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一個人頭就從棺木中浮現出來,那棺材板上像是紅色的水波一樣涌動,那半截被砍斷的頭滾落下來,就掉在阿忠身邊。
阿忠嚇傻了,待看到了是阿榮的臉的時候,阿忠尖叫了一聲,斧頭掉在地上。
阿榮的後腦勺都開了,一張臉爛了半張。
阿榮的妻子聽說是阿榮,跑過來一看,當場就暈死過去。
幾個擡過轎子的人都惶惶了起來,其他人看着這棺木就迅速後退了。
宋茗微看着那口棺木,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了。
好詭異。
這女屍最大的壁障就是這口棺木,這口棺木幾乎乃是她的本命。
若要讓着女屍死,那就必須要毀了這口棺木。
宋茗微念出了一段驅邪咒,卻發現咒語打在了棺木上,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以你的道行,還差了些。若你現如今有九條尾巴,到底是可以與我一拼。”
宋茗微咬着牙,心裡生出了幾分挫敗。
難道不是九尾狐,她就是被剪斷了翅膀的鳥嗎?
爲了活命,就放過這樣邪惡害人的東西?
她忽然就想起了師父。
師父滅殺那些鬼怪妖孽,替那些冤魂伸冤,從沒退縮過。
宋茗微覺得羞恥極了。
“你什麼都不要想,只要你心甘情願給我頭髮,我得了呼延雲,就回到冰河裡,再也不害人。”
“你說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
宋茗微知道,女屍就在棺木裡。
今晚,她就會出來。
“你不信也得信我,現在,我主控。”
宋茗微的手扶着肚子,問道:“我讓你救的人,你救了嗎?”
“今晚之前我會給你,你在營帳裡等我就是了。”
女屍的聲音漸漸小了,宋茗微回了營帳,聽得外頭關於那詭異棺木的話題。
“首領,咱們要不要遷往下一片水草。”阿根問道。
宋茗微依靠在營帳裡,豎着耳朵聽着呼延雲的回答。
“我有辦法能夠治那棺木,只不過需要五天的時間。”
呼延雲這麼一說,宋茗微倒是驚訝了起來。
簾帳掀開,那一襲黑袍走了進來,他側過頭來,看了宋茗微一眼,手上捧着的nai茶和酥餅鮮香無比。
宋茗微嚥了咽口水,卻當做沒看到他。
“過來。”他把酥餅放在了桌子上,就席地而坐,看向了宋茗微。
宋茗微冷冷地看向他,一言不發。
“過來吃飯。”
……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宋茗微想着今晚逃離的計劃,就走了過去,到底是要吃點東西再走的。
她拿起了nai茶,咬了一口酥餅,就聽得呼延雲道:“不想知道我怎麼對付那個河伯新娘?”
宋茗微自是想知道的,但今早的經歷讓她一個字都不想與他說。
他想要伸手拉宋茗微,卻見宋茗微渾身一僵。
他擰着眉,道:“宋茗微,對於不能改變的事情,你要試着去接受。”
她還是沉默。
“宋茗微,你就這樣厭惡我?”他猛地站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無形的壓力壓地宋茗微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那又如何。
“是,我就是厭惡你,我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我現在恨不得你死了才幹淨。”她尖銳地把nai茶哈潑到了他的身上,弄髒了他身上水滑的黑色錦袍。
阿依環進來,見到這一幕,驚訝地盯着宋茗微看。
宋茗微卻撇過頭去,“看的下就看,看不下去就把婚事取消了。”
“呵,我呼延雲從不衝動,也不做令我後悔的事。”他一把推開阿依環替他擦乾衣裳的手,就拉過宋茗微,霸道而兇狠地吻着宋茗微的脣。
他的手捏者她的,忽然將她的手舉高,讓她無處可逃地嵌入他的懷裡。
“嗚……呼延雲,你放開我!”她擡起腿來,她恨自己沒有了九尾狐,以前爲了反抗允祀,抽了允祀好幾尾巴,那時候允祀後背血肉模糊,現在想來她心疼不已。
這尾巴就應該對付眼前這個無賴!
一腿掃來,呼延雲卻用腿夾住,那力道讓宋茗微彷彿被鐵鉗子鉗住,竟是怎麼都動不了了。
她憤怒極了,一口咬上他的。
猩紅的血液從二人的脣舌之處涌出來,阿依環看得臉色煞白,卻怎麼都不敢上去。
腥甜灌入口腔,宋茗微嘗着這味道,臉色發白地瞪着呼延雲。
呼延雲突然鬆開她,道:“宋茗微,知道你方纔所爲都只是徒勞嗎?這就是註定的結局,你註定是我的,無論你做什麼努力,你都是我呼延雲的。”
宋茗微怔怔地看着他殷紅的脣邊,那鮮紅的血順着他完美的輪廓滑下,落入他的黑袍之中。
“首領,您快去吃點止血藥吧。”
二人之間烈火烹燒,一點就炸,阿依環不得不開口,好讓這個洶涌的潮水不至於將二人溺斃。
呼延雲沉沉地看了宋茗微一眼,道:“下午好好休息,今晚我住在你這。”
宋茗微只覺得呼吸都停了。
他今晚竟要住在這?
