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武迪要比我平靜得多,所以反應也比我快上不少。在聽到他一聲驚咦後,我才緩緩的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那棺木之上,並非是塵封許久,在土壤裡發酵的糟木,而是一副密密麻麻的畫。確切的說,應該是一道符。
棺木漆黑,符印鮮紅。符的印記還十分清晰,就好像剛剛刻上去的一樣。武迪仔細瞧了瞧,甚至換了幾次位置,最後才皺着眉頭說了聲,鎮魂符。
鎮魂符?
聽到武迪說出這個名詞,別說是他自己,就是我都覺得有點不對頭。剛纔他破的陣明明是聚陰陣,但是正主這卻是張鎮鬼符,怎麼想也不太合理啊。
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我在想到這層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問了武迪是不是他之前搞錯了,這裡本來就是鎮鬼的。
武迪瞥了我一眼:“你家要鎮鬼還搞那麼大動靜,聚那麼多陰氣在這裡?”
我一想,也有道理。但是這符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指着棺材問武迪,他只說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看不出端倪,此時天已經快黑下來了,武迪見不能再拖延,所以只能決定先開棺再做決定。話是這麼說,但是棺材該怎麼開呢。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他因爲破陣虛弱的不行,我年紀太小沒那麼大力氣。棺材板都不一定能擡的動,更別說還有棺釘釘着。
武迪好像並沒有我這等憂慮,只說讓我退後點,以免打開棺材的時候遇到什麼不策。他自己則是跨在兩邊,手裡拿着那把摺疊鏟,鏟尖在棺材板下的接合處一撬。
他自然並不是毫無準備,在動手之前低聲唸了一則咒,咒曰:三界之內,唯我獨尊,帝令在身,神將在旁,拔除不吉,水火不傷。
唸完之後手上稍一用力,並沒受到什麼阻礙,吱呀一聲,棺材板便被撬了起來,裡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有什麼東西。
因爲武迪的囑咐,我也並不敢太過上前。所以也就是翹着腳看兩眼,看到的東西根本滿足不了我的好奇心。
然而只聽武迪一聲斷喝,棺材板被徹底掀開,隨着一聲沉悶的響聲,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血紅。
武迪向上一跳離開挖開的坑洞,見裡面沒有什麼動靜才緩步走過去,模樣十分警惕。
我慢慢的跟在身後,心想應該沒什麼問題。然而劉一二和趙依依卻都是在提醒着我們要小心,那裡面給了她們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我和武迪面面相覷一眼,看他的神色,我不禁說道:“無敵哥,你不會讓我一個小孩先去看吧?”
武迪笑笑:“剛纔你不是挺好奇的嘛,先讓你滿足一下好奇心,你看我這當哥的好吧。”
好個球啊好,我恨不得一腳把他踹裡邊去。但回頭想想,怎麼說這要是我爺爺的墳,現在他不在裡邊,那就應該是空的了。我也沒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我鄙視的看了武迪一眼,然後輕輕用手扒開他,向那坑邊緣走了過去。
然而,棺材裡面,卻並不像我以爲的那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穿着紅鞋的腳,鞋的顏色跟棺材內飾顏色極像。腳不大,倒不像是個男人的腳。
向上是一條暗花褲子,布料看着十分光滑,跟原來我媽帶過的那絲巾感覺差不多。一條紅帶子系在腰上,上身是一件藍色布衣。
我看不懂這套衣服有什麼說法,或許只是隨意的搭配。但是現在我已經極爲肯定,這裡面躺着的,是一個女人。
爺爺從棺木裡出現已經很匪夷所思了,而他的棺木裡現在躺着一個女人就更加讓人不能相信了。即使現在是我親眼看到,都懷疑這是不是幻覺。
但事實是,根本不存在幻覺,我現在看到的是真實存在得。
在霎那的晃神之後,我繼續挪動着步子,當我看到那張臉的時候,腦袋裡突然一片空白。這張臉,雖然並不曾在我眼前經常出現,但是那樣熟悉。
那張,屬於我那長年躺在屋子裡,讓我一直以爲都心懷膽怯,在爺爺死後卻意外失蹤的奶奶的臉。
此時的她,眼角帶笑。
我怔怔的看着躺在裡面的奶奶,一時間忘了有任何動作。然而當我緩過神,準備轉身告訴武迪的時候,卻見到奶奶的手臂突然動了動。
雖然害怕,但不知道是什麼驅使我向前探了探身子。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奶奶突然坐了起來,雙手一撐,迅速轉過身朝着我撲了過來。
“臥槽!”頓時我就被嚇得大罵了一聲,但是除了這罵聲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任何動作。即使意識裡想要向後退,也根本沒有邁出步子,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越來越近的奶奶的臉。
“林生!”劉一二和趙依依同時喊道,身形也在此刻出現在我身旁,猛地向後拉了我一下,然後兩人便擋在我身前。
不等她們有所動作,奶奶已經掠到她們跟前,雙手分別抓住她們二人,向兩邊一扯,就像沒受到任何阻礙一般。
而,比當時那個把二叔打得差點殘疾還要強的劉一二,在奶奶手裡,卻是連一點反抗得餘地都沒有。
劉一二如此,趙依依也如此。
只一下,劉一二和趙依依二人就被甩開,臉上盡是痛苦的模樣。而她們的手臂上,都缺失了一塊的靈魂。
人傷的是身體,而鬼傷的是魂。
現在她們兩人都受了傷,而且她們根本不是一合之衆,唯一的希望只能放在武迪身上。然而當我四下尋找他的時候,卻根本沒見到他的影子。
找不到的他,我也只能寄希望於血濃於水的親情。看着一臉陰寒的奶奶,我也只得說道:“奶奶,我是你孫子,林生!”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魂手!”
