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就意味着有很多東西都會流失。
親情,愛情,友情,真情。
可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都顯得太過無趣。
一個想要凌駕於玉道人之上的人,他又怎麼會是個俗人呢?
他有想過很多。
從高傾,小云,再到鬍渣男,與邵天罡合作,慫恿希艾岑。
每一個步驟都是他精心策劃,毫無疏漏。
以玉道冠做誘餌,從而接近康城第一位玉道人,張天師。
接下來就是安城承虛子,發動南蠻起義也正是爲了第三個玉道人,魏無暇。
最後就是張玉道。
擊垮張玉道,削弱南蠻勢力。既沒讓丹夏重創,從而間接整頓禎烏,丹夏,南蠻三方實力,達成制衡。
對於他來說,這纔是真正意義上制衡三方。
南蠻起義,他是受害者。但最後,他卻讓所有人品嚐了這番痛苦。
或許他是對的,一個人總沉浸於溫飽中,怕是不會了解戰亂的苦。
一個人獨自走在冰封大道上,屬實寂寞難耐。
因爲榮成青此刻已無需再想太多,有些夙願已經達成了。
一炷香的時間在紛紛流逝,如果有些人不加以珍惜的話,那就別談最後這場對弈了!
高傾,小云,榮成青,丹夏王爺,邵天罡合夥人。
他都覺得自己所扮演的每一種身份全已發揮到極致。
所以他在笑,笑的很自豪。
可他心中仍是存在一個隱患,那並不是司空漸離,而是玉道人。
而這些玉道人則是康城張天師,還有改變禎烏歷史的四海巧手,魏無暇!
頃刻間,他手裡所握着刻有四個人名字的竹子令牌,其中兩枚順勢從他手裡滑落,遺失在清雪之中。
其中一個就是張玉道,他死了。
另一個就是承虛子,他快死了。
走到雪山盡頭,已經過了半柱香之久。
他反倒開始有些擔心司空漸離會力不從心。
其實他相信司空漸離一定會逃脫天機窟的,但也一定會有人拖累他們的節奏。
如若他們不能改變現狀,那就只有陪着這個人一起死了!
這裡的雪很不一般,傾盆大雪就好似被人翻騰絞海過一般。
就在前不久,萬千流纔剛剛脫離險境。
榮成青看見了,地上的確放着一把精緻的小鏟子。
可如果要用這把小鏟鏟遍這裡的雪,顯然有些不太現實。
蜷臥在地上那個一身白暫,凍得發抖的人他好像很熟悉。
放眼一瞧,榮成青恍然,這不就是四海丹青畫家萬千流麼?
他看見萬千流懷中摟着一個姑娘,一個已然毫無知覺的姑娘。
蒼白的面色,微弱的呼吸,她彷彿在透露着剛剛受到了一場滅頂之災!
再看看萬千流那副凍得通紅的手,單薄的身軀將這位姑娘狠狠地攬在自己懷裡。
榮成青立刻明白,他們這是遇到了暗藏雪山之中的雪崩機關!
聽萬千流嘴裡一口一個欒姑娘,一口一個‘你醒醒啊!’。
榮成青又懂了,難怪天機窟的去路上,司空漸離,離初禾,曼陀羅三人在前,承虛子暗中在後。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雪崩一定是承虛子爲阻擋司空漸離挖掘玉道人而搬動暗中機關,斷了萬千流與這姑娘的去路。
他就站在萬千流的身後,靜靜的看着。好似在這一刻,他又不得不將心放開,由衷表示同情。
萬千流也不是傻子,他其實早就發現傳於北方的腳步聲。他只是不想丟下欒姑娘不管,所以才一直保持着這種姿勢。哪怕是渾身已經打顫,凍得僵硬。
不久,他終於開口。
他好似料到榮成青必會前往此地,所以他沒有問,而是很平淡的道:“榮成青,沒想到你來這麼快。”
既然榮成青是從北邊而來,司空漸離一行人定是已被他暗算,所以他也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而是淡淡道:“是,我也沒想到你會遭遇不幸。”
言語之間,萬千流卻聽出了一種關懷的感情。他沒有感覺到殺氣,相反很溫和,很令人嚮往。
萬千流沒有多言,他問道:“你現在遇見了我,你打算怎麼樣?”
