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人的距離離得有些遠，但她依舊第一眼便認出了他。
他身板筆直的坐在馬背上，繮繩被他輕鬆的捏在手中，望着前方的目光如炬，渾身散發着屬於王者的氣息。即便不說話，只是那樣的安靜的坐着，你也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到那凌冽的氣息。
他，還是一如記憶中那般威嚴，但更森冷了一些。
只是，似乎比以前更消瘦了。
她想，或許是因爲這幾年戰事的原因。
不過聽剛纔那將軍的話，現在他們似乎已經有了滿盤的打算，不久之後就會將楚國徹底的趕回去，而且還是以頹廢的姿勢。想必，作爲主帥的他操了不少的心。
但，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剛剛跟他們寒暄的將軍走到他馬匹前，正對他拱手稟告事情，他聽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擡頭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墨黑的眸子鎖定在沈云溪的身上，令後者身子猛地一僵。
遠遠的，從他的眼裡，她似乎看到沉痛的神色。只是，轉眼即逝。
“莫兮姐？”這時，走到馬車前的樑西城發現沈云溪沒有跟上來，他便返回到她身前，微微皺着眉頭叫着她的名字。
沈云溪震驚中回過神來，臉色有些蒼白，但幸得有之前那一幕，樑西城倒沒發現她的異樣，只是覺得她盯着鳳輕塵方向瞧的眸中有些不對勁。
樑西城循着她的方向望過去，猛然看見鳳輕塵如炬的目光，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凌厲，樑西城竟覺得後背一陣涼意襲過，後又看見那將軍望了過來，樑西城向他微笑着點點頭後收回了目光，然後對沈云溪問道：“莫兮姐，你看什麼呢？”
這一聲，拉回了沈云溪的沉重的思緒。
她很好的斂去眼中的暗茫，轉頭對樑西城，說道：“沒什麼。我們走吧。”
說着，便向馬車走去。
但，剛走到馬車前，身後就傳來一陣馬蹄聲，接着那道不知道在多少個夜晚在她夢中響起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等一下。”
他的聲音，冷冷的，較之以前更冷，沒有參雜絲毫的感情。
可這簡短的三個字卻令沈云溪僵直了身影，垂在身側的手，指尖掐進了肉裡，卻半點不覺得疼。
樑西城率先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向他們走來的一隊人馬，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回頭看着沒有依舊向前，沒有停下腳步的沈云溪。他隱約的察覺的，此刻的沈云溪有些不對勁，雖說不上所以然，但他心中就是有這種感覺。
“姑娘！”
鳳輕塵拉住繮繩，停在馬上，那般高高在上的望着不遠處向前走的仟瘦身影。
樑西城許是害怕她還是執着的往前走，是以，在鳳輕塵這一聲之後，他便立即跑到沈云溪身前，拉住她的胳膊，低聲說道：“莫兮姐？”他的話帶了點點的詢問，在這麼多人面前，他不便多說什麼。
雖然那馬上的人他不認識，但能讓一名將軍那般恭敬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沈云溪停下腳步，轉頭迎上樑西城擔憂的目光，她脣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沒事兒。”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轉過身，看向鳳輕塵的眼中是一片的平靜，她微微欠身行禮道：“將軍可是有事？”
近距離的看着她絕美的容顏，聽着她有些沙啞的聲音，鳳輕塵濃黑的眉微微的蹙起，爲什麼會不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莫兮。”沈云溪剋制住心中的所有情緒，淡聲回道。
“莫兮？”鳳輕塵低喃着她的名字，似有不悅。但卻並沒有多停留，繼續問道：“你是哪裡人士？”
“聊城。”
聊城，是母親的出生地，距離京都五百公里的一個小城市。聽沈沐天說，那裡很美，她曾想有機會去看看，可卻一直都沒有去。
“去過京都嗎？”他又問。
“去過。”沈云溪回道。
他既然問題，她便時真時假，雖然她不明白他問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可有一點她非常確定。
她不能被他認出來。
不管他有什麼樣的想法。
“最後一次去京都是什麼時候？”他又問。
“已經幾年沒去了。”
“四年前的今天你在什麼地方？”
“不記得了。”
因爲她的這些回答，鳳輕塵的眉頭愈發的皺緊，待這個問題說出之後，他不再說話，只定定的望着她，眸光深沉。
