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扎着回過頭,看見那包裹的位置向旁邊移了幾分,接着,我看見一隻手向包裹伸了過去,那隻手好像根本不怕燙,直接拉住布包的拉鍊,輕而易舉的合上了布包。
一瞬間,悸動的布包竟然平靜了下來。
我整個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的疲憊,直接癱軟下去,好一會兒,才翻了個身,這個時候,我看見一個帶着口罩,穿着帶有黑色帽子外套的男人。他好像刻意用帽子遮住了眼睛,站在我身旁,卻不讓我看見容貌。
我確定這個人不是二叔,同時也確定,這就是剛纔在門口幫我滅火的傢伙。
“你……”我掙扎着爬起來。
“你比你二叔差遠了。”那人冷聲說,“太差了。”
“你說什麼……”我感覺到心頭一震。
那人好像根本就沒理會我,繼續說:“把那個女的帶到客廳裡去休息,她不適合呆在這裡。”
其實這個時候的我根本沒力氣把何晴弄到客廳裡去,但那個一身黑的傢伙也根本沒有幫我的意思,他似乎很鄙夷我,我只能自己站起來,掙扎着扶起何晴,心裡一遍遍的罵這個女人爲什麼看起來那麼瘦但實際上那麼重。
我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拖到客廳裡,緊接着,那黑衣服的傢伙也跟了出來,口罩後頭的聲音很是低沉,說:“她應該是被震暈了,很快就會醒來,你不用管她,看好地下室裡的東西,我想今晚上那傢伙還會來。”
“那傢伙?”我站起來,說,“那傢伙是誰,地下室裡的東西又是什麼?”
黑衣服男人像是瞥了我一眼,卻對我說了一句:“這是你們自己的事,跟我無關。”
我被他這一句話哽住了,而他早已經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最後一句,二叔真的出事了麼?”
“如果他還活着,自己就來了。”那人又強調了一遍,接着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扭頭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的何晴,她倒是安詳的很,胸口一起一伏的。
百般無奈之下,我只能守着何晴直到她醒來,我要問清楚她在地下室到底看見了什麼。
而這段時間,我也只能先清理客廳裡那一片狼藉。
雖然那兩件“兇器”已經被黑衣人拿走了,但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門邊大片的牆壁被薰得一片漆黑,不少工藝品和裝飾付之一炬。
不知道小安回來看到這些會怎麼對待我。
我一邊收拾那一堆堆的灰燼,一邊大聲咳嗽,用咳嗽來掩飾我心中說不出的悲傷。
二叔死了,沒有任何預兆。
我的世界彷彿頃刻間塌了一半。
我記得,大二那年,我聽說父親車禍身亡時,也是這種感覺。
實際上,在我心裡二叔的地位甚至比父親還要高。
父親自小就不怎麼管我,二叔反而對我比較上心,尤其是在八歲的那場火災之後,二叔和我家走得似乎更近了些,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每年都會來這個小旅館裡玩,只是我沒想到,事到如今,這個旅館竟幾乎成了我的噩夢。
父親去世的時候,我不僅僅感覺到悲傷,還感覺到害怕,因爲父親死得實在太過慘烈。
我至今記得追悼會上發生的那件事,直到很多年以後,我依然會做跟那件事有關的噩夢。
回憶着父親的往事,我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
我想起了我住院期間,出現在我病房牀頭的那個戴面具的男人。
我想起了他身上的那塊胎記。
而想起這一切的時候,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覺得那傢伙脖子下方的胎記又熟悉又恐怖了。
那塊斑,簡直和我父親的一模一樣。
小時候與父親聚少離多,我對他的映像其實少之又少,但我卻還能依稀想起他脖子下方那塊胎記來。
他出車禍之後,整個臉龐面目全非,但脖子下方那塊胎記卻依然清晰可見,這件事,我至今記得,當初,這塊胎記,也正是確認其屍體的憑證之一。
我一直在潛意識裡認爲那天晚上出現在我牀邊的就是無臉男人。
可是那塊胎記,分明和父親的一模一樣。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一塊胎記!
難道那個人——
我當時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狠狠的對自己說:“不可能,爸已經死了,我親眼送走了他的屍體!”
