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城區改造,靠牆壁一大堆的垃圾桶,牆上寫着大大的“拆”字,用白漆噴的,雖然還沒開始爆破,但確實是鬼影兒都見不到一個,就連那平素裡賊高冷的野貓都已經餓得瘦骨嶙峋了,見了陳凡就喵喵直叫。
陳凡要側身躲過去,它還緊跟幾步擋在面前在地上打滾兒,一副不給小魚乾咱倆沒完的碰瓷兒模樣。
陳凡一臉高冷地看着它,對視良久之後忍不住輕嘆一聲。
他有點頭大,蹲在地上將那野貓抱到車子旁邊,竟然真就去後備箱裡拿出一盒給仙兒哥買的貓罐頭幫它打開了。
那野貓並不怎麼好看,加上很瘦,其實顏值是相當不咋地的,但陳凡這個人嘴硬心軟,看見它嗷嗷待哺的模樣也真是沒得一點辦法。
“老實呆着啊,別跟着我了。”
陳凡說了一句,在那大貓的頭上摸了一把,那大貓往後躲了一下,似乎不太願意被人摸,但盯了陳凡老半天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吃罐頭了。
陳凡回去,上樓,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那大貓叼着罐頭蹭地一下上了牆,看樣子這貨也是相當有經驗。
老城區,天擦黑,陳凡手裡拿着個手電筒七拐八繞地往裡面走,因爲已經斷電了,所以裡面黑暗陰森,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誒,幹什麼的?”
隨着裡面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一個手裡端着個洗腳盆的男人走了出來,脖子上掛着毛巾,正皺眉看着他。
短暫的沉默之後,男人忽然變了臉色,他嘩啦一下將洗腳盆扔了,緊跟着轉身就跑。
“站住!”
陳凡一下就認出了對方,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哪知道那人速度也是極快,一把抄起院子裡一個菜板上放着斧子回頭直奔着陳凡的方向砍了過去,“我去你麼的!”
陳凡都沒躲閃,一個外擺腿踢在男人的手腕上,斧子應聲而飛,幾乎在同時陳凡又使了一個轉身後踹腿,咣噹一腳就把男人踹到了旁邊的大水缸裡,男人落水,哇哇大叫,正此時裡面的門忽然被撞開,陳凡下意識一甩頭,正看見一個不大點兒的小孩兒舉着菜刀朝他跑了過來,“敢打我爹,我殺了你!”
這小孩兒頂多也就十歲,菜刀都拿不穩,陳凡一個小擒拿就把小孩兒拿住了,此時男人也已經爬了起來,“小德!小德!”
“是你殺了趙德柱?”陳凡還是頭一次遇上這麼兇的爺倆,微微皺眉沉聲問道。
“人是我殺的,跟我兒子無關!”男人噗通一下給陳凡跪下了,咣咣地磕頭,“你放過他,你放過他,他還是個孩子。”
“啪。”陳凡手往前一抖,把小孩兒掀了個趔趄,卻不想那小孩兒一個跟頭摔倒在地上,又爬了起來,他攥着小拳頭,恨恨地看着陳凡,而陳凡,卻一臉茫然,他指着小孩兒的面門板起臉來,樣子很兇,那小孩兒明顯害怕他了,往後退了半步。
“上樑不正下樑歪,你看你把孩子帶的。”陳凡轉頭看着那個中年男人,“冤有頭,債有主,殺人償命的道理不用我跟你講吧。”
“不用。”男人嘴角抽搐着,冷汗直流,“從我知道這件事是你接下來的時候開始,我就準知道有這一天的。”
“你知道我?”
“當然。”
男人嘴角繼續抽搐,“你這樣的人,俺們惹不起。”
“其實我很好奇,你跟那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口氣紮了他那麼多刀?”
“因爲我恨!”男人驀地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那個王八蛋,我恨不得食肉寢皮!只給了他那麼幾刀實在便宜他了!”
“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麼?”
“他害死了我爹,害死了我老婆,害了我一家!”
陳凡撓撓臉,“他怎麼你們了?”
“我們家是做麪點的,老字號,到我這一代,已經是六代人了,幾年前,本市最大的店就是我們家的,但現在呢?”男人咳嗽兩聲,“現在,一切都沒了!就是這個王八蛋,就是他!他收了別人的錢,做了虛假報道,他在報紙上說我們家的麪點是用地溝油做的,毀了我們一家老字號的招牌!”
“你是福盛園的少掌櫃?”
陳凡似乎想起了這麼一個事兒,福盛園是一個老店,從清朝的時候就已經很有名氣了,往前推十年,本市傳統糕點領域的老大哥就是他們,陳凡聽吳瓊說起過,只是這個店在鬧地溝油的事的時候倒下了,公司破產,人也沒了,據說老掌櫃後來因爲受不了輿論的壓力上吊自殺了,在當時還是挺大的一個新聞。
後來福盛園的這個少掌櫃就急眼了,一紙訴訟把當時報道這件事的晚報給告了,但是晚報那邊樹大根深,連續兩次打官司,福盛園都輸了,到最後終審的時候可算是贏了,但當時福盛園也已經涼得很徹底了,雖然晚報出了個頭版爲這事兒道歉,但在當時,“好事不出門”的現象很普遍,即便最後報紙澄清了事實,福盛園這個老招牌也一樣沒了翻身的機會,這就好像是過氣明星想付出一樣,除非弄出點驚天動地的事情,要不然怎麼扯都是白扯。
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叫趙德柱的無恥傢伙。
“你是想爲你爹報仇才這麼做的?”
陳凡有點同情這個人了。
“我是爲了我自己。”
男人面如死灰,冷哼一聲,“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爹臨死前瞪着眼睛躺在病牀上的樣子,他其實沒什麼大問題,是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兒,打小,我爹就跟我說,這手藝和招牌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就算死,也不能砸在咱這兩代人的手裡頭,可到頭來,還是砸在了我的手裡。”
男人苦笑了一下,“一個信口開河的騙子的話,毀了我們一家幾代人的心血,難道他不該死?”
“那你也用不着連捅他三十幾刀啊。”陳凡一攤手。
“你是不知道我心裡的恨。”男人冷哼一聲,身子晃了晃,往後退了半步,他看着天,自言自語地說,“你不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你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