榮成青笑了,他並沒有回答萬千流的問題,而是搖了搖頭道:“我看你懷裡的姑娘好像是因雪崩而失去了知覺。”
他爲了不讓萬千流覺得他是有惡意的,便向後退了幾步,並道:“取些積雪,揉搓她的肌膚,緩和一會兒,就會好了。”
萬千流沒有想到榮成青竟會如此。
此刻因欒清瀾生命垂危,他也沒有過多揣測,一併照做。
先取些積雪,揉搓她的掌心,再到手背,再到手臂。
時間在流逝,欒清瀾的身體逐漸有了溫度。
萬千流雙眼瞪大,欣喜一番,欒姑娘有救了!
不久,欒清瀾睜開了眼睛。雖看上去還很虛弱,但比起方纔不知強了多少倍!
萬千流把她捧在懷裡,柔聲問候着,“欒姑娘,你好些了嗎?”
看樣子她暫時還不能說話。
榮成青站在一旁,對其道:“她只是暫時虛弱,過段時間就會沒事了。”
萬千流鬆了一口
氣,“那我就放心了.”可他突然意識到,榮成青這是爲什麼?爲什麼要救人?
榮成青見萬千流面容疑惑,早就料到他想問什麼。於是笑了笑,坦然道:“你們又不在我的預計範圍內,我爲何要與你們針鋒相對呢?”
什麼?我與欒姑娘不是他的競爭對手?萬千流終於忍不住道:“那司空漸離在你的預計範圍?”
“也不算是。”榮成青擺了擺手,轉身仰天道:“我只是對玉道人感興趣罷了!”
萬千流道:“玉道人?”
榮成緒忽又轉過身,揚眉道:“承虛子就是玉道人!”他沒想到就連這麼容易看出的問題,萬千流竟然沒想到!
因而他又解釋道:“我只是順勢將所有人都冰封於天機窟罷了!”
萬千流不懂,先是對自己略施小惠,然後再來一個蓋頂噩耗。他只是冷笑一聲,道:“我不理解你爲什麼這麼做。”
“南蠻來襲,禎烏淪陷,丹夏重創,京城再全軍覆沒。你聽起來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榮成青竟不慌不忙的開始給萬千流講起了生動一篇的故事。
這正是他布的所有局,但凡出現在他世界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逃脫不了棋局的命運。
萬千流埋頭不語。
這倒是讓榮成青覺得不可思議,他忍不住道:“你就不打算問我些什麼?”
萬千流只是搖了搖頭,他在苦笑。
榮成青眉頭一皺,“爲什麼?”
見欒清瀾已恢復大半,萬千流將其輕輕放下,然後緩緩站起。他已經不對榮成青帶有半分猜想,他道:“我只知道一開始大家都在你的局裡,其餘的,恐怕也只有你自己纔會知道你到底想要些什麼!”
一個能在南蠻入侵時篡奪王位的人,他沒有這麼做。一個可以等安乎烈進京援助是,覆滅禎烏的機會,他好似也不太在乎。
好像他一直口口聲聲說的三大至寶,跟他的所作所爲並無任何聯繫。這就是他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聽到這,榮成青笑了。他道:“我的想法很簡單!我不想要執掌天下,因爲那樣太累!”
“你的廢話我不想多聽!咱們手底下見文章吧!”
司空漸離仍在天機窟征戰,萬千流又怎會做一個閒人?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有幸碰到榮成青,那就先將其剿滅再說!
榮成青大笑三聲,他雙眼一眯,好似是在輕蔑萬千流的人格。他道:“萬大師,我剛剛救了你的朋友,你翻臉比翻書還快?”
“道不同,不相爲謀!”
