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忠和的失蹤,線索很清楚。
他失蹤前,開車去了省城,把車扔在飛機場,坐上去南方的飛機,下了飛機後乘出租車直奔海濱,在海濱小鎮吃過飯之後就離開了,隨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用自己的身份證乘坐的飛機。各方面錄像顯示,那就是他本人。他曾經在追擊一個匪徒時腿部受傷,留下後遺症,走路稍稍有些拐。而錄像上的米忠和,也同樣如此,與他拐的幅度、頻度一模一樣,很難說這是其他人代替他的。就連耳輪的形狀也分毫不差。
錄像上的他就是他!這話如饒口令,令人噴糞,可事實就是如此。
他的老婆名叫方化萌,是個粗拉拉的人,而米忠和性格又發冷,卻很精細。這樣,夫妻倆沒少吵架。年輕時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年歲大了,雖然吵架少了,但不睦之事還是不少。他的老婆弄清他失蹤了,哇呀一聲就哭嚎起來,最後昏迷過去,到醫院裡好一頓搶救。他在外地大學裡唸書的女兒聞訊趕回來,母女倆哭成一堆。
他老婆回家之後,領着警察們,進了另一間屋。那屋角有個保險箱。她過去,開保險箱的時候,手抖得厲害,但還是打開了。她從裡邊取出一個筆記本來:“你們瞧瞧吧!這是他的工作本,因爲那裡邊有秘密,我從來不看的,他也嚴禁我看!他很可能把他的真實想法留在本里了。”
本打開了,開頭幾頁只是簡單的工作記錄,接着全是空白頁。翻到最後一頁,上面畫着一個小人,小人手裡舉着一個翻開的本,大家不解其意。
景麗想了一陣,突然把小本外面罩着的塑料皮扯開,發現底頁是兩頁,緊緊地粘在一起。景麗小心翼翼地將粘着的兩頁撕開,裡面夾着兩張紙。原來是兩封信。
第一封信:
親愛的化萌,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永遠地離開你了。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我們的必然結局。我確實是難以跟你再生活下去了。
我不得不承認,我與你雖然有夫妻之名,但沒有夫妻之實。我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我從見她面的第一天起,就對她想入非非。五年前,她從國外回來,我倆進一步相熟。三年前,我倆肌膚相親。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下決心爲她破解一切困難。我沒想到,她是在組織的人(請原諒我不說出組織的名稱)。她是潛移默化地向我透露這些的,我也就漸漸地接受了。她說,組織交她一個任務,就是謀殺我市韓寶慶的女兒韓娜,我聽了爲之一震!
我辦案多年,心中始終有一個遺憾,那就是韓寶慶礦山爆炸案,我沒有能夠破解,這是我最大的恥辱。我始終懷疑韓寶慶就是爆炸案的主犯,可是沒有證據。我多次找梅飄然談,她卻不太相信韓寶慶是罪魁禍首,因爲韓寶慶也差點兒在爆炸案中死去。而我的女友,竟與我心念相依,堅定了我的信心。我願意爲女友做一切能做的事情,哪怕是粉身碎骨!我決定以另外一種方式,破解韓寶慶的謎團。而殺死他的女兒,或者說通過殺死她女兒的過程,就能逼迫他把罪惡說出來。
當然,我不想自己親自動手,我需要找一個替身,一個殺手,或者說一個本來就有罪的傢伙來完成這件任務。二月二十八日晚,我在堪查王瓊之死的案子時,發現了線索。我瞞着其他人,半夜自己偷偷地引來了那條在民間挺
有名但在咱警隊裡卻不上數的“黑頭將軍”,依靠它發現了沈間迎,更發現了沈間迎藏匿兇器的小北山防空洞。這樣,我對沈間迎的利用就開始了。
我在與東陽市公安局聯合偵破網絡詐騙案時,發現過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在離詐編團伙所住的樓外約一百米處發現的。我起先不認爲這把鑰匙與罪犯有關,因此沒有上交,只是扔進了我辦公室的抽屜裡。我幾乎忘記了它。可後來,我翻抽屜時,再次發現了這把鑰匙。我動起心眼來。因爲這把鑰匙很特殊,上面還拴着一隻小玉墜。這是誰丟的鑰匙嗎?我經過調查,才知道,這是東陽市一個豪華小區的門鑰匙。也許,這把鑰匙的主人,是網絡詐騙團伙的漏網之魚吧?根據上面的玉墜,以及詐騙團伙的年齡,我把這漏網之魚定爲有姿色的年輕女性。我到那小區轉悠,終於看到了邊姍。我認爲她就是那條漏網之魚。我是拿着鑰匙打開門,直接走進她的屋裡的。我亮出警察的身份,沒幾個回合,就降服了她。我的女友正式出場,與她長談,她也成爲組織的一員,併爲我工作。
我發現,沈間迎還有個表哥叫柳林,別看是長河公司的司機,卻是個難纏的角色。我讓邊姍接近他,俘虜他。可我萬萬沒想到,柳林這棵小樹,最後竟長成了參天大樹,成了我們的勁敵。我更沒想到,女友的組織動員了很大的力量,竟然沒有完成刺殺任務。
而我,也漸漸地暴露了。我身邊的劉建雄,那個由我一手培養的小夥子,對我產生了疑心。我曾經在一個小本子上,畫過小北山防空洞,但圖已經銷燬了,卻忘記將下面的白頁也同時銷燬。我後來發現,小本子丟失了。我反覆地回想,這小本子是在劉建雄到過我的房間後丟失的。我認定是這小子偷了我的小本子。我後來還發現,無論是在破案,還是在工作時,都會有人在偷窺我。而這個人,正是劉建雄!因此,我的女友做了決定,讓我離開。她在國外爲我準備了一切,包括整容和新的身份證明。我只要離開中國大陸,就沒人再認識我了。
化萌,事情已經如此,我不想再讓你痛苦,因爲我們畢竟夫妻一場,還有女兒。在將來的某一天,你會收到五十萬元,再加上你的工資和以後的退休金,夠你生活。女兒,我會給予更多的照顧,你放心吧!
