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傳來小黑的叫聲,引起了我的注意。估計它知道我被困在這裡,便特地來找我。
可它無法進來,只能隔着牆壁叫喚。我在牆上敲了三下,不知道小黑懂不懂我的意思,讓一條狗來救我的命,我還從來沒想過。
過了一會兒,牆外沒了動靜。小黑的聲音也沒了。估計小黑跑走了,我再次躺下,想着該如何對付李二呆。
唉……
一個嘆息的聲音傳來,把我嚇了一跳。我側過身去看,牆角赫然出現一個人影,蜷縮在那裡。
“誰?!”我跳了起來,大聲問道。
唉……
又是一聲嘆息,接連的嘆息聲讓我確定,這房間裡面確實還有別人!
我分明記得進屋的時候,這是一間空房子,怎麼會有人在屋裡?
“你到底是誰,怎麼進來的?”我說着話,看向房門。我睡覺之前,把房門鎖好了,要是有人進來,絕不會沒有動靜。
那人沒有理會我,我伸手把牀頭燈打開,屋子裡面亮堂了不少。我再去看牆角,那人早就不知去向。
是不是我喝多了,產生了幻覺?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讓自己再清醒清醒。
門外傳來了施可卿的聲音,她問了我一句:“葉醫生,你沒事吧?”
“哦,沒事,做噩夢了而已。”我隨口迴應道。
“那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重要的事呢。”施可卿說完,便走開了。
我小聲罵了一句,媽的,重要個屁,老子早晚讓你們知道厲害!我關上臺燈,眼睛下意識又看了一眼牆角。
這一次,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個老頭蹲在牆角,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蒼老的臉讓我頭皮發麻。
我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只能指着他,身體僵硬在那裡,動也動不了。
老頭慢慢直起身體,又是一聲長嘆。他慢慢飄到我面前,聲音沙啞的對我說:“小夥子,別害怕,我不會害你。”
我本來緊張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下,嗓子也恢復了正常。我向後退了退,小聲問道:“你,你是誰,怎麼會跑到我房間裡?”
“小夥子,這裡一直都是我住的地方,是你佔了我的牀啊。”他向前一步,靠的我更近了。
我這次把他的五官看清了,施可卿易容的樣子和這個老頭一模一樣。我差點叫出聲,又趕緊捂住了嘴巴。
“既然是你的牀,那,那我讓給你。我現在就走,不好意思。”我察覺到他身體的陰冷,便打算快點下牀走人。
可是,老頭卻擋住了我,面無表情的對我說:“我早就死了,你就在這裡睡吧,我不會打擾你。”
我意識到我遇到了一個老鬼,他這麼一出現,我還怎麼睡啊。
“老人家,你既然都死了,就該去轉世投胎,不要在這裡遊蕩了。”我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我被人害死,有冤無處訴,我不甘心啊……”老頭突然睜大了眼睛,眼神當中充滿了怨氣。
我慌忙用手捂住了胸前的荷包,戰戰兢兢的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可沒有得罪你,你來找我幹嘛?”
“讓你幫我報仇!”老頭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他的恨意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面對這樣的冤魂厲鬼,我也不是第一次。可是,我怎麼給老頭報仇呢?我根本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老人家,雖然我睡了你的牀,但是咱們素不相識,你就讓我替你報仇,我,我好像沒這個義務吧?”我壯起膽子這樣說,希望老頭是個講理的人。
我這麼想着,老頭就開口說道:“我當然講理。要是你幫我報了仇,我會把一輩子知道的藥材學問都告訴給你。年輕人,你還有很多藥都不懂,我可以幫你的醫術更進一步。”
作爲一個醫生,誰都想讓自己的醫術突飛猛進。我便問他:“那您能說說,在您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仇人是誰。要是您這個仇人很厲害,估計我也是有心無力啊。”
老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聲音恢復了平靜:“殺我的人,就是大公子!”
“李二呆?!”我吃驚的說了出來,又慌忙壓低了聲音:“他殺的人不少,您也是死在他手裡啊?”
