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穆涼的語氣充滿了嘲諷,“欠你的,還給你了,我穆涼從今以後,再不虧欠你,你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喬夏臉色煞白,彷彿聽不到一點聲音,所有的感知都變得空茫。
穆涼說,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他恨她!
這種恨意,從何而來,分明沒了記憶,卻那麼恨毒了她。
她下意識地撫着小腹。
寶寶,爸爸恨媽媽,怎麼辦?
媽媽該怎麼辦?
她不願意放棄穆涼,哪怕他失憶了,喜歡顧西西,她也想爭取,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爭取自己所愛之人,哪怕最後粉身碎骨,可有些事不去做,眼睜睜地看着他愛上顧西西,她會後悔一輩子。
“我沒有背叛你!”喬夏說,眼底一片殘紅,“我……”
“喬夏,別裝可憐了,你以爲裝可憐,阿涼就會原諒你嗎?”顧西西打斷喬夏的話,根本不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當年阿涼只不過是無心之過,你卻恨不得要他的命,勾結尼古拉,如今尼古拉死了,死無對證,你當然可以把一切罪名都推給他,阿涼差點被你害死,命懸一線,你還敢求他的原諒,我要是你,走得越遠越好。”
廖夢影冷笑,“顧西西,你若是理直氣壯,怎麼不讓她把話說完。”
穆涼目光冰冷地掠過廖夢影,落在喬夏身上,目光沉厲,“跟我來!”
他最終,同意和她談一談。
顧西西驀然握緊了拳頭,她每天都在告訴穆涼,他對喬夏只不過是報恩,他愛的人是她,他對她的話一點懷疑都沒有,見到喬夏,卻依然會爲了她動搖嗎?
她倏然握着穆涼的手,我見猶憐,“阿涼,我不喜歡你和她獨處,喬夏心思狡詐,花言巧語,我怕你被她矇騙了,你忘了,她是怎麼陷害你的嗎?”
穆涼看着她,目光溫柔,“我心裡有數,我最相信你。”
喬夏死死地咬着脣,深怕自己一出聲就變得哽咽,穆涼冰冷的目光掃向她,放開顧西西,走向梧桐林裡。
走到穆涼的每一步,她都覺得萬分艱難。
他們之間,永遠隔着無數橫溝,萬丈深淵,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喬夏又想起在海邊別墅裡,那瘋狂的一夜,扭曲的穆涼,崩潰的她,那一天,差一點兩人都死了,一家三口都命喪於那座白色的房子裡。
穆涼驀然停下類腳步,聲音冷冷地從前面傳來,“有什麼事,說!”
他甚至懶得轉過身來,彷彿多看她一眼,都是厭惡。
喬夏踩着梧桐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這季節,滿樹鮮綠,那種帶着希望的顏色,讓她的絕望得無法自拔,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喬夏深呼吸,她和穆涼之間,一直都極少有誤會,有什麼都攤開來說,哪怕是她的仇恨,她也從不隱藏,她最大的隱瞞就是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自以爲是能保他周全,不受尼古拉的迫害,卻陰差陽錯,中了尼古拉的圈套。
“我沒有背叛你。”
“那一天,我跑出別墅,遇上了尼古拉的人,他們要去抓你,我跑向另外一邊,引開了他們,這才落到他們的手裡。”
穆涼轉過身來,眉目如霜,孤傲的身影在梧桐樹下被拉得更很長,臉上帶着一種不近人情的殘忍,“哦,喬小姐是想告訴我,你是爲了我,纔會落在尼古拉手上,你是爲了救我,纔會被尼古拉挾持嗎?”
喬夏心裡格外地平靜,“是!”
“真是可笑,你恨不得我死!”穆涼看着喬夏,冷冷地眯起眼睛,“一把左輪手槍,六次機會,你竟然狠心地讓我開了兩槍,我一點都看不出來,喬小姐有一點想救我的心思,你恨不得我去死。”
“你怎麼知道?”他想起來了嗎?
“你親口說,你不愛我,你和尼古拉勾結,只是爲了殺我,如今再說爲了救我,你覺得我穆涼失憶了,你就可以信口雌黃?”穆涼的聲音帶着一抹殘忍,“喬夏,我腦海裡記得這一段話,記得你怎麼羞辱我,怎麼設計我,你以爲我穆涼失憶了,就可以任你糊弄嗎?”
喬夏大驚失色,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就算失憶了,他竟然還記得她說的這段話。
“怎麼,你沒想到吧,還有什麼謊言可以說?”穆涼冷笑地看着她。
絕望和痛苦,深入骨髓,刻骨銘心,哪怕失去了記憶,他依然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幸福很簡單就會被遺忘。
疼痛卻總是刻骨銘心。
喬夏這一刻才意識到,當時的穆涼,心裡是多麼的絕望。
喬夏鼻尖一酸,眼底通紅,差一點就落了眼淚。
她不哭!!
