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已經到飯點,所以老程跟勾燁自然也就讓夏爸夏媽留飯了。
晚餐有專門的傭人負責,夏媽媽雖然不習慣不過也沒好意思跟人搶廚房,只是要了個燉鍋,熬了一鍋濃白的花生豬蹄湯,準備給夏福心以形補形。
廚房裡做飯的人手藝不錯,幾個人均是吃得心滿意足。
老程跟勾燁吃過飯就相繼識相地提前離開,好讓今天勞累了一天的夏家爸媽早點休息。
安頓好自家爸媽,夏福心洗完澡坐在牀邊,邊擦着頭髮邊看着手機,想了想,還是撥通了嚴以劭的電話。
今天一路都是懵的,現在她想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了起來,隨後是嚴以劭低沉磁性的聲音,“怎麼了?”
大概是剛回到家,夏福心隔着電腦能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和老宅傭人歡迎他回去的話。
許是猜到她會主動聯繫自己,他聲音裡倒是沒有半點意外。
夏福心想了下,也不跟他賣關子,直白地將疑問拋了過去,“總裁,翠微居這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嚴以劭聞言頓了下,將西裝外套遞給女傭,自己則是徑直走進客廳,“你想知道什麼?”
夏福心下意識道,“老程說這是你給我的驚喜。”
嚴以劭停住腳步,抓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臉上的表情晦暗莫測,“……那你覺得呢?”
“有驚有喜,驚多喜少。”夏福心想了想,中肯道,“總的來說,就是有點措手不及。”
嚴以劭沉默了下,“你……不喜歡?”
“怎麼說呢,我很謝謝總裁你的這份心意,就是……”夏福心咬着下脣,苦惱道,“這送驚喜的方式……有點奇怪。”
簡直驚喜過了頭好嘛!完全被打懵逼了好嘛!
莫名其妙爲什麼他要跳出來讓自己去客串頂級別墅的主人還要帶她爸媽入住附送管家傭人保鏢?連勾燁都送過來裝小綿羊找機會給她爸媽做了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她想來想去就是沒想明白他的套路,整個人都要想抑鬱了。
說他是在討好她吧,可這做法在她看來真的……比較像是在給她爸媽一個下馬威,更別提她現在心裡對他還是抱有戒備的,兩相結合更覺得蹊蹺了。
沒有討好女孩子經驗的嚴以劭也皺眉,突然很想回房把那本戀愛手冊給扔了。
“是不是他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覺得不滿意?”
“不,其實他們準備得很好。”夏福心順口道,“就是好得過了頭……本來我就不是有錢人,工資低我爸媽是早就知道的,突然多出來這麼多意料之外的東西,只會讓我爸媽覺得奇怪和不安——你可以理解爲這是不同生活層面的眼光和思考方式的差距。”
“……”突然有種裝逼不成遭雷劈錯覺的嚴以劭沉默了,眉心更是皺得死緊。
旁邊的辛傑克正好路過,手裡還抓着塊麪包,見狀便八卦地朝他做了個口型,“star?”
嚴以劭面無表情轉身,直接把他無視了。
一時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只好抿緊薄脣沉默地聽着電話彼端的呼吸聲。
就在他醞釀了一會兒,準備開口解釋的時候,對面夏福心卻冷不丁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
嚴以劭似乎怔了下,隨後驀地,低低的笑聲便藉着電話傳到了夏福心耳朵裡。
夏福心尷尬地停下擦頭髮的動作,順手將沾了水的毛巾丟開,尷尬道,“別笑了。”不就是打個嗝嘛,至於笑成這樣嗎?
“看來今天晚餐應該不錯。”
“是不錯啊。”聽到對面那人的調侃,夏福心不由翻了個白眼,順口應了句,用肩膀頂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我說總裁,咱們還是坦白點吧,你這麼大費周章的到底準備幹什麼?我需要做到哪一點?”
這驚喜感覺更像是刻意爲之,就像她說的,這應該只是他下發的一個任務而已,而她是就是接任務的人。
夏福心說得直白,就是不想繼續琢磨嚴以劭的心思,希望他能乾脆點給自己一個正面的回答,沒想到他一開口,卻是又把話題轉開了。
“伯父伯母現在是不是已經休息了?”低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着讓人嚮往的溫柔和笑意。
夏福心發誓她雞皮疙瘩又起來了,這種好像是熱戀中男女互通電話的溫情感覺簡直不能更奇怪——雖然她也不排斥就對了。
而且話說回來,他這麼突然喊自己爸媽伯父伯母,她實在有點抓不準他到底是什麼心思。
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說朋友不像朋友,說情侶不像情侶,真要往裡說還是挺尷尬的。
話筒對面嚴以劭沒再開口,明顯是在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夏福心矯情地斟酌了一會兒,又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說不定對方只是站在一個普通朋友的角度順口問候一聲而已。
想到這裡多少有些釋然,摸着鼻子應了聲,“嗯,都睡了。”
嚴家老宅裡,嚴以劭如蝶翅的長睫動了動,隨後又慢慢垂下,掩住了眼底明滅燈火一般的光亮,“你還記得你曾要求過我,在奧羅拉針對你的時候,要一併保護好你的家人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腦子裡驀地靈光一閃,夏福心睜大雙眼,錯愕道,“所以你讓老程把我們帶到翠微居,是想……保護我們?”
