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那場戰鬥,我想不會有人知道。
新聞的報道非常可笑,說是九宮嶺旅遊區山體滑坡,導致少數遊客被掩埋。
更搞笑的是,他們還說這次事故沒有造成多少人傷亡。
而我醒來之後,身邊的圈內人告訴我,這樣不負責任的新聞報道司空見慣,因爲官方不能讓任何人覺得這世上真的有道術和神通,更不能鼓勵民衆都去修煉。這種事情,實際上對我們也有一定的好處,至少我們圈內不會更加的混亂。
這一仗,我們傷亡慘重,能夠集結起來圈內人已經死傷得差不多了,其他人,基本上沒有參與這件事。我們自始至終沒有見到林一,打掃戰場的時候,也沒有找到殺生棺和逐魂甕的蹤跡,參戰的無臉人全軍覆沒,我們也不可能再找人來詢問。
我手臂上的那條“蜈蚣”形狀的疤痕,也幾乎每天都在折磨着我。
我醒來的時候,是13年的元旦。12年的元旦,我經歷了二叔爲Z整容的事件,到這個時候,剛好一年,這一覺醒來,我看着牆上的掛曆,簡直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手臂上的疤痕,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並沒有躺在醫院裡,我感覺自己在一間不算太大的房間裡,但房間很暖,應該是某個人的家。
我扶着牆壁慢慢走出去,來到廳裡。
我看見,兩個女孩子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隻小白貓趴在茶几上,兩人專注的逗貓玩兒。
我晃了晃腦袋,模糊的雙眼纔看清那兩個人的樣子。
“蕭玉兒……鏡宇……”我喃喃的開口,那兩人猛地擡起頭來,鏡宇直接一個箭步衝過來撲倒在我懷裡。蕭玉兒站起來,慢慢來到我面前,還抱着貓,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說:“你還好麼?你睡了整整一個星期,如果不是我是鎮魂一脈的傳人,知道你這樣的情況算是比較穩定的,可能要把你定性成爲植物人了。”
我搖了搖頭,說:“我沒什麼感覺,我只想問……”
“別問。”蕭玉兒說道,“你最好什麼都別問。”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我淡淡笑了笑。
“我能猜到,一切既成事實,你問不問都是一樣。”蕭玉兒也笑了笑。
我伸手摸了摸鏡宇的頭,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忽然要做這個動作。不過,小安也沒這麼抱過我,鏡宇忽然這樣,讓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至少這個時候,絕望少了很多,我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二叔戰死;秦天展逃逸;林一一直沒有出現;小安被鬼紋一脈帶走;最後出現的那個面具人還不知道是誰;逐魂甕和殺生棺,這兩件一直被我們定位是儺教邪脈必然用在計劃中的東西,卻完全沒有出現,甚至連二叔也沒有拿出來過……所有的一切都還是謎團,根本沒有解決。
我必須把小安找回來,把秦天展也找回來,我必須報仇。
還有,我手臂上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說道:“我想問的是這個。”
“這也是我們現在擔心的事情。”蕭玉兒說道,“我們不知道你體內寄宿了什麼東西,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在你手背上刻進了某種十分古老的力量,這裡頭包含着之前的惡魂
丹和肉魄丹的力量,甚至還有無數生魂作爲祭品,可偏偏這種邪惡的東西,在你手臂的疤痕內並不流動,我們感覺不到半點陰氣。”
“這意味着什麼?”我問道。
“這意味着。”蕭玉兒說,“這裡頭有某種東西在抑制這些力量,而且是自發性的抑制,並不是由於陰陽之氣協調產生平衡……”
“意思是,我體內寄宿着活物了?”我想起那個面具人離開之前說的話,他似乎說,我只是一副皮囊而已,等我被侵蝕殆盡,就會知道這一切將是多麼痛苦,大概是這樣的。那如果說,這裡頭的真是活物,這個說法就能說得通了。那我就和那時候的小安一樣,體內可能寄宿了其他人,但這個其他人,肯定要對我不利,而不會像小安體內的陰魂那樣,和她打成協議並且共生。
我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俱樂部的人都還好吧?”
“除了那個人……”我知道她指的是秦天展,我只是搖了搖頭,蕭玉兒才繼續說道,“其他人,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這次,我們圈內傷亡雖然大,但我們俱樂部的人,基本上沒有受到致命傷的。”
我不由得輕輕推開鏡宇,說道:“你呢,你也沒事了。”
我發現,鏡宇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眼眶好像有些發紅,我一時間心裡有些難過,但很快,我居然覺得自己的這份難過有些無聊,有些沒有意義。鏡宇這個時候卻笑了笑,恢復了那種一貫的表情,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說:“我沒什麼事兒,你放心吧,剛纔看你醒來,有點兒激動了而已。”
我說道:“你沒事就好了。看來,我們這一圈子人的力量算是保存下來了。”
這個時候,蕭玉兒的表情有些怪異,先是說:“我們的實力保存下來,而且那位佛字脈的伍大師也決定加入我們,他們要繼續調查奪舍的那件事情。”
“你是說那個玩兒棺材的吧,屍字脈的傳奇人物。”我說道。
蕭玉兒點了點頭,接着有點遲疑,說道:“你真沒事吧?”
