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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走上了前。
“四姑娘。”大夫看到她出現,連忙站起身行禮。
林昭言示意他坐下,又問道:“宛姨娘怎麼樣了?”
大夫搖了搖頭,“不甚樂觀,怕是熬不過上元節。”
上元節又稱元宵節,是每年的正月十五,今天是十三,也就是說,撐不了兩天了。
林昭言吃了一驚,再去看宛姨娘,她依舊眉頭緊蹙,表情十分痛苦。
“她這是怎麼了?明明前些天還好好的。”林昭言奇怪地看向大夫,她總覺得宛姨娘這病生得蹊蹺。
大夫垂眸道:“氣急攻心導致的氣血不暢,致使呼吸急促,胸悶咯血,再加上宛姨娘本身心臟就不好,這算是病發了。”
林昭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沒救了麼?”
大夫苦笑一聲,“老夫也想救,可無奈這位病人似乎自己並無求生意志,她一心想死,老夫也無能爲力。”
林昭言聽他這麼說,心中的詫異更深,按理說還有個琦哥兒,宛姨娘那麼愛她的兒子,怎麼會一心求死呢?她就不怕琦哥兒沒了孃親被人欺辱麼?
不過縱然心裡有千般困惑,她面上卻不顯,只對大夫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替她開藥吧,儘量替她續命,實在不成,也沒有人會怪你。”
大夫千恩萬謝地退了下去。
等到他一走,林昭言就招來了青黛,叮囑她道:“你去找大嫂來,記得儘量避開老太太的耳目,最好是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青黛領命,迅速退了下去。
林昭言就又走上了前。想要具體聽一聽宛姨娘會說些什麼。
曼雙及時拉住了她,緊張道:“姑娘,小心過了病氣!”
林昭言失笑,擺擺手示意無礙,“你還真以爲她是生了病?”
“不是麼?”曼雙奇怪。
林昭言翹起脣角,沒有解釋什麼,只道:“等大嫂來了就知曉了。你放心,就算她是真生了病,那也不是會過人的病,無礙的。我就是想問她幾個問題。”
方纔那大夫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那大夫是建安侯府的大夫。有些類似於家庭醫生的性質,是聽命於林老太太的。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可能都是林老太太的授意。
林昭言走上了前,在牀榻邊坐下。她望着宛姨娘形容枯槁的模樣,心裡竟生不出半分同情。
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從她設計文軒表哥的那一天,就註定了她不會有什麼好結局。
因爲善惡到頭終有報,宛姨娘,你也是時候該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了。
“姨娘。”林昭言收斂心神,輕輕推了推宛姨娘。
陷在昏迷中的宛姨娘猛地睜開了眼睛,原本沒有焦距的眼睛在看到林昭言的那一刻剎那間綻放出光華,就連蒼白死寂的臉龐也瞬間恢復了紅潤。
林昭言正覺得詫異,就看見宛姨娘直挺挺地坐起身。然後朝她撲了過來,“行兒!行兒!太好了!原來你沒事,娘就知道你沒事,娘就知道!”
她的力道極大,恨不得要將林昭言整個人都融到她的血肉裡。
林昭言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用力掙扎了幾下,又得曼雙上前幫助,纔將她推了開來。
“宛姨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林行言。”林昭言連忙站起身,退離了她幾步遠。
宛姨娘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揮舞着雙手又要撲過來,“怎麼會呢!你就是行兒,你就是行兒啊!”
林昭言方知她的魔怔了。
她正想解釋些什麼,就見宛姨娘又瞪大了眼睛,殷切地望着她道:“孩子,你是不會有事的,你別害怕,娘根本就沒有聽老太太的話,娘根本沒有下毒害你,那隻香囊是安胎的,根本不會害你腹中的孩子,你是不會有事的,你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林昭言瞬間瞪大了眼睛。
宛姨娘沒有給林行言下藥?
那,那林行言怎麼會小產的?!
曼雙也是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因爲宛姨娘沒給林行言下藥,而是因爲林老太太居然要宛姨娘去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七姑娘也是她的孫女啊!
兩個人正震驚間,青黛帶着馬氏到了。
林昭言也顧不上詫異林行言小產的事兒,連忙讓馬氏上前去替宛姨娘診脈。
期間宛姨娘一直瘋瘋癲癲的,必須得拽着林昭言的手才肯給馬氏治病,這樣折騰了兩刻鐘,馬氏才終於得出結論。
是被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這種毒不同於別的毒,它很神奇,會在某個特定的條件下毒發,譬如悲傷過度,譬如受到了驚嚇,譬如氣急攻心,而且毒發的症狀就跟暴病差不多,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像宛姨娘拖了這麼久的,已經算是奇蹟了。
“宛姨娘一定是有什麼執念才能支撐她活到現在。”馬氏不無惋惜地說道。
她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過事不關己,宛姨娘又素來不是個善茬,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林昭言深深皺起了眉頭。
宛姨娘的執念應該是林行言。
而促使她毒發的應該是宮裡頭傳來的林婕妤小產的事情。
她根本沒有下毒,她僅存的那一點良知讓她沒有對自己的女兒痛下毒手,可林行言,卻怎麼還是小產了呢?
到底是誰害得?
“大嫂,你能看出來這毒是什麼時候下的麼?”
馬氏搖搖頭,“具體並診不出,但我估計就在這兩天。”
“我知道了。”林昭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林老太太早就存着犧牲宛姨娘的決心了,該是在入宮前就給她喝下了毒藥。
馬氏見她神色凝重,嘆了口氣道:“昭兒,不該你管的事情不要管。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對你沒有好處。”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
她自然知道這些道理,從前她也一直是不關心世事,只要不主動招惹到她,她都懶得去管去打聽。
可那是因爲她沒有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危機感,沒有上進心,她很單純地以爲只要我不主動招惹別人,就能平平安安混到出嫁,到時候找個人口簡單的家庭嫁了。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人心複雜?
但天不遂人願。她現在是必須要去爭要去管,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下,由她提線操縱着木偶,她纔會有安心的感覺。纔不會整日提心吊膽,甚至夜不能寐。
想到這兒,林昭言不禁有些恍惚。
從前她惱火過陸言之監視她,又諷刺過蕭歧喜歡掌控,如今,她竟也變成了那一類人。
一切,都只不過是因爲在乎罷了。
她苦笑了一聲,對馬氏道:“我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大嫂不用擔心。”
馬氏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宛姨娘始終都拽着林昭言的手。嘴裡口口聲聲地喊着“行兒行兒”,對林昭言和馬氏的話充耳未聞,好像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
人之將死,所表露出來的也是最脆弱最善良的那一面。
宛姨娘知道自己不行了,而她在臨死前最大的虧欠就是林行言。纔會將她當做了林行言來獲得心靈慰藉。
林昭言反握住了她的手,望進她熱切的眸子裡,一字一句開口,“宛姨娘,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對七妹下毒,所以她一定不會滑胎,一定不會出事。那我想你錯了,因爲從你教唆七妹入宮,教唆她勾引皇上以此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七妹的這一條命,就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你不下毒害她,自然有人害她。你還敢說,七妹腹中的孩子,不是你害死的嗎?”
宛姨娘的身子狠狠一顫,眸光迅速黯淡,最終變成了一片死寂。
她也終於鬆開了林昭言的手,絕望地跌倒在了軟榻上。
晚間,宛姨娘暴病生亡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侯府。
不多時,這條消息也在有心人的傳遍下,準確無誤地傳入了林婕妤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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