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雲拉起宋茗微,厲聲喝道:“宋茗微,說得好聽點,你是我未來的王后,說不好聽,你現在就是我的俘虜,沒有資格說要誰,不要誰。你只有被選擇的命!”
宋茗微麻木地看向他,那一瞬,她閉上了眼。
河伯新娘來了,就站在宋茗微的面前,一縷飄忽的魂魄。
呼延雲見宋茗微如此,心裡莫名地刺痛。
他有錯嗎?
他說的是事實,可是這樣的話畢竟傷人。
然而,並不表示他對她冷漠無情,這個時候,再多溫情軟語都無法讓她認命,認她必是他的妻的命。
他低下頭來,扶着她的手來到了他的面具旁。
那冰涼的觸感瞬間就將宋茗微的手指僵硬。
“既然想看,那便看吧。”
他拉着她的手入了面具,手掌觸摸到那張臉。
宋茗微陡然就吐了,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
“呼延雲,不要逼我碰你,我現在碰你一下,都覺得噁心。”
呼延雲死死地盯着地上她吐出來的酸水。
她一早沒有吃東西,就爲了來看他面具下的臉?
呼延雲眯起了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宋茗微想着,他該是徹底厭棄了她。
可細細想來,他又何時對她生出歡喜呢?
女子的聲音鑽入了宋茗微的耳朵。
“怎麼樣?我要的不多,就你的幾根頭髮罷了。想想,今晚我拉他跟我回冰河的時候,整個呼倫部誰還能管得了你,你那時候趁機逃跑,豈不是最好?”
這句話拼命地勾引着她。
是啊,她趁機逃跑,回到大梁去,不用忍受羞辱,還能活着,有什麼不好?
她怔怔坐着,女屍再一次引誘起了她來。
“難道那個強了你的人比你腹中的孩子還要重要?”
那股子陰涼的氣息再次襲來,宋茗微緊緊地抱着腹部,她抿着脣,顫抖着雙手,道:“好,我答應你。”
女屍笑了起來。
“這纔是對的。”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過,我要你幫我找到一個人,他在十里荒原。”
女屍眯着眼看向了宋茗微。
“我答應你,你不要給我耍花樣。”
眼前那個女屍的魂魄散盡了,宋茗微纔看着仙鶴化作一隻鴿子停在了窗口。
“這裡有你的一封信。”
信?
宋茗微錯愕地看向了仙鶴。
“你不是受傷了,一個月之後才能飛嗎?”
仙鶴搖了搖頭,“並不是,我只是不能帶人飛,其他的一切我照樣能做。我去見了你師父。”
宋茗微聞言愣住了。
她立刻來到了仙鶴身邊,跪了下來的她,着急地道:“師父他可好?他的身體……”
“他很好。”仙鶴眨了眨眼。
他不由得想起了在那佛塔裡頭的那一株桃樹。
桃花開了,花香襲人,卻孤零零的。
“她怎麼樣了?”
“瘦了一些,找不到相公,現在是北蠻的俘虜,北蠻的首領看上她了,我看她那樣子不是想死,就是想讓北蠻首領死。”
桃花紛飛,桃樹下浮現出了一道赤紅色的身影。
袈裟無風而動,他低下頭來看仙鶴,長睫輕輕一動。
他清冷的臉上淡淡的,卻道:“當初我交給你那麼多信,你每個月都給她一封。告訴她,我過得很好,但是不要告訴她,我不會去看她。”
“還有,告訴她,允祀並沒有死。”
仙鶴不滿地撇過頭去。
“你怎麼知道允祀沒死,就算是我都沒察覺到他到底是死是活。”
允稷看了仙鶴一眼,“既然連你都不知道,又何必管我這句話是真是假呢?”
“哼,你這和尚嘴裡沒一句是真的。不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的嗎?”
允稷閉上了眼,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受業報,下一世必要受拔舌之苦。
但是,他再沒有輪迴,再多的誑語,再多的謊言又有什麼可怕?
就算是拔舌之痛,爲了茗微,受了,便也就受了。
“你只要告訴她,是我說的允祀沒有死,讓她好好活着。”
仙鶴回過神來,看向了宋茗微。
宋茗微接過信,見師父剛勁有力的雄渾字體,心裡就一陣恍惚。
好久了……
想來好久沒有見到師父了。
也不知道那棵桃樹紫薇是不是還好好的。
“茗微,師父聽說你受苦了,但師父知道你能挺的過去的。師父等你將這一世好好修煉,能彌補過錯,能無愧於心,無需想太多,你做的事蒼天看得到,遇到事情也不要害怕,師父留了一些東西在你身上。師父,會一直護着你。”
很短的信。
卻看得宋茗微熱淚盈眶。
師父知道她開始彷徨害怕。
“仙鶴,我師父到底在哪兒?他爲什麼不來看我?”