“原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了。”他對她的信任破產了,不管她說什麼,哪怕她說我愛你,他也不會信了。
“喬夏,我沒死,你一定很失望吧。”穆涼刻薄地問,或許放大了心裡的痛苦,越發痛恨她的無情,他痛,他要讓她更痛,“可惜,你沒機會殺我了。”
喬夏睫毛顫了顫,陽光斑駁,落在她的眼角,一閃而過,像是有淚光閃過。
穆涼心頭,有一種沉悶的異樣。
看着她的眼神,越發冷厲。
不能同情她!
絕對不能同情她!
穆涼,同情一個想要你命的女人,你瘋了嗎?
“我沒想過殺你。”喬夏微微一笑,格外的冷靜,她不卑不亢地看着穆涼的眼睛,“穆涼,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可我還想告訴你。”
“我愛你。”
“很愛,很愛你。”
穆涼一愣,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一臉憔悴,斑駁的眼光在她的臉上落下了明亮的斑點,襯得她的眼睛格外的光亮,真誠。
她說我愛你時,真誠得沒有一點虛假。
他眼前彷彿有一名穿着白衣的小天使,真誠地捧着一顆心,獻在他面前,盼他收藏,盼他憐惜,那樣的渴望,做不得假,也沒有一點雜質。
那些脆弱和蒼白,沉默在一顆真誠的心面前。
穆涼有一些恍惚,彷彿很久很久之前,有人曾經這麼說過。
我愛你。
深愛。
那是誰?
在他的記憶裡呼喚,他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你的愛,一文不值!”穆涼冷笑,無動於衷,那短暫的恍惚,彷彿只不過是記憶出了錯,“我不愛你,你也不值得我去愛。”
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不值得他去愛。
喬夏痛苦地閉上眼睛,幾乎無法在他面前站穩。
她第一次體會上,原來語言可以把人傷得體無完膚。
穆涼說,你的愛,一文不值!
命運總是在她最無防備的時候,給予她致命一擊,那些承諾,呵護,相互守望宛若破碎的畫面,一幕一幕爆裂在記憶的長流中,再也不見蹤影,可悲又可笑地嘲弄着這被命運捉弄的人兒。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好像一個破碎的紙人,風一吹就會爆炸在他面前,無枝可依,滿目蒼涼,那樣的絕望,他從未在一個人眼裡見到過。
穆涼的手,挑着她的下巴,帶着薄繭的手,刺痛他她嬌嫩的皮膚。
穆涼語氣薄涼,“喬夏,如果這是你的演技,我給你打十分。”
太逼真了。
喬夏瞬間,淚如雨下。
所有的聲音在被他否定後,都哽咽在咽喉裡,喊不出一句話來。
眼淚順着臉頰,落在他的手上,如燙傷了他,穆涼倏然收回了手,有點厭惡,他素來厭惡哭哭啼啼的女孩,從未顧及過,這樣的眼淚是他所給。
她很想告訴他,她沒有演戲,卻說不出口。
在她決定放下仇恨,重新開始時,穆涼斷絕了她的機會。
他說,我不愛你。
他說,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這些話,讓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或許我愛過你,可是,經歷了你的背叛,設計,傷害,喬夏,我不可能再愛你,我永遠不會原諒背叛我的人。”穆涼沉聲說,聲音冰冷至極。
他越過她轉身離開,喬夏突然從背後抱住他。
“放開!”穆涼聲音冰冷。
喬夏眼裡一片悽絕,“穆涼,我愛你。”
穆涼背脊一僵,全身僵硬,她的眼淚打溼了他的白襯衫。
他一時恍惚,拳頭握得死緊。
倏然,遠處一聲痛哭,簡直是顧西西離開的背影,穆涼猛然摔開喬夏,追着顧西西而去,“西西……”
喬夏踉蹌幾步,扶着一顆梧桐樹才能站穩,慢慢地靠着梧桐樹。
潸然淚下。
廖夢影找到她,她呆呆地坐在梧桐樹下,身上沾滿了梧桐樹葉子,滿臉交錯的淚痕,看起來很是悽慘,廖夢影慌忙走過去,輕聲說,“喬夏小姐,地上涼,別坐着了。”
喬夏呆呆地看着她,“夢影,我好難過。”
廖夢影不善言辭,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你不是說,你不會放棄的嗎?穆涼失去記憶,身邊只有一個顧西西哄騙着,你怪他嗎?”
“我不怪他。”喬夏眼底都是心酸苦澀,“是我親手把他推向顧西西,我沒有資格怪任何人,唯一要怪的,就是我自己,他竟然還記得我對他的傷害,阿涼該多麼絕望,纔會記得那些事,我怎麼會怪他,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手造成我們之間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