最後一句她問得有些猶豫,生怕嚴以劭會直接丟過來一句少自作多情——以他毒舌的程度,這也不是不可能。
幸好嚴大總裁這會兒並不打算和她耍嘴皮子,聞言只是低低地嗯了聲,“你也應該知道這次你受傷的事並不是巧合。那些人再次針對你下手的機率相當大,而且說不定就在這段時間。”
夏福心沉默了。
這段時間因爲有嚴以劭派人暗中保護,她的日子總是過得一帆風順,早就忘了曾經死死開罪過奧羅拉等人的事。如果她,或者還有嚴以劭說的,那些躲在暗處身份不明的人再次對她下死手的時候,碰巧她爸媽就在身邊……
萬一自己的家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絕對比殺了她還要讓人痛苦一萬倍。
“當初你放在奧羅拉手機裡的竊聽器已經被發現銷燬了,所以她的下一步動作是什麼,我也沒辦法完全猜到。而且因爲她的關係,還有別的勢力也摻雜進來,危險係數比以往更大。”嚴以劭聲音清冷,卻不難聽出裡面的認真,“我說過我不會食言,所以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
而翠微居就是他爲她和夏家爸媽挑選的避難場所,周圍都是頗具影響力的高官鉅富,那些人要對夏福心下手多少得顧忌一些。就算萬一真有什麼事,那裡的安保系統和他派過去的保鏢也足以支撐到他帶人趕過去。
雖然他私心底下其實更想讓夏福心一家住到豫園去,但仔細想想,以夏福心的性子肯定會直白拒絕,所以他才幹脆打消了念頭,讓人把他們送到翠微居。
夏福心神情複雜,想了下還是開口道了聲謝,“謝謝。”
不得不說,嚴以劭這麼一解釋,還真是抓住了她的命脈。
她最在意的就是家人,而嚴以劭顯然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周到的安排……雖然過程難免有些傻逼跟粗暴,不過怎麼說呢,畢竟出發點還是好的。
所以她屈服了。
嚴以劭嘴角掛着一抹極薄的笑,眼神柔和,“我說過,用不着道謝。”
夏福心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那個……我能問一下,爲什麼選擇翠微居嗎?這裡超貴的!”
都是白花花的錢吶!——雖然那錢不是她的,但換算成紙幣也夠她看着哆嗦的。
嚴以劭笑了,“這點錢我還付得起。”
夏福心想了下,拍着胸口道,“總裁你放心我懂的,等我爸媽見過……咳!等我完成手頭上的事,我就趕緊把我爸媽送回去,這樣你就不用再破費了。”
嚴以劭皺了皺眉,隨即又想到什麼似地重新鬆開,冷淡道,“……隨便你。”
夏福心雖然腦子有時候轉不過來,不過對於看人臉色這種事倒是學得不錯,聽出他話裡的不快,順口便問道,“總裁你生氣了?”
嚴以劭黙了黙:“……沒有。”
夏福心哦了一聲,然後也沒說話了。
氣氛一時又有些沉默下來。
夏福心正想找藉口掛電話,卻聽到對面突地傳來一句,“那裡……住得習慣嗎?”
話剛說完,嚴以劭自己卻先皺起來兩道劍眉。
爲什麼感覺這問題似乎顯得自己很蠢?
夏福心同樣愣了下,“還好吧。”
她也不過今天才剛入住,什麼東西都是陌生的,這問題她還真沒法給出個精準的回答。
“畢竟是陌生環境,總得有個適應階段。”夏福心想了下,伸手將被夜風吹得擋到眼前的頭髮塞回耳後壓着,“對了,說到這裡我纔想起來——總裁,我能要求一件事嗎?”
嚴以劭言簡意賅給了個迴應,“說。”
“那位劉管家也是你的人是吧?”夏福心道,“我倒是還好,挺能習慣的,但是我爸媽畢竟沒怎麼接觸過……我能要求屋子裡不要太多人在嗎?”
家裡傭人事事搶着做不讓‘主人’動手,閒不下來的夏媽媽找不到事情做,一時就跟被人晾起來似的,感覺很是不自在。
一向習慣在家裡穿着睡衣披散着頭髮到處走的夏福心,現在因爲人太多也不好直接這麼幹——不然傳統的家庭主婦夏媽媽絕對會炸毛戳着她腦袋罵。
所以,爲了她的自由,爲了爸媽能過得舒暢一點,她只能來找別墅裡真正能做主的人提個‘小小’的建議。
嚴以劭微微蹙眉,隨後又恢復了一貫冷靜的模樣,“我明白了。”
夏福心雙眼發亮,爲免他反悔,趕緊一記馬屁拍過去,“謝謝總裁!總裁你實在是太英明神武睿智過人心地善良了!”
嚴以劭挑眉,“之前不是罵我是王八蛋?”
夏福心給噎了下,隨後又厚着臉皮耍賴裝死,“誒,總裁你剛說什麼來着?風太大我聽不清楚。”
話說着,又趕緊補了一句,“那什麼……這邊信號實在太差了,總裁你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先掛了啊,晚安!”
然後迅速無比地就將電話給掐斷了。
嚴以劭:“……”
半晌後,卻是擡手扶額,悄無聲息地笑了。
“晚安,夏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