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
這一夜發生在清河農場的炸監暴動,震動了中央。
畢竟是在京城,距離中南海□也就不到一百公里,市區人口稠密,機關單位衆多,倘若真讓三兩個性情兇悍的匪徒越出高牆,潛到城裡撒野,後果不堪設想。
那晚跑出牢號參與打鬥的人員,全部被關禁閉,隔離審查,接受嚴格訊問。清河監區戒嚴一個月,所有人不準邁出牢門一步。
還有若干口子人,橫着讓擔架擡着送去醫院搶救。
馬小川腦震盪,嘔吐不止。
賴紅兵胸部腹部多處中刀,下半身染紅。
張大虎肘部讓筷子刺穿,小前臂吊在胳膊肘上晃盪,關節套不上了,臉讓胡蘿蔔刨子刨出瓜皮似的花紋。
樑子那小崽子是最精明的,讓羅強邵鈞打倒在地時這丫的裝死逃過一劫,然後趁獄警大部隊衝進來清監,從監道門溜了出去。這小子在夜色中爬上高牆,發出“啊”一聲淒厲的慘叫。第二天凌晨武警打掃戰場發現這人,是掛在高壓電網上的,衣服和一層皮都燒焦了勉強剩個人形兒……
當然還有賈老爺子,倒在成功越獄的最後一道關卡上,後心中槍,讓人擡進急救室。
另有兩名武警被炸藥殘片擊傷,一名武警被狙擊子彈打穿頭部當場身亡。
……
出這麼大事兒,死傷這許多人,監獄長監區長和各大隊隊長難辭其咎,一個個就地停職接受調查。
偵訊室裡,公安機關和檢察院調查組的人,把犯人挨個兒提來,審問情況。
魏傳林(刺蝟的大名兒)抓着他自個兒的刺頭說:“是,是我把七班、三班門鎖撬開的。”
“警官同志你們明察啊,當時啥情況啊?我不撬門不成啊,他們對面的人有鑰匙,我們沒鑰匙,那我們只有撬鎖了!”
“我們班就沒想越獄,我們是起義的我們好人!我們就是要攔住二大隊那幫小王八蛋越獄!”
陳友順(順子的大名兒)交代說:“我想喊住馬警官,我察覺出二大隊可能有貓膩,他們要害馬警官!”
“我們老大當時沒犯病,我就是想救馬警官所以我喊他,這個我們一大隊隔壁好幾個班都聽見我喊了。”
“但是他沒聽我的,他進了對面那個班,就讓人打了,那夥人肯定算計好了憋着要害條子!”
“然後我們就撬門衝出去了,把人搶回來,馬警官是我們幾個救的,要不然肯定讓他們打死了!”
胡巖口供說:“我當時沒想逃跑,我當時跑出去是找我們大哥。”
“我們老大都還沒跑呢,我怎麼可能逃跑?我啥都聽老大的。”
“那個賈老頭子有問題,就是他策劃炸號越獄,還有食堂那個送貨的輝子,他手指上有槍繭,我給他剪頭髮時親手摸到了。當時從山上打槍殺害小武警的人,一定是他!”
“這人平時有僞裝的,三監區只有我一人兒見過他真實長相,我瞭解他,我可以幫你們描圖畫像,抓住這個人!”
小狐狸自信着。
終於輪到提審羅老二,公安和調查組的人屏息靜氣,如臨大敵,表情十分嚴肅。
羅強推開桌上一杯白開水,下巴一擡:“來根兒煙。”
“吊窗戶、上老虎凳的,咱都嘗過,你們敞開着上,給煙就成。”
羅強說:“老子之前不知道這夥小王八蛋要越獄,我要是知道,早就報告邵隊長和監區長了。”
“可是老子不是管食堂的嗎,二大隊那幾個崽子在食堂飯菜裡搞鬼,我察覺了。他們要挾老子,不許我聲張,後來我一看,那糖衣小藥丸裡,裹的是毒品……我沒把那些東西擱到菜裡,我擱的是醫務室給我們屋人開的通腸治便秘的瀉藥,爲了蒙他們的。老子清清白白的。”
“我們班的人跟我們一大隊的小邵警官小馬警官都特鐵,看他倆捱了打,我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誰敢欺負他倆,老子就欺負了誰,二大隊那幫崽子還他媽敢還手?老子揍死那羣兔崽子!”