“你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我問道。
蕭玉兒低頭笑了笑,
我說道:“你是覺得我沒有表現的激動難過,也沒有問一句有關二叔、秦天展和小安的事情吧……”我頓了頓,說,“如果難過傷心有用的話,我們早就贏了。”
蕭玉兒低頭抱着貓,一動不動,那隻小貓伸手撓着她的胸口衣領處。我還真不知道她這樣的姑娘會喜歡貓。但這個時候,我沒心情想這些旁的事情,又說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
“你說吧。”
“第一次去九宮嶺荒村,是不是安排好的。”我問道。
“安排好的?”
“有意或者無意。”我說道,“總之,那個時候的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我不相信你會被那個叫什麼選蘭的傢伙騙,那應該也是……”我看了看鏡宇,說,“我們第一次和鏡宇見面的地方。那個時候我甚至還看見了二叔,二叔和謝鵬在爭奪惡魂丹的時候打了一仗,二叔贏了卻沒能帶走惡魂丹。聯繫這次,方仲雲就是那個所謂的主導者,黑袍人,大掌教,我總覺得這件事……”
“也許我的確是
被利用了。”蕭玉兒說道。
“你師父,是麼?”
蕭玉兒點了點頭,說道:“你應該知道,從我第一天和秦劍鳴出現在你面前開始,一切就是安排好的。我是被我師父安排過來保護你的人,他只告訴我圈子內會有動亂,要保護傳承之人,而我指定保護的那個人就是你,那個時候我以爲一切都是宗教事務局的安排。所以之後的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自主權,而且你應該也能發現,包括真正的秦天展在內,很多人有些事情上都沒有自主權。我們一直對你有所隱瞞,知道的,會告訴你一部分,但並不全說,而是引導你去發現。這是因爲我們一直遵照上頭下達的指令辦事,他們要求傳承之人受到歷練。”
“歷練我。”我低頭沉思。
“是的。”蕭玉兒說道,“這幾天,我去了一趟宗教事務局,走訪了幾個我曾經認識的領導。方仲雲的這件事,對他們來講算是極大的醜聞,他們要竭力讓事情的影響縮到最小,所以他們也對我比較客氣,希望我們下頭的人也能幫忙。那個時候我調查到。宗教事務局在傳承之人事件開始時,成立了專門的行動小組,來引導圈子內的行爲,這個行動小組原先的負責人,就是我師父方仲雲。方仲雲有着臨時對計劃進行修改的權利,當然,這些修改還是要報批總部。我問過那幾個領導,他們說,實際上方仲雲在很多計劃上都做過修改,但是全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他們不僅要負責傳承之人事件的引導工作,後期還要負責與儺教邪脈鬥爭的組織安排工作,所以幾乎沒有駁回過他的修改意見。”
“這就是爲什麼儺教邪脈總是先我們一步有所動作的原因麼?”我笑了笑,說道,“我們的行動他們瞭如指掌,甚至我們的行動,要由他們來安排。”
蕭玉兒微微閉了閉眼,引導我和鏡宇在一邊沙發上坐下,讓我們喝點水,才繼續說:“方仲雲在宗教事務局是老一輩了,這種顧問地位非常高,受人尊敬,所以幾乎沒有人會懷疑他。更重要的是,他們都認爲,方仲雲享受待遇優厚,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我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蕭玉兒繼續說:“至於第一次去九宮嶺荒村的時候,我得到的任務,的確是暫時性放任儺教邪脈的破壞,引導目標——也就是你——發覺龍血樹及自救之法,分魄之後,以靈氣重塑,使其身體靈氣更上一層樓。”
“果然。”我搖了搖頭,說,“果然這樣,都是安排好的。”
“他是我師父,是宗教事務局裡德高望重的領導,我當時,幾乎沒有懷疑過他。”蕭玉兒說道。
我點了點頭,說:“如果不是有二叔這個異數混跡在江湖裡,我們所有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蕭玉兒沒有說話。
“二叔拼到最後,也就是爲我們扳回一城。”我說道,“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既然方仲雲已經死了,我想上頭也應該會好好自查。我們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
從那一刻開始,實際上,我覺得自己徹底死心了,我心裡開始有了一個比較完整的計劃,甚至開始考慮這個計劃裡可能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默默的告誡自己,不要再對任何人動惻隱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