沈云溪從容不迫的迎着的他投過來的目光，然後問道：“將軍還有話要問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還要趕時間就先走了？”只是，面上從平靜，心中卻如翻江倒海。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鳳輕塵沉吟半刻後說道。
沈云溪道：“將軍請說。”
“你可認識一名叫沈云溪的女子？”
此話一出，沈云溪腦中頓時如一顆響雷炸起，果然他問她這麼多問題還是爲了她嗎？只是，問這麼多做什麼？
“認識嗎？”見她沒有馬上回答，鳳輕塵催促着問道。
沈云溪輕搖搖頭，說道：“不認識。”
“是嗎？”鳳輕塵似問她，又似自己低語的說道。那拉着繮繩的手緊緊的拽緊，指尖發白。
樑西城及那衆將士聽見他兩人的對話，不禁皺了皺眉，心中想着他問這話到底是爲何意？聽得他們模糊不已。
在鳳輕塵身邊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鳳輕塵這樣的一面，此刻的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理智，儘管他掩飾得很好。但他們並不是不熟悉他的人，所以他一句話一個動作有時候他們還是大概的分析出來。
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麼，沈云溪無暇顧及，她徑自清冷的問道：“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嗯。”鳳輕塵收回神，點點頭。“打擾了。”
沈云溪微抿了抿脣，沒說話，只向他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對樑西城說道：“我們走吧。”
樑西城點頭，跟上她走向馬車。
鳳輕塵眸光深沉的望着她的背影，那股熟悉的感覺倏地又回來了。
可是，她的樣子，她的聲音，還有她的神情……每一樣都在告訴他這不過是他想得太多了。
她的背影雖像，她的眼睛也很像，可是她不是她。
他手緩緩的伸進懷中，再拿出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玉簪，玉簪上殘留着被焚燒過的痕跡。
這枚玉簪，是那一年，龍五交給他的。
那一天，他知道她喪生在了火堆了。
但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不會死，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她怎麼可能離他而去呢？可是，他忘記了，明明是他生生的將她從他身邊攆走的。
他緊緊的握着玉簪，望着她的身影，那股激動的感覺愈發的強烈。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
他暗自想着，一個經過一場劫難，會改變容貌和聲音嗎？
這個答案還沒有在他心中生根，看着她已經停在馬車前，他忽的出聲道：“你爲什麼不問我問你這些問題的原因？”
這話，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是很唐突的。可是，卻在這種情況下又是合乎情理之下。
畢竟被一個陌生人突然問題那麼多**問題，誰的心中都有疑問。可是她卻顯得那麼的淡然，什麼也不問，只乖巧的回答的他的話，還隱隱的帶着一抹急切離開的意味。
雖說她的理由很充分，但他心中還是忍不住對此有了懷疑。
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能就是她的機會。
聽了他的話，衆將士皆是一驚，看着鳳輕塵的目光裡，似有些不願意相信這樣唐突的話竟是從堂堂的戰神的口中說出。
相較於他們的震驚，沈云溪卻是要鎮定許多。
她停下腳步，悠然的轉過身，脣角邊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然後聽她說道：“將軍這話問得多心了。小女子不問是因爲已經猜到將軍問那些話的原因，因爲你那些問題無一不是在打探一個人的行蹤，若是小女子沒有猜錯的話，將軍是想找那名叫‘沈云溪’的女子吧？將軍您說小女子猜得對嗎？”
她脣角含笑的望着他，整個人看上去那麼的自信。
末了，她還不忘向他追問道。
鳳輕塵看着她，眉頭緊皺，她的表現太鎮定，這樣的她像她卻又不像她。
一時之間，他陷入迷糊之境。
見他不語，沈云溪挑了挑眉，不再說話。回頭，看了樑西城一眼，然後徑自上了馬車。
樑西城有些擔憂的看着馬上的鳳輕塵，並沒有馬上上馬。
沈云溪坐進馬車後，見樑西城沒有上車，便撩開車簾，對他說道：“西城，上馬。”
“是，莫兮姐。”樑西城收回看着鳳輕塵的目光，快速的上了馬車。
可是這路本來就窄，鳳輕塵衆人堵在前面，似乎並沒有要讓開的意思，所以他們根本就過不去，樑西城拉着繮繩，求助的向沈云溪說道：“莫兮姐，我們走不了。”
他的話，沈云溪明白。
她視線投向馬上微垂着眸子的男人，淡冷的問道：“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