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見她這個反應，心知有異，忙問：“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情？”
小盧臉上滿是恐懼之色，彷彿想起了無比恐怖的細節一般：“我……我不敢說。”
都到這節骨眼了，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江躍冷冷道：“小盧，看來我白救了你一回啊。”
小盧搖頭道：“洪總，我記着你的好，所以才提醒你，不要再去那家病院了，真的不要再去了。捲入那裡的人，我感覺他們一個個都會不得好死。”
“到底怎麼回事？說！”
江躍板着臉，呵斥道。
“你別兇我，我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那恐怖詛咒源，根本不像黃先滿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黃先滿它們想控制這個詛咒源，其實那個東西，它很有可能也只是利用黃先滿他們。”
“利用黃先滿他們？你有什麼證據？不是說這詛咒源是超自然力量，難道它有那麼強的智慧？”
“我不懂什麼叫證據，但我昨天親眼看到，看到那個詛咒源到處移動，它就像幽靈一樣，變化出一個個人類的形狀，在病院裡到處遊動，到處窺視。這些詛咒源變化的形狀非常詭異，看着像是模擬人類，但它們既能像人類活動，又能像流水一樣流動，同時還會鑽地，快速滲透到地底下去，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最可怕的是，這些詛咒源變化的幽靈，它們開始攻擊人類。我親眼看到它們直接撲到一個病人身上。那種情形很詭異，就好像有個人忽然在你背後出現，然後直接穿入你的背後，完全沒入你的身體，快速重疊融合在一起。然後，這個人就徹底變了，變得跟怪物一樣，行動能力一下子暴漲。要不是眼神裡頭閃着詭異的綠光，在黑夜裡特別顯眼之外，乍一看真的很難分辨出來。”
聽小盧這描述，還是沒跳出怪物附體那一套。
不過這恐怖詛咒源居然可以分化出很多幽靈，這倒是讓江躍多少有些意外。
原本以爲這詛咒源是一道超自然力量，是一個整體，卻沒想到居然能夠分離出很多個體？
這果然比想象中要棘手很多。
“小盧，這詛咒源既然這麼詭異神秘，你是怎麼發現它們的？它們爲什麼沒朝你下手？”
“我也擔心它們朝我下手，所以我一直想盼着趕緊天亮。我一個晚上都不敢合上眼睛，我生怕一合上眼睛，就會被它們盯上，被它們給害了。到了下半夜，我實在有點撐不住了，慢慢的就開始打瞌睡，迷迷糊糊間，我竟開始做夢，夢裡頭，我感覺地底下有隻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那隻眼睛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大到跟個超大的旋渦一樣，比一個大操場還大，那隻眼睛就好像萬丈深淵，一直通往地下十八層地獄……就在這時，那漩渦當中，不斷有奇奇怪怪的生物，大批大批不斷從地底下冒出來……洪總，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如果你有密集恐懼症，你一定會全身都起雞皮疙瘩。我當時直接就從夢中嚇醒了。”
“就在我嚇醒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道綠色的流光快速從我牀邊溜走，直接衝窗戶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說到這裡，小盧捂着胸口，一臉心有餘悸。
一把抓住江躍的手腕：“洪總，我真的好怕，我當時當場就嚇哭了。可我必須得憋着，我知道，要是我提出離開，黃先滿一定會找到我家去，他不會放過我家人的。所以，我就算怕得要死，還是要硬着頭皮留下。”
江躍嘆道：“這麼說，你做那個夢的時候，其實已經被那詛咒源給附體了，只不過它沒能成功佔據你而已。”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如果那些詛咒源那麼可怕，沒道理我還能搶的過它們吧？”
