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寧去往蒙城的路上,遇見不少巡邏的兵士,但他們都未曾講溫若寧放在眼中。任兵士想破頭皮都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滿臉傷痕,衣着破舊的女人會是皇上瘋了樣要尋找的溫貴妃。
溫若寧貴妃的頭銜自然是聞人延華封的,聞人延華與楚無恨交戰後,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於是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爲溫若寧洗冤。聞人延華自是沒料到溫若寧已被御林軍追捕,直至溫若寧到了蒙城又被劫走,何伯等人見了聞人延華,他才瞭解整件事情,是以聞人延華大筆一揮,直接在邊關封了溫若寧貴妃的頭銜,倒是破了先例。
溫若寧失蹤,聞人延華一邊顧着戰事,一邊焦頭爛額地派人尋找,卻始終沒有消息。聞人延華只要一想到溫若寧懷着孩子,卻還受盡苦難,生死未卜,就恨不得將所有傷害她的人通通處死。
走上了官道,路就平坦了許多,但溫若寧行走起來依舊艱難。她腳上的布鞋早已磨破了洞,腳趾露在外面,被凍的通紅。溫若寧一雙手上佈滿了血痕,被樹枝掛出的傷口有深有淺,都已結了痂,看上去慘不忍睹。
走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漸暗的時候,溫若寧總算遙遙望見蒙城的城門,卻冷不丁地被兩個小兵攔住。
“什麼人?出示你的令牌。”小兵喝道。
“令牌?”溫若寧不解道。
“沒有令牌你還想進去,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村婦,滾滾滾!”小兵說着還在推推搡搡。
溫若寧被推得一個趔趄,好容易才站穩,對小兵道:“我……我是溫若寧,你去找到皇上,告訴他是你找到我,你會加官進爵的。”
“溫若寧?”小兵輕哼一聲,“你以爲自己姓溫就是貴妃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說罷,小兵一甩手,推開溫若寧就要離開。
“等等,”溫若寧緊走兩步,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塊翠玉,遞到小兵手中說:“請您通報皇上,就說溫若寧回來了。”
“切!想賄賂我?”小兵不屑的看看溫若寧,又看看手中的玉,眼中忽然放出光彩。
“你們在做什麼?前面是誰?”忽然一陣馬蹄聲伴着厲喝劈空而來,溫若寧擡頭望去,一個身材魁梧的人正騎馬向着他們奔來。
“何……何將軍。”小兵嚇得慌忙下跪,手裡的玉都險些拿不穩。
“何伯?”溫若寧疑惑地看着面前翻身下馬的威武男子。
何穹聽見聲“何伯”,這注意到身旁這個憔悴的女子。他看了溫若寧一瞬,心中大驚,趕忙走上前,問道:“娘娘,是您嗎?”
“是我啊,何伯,”溫若寧虛弱地笑笑,“皇上在哪?他好嗎?”
“皇上就在城中呢,您失蹤了,皇上可是急壞了呀。”
“他是該替我擔心一回,我的苦總不能白吃啊。”溫若寧聲音漸低,身子晃了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娘娘!”何伯趕忙上前扶住溫若寧,又轉身呵斥身邊小兵:“還愣着幹嘛,不趕緊回城通報去?”
