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柳遇看清楚了白羽的相貌之後，頓時連連後退，捂着胸口說不出話來。
最後一下跌在了椅子上，面上滿是驚慌，還有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呢，恩師一家全部都死了。
一個活口都沒有。
恩師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活下來。
“我是白羽。”
白羽走過去，面色淡淡的看着他。
那個他曾經叫做叔叔的人。
他語氣清淡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柳遇瞬間大吃一驚，面上表情變化極爲精彩。
墨雪顏坐了下來，喝了口茶，託着腮道：“丞相大人，到底什麼意思給個話，見過那麼多大場面的您，難道還怕我師哥不成？”
“還是說，看到我師哥還活着，您失望到心痛，想着他怎麼就沒死呢？”
四姑娘的嘴巴不是一般的毒。
明明是那麼輕快的語氣，然而說出的話，卻是字字戳人心。
“不至於真的這麼惡毒吧，好歹白丞相還是您的恩師呢，您就這麼不盼着他好？”
四姑娘挺損的，雖然看到了柳遇眼中的愧疚。
可是想想師哥遭遇的，還是要忍不住毒舌。
她實在是替師哥心痛。
她體驗過孤兒的生活，沒爹沒孃的日子，就算有別人的關懷，也代替不了父母的愛。
柳遇聽到這話，心口疼的更厲害了，無限悔恨交織，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
這一幕，嬌嬌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忙對墨雪顏道：“你就少說兩句吧。”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我閉嘴。”
四姑娘總算大發善心的閉了嘴。
柳遇坐在椅子上，好大一會纔回過神來，看着白羽顫抖的問，“你，你，你真的是小羽？”
“你，你當年不是禁衛軍統領一劍刺死了嗎，是，是我親眼看到的啊。”
那時的禁衛軍統領，已經是老皇帝新換的人了。
那時候白羽被禁衛軍統領一劍刺死，他站在門外看的清清楚楚。
那時候，他，他無法阻止，甚至都不能露出任何悲痛的神情。
“我沒死。”
“那時候我還吊着半條命，是師傅救了我，然後用別的死屍代替了我，所以您不用懷疑我的身份。”
白羽神色淡淡的看着他道：“如果我不是白羽，也沒必要來找您。”
自從見到柳遇，直到現在，白羽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的神色。
他的態度始終很淡漠。
即便所有人都說是這人出賣了父親。
他的神色也始終如一。
白羽之所以能變得這麼平靜，也是經歷了多年內心的煎熬。
曾經，他也爲了仇恨發瘋，被師傅罰跪，面壁思過。
一點點的磨着他的性子。
終於，終於他現在可以坦然面對一切了。
即便要爲父親報仇，他也可以平平靜靜的去報仇，不將內心的喜怒表現出來。
“小羽，你真的沒死。”
在確認了白羽的身份之後，柳遇瞬間變得激動起來，他着急的起身，走到白羽的身邊，伸手去拍他的肩，然而卻被白羽給躲開了。
“有什麼話，我們就這樣說吧。”
白羽依然冷靜。
柳遇微微一愣，隨後便笑了起來。
他擡頭，仰天大笑，很悲涼的笑。
這個中年男子，這一刻笑聲裡充滿了愧疚與悔恨。
白羽倒也不急，就靜靜的等着他。
直到許久之後，柳遇重新平靜下來，嘆了口氣，“孩子，有什麼話你就問吧，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是不是你出賣了我爹？”
白羽開門見山的問。
柳遇點了點頭，“沒錯，的確是我一手僞造了你爹的罪證，一手將你們家推入了深淵，害死了你爹孃，害死了白家所有的人。”
“爲什麼？”
聽到這個結果，白羽並不意外。
“沒有爲什麼，你殺了我吧。”
柳遇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瞑目待死。
“我也想殺了你，但是……”
白羽微微皺了下眉頭，靜靜的看着他道：“但是我們現在要推翻老皇帝的政權，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我想要聽真話。”
“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我想我應該有權力知道真相吧。”
他只想知道真相，知道全家被殺的真相。
他知道現在柳遇說的並不是真相。
聽了白羽的話，柳遇瞬間愣住，面上閃過一抹訝異，“你，你們當真要推翻皇帝的政權。”
“那是自然。”