江躍卻搖搖頭：“這也不是絕對的。從這個詛咒源的各種情況來分析，這詛咒源的形態應該也沒成熟，也有各種侷限性。如果它真的無敵，又何必搞得那麼複雜？走到哪禍害到哪，誰能抵擋？它現在還在這裡搞得神神秘秘，這就證明，它還不夠強，還不足以見誰滅誰，它還是有它的弱點的。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你身體中覺醒了某種潛能，剛好可以抵抗詛咒源的侵佔。”
小盧忽然道：“我知道，黃先滿那個老婆，她好像就不怕詛咒源。難道，我也可以像她那樣嗎？”
“失火那天晚上，那個詛咒源在法陣的幫助下，應該控制了我們所有人的意識和行動力，但是有證據表明，黃先滿的老婆並沒有受到影響。她還跟闖入病院的人一起，把詛咒源給嚇跑了。”
“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當時應該也被詛咒源操控了，對那天晚上的事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但隱隱約約好像又記得一點。記得黃先滿的老婆好像出現過。”
那天晚上的事情，江躍是主要參與者，只不過小盧根本想不到，眼前的“洪總”就是那天晚上救柳雲芊的人。
當然，那時候的小盧也根本沒這麼清晰的意識。
“黃先滿這個人，真是個變態。他其實對他老婆一點根本沒什麼感情，我甚至覺得，他把老婆送到這家病院來，分明就是當個試驗品。這個人的良心，早就叫狗給叼走了。連自己親老婆都不肯放過。他又怎麼會放過我？”
黃先滿的事情，江躍是半點興趣都沒有。在他心中，黃先滿早就是一個將死之人。
一個將死之人，還有啥值得探討？
倒是小盧這額外透露的秘密，讓江躍腦子更加亂了。
這個局好像越來越看不清了。
原本以爲，就是那地下組織在搗鬼，在利用詛咒源搞事。
現在看來，這詛咒源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也是在利用這個組織搞事。如果這詛咒源真的有那麼強的智慧，那就真的太詭異了。
超自然力量的涌現，江躍心裡頭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這詛咒源到底還是有些超乎他的理解範圍。
如果這是超自然生物，它到底屬於哪一種生物？它是以什麼形態生存的？是不是需要藉助載體才能立足？
還是說，這詛咒源本身就是一種智慧生命體？
太複雜了，複雜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江躍的想象。
按小盧的邏輯，這詛咒源那麼詭異神秘，最終肯定會把所有捲入的人都害死的。
這是她本能的判斷，對超自然力量的本能畏懼。
江躍雖然未必認可她這個判斷，但也不敢掉以輕心。
“小盧，你先回家去吧。病院的事，你就當做了個噩夢，別再摻和。”
“洪總，我說了這麼多，敢情你還想摻和啊？”
“小盧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這任務落在我頭上，我要是臨陣逃脫，黃先滿怎麼對付你，上頭的人就會怎麼對付我。懂吧？”
小盧這回反而無話可說了。
這是同病相憐的感受，小盧太清楚了。
黃先滿剛纔不就是要來找她麻煩麼？找她麻煩的原因，不就是因爲她昨晚沒能完成任務麼？
同樣的道理，這個洪總接了這個任務，要是完成不了，比他級別更高的上頭，又怎麼會放過他呢？
一時間，小盧都有些同情起江躍來了。
江躍也沒多說什麼，推開車門，準備離開。
小盧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洪總，你……保重。”
看着江躍離開的身影，還是徑直朝那病院方向走去，小盧眼圈一紅，她自己都有點難以相信，竟然爲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矮胖中年油膩男流下眼淚。
就在這時，小盧的身體忽然一陣顫抖，意識忽然一陣模糊，眼前彷彿冒起一陣綠光，接着這綠光就好像一片幕布兜頭蓋在她腦門上，將她的本來意識徹底壓制……
這種狀態並沒有維持太久，大約三五分鐘後，小盧一陣頭暈目眩，意識又慢慢恢復了清醒。
她無力地搖了搖腦袋，雙手在太陽穴上揉搓了一頓，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
“剛纔我是昏迷了嗎？洪總呢？”小盧有些茫然地甩了甩腦袋，“這幾天一直沒休息好，一定是太累了。我得趕緊回家看看，好好睡一覺。黃先滿明顯忌憚洪總，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找麻煩了吧？”
……