“還有企圖越獄逃跑的那賈老頭子,那天夜裡我追他,我認出他了,他不叫賈福貴,他叫尤寶川。老子二十年前就跟這人交過手,他左手少兩枚手指頭,他是你們公安部通緝犯,你們關他這麼多年竟然沒認出來,那是你們無能,最後還是老子先認出來的!東湖大酒店起大火,燒死好幾個條子,就是他幹得,我們道上人人都知道。”
……
透過偵訊室的大玻璃窗,公安部幾個大頭和邵局長坐在小屋裡,看着羅強招供,精明地考量羅強說出的每一句話……
邵局長的頂頭上司、公安部分管刑偵的大頭目,手指敲着桌子:“你們覺着,羅老二說的是實話?”
他的副手翻閱着供詞和證據檔案:“食堂廚房裡帶出來那些東西,筷子,刨子,擦子,不鏽鋼洗菜盆,怎麼解釋?”
頭兒冷笑了一聲:“羅老二啊……這傢伙忒麼早就知道要炸號,備好了傢伙事兒,就憋着這個呢。”
副手說:“可他們也確實救了馬警官和邵警官,救了全監區的人,要不然整個監區沒準兒都得染毒。”
邵局長一直悶頭不語,神色複雜,還沉浸在某些讓他強烈震驚的回憶中。
頭兒瞟了這人一眼:“老邵,你看呢?咱們底下的警察,有時候還來個‘釣魚執法’,羅老二這一出算啥?夠陰的,這叫‘釣魚立功’嗎?他孃的,這傢伙這回可立一大功!”
邵國鋼盤桓半晌,有些事情,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出的,在他這裡,他兒子最重。
邵國鋼說:“我認爲,咱們目前當務之急是要抓三條線。”
“第一條線,尤寶川,尤老二,咱們部裡A級通緝犯,手上沾了多少血,六年都沒能抓着人,以爲他死了,這人終於伏法了,他一定掌握很多案子。”
“第二條線,私自帶入監獄的毒品怎麼回事?這是一種新型毒品,產於緬甸,北方尚且比較少見,這裡面一定有一條毒品線,毒是從南方來的,再由人運毒藏毒帶進監獄。”
“第三條線,胡巖交代的那個輝子,很可能是打死炸傷咱們武警戰士的那名狙擊手。這人尚未落網,是個非常危險的恐怖分子,首要情急任務是先抓他。”
“至於羅強的問題……”邵局長頓了頓,口氣不太自然,“這人先關幾天,總之跑不了,以後慢慢收拾他……”
坐鎮幕後的幾個領導,在一起研究暴動發生時監道里留下的監控錄像。
邵局長直直地盯着小屏幕裡嘈雜混亂的場面,一幅幅驚心動魄的情景,危難時刻,邵鈞讓人圍攻在角落,一口咬破自己兩枚手指……
他看到羅強從監道里砸開一條血路,用身體擋住邵鈞。
羅強遍身浴血,一雙濃重的眉眼泛着冷兵器的光澤,口裡吼着。
邵國鋼懂脣語,把那一段翻來覆去看了三四遍,讀明白了。羅強當時是在吼,“哪個敢傷邵警官一根汗毛,老子跟他換命”。
“哪個想從邵警官身上取東西,先要問問老子答不答應,想碰他一下,今兒個得先從老子身上踩過去”。
那條監道里關押着兩百多名犯人,兩名獄警深陷重圍,犯人和條子的比例是100:1。如果沒有羅強,沒有七班、三班那一夥亡命徒拼死相保,邵鈞和馬小川這倆小白癡可能讓人活活打死在裡面,就甭想出得來。
羅強那時候把邵鈞緊緊裹在懷中,護着頭顱,眉心面對狙擊槍口,鎮定到沒有一分一毫多餘的表情,目光如磐石般堅不可摧……
要不是倆人道不同不相爲謀,吃的不是一口鍋裡的飯,邵國鋼着實有幾分欣賞羅強,是個爺們兒。
真的面對槍口,生死就那一瞬間,邵國鋼自認他這個當親爸爸的,爲了兒子也就能做到這麼個地步。他沒想到羅強也能做到,沒想到有人搶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專屬的責任,而且眼都沒眨一下,視死如歸……