就在我以爲就要完了的時候,奶奶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只聽一聲低喝,奶奶身後一陣虛幻,一隻模糊的手掌透過虛空,鑽入奶奶的後腦中。
“林生,舌尖血。”武迪大聲喊道。
我趕緊應聲,但是就在這一剎,我突然意識到,舌尖血我弄不出來啊。或許武迪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再度大喝道:“不想死就使勁咬舌尖。”
我還這麼年輕,還什麼事都沒幹過,哪能這麼容易就死在這,而且還是死在自己奶奶手中。當即狠狠的咬了下舌頭,疼的我眼淚都出來了。
這一下咬的特別狠,剛咬完我都能感覺到嘴裡黏糊糊的,旋即對着奶奶的腦袋一口血噴了過去。
血沫剛接觸到奶奶的身體,武迪在身後喊了一聲給我出來,然後就是他咬着牙的嘶吼聲。
一張血符從奶奶後腦中被抽出,武迪並指夾住,嘴裡念念有序,旋即低喝一聲:“燃!”只聽“噗”的一聲,他手中的那張血符憑空燃起火來。
當血符燃盡的時候,奶奶身子一軟躺在了地上。武迪如釋負重的呼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顯然,這事超出了他的預料。
我心情漸漸的平緩,然而舌頭的痛卻是越來越明顯。我一陣嘶嘶哈哈的聲音惹來武迪鄙視的眼神,但並未說什麼。
然而此時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還好,要是再晚一點,咱們都得交代在這了。”武迪緩緩站起身,顫悠悠的走到我旁邊坐下,拍了拍我大腿。
我看了奶奶一眼,問現在該怎麼辦。說話的同時指了指奶奶。武迪會意,只說先埋了,畢竟已經這樣,也沒別的辦法。當然了,他會爲奶奶求個安生的。
不過我現在倒是懷疑奶奶是不是還能埋在這裡。當我把想法告訴武迪的時候,他說:“沒關係,陰氣已經全部散了,而且陣我也破了。畢竟入土爲安嘛,做小輩的,這些我們還是得做好。”
武迪說的自然是有道理,而且他已經說了沒關係,我自然會聽他的。
在把奶奶放進棺材的時候,近距離的看到棺木的顏色,我不禁心裡一寒。我知道,當時爺爺下葬的時候棺木都是原色的,現在的顏色,讓人看了都心疼。
尤其還是在夜裡。
我問武迪爲什麼這幅棺材的顏色會變成這樣,這些顏色對這裡有沒有什麼影響。武迪說,現在已經沒了,但是之前有。
破陣之前,這幅棺材的作用就是聚陰鎖魂用的。棺木黑色聚陰納魂,紅色驅邪縛魅。躺在裡面的人,不但陰氣重,怨氣也會越來越大。
因爲紅色對鬼魂來說,傷害是很大的,呆在裡面,那絕對是一種煎熬。隨着時間的累積,便回漸漸的化爲怨氣。
至於爲什麼現在沒有了,是因爲這裡已經回覆了平常,棺木也僅僅是一副棺木而已了。
這些東西說多了我也不懂,但是武迪說的這些基本已經讓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和他和上棺蓋,將上面的鎮鬼符破壞掉,然後開始封土。
這一項雖說並不困難,但當我們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也已經累到不行了。我和武迪並排躺着,看着沒有星星的夜空,突然我腦袋裡蹦出來一個問題。
我問武迪:“那張血符是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