忽,陣風閃過,萬千流手中的判官筆已脫手而出,快到幾近令人無法防備。
可榮成青怎會沒想到?他鎮定自若孤立於那二人眼前,只是淡淡的說了五個字,“你打不過我!”
頃刻,他的手已經死死地夾住了迎面而來的判官筆,身子都未見的動了半分。
萬千流大驚,“這是司空漸離的絕技?”
不成想榮成青竟狂妄的笑道:“這很難嗎?”
沒想到榮成青竟然在京城時還未用盡全力,仍有保存!
萬千流頓時錯愕,這一記下馬威令他不敢再說。
又見榮成青雙眼一眯,嘲笑道:“千流千流,你真以爲別人沒你聰明,沒你有天分麼?”
話音剛落,榮成青又雙眼一瞪,順勢將那判官筆又射了出去。速度竟比萬千流更快,勁道更足!
沒想到萬千流引以爲傲的暗器,竟在榮成青的眼裡就這麼不堪!
不過,榮成青所展示的仍是些皮毛罷了。
他只是在陪萬千流玩,順便消磨時間罷了。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會玩完。
一炷香到底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天機窟馬上就會沒有空氣,不過多久,大家就會因爲找不到通風口,窒息而死。
不過榮成青既給了他們一炷香時間,這證明他們必將會呈上一出好戲。
窟內的空氣只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而榮成青的預算中,是兩人平分窟內的空氣,而不是五人。
“在這麼下去我們就要被悶死了!”離初禾愈來愈覺得呼吸苦難,幾盡窒息。
他說出的是所有人的心聲,不過這些之中還屬承虛子最爲鎮定。
承虛子雙眼一閉,仰天而道:“千年雪山的雪本來就堅不可摧,別掙扎了。”
他好似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劫,看起來,更像是故意去接受,等死。
若不是方纔衆人對這冰牆拳打腳踢,體力也不會這麼快就透支。
白雲武焦灼道:“難道我們就在這等死?”
承虛子輕坐石壇上,目光瞥向早已死透的張玉道。冷冷道:“若是有人還珍惜朋友之間的情誼,那就自盡吧!”
曼陀羅冷笑道:“沒想到玉道人的高徒,竟然會說出如此酸臭的歪點子!”
自盡,就等同於給了朋友一份延活的機會。
難道,榮成青是在製造大家窩裡反的機會麼?
白雲武聽聞後立馬將腰間雙鐗卸下,猛然戳向腹部。
忽然,司空漸離一晃而過,將其制止。
承虛子沒有理會,只是盤腿坐在那裡。
他雖言語刻薄,此刻起,他呼吸已變得緩慢,少呼一口氣,都是對大家最大的幫助。司空漸離都看在眼裡。
白雲武看向司空
漸離,焦灼道:“難道我們就這麼等死?”
司空漸離道:“生存的方法還有很多,沒必要受承虛子的蠱惑。”
他託着腮,叉着腰,斟酌了會兒道:“現在我們想的應該是如何活下去,而不是逃出去。”
這並不是廢話!
既然這雪牆一時半會推不開,那就應該另闢蹊徑。
他撇了承虛子一眼,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笑意。
衆人一聽,這話在理。如若冰牆還未能鑿開,裡面的人就窒息而死的話,這不也是活不成麼?
忽聞司空漸離又道:“曼陀羅。”
曼陀羅聞聲道:“嗯。”
司空漸離掃了一眼密不透風的冰牆,從白雲武,曼陀羅,離初禾撞擊時,他並未有動手,而是在聽這冰牆中哪一部分是最脆弱的。
司空漸離指了指左下方,並告知曼陀羅,“將這片區域多射幾針。”
曼陀羅意會,‘嗖嗖嗖’三發過後,冰牆的確有了異樣。
衆人大驚!
