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侯閣中,錢雨百無聊賴的打着哈欠。
“公子,今日安寧公主比試您不去看,就不怕老爺生氣麼?!”小廝謹慎地問道。
“生氣?!你見過我做過哪件事他不生氣的,既然都要生氣,何必還事事束縛自己?”錢寧聞言只是一笑置之,這番氣度不愧是富家公子。
“這……”
“聽說今日天寶閣來了不少好東西,本來我想早點來拍下,誰知道閣主不在,掌櫃的做不了主,生生拖到了現在,可急死我了。你去催催,看看拍賣幾時開始?!”錢雨也懶得再和小廝廢話,打發他去找掌櫃了。
小廝知道錢雨的脾氣,連忙應下,爲公子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自己打探消息去了。
錢雨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行人匆匆,一輪明月從天邊升起,懸在夜空,四下一片明亮。可能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如果沒有聽到與公主定親的消息的話。
思緒從窗外收回,錢雨看到對面靠窗的地方坐了一個面容明麗的女子,女子的身上明顯是有傷。她的右手微微用絲巾包着,嘴角上有一抹紅,像是嘔過血的樣子。對面靠窗的地方人來人往,一時間錢雨無法看清對方的模樣,只是恍惚地看了一眼,再想看時,對面的女子正跟丫鬟耳語,不多時,便將一條青色的紗子圍在了自己的臉上。
“真是掃興。”錢雨咕噥一句。本想看清佳人模樣,卻被這世俗規制所擋,真是痛苦啊。不如意事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別多!
人羣開始騷動起來,不用說拍賣的東西,單是看前來尋寶物的貴客就知道今日要拍賣的寶貝非同凡響。就連鎮國公的千金,沒錯,就是傲思玉也來了。這位嬌滴滴的小姐此刻正尋來尋去,尋找她的太子哥哥。
不巧的是,太子並不想見她。
“咣,咣,咣。”鑼聲響起,掌櫃的從正門走出,他身後的小廝隨手將天寶閣的大門緩緩關閉,而臺下的人羣早已激動不已……
“拍賣開始,第一件寶物是明月蠶。至於這明月蠶的功效,我想不必我細說,各位肯定早已經耳熟能詳。那麼,底價一千兩黃金,競價開始,有意者請喊價!”
掌櫃似乎頗有引誘買家上鉤的方法,故意吊人胃口,草草說完需要拍賣的物品便離去,只將寶物留在正廳中央的金絲楠木圓桌上,旁邊設立六個小廝,將寶物圍得嚴嚴實實。
“明月蠶,就是那隻在西域諸國引起各方戰亂的明月蠶,這可當真是個寶物啊!”果然,一石激起千層浪,臺下早已有人喊了起來。
“天寶閣是如何得到這隻明月蠶的?如此貴重之物,底價才黃金一千兩,鬧什麼笑話?!”
“各位有所不知,坊間有傳言,前幾日,天寶閣似乎拍賣了一枚純度極高的失魂丹,不知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今日明月蠶一出,定是要掩蓋那見不得的之事……”
“劉公子說的有理有理啊,明月蠶一出,前幾日的失魂丹又算得了什麼。明月蠶這樣的寶物怕是今日場上的少數之人才能得到它,如此貴重,咱們還是不要肖想了……”
人羣中又是議論,又是嘆息。
錢雨當然也知道明月蠶的用處,只是他現在的心思完全放在對面的姑娘身上,早就把明月蠶拋在了腦後。
也不知道爲什麼,錢雨就是覺得對面的女子與自己很是投機,雖然沒有說過半句話,但他就是喜歡了那種感覺。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讓自己有過這種感覺。
忘川河畔,三生石旁,我可曾見過你?!
答案一定是沒有的,在這風月王朝,信奉的從來都不是什麼荼蘼花海,黃泉地界。大境界雲鏡纔是人們心心念唸的地方。
每個人都會以能夠進入雲鏡爲榮,只有武功絕頂,血靈之力極盛的高手纔有能力進入那個地方,平常人只能在這下境待着,受着與衆生皆同的苦楚。
“我出黃金一萬兩!”
人羣的騷亂被這個尖尖的聲音鎮住,紛紛轉頭尋找壓價的公子。尋來尋去卻發現發聲的不是公子,而是靠窗帶着青色面紗的一位小姑娘。
錢雨淡淡地盯着這位姑娘,覺得她的聲音真是好聽,一時間心魄就被她勾了去。她的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錢雨在這微笑裡沉迷。
他不知道的是這位姑娘早已將聲音做了手腳,在以後的日子裡錢雨經常恍惚的想起今日,想到此時的這位面帶青紗的女子,如果自己今日多踏出一步,或許在不遠處的將來,很多事情都不會錯過,很多遺憾都不會留下,很多牽扯都不會捨得。
一切既已註定,人力無法扭轉。
“黃金五萬兩!”這個聲音大家都不陌生,鎮國公府的千金傲思玉又出來顯擺家境了。當初莫夕顏煉製的丹藥就是以黃金十萬兩賣給了這個富可敵國的鎮國公府小姐。有錢就是任性,不論什麼時候都以阻礙別人爲樂趣。
錢雨看到那個面帶青紗的女子眉頭皺了皺,自己的心也被沒來由地被她的情緒牽動幾分。
她似乎不高興了,錢雨暗暗思忖道。
她想要明月蠶,難道她的傷很重麼?!明月蠶雖說只是一隻小小的蟬,但卻能夠提高習武之人的血靈之力,不論她身負怎樣的重傷,明月蠶都能治好,並且將傷者的血靈之力提高三倍不止。這樣一想,那位女子如果不是九宮閣之人,便是蒼山學院的學員無疑了。
受了這樣重的傷,所以來此尋找明月蠶,只是這消息是誰給她的,這個姑娘家境定然是不錯,也足以與自己相配了。
呸,想什麼呢?!這纔剛見面,都還不算認識,想到這個份上,着實有點過分。錢雨拍拍自己的額頭,不好意思地看向對面的女子。
“十萬兩!”擲地有聲,就連傲思玉也被嚇了一跳。這個女子到底是誰?!怎麼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呢?!傲思玉還想着往上加價,忽然想起前幾次因爲亂開價被父親臭罵一頓,現在每個月自己能夠調動的錢財也就是黃金五萬兩了!