大樓地下某層的樓道空曠靜謐,頭頂昏暗的燈在水泥地板上拖曳出長長的影子。
邵鈞貼牆根兒走過,從一扇扇鐵門前悄悄溜過,四處尋麼,終於停在某一間禁閉室門口,撲上小窗口,吹一聲口哨。
羅強認得口哨聲,有一回倆人偷偷在獄警澡堂裡洗澡,親熱,三饅頭歡快地晃着蠻腰,一邊洗一邊吹口哨。羅強晃悠悠從牀上起來,悄無聲息晃到門邊,肩膀緊貼鐵門,頭微微側着,閃進攝像頭視野的監視死角。
隔着厚重的一道門,兩人只能透過遞水送飯的小窗口對望,端詳對方被小窗口截出來的四四方方一張臉。
倆人互相看了很久,就這麼看着,看不夠似的,恨不得把對方臉上每一絲最瑣碎的表情、眼膜上每一道溫存的紋路,都吃進自己眼裡。
羅強伸出手指頭,搭在窗沿上。
邵鈞也伸兩根指頭,搭在羅強手上,用指甲互相輕磕、磨蹭。
邵鈞兩根手指指肚上有傷,讓這牙尖嘴利的小耗子自個兒生生扯掉一層皮,關鍵時刻真不帶嘴軟。
羅強捧着邵鈞的手指:“咋不包上?”
邵鈞擺頭:“包上容易爛,晾着好得快。”
邵鈞故作輕鬆着:“我現在用右手打指紋了。”
羅強喃喃地說:“你右手以後也不打算要了?”
邵鈞:“……”
“沒那麼嚴重,真沒事兒,一層皮,很快就再長回來。”
邵鈞解釋着,安慰羅強,知道羅強這人心思重,還不*說,一準兒又得難受掛心。經歷一場惡戰,死裡逃生,邵鈞先前對羅強隱瞞真相單幹蠻幹的惱火,這會兒全都散了。他現在只惦記羅強能否擺脫嫌疑,羅強能否減刑。
羅強輕輕捋着邵鈞手指沒破皮的地方,面無表情,突然湊近了,一口含住邵鈞兩根手指,含到嘴裡。
邵鈞哼了一聲,傷口讓這人口腔黏膜乍一碰到,刺疼。
他疼着,沒有把手拔/出來,看着羅強一點一點吞含着他的手指,一直吞到指根處,用類似口/活兒的動作,吸吮着他,粗糙的舌頭刮撓他的指肚,在他手指頭上打圈兒,討好他,撫慰他。
邵鈞渾身都有些抖,讓羅強弄得腦子裡心裡發燒似的,一手伸進去撫摸羅強發紅的眼,頭髮,摸羅強曾經暴露於狙擊槍口下的眉心,摸羅強腦後無比堅硬的叛逆的反骨……倆人最終把嘴脣貼到一起,隔着小窗口,很費力地互相嘬吮對方的嘴,遷就着那一絲絲兒的溫暖,眼底流露的都是劫後餘生抵死纏綿的強烈渴望。
羅強壓低聲音說:“邵國鋼找你談了嗎?”
邵鈞搖頭:“我爸現在根本沒功夫理我,出這麼大案子,上頭那幫人逼他也逼得緊。”
羅強鄭重其事地道:“你爸知道了。”
邵鈞:“……”
“知道就知道,早晚的事兒。你在乎別人知道?”
羅強脣邊迸出一絲沉穩的笑:“老子不在乎。”
邵鈞表情特別固執,也特認真:“我也不在乎。”
“我就這樣了,咱倆都這麼好了,我不怕讓所有人都知道。”
……
地下室昏暗的樓道拐角處,燈光映出一幅穿黑色風衣雙手插兜的高大剪影。邵國鋼默默看着他兒子焦渴地扒在禁閉室小窗口上,跟裡面的人勾着手指,說悄悄話,親嘴兒……
邵國鋼剛從監區醫院回來,問過受傷住院的小馬警官,也去看過重症室裡重度昏迷奄奄一息的尤二爺。
馬小川腦袋上纏着厚厚的紗布,清瘦的臉明顯透出虛弱。
馬小川面對邵局長,面帶愧疚,垂下眼:“局長,這回是我工作失誤,中了圈套,差點兒害了邵警官……對不起。”
邵國鋼板着臉。
馬小川:“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接受一切處分。”
邵國鋼:“我來不是問你這個!……你們幹什麼吃的?哄監暴動你們一早完全沒察覺?羅強的動靜動作,你爲什麼沒通知我?爲什麼還讓邵鈞捲進來遭這麼大危險?!羅老二確實立功了,邵鈞差點兒丟條命!”