米忠和的老婆讀到這封信,立刻哭昏過去。大家捏人中、虎口,把她搶救過來,要送她去醫院,她卻堅決不從。她非要看第二封信。
各位戰友,你們好!我知道,你們會逐漸接近事情的真相的。因爲你們太能幹了。尤其健雄,已經開始避着我做事,我就知道我已經在你的懷疑之中。這很好,說明我沒看錯你。確實,謀殺韓娜一案,我一度是幕後主使者。僞裝成男不男、女不女的聲音控制沈間迎的,就是我。我就是不甘心,讓韓寶慶這個爆炸案的製造者逍遙法外。我要採取襲擊他軟肋的方法讓他痛苦。雖然娜娜是受害者,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負責這個案子多年,卻始終沒找到有力的證據,我自己作爲一個警察,感到十分恥辱。事情既然要敗露,我沒有辦法,只能選擇逃跑。當你們接到這封信時,肯定是我已經坐在國外的豪宅之後。我祝願你們好好活着,在警察這個行業裡取得更大的成績!
這兩封信,歐陽凡複印後,拿來
給大家看。在韓家一號別墅的客廳裡,齊嵐與寧寶蘭也來了,韓寶慶、韓娜、枝姐、三滑子等人都在,傳看着那兩封信,大家一時無語。
“這真是米忠和親筆寫的嗎?”三滑子打破了沉默。
歐陽凡道:“已經做過鑑定,是他的筆跡。”
大家又沉默了。
韓寶慶嘆息一聲,開口:“米忠和這說的都是些啥呀?那次爆炸案,我連老命都差不點兒沒了,咋還說我是本案的元兇呢?我是真不明白了。再說,那個什麼組織,咋會來謀殺我家的娜娜呢,他們到底憑着什麼?”
韓娜坐在歐陽凡身邊,淚水盈盈地看着父親,沒有作聲。
三滑子噌的跳起來,激憤地說:“這全是給董事長栽髒,你們大家可不能信!”
柳林瞅他一眼,他趕緊坐下了。
齊嵐很和氣地開口道:“韓叔,你家的案子,全市都鬧得沸沸揚揚了。我說點建議性的話,請韓叔一定不要生氣。”
韓寶慶無所謂地晃晃頭:“沒事兒,你說吧,說破無毒。”
齊嵐道:“我是律師,接觸過很多這樣的案子。你也知道,我在辦案上得罪了人,被打斷了腿,今天也沒找到兇手。可我不再乎,我還是會繼續與這幫無法無天者斗的。但是,韓叔,娜娜都被折磨成這種樣子了,要不是柳林、三滑子、枝姐這幫人全力以赴,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結果。所以,我的意思,說出真相,揭開瘡疤,這樣纔會真正地揪出原兇。”
韓寶慶顯然對這種問話已經見怪不怪了,說道:“哎!齊嵐哪,這一陣子,你的這種話,我聽得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可我捫心自問,確實沒幹過對不起人的事兒。最值得懷疑的都蘭,也已經死了。我就是想不起來,我會在哪裡得罪過誰。”
齊嵐仍然和氣地勸說,但韓寶慶顯然沒有興趣聽了,草草應付幾句,去別的房間休息了,韓娜忙緊跟上父親,三滑子尾隨在後。齊嵐瞅瞅大家,輕輕嘆口氣。
歐陽凡說:“韓寶慶的事兒咱就別探討了,探討也沒有用!我研究過米忠和外逃的錄像,並與公安局所掌握的米忠和平時的錄像相對比,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說,此數據不能證明外逃米忠和爲假,也不能全部證明其爲真。”
枝姐急了,說:“那到底是真是假啊?”
柳林接話:“外逃者是假,真的很可能被藏匿或者殺害了!”
大家的眼睛全驚訝地望向柳林。
柳林說:“我對米忠和外逃,有三個疑問:第一,一個具有空白印痕的小本子,是此事的突發點。而這個小本子,是警察劉建雄在燕兒姐死亡當場遺失的,被我們撿了來。這麼重要的物證,作爲刑事警察的劉建雄,咋會如此粗心大意?他是不是故意遺失的?第二,我們把目標盯到狗的身上,並用狗對劉建雄做了測試,劉建雄露出了一些破綻。可劉建雄馬上就來找我,說出他如何懷疑米忠和的,這是不是有些欲蓋彌彰?第三,米忠和失蹤,對誰有好處?”
枝姐說:“你是在懷疑劉建雄?”
柳林一下子站起來,堅定地說:“對!我還懷疑,還會有人繼續遭殃!從黑棍,到欒怡婷,再到米忠和,以及圍繞韓娜轉的人……這應該是一個完整的計劃!”
所有人全驚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