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輕輕地看了一旁的請柬一眼,過去開了門,穆涼深深地看着她,遠遠就看到她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神色空茫,哀傷絕望,彷彿被遺棄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人,靈魂在漂浮,身體已被掏空,他忍不住想要問一問,她到底怎麼了?
他也不明白,爲什麼他就開車到她家裡。
“穆先生,有事嗎?”喬夏問,抿着的脣透出幾分冷漠,“你的準妻子剛送來請柬,莫非你也要來送一張麼?”
簡簡單單一句話,堵住了穆涼所有的心疼,忐忑。
他的目光掠過白色臺階上那一抹鮮紅,的確格外的刺眼。
“喬夏,你愛我嗎?”穆涼問。
喬夏一怔,穆涼幾乎從來不問如此直白的問題。
他在乎的,也從不是她言語上的濃情蜜意,一句我愛你,說不說出來,似乎並不是很重要。
那張請柬刺疼了她的心,喬夏說,“我愛我的丈夫。”
穆涼臉色瞬間陰沉,手背上青筋暴跳,她有一種他暴跳如雷的感覺,以爲下一秒就會被穆涼撕成兩半,他的氣場太過強大,兇狠,她卻已麻木。
他猛然轉身離去,只留下一管汽車尾氣,眨眼消失在她眼前。
喬夏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像是第一次碰觸到穆涼的手時,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有一種即將成型的念頭在她腦海裡慢慢地凝聚。
穆涼愛她?
失去記憶的穆涼,愛上了她?
她有一瞬間的狂喜,他的表現太奇怪了,穆涼是一個很彆扭的人,並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心情,感受。他們的感情彷彿水到渠成,其實一路上,都是她在主動。
她在無時無刻地勾引着他,她在宴會上主動表白,她主動說,我要當你今生一朵紅玫瑰。
他對她感情的表達,是在他意識到即將失去她時。
若是當年的秘密沒有曝光,她有生之年,能聽到穆涼的告白嗎?
喬夏很想問一問,撥打了穆涼的電話,響了兩遍,卻無人接聽,喬夏試了兩遍,都沒人接聽,她無奈地放下了電話。
……
穆涼被顧小五和劉正灌得喝了一瓶好幾瓶酒。
顧小五想起上一次穆涼喝醉的畫面,那斷片後做的事情,簡直不能更搞笑,他故意混了紅白黃三種酒灌他,喝醉了,明天就不需要去教堂結婚了。
真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劉正怕他喝出問題來,制止了顧小五,“差不多就行了,後勁大。”
“沒事,再來一瓶他就喝了,這個量他醉不了。”顧小五淡淡說道,義無反顧地給穆涼倒酒,穆涼非常配合,一語不發地一口乾,喝得那麼急,又那麼猛,臉色白得像鬼,眼神孤冷,沉默寡言,就一口悶,也不說話。
劉正說,“阿涼,如果不想結婚,那就不要結,何必勉強自己。”
“倒酒!”
顧小五非常狗腿,迅速倒上酒,穆涼又是一口悶,劉正在一旁目光沉靜。
他問顧小五,“顧西西的病是真的嗎?”
“醫院給的病例的確沒作假。”顧小五說,他可是查得非常清楚,“應該是真的。”
劉正往後一靠,這的確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一個虧欠了那麼多年,那麼多情義的女人,若是即將過世,臨死前的心願都不能達成,讓她死不瞑目,那的確不像話。
更何況,失去記憶的穆涼,只相信顧西西。
“喬夏!”穆涼突然重重地把被子放在桌子上,雙眼浮起一點點紅,像是血光在泛動,臉色卻是煞白煞白的,形成了一種反差萌。
“我要找喬夏!!!”
“四少,喝醉找喬夏呀,找喬夏幹嘛呀?”顧小五撐着下巴,非常少女心地問他,眼裡冒出了粉紅泡泡,“是不是覺得我們大喬秀外慧中,貌若天仙呀?”
穆涼的臉煞白煞白的,“我的!”
“是我的!”
……
穆涼雙眸露出殺氣,彷彿顧小五搶了他心愛的東西,他就那麼凶神惡煞地看着顧小五,第三次重申,“我的!”
……
顧小五感受到霸氣外漏的中二氣息,非常配合,“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穆涼又端起一杯酒,一口悶,撐着頭臉色發白,眼睛發紅,劉正心疼極了,讓人把酒都拿走,不讓他喝了,再喝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明天是婚禮。
灌醉了他,趕不上婚禮,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我要喝酒。”
穆涼衝過去要攔住把酒拿走的侍者,顧小五慌忙去攔,硬是把穆涼扯回來,顧小五壞心眼極了,“四少,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喬夏!”
……
顧小五蹙眉,“四少,你最愛誰?”