“我是第一個死在他手上的人。他勾結我的徒弟施可卿,霸佔了我的藥鋪,還害死了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我要殺了他!”老頭的身體在顫抖,怨氣大增,整個屋子都陰冷了下來。
他這麼一說,我就更奇怪了,順手指了一下門口:“李二呆正在另一間屋子睡覺呢,您要想報仇,現在就能去啊。何必多此一舉,來找我呢?”
老頭在憤怒之後,又顯得十分無奈。他再次長嘆一聲:“唉,你有所不知啊。大公子拜了東極派的宗主爲師,那宗主給了他一個東極佛火珠,掛在他的脖子上,我根本無法靠近啊。”
“東極佛火珠?”我嘀咕了一句,想起晨陽子的東極冥魔尺,便知道那東極佛火珠一定也是東極派的東西。
“只要你幫我把東極佛火珠摘下來,我就能要他的命!”老頭的眼神當中掠過一絲殺意。
就算他不說,我也會對付李二呆。既然這老頭也想把李二呆置於死地,那真是再好不過。
“好,我會想辦法讓您報仇。不過,他到底是怎麼殺了你,我看您身上沒有傷痕啊。”我打量了一眼老頭,他全身上下完好,沒有任何異樣。
孫曉燕曾經對我說過,死去的人鬼魂再現,一般都會是死去的樣子。比如馮程程和韓玉英的眼睛被挖,她們鬼魂出現的時候,便沒有了眼珠;尤家良被雷電劈死,他的鬼魂身上也還帶着雷電。
這老頭沒有任何外傷,臉色沒有發青發黑,也不像是毒死。我不免對他的死因產生了好奇,不知道李二呆這混蛋用了什麼手段。
老頭似乎有些爲難,猶豫了一會兒,他艱難的對我說:“其實,我是死於陽強症。”
我聽到他說出“陽強症”三個字,忍不住笑了出來。還真看不出,他一把年紀竟然能死於陽強症,還真是奇葩。
他所說的陽強症屬於男性疾病,就是腎陽過旺,在男女之事方面,有比常人更加旺盛的需求。可我不明白的是,老頭一把年紀,怎麼會得上這種病?
“老人家,你不會是和我開玩笑吧,您都這歲數了,還能患上陽強症。不得不說,您太厲害了。”我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老實說,我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死在這種病上。”老頭苦笑了一聲:“大公子之前拜我爲師,想要有關中藥的學問,送我蛤蚧酒,說是孝敬我。當時我也沒在意,收下之後,認真教他藥理,平時也喝他送的蛤蚧酒。他對藥理的悟性非常高,很快就能青出於藍。可這個時候,我發覺自己患上了陽強症。”
老頭的話讓我得知,李二呆和施可卿原來是師兄妹的關係。他在縣城裡拜師學習藥理的事,我們在村裡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他既然是您的徒弟,又有什麼理由害你呢?”我着實搞不懂李二呆殺死自己師父的動機。
“有一天,他從村裡回來告訴我,他老婆周月娥死了。他用了各種藥材,都不行。可能從那個時候,他就恨我了,以爲我沒有把全部的學問都傳授給他。”老頭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當中充滿了失望。
我大概猜出了李二呆會怎麼做,他對老頭有了恨意,便動了殺機:“他在送給你的蛤蚧酒裡動了手腳,讓你患上陽強症,是這樣嗎?”
“沒錯,更造孽的是,那天我喝酒喝多了,竟然把可卿給……”老頭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慚愧之色:“我就是死在了可卿身上啊,我也不想,可我控制不住啊。”
怪不得老頭只想着找李二呆報仇,卻不提要殺施可卿的事。原來是他玷污了施可卿,心裡內疚。我也明白了施可卿爲什麼死心塌地跟着李二呆,想必她覺得自己的師父死有餘辜。不過,施可卿未必知道她師父爲什麼會這樣——李二呆一手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老頭剛說完,我就聽到有人在敲大門,聲音很大,其中還夾雜着小黑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