小盧剛纔的變化，江躍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的江躍，已經抵達了病院內部，正跟羅處在那嘀咕着什麼。
羅處也是一頭黑線，鏡片底下的黑眼圈，也明顯加深了。這沒日沒夜地熬着，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得熬出毛病來。
再加上江躍剛纔傳遞的，又是一出壞消息。
如果那詛咒源真的跟小盧所說的那樣，事情就未免太詭異了。擁有智慧的詛咒源，那豈不就是生命形態？
可這種生命形態，簡直是聞所未聞吶。
“小江，這真是羣魔亂舞了啊。要是這詛咒源不加以消滅的話，真要是哪天能夠自由活動，那整個星城不得被禍害？”
江躍苦笑道：“現在能禍害整個星城的潛在威脅，或許壓根就不止這一樁。羅處，你也別太操心了。還是那句話，或許不遠的將來，人類主宰這個世界的格局就要一去不返，我們必須得慢慢學會，在詭異的夾縫中求生存。之前我提出過這個觀點，現在，我還是這句話。”
羅處輕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吧，咱得把眼前的事處理好。”
“那位汪麗雅，現在還沒行動呢。這丫頭就跟你說的那樣，確實來頭很可疑。她並沒有急着佈置法陣，甚至也沒急着找實驗室，而是在病院到處晃悠，看她那樣子，應該也是在搜尋什麼線索。”
“得，咱們由着她怎麼來。反正這個局已經夠亂的了，也不差多她一個。反正等她離開之後，明天天一亮，你就收網。完了之後，那二位大佬要來接手，爛攤子丟給他們便是。”
羅處這會兒也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如果那二位大佬真要插手，不妨把這燙手山芋丟出去好了。
“那還派不派人盯着那丫頭？”
“人手都撤出來吧，要是那詛咒源那麼詭異，可別把行動局的隊員給填進去了。”
羅處一想也是這個道理，當下便下令所有隊員都撤到病院外圍，好好把外頭鎖死便好。
“小江，你讓我把人撤出來，你自己反倒要往裡鑽？”
“眼見爲實，我得好好觀察一下那詛咒源，看看是否真的跟小盧說的那麼詭異。知己知彼，也好有個防備啊。”
“那你千萬得悠着點。”也就是江躍了，換作別人，羅處根本就不讓進。
大晚上的病院裡頭，江躍甚至都不用僞裝成任何人，一套病服足矣。
進入病院後，江躍很快就發現了汪麗雅的身影。
她此刻一身護士服，還帶着頭罩口罩，只露出兩隻眼睛，完全代入了小盧的身份。
病院裡頭還是亂糟糟的，羅處顯然也沒打算維持病院的秩序，他也不想浪費這個人手。
想要讓一羣精神病人保持秩序，這本身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羅處自然不會那麼不智。
汪麗雅真的是在到處晃盪，幾乎沒放過任何一片區域，每一棟樓層，每一個角落，甚至包括那棟火燒過的建築。
很快，江躍便發現，汪麗雅手心中，好像有一隻小型的儀器，大約也就是一隻手機那麼大。
在夜晚中，那儀器只是散發着微光，就像一隻手電。但偶爾經過一些區域的時候，那微光就會變成紅光，並急促地閃爍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汪麗雅就會在那個地方逗留片刻，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尋找些什麼。
“小盧，小盧……”
忽然黑夜中傳來叫喚聲，汪麗雅愣了片刻，才知道這是在叫她。
叫她的是另一名護士，一臉愁苦地走到汪麗雅跟前：“我找你好久，大晚上的，你到處晃盪啥呢？”
“找我幹嘛？”汪麗雅完全不知道對方什麼人，但她天生有一種奇怪的心理素質，卻一點都不慌。
“我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可能跟上頭關心的事有關，找你商量商量。你要不要去看看？”
汪麗雅擺了擺手，轉過身去就要走：“沒興趣，咱們各幹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沒事別往一塊湊，免得引起外面那些人懷疑。”
那名護士聞言明顯有些不悅，手掌卻緩緩深入兜裡，慢慢抽出來時，手掌裡頭已經多出一隻注射器。
她的表情也變得詭異和猙獰起來，完全未作絲毫猶豫，伸手快速便朝汪麗雅的後頸紮了下去。
這一下無比突然，便是遠處觀察汪麗雅的江躍，也完全沒料到這個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