沒有在大庭廣衆下摔得四仰八叉。
她暗自拍拍胸口,緩解那被驚嚇的心。在蘇晴晴不明所以撿回柺杖後,朝她指了指病房。
蘇晴晴會意,從隔門玻璃看進去,自然也看到了顧磊。只是他身材太過魁梧,完全將方沁的身子擋住,看不清她這時候是什麼表情。
“嘖,我就說嘛,這人也沒看起來那麼不濟。教練,咱們去溜溜?”
“成。”
兩個人識趣地離開病房,而裡頭的兩個人,卻在僵持着。
顧磊將手裡的食盒放在牀頭櫃上,拉了一把椅子就近坐下。
“我做了湯和粥,趁熱喝。”說着顧磊將食盒一分爲三,嫋嫋的熱氣帶着久違的肉香,飄向方沁的鼻翼。
她聳了聳鼻尖不言不語不搭理,只看着窗外,臉上的神情冷若寒蟬。
“方小姐,是你大哥僱我來照顧你。我是拿薪水做事,還請你別讓我爲難。”
方沁怎麼也沒料想到一向老實得有些木訥的男人竟然會說出這麼無恥的話。
還有那個方雄!難道不知道自己和這個人分手了?竟然還要僱他來照顧自己,要真是有心的,那保姆一二三不比他專業一點?
存心膈應人!
越是往深了想方沁越生氣。臉上的冷漠再也繃不住,被憤怒取代。
發現她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顧磊欣慰地笑起來,嘴角的弧度上翹得恰到好處,正是陽光充沛之際,衝破窗戶灑到他臉上,任是誰看了也會被迷亂心智。
方沁卻因側身背對着他,並未看到這讓人心動的一幕。不過倘若真看到了,她反而會心有不甘。她不想就這麼原諒了這個人,不能這麼便宜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