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就是這樣一個人,看似隨心所欲,實則將一切都記在心裡,又一村的村民不理解蕭塵甚至罵他是一個小人,一個只知道佔村民便宜的小人,不過天佑從來不這麼認爲,他知道鬼見愁之所以要佔那些小便宜只是爲了讓他們三個人能夠更好的活下去,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社會掙扎着走下去。
儘管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蕭塵跑到事發點時還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倒,風衣女人嘴角含血的倒在一個角落,靠在牆壁上努力支撐,黑色的風衣已經變的千瘡百孔,嬌美的容顏上有着一絲絕望似乎也有着一絲不甘。不遠處一頭黑身青頭的巨蛇正睜着一雙蛇眼昂頭瞪視着那個敢於走進自己地盤的人類,十米長的身軀讓一切人類都不能不正視它的存在。
“你……”風衣女人看到氣喘吁吁的蕭塵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欲言又止。
蕭塵做了個手勢示意女人不要再說話,踏前幾步走到了女人的前面,將她瘦弱的身軀護在了身後,一如昨晚上山時碰見猛虎的情景,只是那時候女人有足夠的自信,自己學藝十年又豈會要這個刁民的保護?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有些感動,面前的這個男人能夠不懼生死的擋在自己的前面,而自己只能望見他並不算挺拔的背影,她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被這類小人物感動過了。
蕭塵的出現將巨蛇的目光吸引了過來,瞪着蕭塵不停的吐着舌芯,似欲擇人而噬。它在這裡生活了許久,也是這裡的王者,從來沒有人敢侵犯它的威嚴。
走慣山林的獵人都知道山裡最可怕的東西並不是獅子老虎或者野豬黑瞎子,真正可怕的是蛇,它們出沒無常,遊動無聲,常常在人還沒有發現它們的時候給予人類致命一擊,野豬黑瞎子雖然彪悍,但人類也有足夠的方法去殺死它們或者自保,可巨蛇尤其是那些上了年月的巨蛇就不同了,蛇鱗硬如鋼鐵,全身上下如鋼筋鐵骨,又加之隱蔽在雜草灌木中,所以山裡有句老話,“寧遇黑瞎子,不見竹葉青”。竹葉青只是蛇類的一種,有着巨毒。
蕭塵看着巨蛇不禁想到了老頭子和自己說過的一個故事,巴蛇吞象,一條巴蛇一口吞下一頭大象,三年過後才吐出骨架。老頭子說巴蛇是四川山林裡最兇猛最霸道的一種毒蛇,被它咬過的人十有八九都要下黃泉轉世投胎。蕭塵再仔細看巨蛇的時候心裡發出了一陣苦笑,黑色的身體,青色的頭顱,這些特徵都說明面前的巨蛇乃是聞名遐邇盡人皆知的巴蛇。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巴蛇看着蕭塵卻遲遲沒有動作。
“畜生。”
蕭塵大罵了一聲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柄匕首朝巴蛇衝了上去,衝的同時吹了一個口哨,蒼鷹白眉頓時展翅高飛,一雙鷹眼緊緊盯着巴蛇,一條鷹類從沒有徵服過的巨蛇。面對蕭塵的衝刺,巴蛇也有了反應,柔若無骨的身軀頓時繃緊,尾巴攜着山崩地裂的氣勢向蕭塵掃來,白眉見蕭塵受到了威脅,頓時俯衝而下,一雙鷹爪如鐵鉤般抓向巴蛇的眼睛。
巴蛇的尾巴臨近時,蕭塵憑藉着靈活的身體就地打了一個滾,右手緊緊握着匕首刺向巴蛇的七寸,打蛇打七寸,那是蛇類最致命的地方,多年的經驗讓蕭塵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再第一時間將巴蛇殺死自己恐怕就會被它磨死,蛇類的後勁綿綿無窮絕不是自己能夠媲美的。
“當”
金鐵交鳴聲傳來,蕭塵的匕首沒有突破巴蛇厚重的鱗甲,與此同時白眉的雙爪也抓到了巴蛇的眼睛,閉眼,巴蛇只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就躲過了變成獨眼蛇的下場,巴蛇的眼皮竟然也硬如金鐵。
靠在牆壁上的女人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自己的秋水劍都不能傷了這個畜生又何況蕭塵的匕首和白眉的肉爪。
“沒用的,巴蛇的全身上下都有鱗甲保護,你還是趁着沒受傷趕快走吧,再說這是我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就不要多管閒事了。”女人假裝不滿的說道,其實是她不想看到這個男人和自己一起成了巴蛇嘴下的亡魂。
蕭塵在一擊不中後早已閃身退到了遠處,繼續站在女人身前,如果被巴蛇的尾巴纏住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領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聽到風衣女人的話後蕭塵有些愕然,自己拼了命來救她,她竟然讓自己走?簡直慌天下之大謬。
巴蛇沒有給蕭塵繼續思考的機會,它已經被徹底激怒,眼睛圓睜,無邊的氣勢蓬勃而出,天上的白眉竟然被嚇得瑟瑟發抖。這不是白眉膽小,而是弱小的動物在見到王者時的天性,一如一聲虎吼可以讓百獸驚慌失措。
“你還不走!”
