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雪，銀裝素裹。
太陽出來後，開始化雪，陽光下的雪耀眼。路人迎着雪面上的反光有的人用手遮在眼前，減小刺眼的感覺。
化雪後，沒有生機的樹木乃至葉片上的陳年積塵得以洗刷乾淨。有閒適心情的人，能夠感覺得到空氣中的清新。
遠程公司生產區的中央大道上，積雪被鏟去。遠峰把辦公樓裡的人趕出來，做成了這事。
現在，路上少見人影，生產車間裡機聲隆隆。
每幢廠房的一些牆根處“撲、撲，哧、哧”地有響聲，這是由車間裡供熱用蒸汽管道吐出的餘熱，熱氣騰騰。
去年，爲了省錢節省開支，整個冬天沒有往車間裡供暖，生產一線的工人，因爲工作的關係，不少人的手接觸冰涼的冷卻液難免滿腹牢騷。
遠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心情頗佳。各方面的消息彙總到他的面前，一切全按他設計的線路在走。
“好，好。就這樣保持住。”遠峰放下電話，指尖在桌面上點擊，像是在彈琴。
如果就這樣保持下去，遠程公司能夠走出困境，能夠恢復到歷史最好水平。
副總經理張原的手上拿着一張紙，來到遠峰的辦公室。
“遠總。勢頭不錯啊。”
“好啊。”遠峰用笑臉迎接主管銷售的副總張原。
張原將手上的那張紙遞給遠峰，說：“這是截止昨天下晚的回款情況。”
遠峰接過去，認真地看了，點頭。
“不錯，形勢喜人。老張，恭喜你。”
張原說：“是你的決策好。”
“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可不敢獨吞這個成果。這是我們共同商量的結果。”
張原笑，說：“曾經有不少人在我跟前說過，遠程公司完了，沒有希望了。”
“也有人在我面前說過。”
“那時，我也說不準，這個企業到底能不能走下去。”張原說了，伴着一個搖頭。他似乎有點自責。
“現在呢？”遠峰笑笑地問了。
“現在，照這個樣子幹下去，我想，遠程公司有希望。”
遠峰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想，只要我們不放棄努力，遠程公司能夠恢復元氣，能夠重現昨日的輝煌。”
這時，張原接到市場部電話，說是有客人到了。
“好的。我這就過去。”張原一邊打手機，一邊往外走。
遠峰點上一支香菸，走到窗戶前。
有另外一個信息，更讓遠峰開心。
各單位各部門的一把手抽調出去要賬後，所有的副職似乎一下子全成熟起來。
正職在位主持工作，這些副職全被擋在他們的身後。以前，這些副職讓人看成只是那些正職的陪襯，可有可無。
現在，真正的出水才見兩腿泥，這些副職都是有模有樣的坐在代理一把手的位置上，工作開展得有條不紊。有的單位在短短的時間內，面貌竟然出現比較大的變化。
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成大王。人都是有潛力的，有的被長期壓抑了，最後可能就是默默地壞死掉。
現在，有了施展才能的機會，這個機會卻有時間上的限制，有抱負有理想的副職牢牢地把握機遇要使自己的能量產生裂變。
遠峰理解這些副職的心情。他也是過來人。他的心裡一直揣着一個野心，希望程頌離開，徹底離開這個企業。
可是，很難。程頌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已經從下到上打理出屬於他的天空。
對於程頌來說，不好的跡象，出現在市裡的一把手被“雙規”，二把手也被停職，主管局局長易人。
一夜之間，屬於程頌的天空，有了不小的變化。這纔有了民主選舉總經理，纔有使遠峰出頭露面的機會。
遠峰希望自己取而代之，徹底取代程頌。
遠程公司的生產經營在走下坡路，問題不是出在市場，不是銷售，也不是產品不對路，問題出在管理者隊伍上。
政治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
遠峰信奉這句話。
遠程公司的管理者隊伍在程頌的影響下，已經有了不小的惰性，還有官場的作派。他們安於現狀，甚至於對現狀麻木不仁。
只有動一動現有的管理者隊伍，讓板結的土塊鬆動一下，讓埋在下面鮮活的泥土翻到上面來。
想到這，遠峰拉開窗戶，一股寒氣鑽了進來。有暖氣的房間，空氣不流通，時間久了，難免使人憋悶。今年，辦公樓也通了暖氣。
窗戶就這樣開着，寒氣和暖氣在這間辦公室裡相互交融。遠峰來回走動着。
真是老天爺給了遠峰這樣一個機會。
準確地說，應該是民意，是主管局領導遵循了民意。
讓遠峰沒有想到的是程頌這隻老狐狸，居然捨得在這個時候離開企業去療養。
現在，遠峰纔回味出這其中的奧妙。
可以爽心納涼的大樹轟然倒塌，加之民主選舉總經理出了岔子，程頌可能是一下子慌了神，只有先躲開一些時日，猶如兵法所言，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
辦公室門口出現一個人，沒有進來，只是站在門口叫了一聲：“遠總。”
遠峰背向門口，向窗戶前走去。聽到聲音，他回頭，見是熱加工分廠在主持工作的副廠長沈四海。
“進來。”遠峰招呼。
沈四海這才走了進來，站在沙發邊上，沒有坐。做副職的身上總是有些唯唯諾諾的東西，一時脫不開，丟不掉。
遠峰做了手勢，讓沈四海坐下。
沈四海坐下後，身子前傾。他先用手撓了頭，可能是要說的事有點不好開口，還在猶豫不決。
在來總經理辦公室之前，他的思想有過一番激烈鬥爭。他是覺得自己的這個思路不錯，想法可行。只是，遠峰是不是支持，他的心裡沒有數。
把握不住後面的事，他就有了瞻前顧後的猶豫不決。
年輕的管理者大多血氣方剛，總想幹一番事業，把自己的理想和抱負變成現實。但是，現實很殘酷，想做些事，得有上面的人給予支持才行。
“什麼事？工作上有困難？”遠峰在沈四海旁邊的沙發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