四姑娘接口，“那皇位本來是我外公的，就算我外公不坐了，那也是我小舅舅的，我小舅舅不坐了，那就是我的。”
“現在他霸佔了這麼多年了，也該退位了。”
四姑娘還等着做女皇帝呢。
柳遇轉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公主呢，公主可是回來了，還有……”
他想問的是明帝。
“你問這些做什麼，現在你要說的是當年的真相，就算看在白丞相曾經救過你的份上，你就別瞞着我師哥了，他是白家唯一剩下的人，難道你還想讓他一輩子都不明白當年發生了什麼，這麼殘忍的事情，你做的出來嗎？”
四姑娘現在平靜了一點，也明白這位沒有說真話。
當年的事情肯定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的。
柳遇看上去也的確不像是背叛恩師那種人。
如果他真的是那種小人，剛剛就會讓那兩個殺手動手了。
白羽沒有下很厲害的毒，其實就是想要試試柳遇。
如果他的人動手，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當然，墨雪顏他們有隱衛在，就算是那兩個殺手動手，也不會成功。
雖然下了毒，可那兩個殺手還是有殺人的能力的。
不過，柳遇並沒有讓那二人動手，顯然他是故意手下留情。
聽了墨雪顏的話，柳遇面上閃過一抹愧疚之色，沉默許久，一聲長嘆，而後才道：“是，是，是恩師讓我這麼做的。”
只說了這一句話，柳遇便忍不住落了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看樣子，柳遇是真的傷心。
“你，你說什麼？”
白羽的面色微微一變，顯然沒有回過神來。
他說什麼，是，是爹故意讓他這麼做的，讓他這樣葬送白家所有人的性命？
爹爹怎麼會這麼狠心。
“沒錯，的確是恩師讓我這樣做的。”
柳遇點了點頭，伸手擦了擦眼淚，神色蒼涼，繼續道：“當年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皇上忽然逼宮，殘殺忠良，將恩師原本的勢力，清除的一乾二淨。”
“幾位皇子也沒能倖免於難，只有七皇子活了下來，恩師深知皇上的性格脾氣，知道他當權之後，肯定還會讓更多人受苦，並且恩師對舊主忠心的很，希望舊主還能回來。”
“當時，我的夫人，也就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喜歡上了我，想要與我成親。”
“恩師就藉着這事，讓我僞造他的罪證，親手將白家推入深淵，而我是恩師一手培養出來的，除了我，大概沒人可以更好的去做這個丞相了。”
“恩師這麼做，就是想讓我順利接任他的位子，利用丞相這個身份，在朝中發展出自己的力量，掌控朝堂，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迎接舊主回來，再不然就是扶持七皇子，也就是景王登基。”
老丞相是一心向着舊主，所以當時事發突然，果斷的決定，利用白家的滅亡，來推柳遇上位。
他知道，一旦明帝回來，最需要的就是朝堂上的勢力，如果沒有朝廷官員支持，即便是回來，也沒什麼用。
再不然，還有個南宮初可以扶持。
爲了舊主，老丞相都可以豁出白家所有人的命。
墨雪顏聽的眼眶有些紅，按理說老丞相跟她還有親戚關係呢。
“白丞相當初爲何不自己選擇投誠？”
就跟她小舅舅那樣，利用投誠做幌子。
“恩師跟景王不同，景王那時候還小，手中沒有實權，皇上不會擔心他做出什麼來，可恩師不同，恩師門生衆多，就算皇上殺了許多人，可他也斬不盡恩師所有的關係人脈，因此他不會相信恩師投誠的，所以哪怕恩師真的投誠，他爲了以絕後患，也不會留住恩師的性命的。”
柳遇嘆了口氣解釋，“正是因爲恩師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才讓我代替的，恩師是個聰明人，從不做無謂的掙扎。”
“而皇上當時剛剛登基，殺了許多人，朝中局勢不穩，他需要我來爲他平定一切，再加上公主的喜歡，所以我主動將白家推入深淵那一刻，他決定重用我。”
“也就是說，當年的一切其實是老丞相佈下的一個局，而你也知道我小舅舅是假投誠？”
墨雪顏看着柳遇問了一句。
柳遇點點頭，又搖搖頭，解釋道：“的確是恩師布的局，不過我並不知道景王是不是假意投誠，是恩師說景王絕不會背叛舊主，還交代我若是找不到舊主，便扶持景王登基。”
“可景王他劇毒纏身，我，我卻無能爲力……”
其實，柳遇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
但是，他不能暴露，所以十幾年來，一直小心翼翼的佈局，布的很辛苦，也不敢露出任何端倪，因此許多事也無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