師父會瞬移,若是師父想來,必很快就來了。
難道,師父出了什麼事不成?
仙鶴白了宋茗微一眼,“你師父忙着幫你贖罪,治病救人都忙地不得了,你久不知道,邕州發生瘟疫了。你師父哪兒有空來。”
瘟疫?
宋茗微的手狠狠一顫,怎麼又會有瘟疫?
難道是她的詛咒?
宋茗微顫抖地站在原地,那一刻她想到的是,她不能死。
那些經歷無數苦難的人,都還在掙扎求生,她這個罪人,有什麼資格說死?
“你師父還算出你丈夫並沒有死,讓你好好撐着,不多久就會遇到他的。”
“真的?”
宋茗微當即瞪大了雙眼,那雙杏眼裡波光流轉,流光溢彩般。
仙鶴撇了撇嘴,腦海中卻對借用它的眼睛來看宋茗微的允稷交流了一聲。
“看看她這個樣子,真是沒救了。她現在心裡可是一點都沒有你。”
佛塔之中,桃樹下的赤紅人影走了出來,看向了此時激動的宋茗微,淡淡地對仙鶴道:“你錯了,正是因爲她心裡信我,纔會因爲我的這一句話重新煥發光彩。”
仙鶴冷哼了一聲。
允稷上了二樓,看到了一個只剩下風景的畫。
丟失的那一塊看過去像是一個女子。
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摩挲着那空了的一塊,就對仙鶴道:“仙鶴,你歇息去吧。”
仙鶴走了,宋茗微當即也在屋子裡搜刮了起來。
其實,她拿走的東西並不多,只不過一塊看着並不起眼的玉佩。
那玉佩像是一隻魚圍繞着太極的畫面。
她知道,這玉該是呼延雲貼身佩戴的。
她此去回到大梁到底路上需要打點,這玉佩該是值不少銀子。
只要出了這個部落,到城裡去的時候,把這東西當了,還能和阿四一路逃回去。
宋茗微將那玉佩放入懷中。
到了午後,宋茗微就來到了赤紅棺木附近,卻聽得人們大聲說起了昨晚的詭異怪事。
“阿榮不見了。”
阿榮?
就是昨天幫忙擡這棺木的人?
阿忠拿着斧子就上來了。
“都讓開,阿榮肯定在這裡頭。都給我讓開!”
其他人見阿忠如此,紛紛退讓開來。
這棺材真是邪門地很,火燒燒不毀滅,一早也有人給拿了斧子來砍,可是斧子都砍出了一個一個齒子,就這棺木還是沒壞。
阿忠滿頭大汗,神情慌張地盯着這個棺木。
“都會死的,所有擡棺木的男人都是力大無窮,都適合做她的相公,阿榮一定是被她勾的……我昨晚看到阿榮……”
阿根沉着臉盯着阿忠,宋茗微也看阿忠慘白着一張臉。
“你昨晚看到阿榮怎麼了?好好說。”
阿根喝了阿忠一下,阿忠狠狠顫抖一聲道:“昨晚,阿榮突然出屋子了,說看到了蘇依,蘇依有話對他說。”
阿依環聽到這個,忍不住看了一眼蘇依。
蘇依隨即搖了搖頭。
“我昨晚老老實實在營帳裡帶着,哪兒都沒有去。”
阿忠沒有接應蘇依的話,只說自己跟着阿榮出去,卻見外頭蒙着一層白霧,就算點着火把也看不清楚。
然而,我知道,阿榮走的方向。
他就是朝着那口棺材去的。
衆人皺眉看着阿忠,就算阿榮真的接近了這個棺木,也不代表他就在這口棺木裡頭啊。
“阿忠,休要胡說,這棺木我們撬也撬了,燒也燒了,卻紋絲不動。你怎麼就能肯定阿榮就在裡頭。”
“擡啊。稱重。看看到底是和之前一樣重,還是比之前更重了。“
阿忠的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這棺木剛上來沒多久就稱重了,大家心裡都有數,就讓人扛起來稱重。
卻沒想到,這次十個大漢來擡,這棺材像是長了屁股一樣,狠狠地扎入了這塊地,竟是任由人如何擡,就是怎麼都擡不起來。
“是不是很重很重,怎麼都擡不起來,這裡頭一定有屍體。”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這棺材密封地這樣好,紅漆依然鮮豔,若是被人撬開,不可能沒有人一點動靜都聽不到。”
宋茗微的手抹到了佛祖上,佛珠以一晃,就聽得棺材裡發出了啪啪的聲音。
阿忠一斧頭砍了下去,卻像是砍到了人的腦袋,竟不知道爲何有黃白之物從那被阿忠砍傷的地方流了出來。
那是……
有膽小的已經轉過頭吐了起來。
是腦漿,是人腦!
可這左不過就是一個棺木,這一斧頭下來都沒有砍投了,竟會有腦漿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