馬小川抱着被子坐在牀頭,垂頭捱罵,等到邵局長怒不可遏地吼完一個長篇,這才緩緩擡頭:“局長,對不起,您下的任務,我完不成,我沒本事,您以後找別人吧。”
邵國鋼盯着人:“……”
馬小川欲言又止,別過臉望着窗外,斷斷續續輕聲說:“您交待的工作,我沒法做。局長,我看得出來,邵警官跟羅強……他們倆特好。羅強判無期那幾個月,小鈞特難受,就跟死過一回似的,每回他往廠房樓頂上爬,我都悄悄跟着,我都怕他想不開出事兒跳下去。後來過去了,就完全不一樣了,小鈞每天樂得閉不上嘴似的,飯量都長了,倆人在一塊兒就特開心……”
“我就是覺着,他倆挺不容易的……”
小馬警官沒談過戀*,初來乍到來到清河監區時,是個理着小寸頭目光青澀麪皮稚嫩的小警帽。
監獄生活極其枯燥,平淡,乏味,見不着親人,也沒女人,一堵高牆之內都是老爺們兒,對於馬小川來說,邵小三兒就是跟他關係最鐵的一爺們兒。
邵鈞那時候在一大隊裡算是馬小川的“師傅”,警隊裡都有這個習慣,由領導分配,一對一,以老帶新。邵隊長每回值班都帶着小徒弟,帶馬小川看遍清河農場的每一棟樓,每一處機關重地,每一顆花花草草。邵鈞經常請馬小川吃飯,食堂飯菜不合胃口舌頭太淡的時候,倆人到監區小飯館裡叫幾個菜,喝兩紮啤酒,哥們兒之間聊聊家常。馬小川剛來那幾個月沒地方住,邵鈞把公寓鑰匙給他,讓他去縣城的租房睡覺,還開着車帶他進城玩兒。
新年聯歡會的燈光舞臺上,馬小川站在邵鈞背後,默默地爲光芒四射的邵三公子充當背景色。
那時候,馬小川眼角瞟到的是邵鈞沒有吉他遮擋的充電抖動的臀部,性感,帥氣。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邵鈞手指點着觀衆席,指着羅強的方向。邵鈞跟羅強四目遙遙相對,極其刻骨深情的糾纏。
這兩個人,這些年,旁人任是誰,就不可能拆得散,分得開……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部分信息量比較大,我寫得簡略,也不準備展開。好像有隻萌物猜到二哥親鈞鈞手指了咳每次我的梗都被提前曝光看我的淚汪汪。。。
讓大家久等,沒我這麼悲催的,監區長剛纔被小黑屋關起來了,不碼夠字數it不給我出來我快砸屏幕了魂淡啊!!!好處是今天碼了比較多,爭取再更一章,不想麻煩大家刷屏,可以晚上或者明早再看。下面兩章打算輕鬆下,溫馨歡樂腦殘番外4P無節操(僞的),想看歡樂四人組的可以等看,只看正劇部分的讀者可以跳過去。虎摸大家~
【感謝紫羅蘭の*情的火箭炮,感謝不歸、sceaduw、柚子的手榴彈,感謝唯*叮咚(X2)、
逍遙神劍、aishu、py20041427、住在亞熱帶的貓、剎兒、7兮也、快樂咩咩、青鳥、涉鳥、不離不棄(X3)、龍龍、21克的地雷,抱~
降落傘好亮~
二哥【仰頭,揮舞胡蘿蔔擦子】:“誰是你家兒媳婦?!我是爸爸,你纔是兒媳婦!。。。不對,你也不是兒媳婦!”(大家致敬天才77小萌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