“十萬兩一次,還有貴客要加價麼?”
面帶青紗的女子見傲思玉躑躅着不敢加價,臉上緩和幾分。就憑你一個小小鎮國公的小姐就要跟我搶,還是去多吃幾服藥補補身子吧,這明月蠶一定會是我的!
“十萬兩第二次,還有貴客要加價麼?!”沒有人說話,傲晨曦坐在暗處,心裡暗暗好笑。安寧啊,安寧到頭來還是太子哥哥最疼你,故意放出消息不說,還歪打正着地將你和未來駙馬放在一起,以後若是成了,千萬不要忘記皇兄啊!
“十萬兩第三次,還有沒有人加價?”
“……”
“成交!”
拍賣會後,安寧公主心滿意足地將明月蠶捧在手心,錢雨看着她帶着笑意的眼睛,渾身也是輕飄飄的。那個安寧公主算是何物?根本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
這樣想着,錢雨整理好衣襟,便向對窗的位置走去。
傲晨曦看着錢雨向安寧走過去的樣子,內心充滿了疑慮。
看錢雨的表情,竟是不認識安寧一般。對安寧此時的裝扮竟無半分的疑慮。安寧帶着面紗,兩人對窗而坐,竟沒有半分交流。難道那失魂丹真的是用在了莫夕顏的身上?!
安寧將明月蠶交給身旁的丫鬟,將杯中茶飲盡,起身就要離去,忽然看到向着自己走來一個穿着淡藍色衣衫的少年。
少年將漆黑的頭髮高高束起,給人一種幹練的感覺,但是那含笑的眉眼卻告訴安寧這個少年絕對不是一個不可親近之人。
錢雨走到安寧的面前,微鞠一躬,“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我是安陽侯的公子錢雨,有幸在此遇到姑娘,故想結識一番,還望姑娘成全。”
安寧早就聽說安陽侯的公子錢雨是個桀驁不訓的頑劣少年,今日一見,才得知自己以前的看法是錯誤的,眼前的少年氣度不凡,哪裡有一點驕縱的影子。
只是自己如今是蒙面前來,他這番想要結交,怕不是單單想要結交這麼簡單,現在他與自己婚約在身,竟然在外面想要認識別的女人?!而這個女人還是自己!
這是怎樣複雜的關係,不管怎樣,今日還是不要叫他認出自己纔好。
“公主,今日深夜出行已是不妥,這樣的事可不能叫皇上知曉,公主且收起往日架子,先把錢小公子打發了吧。”隨身的丫鬟在安寧的耳邊耳語幾句,安寧看了看面前的錢雨,只好演一齣戲。
“公子冒昧了,我並不是大家族的小姐,今日有緣得見公子也是我的幸運。我還有事在身,來日有緣再見。”安寧說完,便不顧錢雨的挽留,徑自離開了天寶閣。
安寧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地向着天寶閣的大門走去,錢雨看着安寧離去的背影,心裡竟生出幾分悵然。難道是她知道我與安寧公主定親之事所以才躲着我麼?
咳咳,難道哪家的姑娘都會喜歡你麼?!也太輕浮了些,那姑娘怕是跟自己不熟,刻意地保持距離吧,錢雨這樣安慰着自己。
天寶閣還在繼續拍賣寶物,絲毫不會因爲安寧的離去而安寧半分!呃,除了錢小公子。
錢雨上一秒還是激動萬分,這一秒便因爲安寧的離去而黯然不已。小廝看着自家的公子,也只能無奈,誰叫公子的性子這樣變化多端呢?!只是人家姑娘不理他,他就這個德行,如果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偏偏離他而去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怎樣鬧呢?!
“福祿,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穿着青衣的小廝見公子冷不丁地叫他的名字,受寵若驚。往日裡公子都是對自己“哎”來“哎”去,今日定是用了情了。
“公子,福祿不明白,福祿只知道吃飽了餓不着,咱們這風月王朝就算有一見鍾情又能怎樣,這個世界黑白顛倒。像公子這樣的貴族找不到自由之愛,偏偏是窮苦的百姓可以隨心所欲地嫁娶。公子既然享受貴族的禮遇,就必定接受貴族的限制,雖說安寧公主驕縱,可是公子您沒有見過公主怎麼知道自己不喜歡?”
“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在我的世界裡面沒有隨遇而安,更沒有後來者居上的道理,你懂嗎?”
福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着一腳已經踏入門外的女子,胸中瞭然。
片刻之後,卻又搖搖頭:“公子,您莫不是喜歡剛纔那個戴着面紗的姑娘吧?我看那位姑娘的右手像是廢了,既然臉上也戴着面紗,那裡面的音容笑貌怕是不完美,公子可要思慮周全,不要沉淪下去啊!”
錢雨聽完,半晌不說話,臉色竟是越來越青。福祿自知口不擇言,連忙閉嘴。
“怎麼你眼光這般膚淺,我錢雨是這種貪戀色相的人麼?我想要的沒有人懂,誰也不懂!”說完,拂袖而去。
福祿只好閉嘴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