小兵看着溫若寧,大腦一時完全不能反映,聽見何穹的厲喝,嚇得差點跪倒在地。他哆哆嗦嗦地將溫若寧的翠玉雙手奉上,隨即趕緊拉着同伴往城裡狂奔,生怕溫若寧一開口便要了他們的小命。
何穹讓溫若寧倚在馬背上,自己牽着馬慢慢往城裡走,方纔走了一段路,便瞧見一人策馬狂奔而來。
“籲。”一匹高頭大馬在何穹面前停下,聞人延華翻身下馬,一身玄色袍子,丰神俊朗。
“寧兒。”聞人延華迎上去將溫若寧從馬上抱下來,一聲寧兒喚得滿是歉意和心疼。
何穹悄悄退到一旁,攔住了急匆匆趕來的一衆侍從。
聞人延華抱着溫若寧,只覺得她輕飄飄的,整個人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看着溫若寧臉上、手上的傷,聞人延華只覺嗓子裡彷彿堵了塊石頭,硌得生疼、
“延華,你怎麼多了這麼多胡茬,好醜。”溫若寧輕撫着聞人延華的臉頰,直呼了他的名字,就像普通家庭的夫妻一般。
“好不容易見面,你卻來嫌棄我。”聞人延華抱着溫若寧,旁若無人地往城裡走着。
“你是我的夫君啊,再嫌棄,也是夫妻。”溫若寧靠在聞人延華懷裡,目光有些渙散。她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了一般,只想睡去,可胸口卻一陣陣發熱,鬧得她無法安睡。
“嘔——”溫若寧再壓不住喉間的腥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隨即便頭一歪,再不省人事。
“寧兒,寧兒,你怎麼了?”聞人延華瞧着溫若寧吐血,一時慌了手腳,抱緊她開始往郡守府狂奔,怒吼着:“太醫,福澤,宣太醫。”
郡首府內,聞人延華臥房。
“月揚,情況如何?”聞人延華焦急地立在牀側,蹙眉問道。
月揚收回搭在溫若寧腕上的手,爲她掖好被角,這纔對聞人延華道:“她只是過渡勞累,氣血不足而已,並無大礙。”
“那毒呢?”
月揚默了一陣,道:“奇就奇在這毒上,按道理來說,此毒不該無藥而解,但她身上的毒卻無故地減弱許多,不知是爲何。”
聞人延華聞言怔了一下,隨即似自語般地道:“沒事就好。”
“皇上,您不問問孩子嗎?”
聞人延華緩緩搖頭,“我只要她安全,其他的不重要。”
月揚輕嘆,轉身出了房間,留下聞人延華與溫若寧二人在房中。
聞人延華熄了屋中的燭燈,褪去外袍躺在牀上,他輕手輕腳地將溫若寧攬在懷中,撥開她臉上的碎髮,在她額頭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寧兒,對不起。”
“寧兒,我見到他了。多年未見,他長得愈發像當年的皇后娘娘。我與他在蒙城外約見,他提到了你,我從未想過你們竟有過那樣許多回憶。”
溫若寧從昏睡中漸醒,她疲憊地挑起眸子,看着聞人延華說:“皇上,我與楚無恨,除去那些無所謂的記憶,再無其他。”
“你醒了?”
溫若寧嗯了一聲道:“睡得久了,腰有些酸。”
黑暗中,聞人延華輕輕勾起了脣角,他擁住溫若寧,一下下揉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皇上,我這一路走來雖說甚是辛苦,但心裡終還是喜的。無論怎樣,我的命保住了,孩子也安然無恙,總算是到了蒙城見到你,我們一家團聚,着實是叫人歡喜。”
“這些天來,我派了許多人到外去尋你,卻終是沒有消息。也就是在前兩日才知曉你被困在嵐熙的營中,原本我是打算趁着休戰去到那裡救你,卻沒想今日竟在城外見到你,實在是讓我意外。”
“嵐熙……聞人嵐熙,皇上,您是否太仁慈了?”誠然,聞人嵐熙便是楚無恨的本名,溫若寧在失憶前也是知道的。
“他終究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
“可他卻要奪你的皇位,取你的性命啊。”
“原就是我對他不住,若不是我現在毫無退路,就算將此位還給他又何妨?”
“你當初真的……殺了皇后娘娘嗎?”
失去光源的屋中,只剩下窗外的月亮映進來的微光。溫若寧看不清聞人延華的表情,彷彿覺得他臉上有些笑意。
“寧兒,與我相處這許久,你可相信我?”
“既然做了你的女人,那麼你的話無論真假,我都該是信的。”
“如果我說,我沒做過呢?”
“我信。”溫若寧說的堅定,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的這份篤定究竟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