風衣女人惱怒了,大喊出口,雖是大喊聲音亦如天籟。
“不走。”簡單明瞭,直截了當。帶着一副堅定的神情。一個男人怎麼會將一個女人丟在死地?至少蕭塵不是這種人也不會做這種人並且永遠也不會是。
風衣女人變的沉默,不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身前的蕭塵,也許在笑命運的無常,自己和這個素未蒙面的刁民竟然要死在一起。
巴蛇嘴中的一陣陣腥氣撲面而來,蕭塵忍住強烈的不適,握緊手中的匕首靜待巴蛇的下一步動作。巴蛇的頭顱足有蕭塵的半個身軀大,張開血盆大口,巴蛇在地面上朝着蕭塵急速遊動過來,越來越快。
就在巴蛇的血盆大口臨近蕭塵身軀的電光火石間,蕭塵快速的伸手入懷,一團白色的粉末在天空中炸響,大部分粉末都進了巴蛇的嘴中,巴蛇頓時發出一聲震天嘶嚎,極爲痛苦,在巴蛇嚎叫的同時蕭塵再次伸手入懷,摸出了第二包白色粉末,右手一捏,朝着巴蛇的巨眼扔去,似乎仍怕不夠,蕭塵繼續伸手入懷,第三包,第四包……狹小的區域內頓時籠罩在一團白色的汪洋大海中。巴蛇的痛苦嚎聲叫也隨着蕭塵不斷的扔出白色粉末而愈叫愈烈。
“石灰粉。”蕭塵回頭對着風衣女人露出了一副奸計得逞的笑容。
風衣女人微微一笑,拿起秋水劍,身體如行雲流水般向巴蛇攻去,一團團血霧在巴蛇的嘴中出現,風衣女人的秋水劍幾乎全刺在了巴蛇的嘴中,巴蛇雖痛苦的不停甩着尾巴,奈何眼睛被蕭塵的石灰粉迷住了根本不能看清對手在什麼地方,只是一通通亂掃,一時間塵土飛揚,碎石無數。
在滔滔不絕的刺出三十六劍後,風衣女人的嘴角再次流出一絲鮮血,觸目驚心。回到蕭塵的旁邊輕飄飄的說了兩個字:“詭道”。她實在沒能想到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蕭塵竟然摸出了石灰粉,一種流氓打架時常用的下三濫東西。
“詭道用對了地方就是王道。”蕭塵看着依舊在掙扎的巴蛇大言不慚的說道。白眉也在這個時候做起了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不停的用鋒利的鷹爪和鷹嘴或抓或啄依舊在死命掙扎的巴蛇。
“你中毒了?”蕭塵大驚失色,身邊的女人已經搖搖欲倒,臉色蒼白之極。
“剛纔和這個畜生打鬥的時候手臂被掃破了。”
看着在努力掙扎不肯倒下的女人,蕭塵二話不說走到女人的身邊,將女人的手臂上的衣服捲了起來,用最古老最實用的辦法開始一口口的吸毒。
女人看着身邊的刁民目光漸漸變的柔和起來,也許這個男人和刁民是有着一點區別的。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不久後便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最後連續的揮出了三十六劍她也不會傷上加傷,只是生怕再有意外出現,她不得不出手。
巴蛇的掙扎漸漸歸於平靜,最終轟然倒地。蕭塵這纔看清,原來巴蛇倒下的身軀後有着一株緊剩一片葉子的藥草。蕭塵雖然常年在山裡走動,卻不知道這株和雜草沒什麼兩樣的東西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它爲什麼會讓身邊昏迷的女人甘冒大險。蕭塵將女人安放在一塊大石上,走到一葉草的旁邊將它連根拔起放在了口袋裡。
石灰粉依舊沒有消散,淡淡的漂浮飛舞,將這一片天地點綴的別有特色。
“中了巴蛇的毒估計沒幾個小時是不能動彈的了,還是等到天亮再走吧。”蕭塵輕輕一嘆,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菸抽了起來,刺鼻,嗆肺,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夜漸深,蕭塵將自己的黑色長褂脫了下來蓋在女人的身上。光着脊樑坐在一塊石頭上,原本想睡一覺,卻怕再來個野豬王黑瞎子,只得打消了睡覺的念頭。
“槍挑了漢營中數員上將,雖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傳一令休出兵各歸營帳,此一番連累你多受驚慌……”
蕭塵坐在石塊上唱起了《霸王別姬》中項羽的一段唱詞,氣勢恢宏,歌聲淒涼。唱着唱着蕭塵的眼中竟然落下了一絲淚水,摸了摸眼眶接着唱道: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蕭塵的唱腔雖不到位,但氣勢十足,尤其是那一份悲情被他唱的淋漓盡致。
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就這樣光着膀子在叫不出名字的山洞裡唱了一夜的《霸王別姬》。
天漸漸亮的時候,一個身材並不怎麼魁梧的男人光着膀子揹着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走向了下山的道路,頭頂上一隻蒼鷹一路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