見他背過身去離開,宋茗微頹然坐下。
“你出去吧,阿依環。”
遣走了阿依環,宋茗微就聽到了女屍的聲音。
“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 ttkan▪ Сo
宋茗微即刻擡頭,對上了阿四的臉。
阿四一身枯槁,曬黑了許多,嘴角邊上都是鬍渣。
他見到宋茗微,就皺着眉頭。
“宋茗微,你和魔鬼做交易?”
交易?
這何嘗不是交易?
“阿四,你今晚就跟我回大梁去,再也不要來了。”
“你和她到底商量了什麼?”
宋茗微搖了搖頭,就道:“爲了大局,咱們必須要走。”
阿四點了點頭,他咳嗽了幾聲就跪了下來,竟是吐出了一口血來。
“阿四!”
宋茗微震驚地看了一眼阿四,就念出了音療訣。
法訣入了阿四的耳朵,阿四才慢慢好了點,他對宋茗微擺了擺手,道:“我沒事了,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只要你沒事了,我纔有幾乎去尋找我的主子。”
宋茗微紅了眼,不住地點頭。
師父說他還活着,那她一定可以找到他。
下午,她就和阿依環說不要進來,她要好好歇息一番。
到了傍晚時分,宋茗微接過了阿依環帶來的吃食,就讓阿依環出去了。
夜幕開始降臨,女屍就猶如明滅的燭光一般,在宋茗微面前忽閃忽閃的。
她那詭異的乾屍臉和凹進去的僵硬眼球,看得宋茗微忍不住地屏住呼吸。
“給我頭髮。”
宋茗微的手撫上了柔軟的發,就拿起了剪刀,剪下了一小撮遞給了女屍。
女屍笑了起來,看了眼宋茗微的肚子,道:“你可以走了。現在我可以用障眼法讓你帶着你的人走,快走,走了就永遠別回來。如果你回來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氣,看那女屍走了,就叫上阿四,他們來到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那。
宋茗微雖不明白爲什麼那女屍怎麼有辦法準備好馬車,卻知道逃亡的時間有限。
她先上了馬車,阿四就跟着上了。
“駕!”
隨着一聲清喝,車軲轆動了起來。
那幾個營帳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宋茗微看着漸漸升起的月亮,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心慌了起來。
草原空曠天低,月亮幾乎近在咫尺。
一盞燈籠就掛在了馬車上,宋茗微卻覺得前方的路越發黑暗了起來。
“阿四……”
風聲呼呼,她的聲音阿四聽不到。
宋茗微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車簾子,她的手指都掐地鮮紅了起來。
她到底要做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逃出來,難道她還要自投羅網嗎?
她抿了下脣,什麼都沒說,就任由阿四驅車。
可是過了半個時辰,她的心越發空了起來。
就連腹中的孩子都拼命地踢着她的肚子,不知道爲何,她竟是感覺到了孩子的哭泣聲。
“阿四……”
沒有停。
“阿四。”
……
“阿四!”
她怒吼了一聲,眼眶卻紅了。
阿四扯着馬繮停了下來,詫異地看了宋茗微一眼,見宋茗微咬破了脣,臉色發白,手腳輕顫,就驚道:“你這是怎麼了?”
宋茗微的心臟一陣抽痛。
她也想知道,她是怎麼了。
她更想知道,她爲什麼害怕了起來。
她劇烈顫抖了着,卻是咬着牙道:“阿四,咱們回去。”
“回去?”
阿四以爲自己聽錯了,好不容易逃出來,可以回到大梁,前程一片光明,爲什麼要回去?
阿四眯起眼看宋茗微。
“你不會對那個叛軍首領有了感情了吧?宋茗微,你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宋茗微捂着耳朵,劇烈搖頭。
眼淚被冷風吹落,她的手撫着肚子,那裡孩子踢着她,卻在聽到她說回去之後就安靜下來了。
孩子一定有什麼要告訴她。
回去,一定有答案。
“阿四,我不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氣,夜風很冷很冷,她的眼淚卻是控制不住地落下,一顆一顆,洶涌而猛烈。
“阿四,你快逃去吧,我回去。若真的萬劫不復,我也認了。”
阿四沉沉地盯着宋茗微,怒吼道:“你萬劫不復,我會獨自一人離開嗎?你想想東珠,東珠這一生都在爲你活着,她這一輩子都是爲了你!”
震耳的吼聲吼地宋茗微耳鳴,腦袋嗡嗡作響,她的手指緊緊地捏者馬車車壁。
“阿四,我必須回去,我必須回去!”
她對不起東珠,當初她該好好看着東珠,就不會讓東珠牽扯其中,成爲犧牲。
然而,她這條命終究牽扯太多,也還不清了。
阿四冷冷地看了宋茗微一眼,就調轉車子,道:“宋茗微,就算你這次死定了,我阿四也把命留下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