當時這飛針只用在廖無一一行人的鐵騎衛上,其飛針無法穿透天外隕鐵而製成的盔甲。
其實在這一炷香的時間中,司空漸離一直想的就是這一點。之所以現在才說,因爲他怕他的想法是錯的,如果冰牆不能射穿,反而還會潑了衆人一盆冷水。
可如今他想通了。
但這扳指可是有名的巧手所致,亦是曼無潁是爲了保佑自己的孩子身於亂世之中也能毫髮無損的絕世暗器。
那麼,這扳指上的飛針,定然不可小覷!
以飛針爲中心,冰塊開始慢慢碎裂,繼而碎到了一個拳頭大小。看樣子冰牆也只能碎落到這種地步了。
司空漸離總算鬆了口氣道:“現在空氣足夠,想辦法怎麼逃出去吧!”
忽聞承虛子道:“風邪就是風邪,的確非同凡響。”
司空漸離笑了笑道:“承虛子你不也是一樣?直到現在才準備開口!”
承虛子又不再說話,雙眼一閉,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司空漸離緩緩走向承虛子身旁,承虛子也順勢偷瞄了他一眼。
他雙眼一眯,笑了笑道:“你想死,不代表別人都想給你陪葬吧?承虛子?”
承虛子只是在耐心的聽,並沒有反駁。
司空漸離嘆了口氣,又道:“我記得欒清瀾跟我說過,此玉道人非彼玉道人。”他兩眼一瞪,正是在警示承虛子。他道:“我在想,玉道人一定不只一個吧!”
承虛子嘴角微微上揚,面容又迅速變得平靜。
司空漸離冷笑一聲,道:“現在來看,我的想法固然是正確的。”
承虛子睜開雙眼,仰視着他道:“哦?”
司空漸離踱起了步子,擺出了一根手指頭。他開始回憶,道:“期初我向你道歉,也正是想看看你的想法。依我猜,你應該也是其中一位玉道人吧?”
承虛子只是吭了一聲,但這如同於默認!
司空漸離又擺出了第二根手指頭,道:“玉道人雖普度天下,但行爲卻極其神秘。”他又看向閉目無言的承虛子,道:“你們卻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盤龍嶺的居民,可是隨時都會看見你們的模樣。”
這個大家都知曉,出入千年雪山,勢必會途經盤龍嶺。
司空漸離笑了笑,又道:“我問起一個大媽,她說幾年前看到過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離開了雪山。再從時間上吻合的話,那人除了你就沒別人了。”
承虛子已啞口無言,不再辯解,他也不能辯解。
司空漸離又擺出第三根手指頭,淡淡道:“我並不知道你們這些大人物是怎麼想的。越有能力就越喜歡隱藏麼?不過,既然知道了你也是玉道人,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收回拳頭,他忽然蹲下,與承虛子持平。
他微微的瞧着承虛子,笑着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逃脫天機窟的方法!”
承虛子忽又睜開眼睛,雙眼遊離,不知該往哪看!
司空漸離繼續逼問道:“這裡面是否有一些暗門,或者暗牆?”
承虛子雙眉一皺,目光迅速的掃了張玉道屍骸一眼,又迅速收回。
司空漸離如今全都明白了,他只是拍了拍承虛子的肩膀,笑着道:“多謝!”
接着,他搬開了張玉道的遺體。
果真,石壇下方有條深不見底的隧道。
衆人紛紛端望過去,司空漸離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跟承虛子還有些話要說。”
離初禾對他點了點頭,便拉起曼陀羅順勢跳入隧道,這是一個通往雪山入口的隧道,沒想到隧道竟這麼長!
白雲武繼而跟着跳下,天機窟就剩司空漸離與承虛子兩人。
司空漸離並不知承虛子是拗着脾氣還是怎麼,他還是問了最後一遍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承虛子緩緩站起,微笑着對他道:“我累了。”
這短短的三個字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
他也明白,一旦與司空漸離踏上同一條路,那麼同樣的波折還會再次襲來。
因爲,榮成青就是衝着他來的。
司空漸離微笑着,對承虛子點了點頭。
看來他已經知道,承虛子已抱着必死的準備。
榮成青,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