這麼暗示着自己,我又不能的望了一眼玻璃門外。
門外一片漆黑。
可也就是在這一片漆黑的映襯下,我忽然看見,那此刻已被我緊閉上的玻璃門上,竟出現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由於燈光幽微,一開始我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可當我靠進去之後我才發現,那裡的確有一個鮮紅的手印,而且手印顯然是剛剛印在門上的,一縷縷鮮紅的液體還不斷的向下淌着,拉出一條長長的血跡來,讓人看了一陣陣的起雞皮疙瘩。
手印在玻璃背面,這表示,外頭有人!
我定在門口,死死盯着外面那一片漆黑。
那鮮紅手掌印下依舊在滴血,被房間裡昏黃的燈光映照的格外扎眼。
我咬着牙,心想,這回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可是,外頭卻依然沒有一點動靜。
我依然不死心,想要靠近玻璃門,看的更清楚一些,可我剛往前踏一步,突然“嘭”的一聲撞響,我本能的用手臂擋住臉,向後退了一步。
而我再次望向門口的時候,竟看見那門上又多了一個血掌印,鮮血向下滴落而去。
“誰,到底他媽是誰!”我大
吼一聲,怒火衝散了心中的恐懼,直接衝出門去,衝進了一片黑夜之中。
我衝着夜幕大吼起來,吼得聲嘶力竭,把心中的怒火與悲憤全都發泄了出來。
“到底他媽是誰?!別裝神弄鬼,給老子滾出來,你不就是想要老子的命嗎?有種你就來拿啊,你拿去試試看啊!”
我一面後一面不停扭頭環視四周,猛然間,我看見漆黑的街道旁站着一個若隱若現的黑色人影。
那人影飄飄悠悠的,在我看見他的一瞬間,轉過身,慢悠悠的朝遠處走去。
“你!”我意識到那傢伙很可能就是藏在門外的始作俑者。
也顧不上店門沒關,我直接向那個身影跑過去。
我奔跑着,那身影飄飄悠悠的往前走。
但奇怪的是,我怎麼都追不上那傢伙,無論我多麼用力的跑,他都一直在前頭閒庭信步,可是卻一直和我保持着一段距離。
我感覺周圍的風特別冷,沁入骨髓的那種陰冷。
但爲了弄清楚一切,我絕對沒有停下來的理由。
我不知道跟了那傢伙多久,不知不覺居然已經到了小鎮邊緣的國道附近,這裡再往上走就是公路了,可那個黑黝黝的影子依然在向前飄忽。
他要去哪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前面,應該就是國道下小鎮的路口,那地方被旅遊小鎮上的人稱爲老虎口,許多惡性交通事故都是發生在這裡的,光我知道的就不下四五起,而我的父親,恰恰也是死在這路口的。
我依然沒有停下腳步,緊跟着那黑影,但我的腦中,依稀浮現出了父親屍體的樣子,那殯儀館美容師都補不上的裂痕,那幾乎已經被掏空的腦殼。我的心中,升騰的恐懼終於再次佔據了上風,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黑影忽然身子一閃,竟然消失了。
而這個時候的我,恰好站在國道下小鎮的路口處,就在離我不到五十米開外的地方,似乎正挺着一輛私家車,車燈幽微閃爍。
要知道,這鬼地方可是有名的老虎口,把車停在這兒如同找死。
我有些害怕了,向後退了一步,本想趕緊離開,可我剛邁出一步,背後卻傳來一陣發動機的響聲,與此同時,一個依稀飄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劉洋,過來……”
我愣了一下,猛然扭頭,卻發現那輛車居然離我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了。
我剛纔明明是轉身離開的,竟反而靠近了那輛車!
我看清楚了那輛車,深色的本田,車牌像是已經被撞得耷拉下來,更可怕的是,此刻,那車牀中竟伸出一隻手來,那隻手也如車牌一般無力的耷拉着,沒有意思生氣。
“誰!你是誰!”我衝着那輛本田大喊,剛纔我清晰的聽見有人在呼喚我,難道就是車裡的那個傢伙,可是,那隻手無論怎麼看,都根本不像是活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