“喬夏!”
“你最恨誰?”
“喬夏!”
“喬夏是誰?”
“喬夏!”
“你明天要結婚了,新娘是誰?”
“喬夏!”
“四少,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喬夏!”
“除了喬夏,你還認識其他的漢字嗎?”顧小五已無力吐槽。
穆涼一拍桌子,“就要喬夏!”
氣勢很兇猛!
劉正,“……”
顧小五,“……”
劉正心酸極了,爲什麼突然忘了一切。
小艾忘記了,阿涼也忘記了。
那麼刻骨銘心的記憶,只有一個人念念不忘,活在回憶裡,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他和喬夏感同身受。
“阿涼,別去管你欠下的感情債,顧西西的確可憐,你也犯不上爲了她,賠上一輩子,若是你和她結了婚,你和喬夏這輩子就真的算完了。”劉正輕聲說,“如果你沒失去記憶,你不會和她結婚。”
穆涼一頭栽在桌子上,根本沒聽到劉正的話。
顧小五攤攤手,“就和鬼迷心竅一樣,就這麼相信顧西西,就這麼被人騙了,我真是不可思議,爲什麼失憶了就突然愛上顧西西。”
這是一個沒人能解釋清楚的問題。
劉正根本不願意出席這場婚禮。
“送他回去吧,我不管了。”劉正淡淡說。
……
月光淡漠,夜黑風高,喬夏一個人披着小毯子坐在二樓的飄窗旁邊,看着外面模糊的夜景。
這注定是一個無法入睡的夜晚。
夜色黑沉沉的,像是幽靈張開黑暗的翅膀,彷彿要吞噬她的靈魂。
整個空間都是蒼茫的,黑暗的。
只有窗外的幾聲貓叫。
她的丈夫,明天就要結婚了。
突兀的電話鈴聲,像是一種帶着催命般的感覺,突然跳躍到黑暗的空間裡,帶來了一種特別緊張的感覺,喬夏呆滯了片刻,拿過手機,竟然是穆涼的電話。
這凌晨一點,他竟然給她打電話。
剛一接過電話就傳來了穆涼粗暴的聲音,“智障,白癡,愚蠢的女人,爲什麼你要影響我?爲什麼要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滾出去,別在我腦海裡待着……”
“出去……”
“出去……”
……
喬夏蹙眉,疑惑地拿着手機看看,的確是穆涼的照片,他的語氣有點不太對勁。
他喝醉了嗎?
“穆涼?”
“你怎麼跑出來了?”
“智障,快滾開,別在我的腦海裡轉來轉去,老子討厭你。”
“我要被你折騰瘋了!”
喬夏心裡一澀,他在說什麼?
“你在說什麼?”
“我他媽的在罵你!”穆涼厲吼一聲,“我在罵你,你是一個白癡,智障,我爲什麼要對一個蠢女人念念不忘,都是你的錯,快滾出我的腦海。”
“我就是一個傻逼!!!!”
喬夏心裡澀澀地疼,“穆涼,我是誰?”
“喬夏就是一個大白癡!”
喬夏,“……”
果然是在罵她。
明天他就要結婚了,今天打電話來罵她?
“你眼睛是不是瞎了?你一定是瞎了,我這麼好,你一定是瞎了。”穆涼的聲音粗魯卻又帶着一點鼻音,“你瞎了,你還來糾纏我。”
“你以爲我喜歡你嗎?”
“錯,我太討厭你了,討厭你,討厭你,我喜歡高智商的女人,你是一個白癡,不符合我的標準,以後生孩子,一定也是一個小白癡。”
“你特麼的煩不煩人,快滾快滾快滾,離我遠遠的,我不想看見你。”
“又笨又瞎,我一定被傳染成智障了。”
……
喬夏想起上一次穆涼喝醉了,沉默寡言,凶神惡煞地吃醋,這一次大改風格,竟然變成了一個話嘮。
她被他罵得有點懵。
“我哪裡不好,爲什麼要背叛我,我罪該萬死嗎?”
“你笑什麼,你衝我笑是什麼意思?笑得和白癡一樣,你說話,你解釋呀,我寬宏大量給你一個機會,你快點解釋,解釋好了,我就原諒你。”
……
喬夏握着手機,心情複雜,穆涼究竟在幹什麼?
他根本沒看到她,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他在和誰說話?
“穆涼,你明天要結婚了。”她的背叛,她的逃離,她的仇恨,她的愛意,都變得單薄,一點意義都沒有,過去的承諾,海誓山盟也變得泡沫。
“你別提結婚,提什麼結婚,你不是我的老婆嗎?爲什麼要讓我結婚,我讓你解釋呢,你別特麼的扯開話題!”穆涼語氣粗暴,野蠻得像一個原始人,語氣固執中透出幾分冷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