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四十七章 五濁

司機一聽他上來就罵人,也生氣了,但是還是耐着性子跟他說,說大爺,您這麼說話就不對了,公司就這麼規定的東西,這也不是我定的,對不?您沒有老年證就得買票,別說是您了,就是我爹我媽也一樣,沒辦法的事兒。”

“那後來呢?買了麼?”

“沒有,你聽着啊。”那貨說着,一咧嘴,比比劃劃地繼續講,“那他都那麼大歲數了,硬是不買票誰還能把他怎麼地是咋的?

司機就把車門關上了,繼續開車,結果這一路上,倆人就吵了起來,那老頭兒兒挺大個歲數,還挺厲害,口吐芬芳啥話都說,就一直罵那個司機。

那個司機忍不了了,就回了他兩句,說你別倚老賣老行不?這社會風氣就讓你這樣的人給毀了!結果那老頭兒一聽這話就急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了,那,老牛了,直奔着司機就去了,上去就給了司機一嘴巴。

司機被打懵了,看他。

老頭兒說你看你mb呀,說完又給了他一下,還踹了他一腳,這一腳正踹在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上,那車,一下就失控了,撞路邊馬路牙子上了。誒呦…”

小夥子咂咂嘴,一副很感慨的模樣。

“沒傷着人吧?”

“沒傷着,不過,這事兒嚇人啊,當時大家都急眼了,就罵那老頭兒,那老頭兒也一臉不服啊,跟大家對罵,後來有人報警了,警察就來了,把老頭兒和司機都給帶走了,仔細一問經過,警察也生氣了,最後有關部門說是把老頭兒給起訴了,危害公共安全,公訴!”

“那麼大歲數了應該也沒啥事兒吧。”

陳凡苦笑着,很無奈的樣子。

“沒,最後那老頭兒讓人判刑了,判了三年。”

“真的假的?”

“真的!我頭兩天報紙上看到的,就那老頭兒,我印象可深了。呵,老傢伙還各種不服呢,當庭就急眼了,大罵法官,被帶出去的時候還一勁兒跟人喊呢,說自己冤枉,說這些人都不是好人,還說這個社會怎麼了?我這麼大歲數了,還讓我蹲大牢!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當天是喝了酒了,喝了酒了才這樣!他說,人老了酒量就變差了,要是年輕時候肯定不會這樣的!還指着法官說,你是個壞人!你最壞,你們讓我蹲監獄,就是不尊重老人!我要上訴!結果上訴以後,改判了…”

他嘆息一聲,然後忍不住想笑,“上訴之後那個法官仔細審理了一下,然後給改判了,判了四年…嘿嘿嘿嘿嘿…誒呀…那老頭兒當時就炸毛了,說我都六十多歲了,還讓我坐牢!給我個緩刑的機會也行啊!法官說,對不起,你不適用緩刑,然後就收拾收拾走了,當時看到那個報道的時候,都把我給笑死了…”

這事兒其實還是挺悲劇的,不管從哪個方向上看,都不是一件能讓人感覺到“舒適”的滋味兒,可聽到最後判決的時候,一行人都感覺莫名舒適,想來,最近這些年“倚老賣老”的例子太多了,大家都有些感同身受了。

“誒呀,現在這老頭兒老太太都咋了,咋都那麼壞呢!”

白女王在一邊聽着,經不住感嘆一聲。

“有人說是老人變壞了,也有人說,是壞人變老了,這種事情,也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要我說,老不老的,自古至今都不是辨別是非的依據,王八活了八百歲,還不是用來喝湯的?就現在的一些人啊,年輕時候打砸搶燒啥壞事兒都幹,老了倚老賣老不修德行,就這樣的貨,都是要遭報應的。現世現報,何等來生?”

“陳老大,你說,真有地府啥的麼?”

“你沒去過吧?”

“看你說的,我一個活人,怎麼可能去過那裡呢。”

“我去過。”

陳凡說完一句,一本正經地撇了撇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地獄的最深處,是罪人受懲罰的地方,那裡的恐怖殘忍,可以讓這人世間最可怕的東西變得淡然無味,一切罪孽深重之人,都要在地獄的深淵中滌盪罪孽,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了。”

陳凡說着,表情愈發地沉重了起來,“從肚子上開了口兒,胳膊伸進去,把腸子拽出來,嘎吱,嘎吱,嘎吱…”

陳凡絕對是一個天生的演員,一邊說一邊比劃,雖然話說得十分質樸,但架不住表情到位啊,這一通“嘎吱”說得衆人毛骨悚然,就連那幾個平素裡嬉皮笑臉的小公主都嚇得不敢作聲了,一時間,包間裡瀰漫着一種別樣的恐怖。

“陳老闆,你說,這世界上所有的人死了以後就會被抓到地獄算總賬麼?”一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問陳凡。

“我也說不準,不過,聽那裡的人給我講的意思,好像是罪孽深的人,在地獄裡滯留的時間就越長,罪孽淺的人,在地獄裡滯留的時間就短,沒什麼罪孽的人,不用入地獄,直接就在冥府排隊等着輪迴往生的事情也就成了。”

“那,我們身邊,有那種不需要被懲罰的人麼?”

另外一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有,但是很少。”

陳凡略微想了想,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這五濁惡世,人心最是喪亂不過,壞人很多,好人很少,真小人很多,僞君子不少,每個人都心懷奸詐貪婪自私,善良的人時常被惡人玩笑戲弄,痛苦難當,於是,你學會了如何與這樣的人相處。

有人尖刻地嘲諷你,你馬上尖酸地回敬他。有人毫無理由地看不起你,你馬上輕蔑地鄙視他。有人在你面前大肆炫耀,你馬上加倍證明你更厲害。有人對你冷漠,你馬上對他冷淡疏遠。

你自鳴得意,十分高興,卻不曉得,你原本討厭的那些人,已經輕易就把你變成你自己最討厭的那種樣子。你自以爲自己的作爲讓那些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但事實上,這纔是那些人對你的最大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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