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二)

整個永安候府,四姑娘舒潼的女紅最好。莫說針線上的丫頭遠不如她,就連請來教各位姑娘繡活的繡娘也自嘆不如。

孟氏看了那精緻的活計,尤其是這繡品還是專門爲她寶貝兒子做的,心裡更是高興,誇道:“好鮮亮的活計!怪道都誇四妹妹心靈手巧,果然名不虛傳。”

舒潼略低了頭,掩住忐忑的心緒。

這幾件衣服是臨時趕製出來的,針腳難免有些粗糙。

這時聽得孟氏聲音清亮,帶着喜氣,便知第一關過了,眼裡也便浮出羞澀地笑:“我想着坤哥兒的身材,估摸着做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合適,一準合適!”孟氏含着笑點頭:“坤哥兒這會睡了,四妹妹且多坐一會,待他醒了穿給你看。”

舒潼見她高興,越發刻意奉承:“聽說坤哥兒聰明伶俐,這麼小的年紀,已會背三字經了。”

提起她的寶貝疙瘩,孟氏從心底裡笑出來,眉眼彎彎,很是驕傲地道:“這幾日已開始背唐詩了,教幾遍就會。”

“大嫂真好福氣,”舒潼一副十分羨慕的口吻:“坤哥兒將來定是封候拜相的人材。”

舒坤是長房嫡長孫,身份上,誰又能越過他去?

只要不出意外,這永安候的爵位,定然是落在他身上。

孟氏聽她語帶幽怨,忽然明白了她的來意,微微一笑:“四妹妹也不需羨慕我,以後嫁了人,生幾個大胖小子,好生教養着,也不難有好前程。”

兩家並未分家,西府三個庶女明爭暗鬥之事,她哪裡會不知情?

如今舒灃已下了訂;舒潼救睿王府的小世子有功,有舒元琛,舒淙父子明裡暗裡幫襯着,想嫁個好人家自也不難。

唯獨舒潼,一時無人問津,她向來心高氣傲,這回病急亂投醫,竟求到東府來。

只是,自古女兒家的婚事都由嫡母做主。

高堂俱在,又有兄長在旁,她這個堂嫂,怎麼可能替她出頭?

舒潼,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舒潼漲紅了臉,垂下頭去。

良久,輕輕地道:“妹妹……”

剛說了二個字,外面一溜煙跑進來一個婦人:“大少奶奶,夫人叫你趕緊過去。”

孟氏見她跑得氣喘咻咻,不由皺了眉:“什麼事?”

“崑山伯府的來報喪,崑山伯夫人歿了!”

孟氏一怔,隨即喝叱:“胡說!前些日子老太太壽辰她還來拜壽,年紀輕輕沒病沒痛的,怎麼一眨眼就歿了?一準是你聽差了!”

那婦人十分委屈:“這哪能錯得了?奴婢聽得真真的,就是崑山伯夫人。”

“我知道了~”孟氏揮了揮手,令那僕婦先下去。

舒潼暗歎晦氣,站起來強笑:“大嫂有事,我就不打攪了。”

孟氏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四妹妹,你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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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計(三)

崑山伯府與永安候府素日並無太多往來,來報喪不過也是盡禮數罷了。

按大夏的規矩,分爲公,候,伯,子,男五等爵位。伯爵本就在候爵之下,加上崑山伯不過是個虛銜,實領的卻是個六品的御前帶刀侍衛的差。

柳氏自恃身份,自然不屑親自前往崑山伯府弔唁。懶

孟氏到的時候,崑山伯府報喪的人已回去了,舒嫿正陪着柳氏在炕上說話。

“大嫂來了~”見孟氏進門,母女二人停了交談,舒嫿站起來行了個禮。

“妹妹也在呢。”孟氏笑着應了一句。

玉枝搬來椅子給她:“大少奶奶請坐。”

等孟氏坐了,柳氏便道:“叫你來,是有些事要交待。崑山伯夫人歿了,你替我跑一趟吧,正好從這事上慢慢練手,學着怎麼管家理事。”

孟氏站起來,恭敬地應了,又問:“奠儀該送什麼爲好?”

“公中都有定例,你拿了對牌領出來便是。”柳氏交待。

孟氏朝一旁的張媽遞了個眼色,一時滿房的人退得乾乾淨淨。

舒嫿忍不住笑:“大嫂可也是疑惑,好好的,崑山伯夫人怎麼就歿了?”

“可不是?”孟氏嘆了口氣:“她才二十幾歲,前幾日才見過,面色極是紅潤,也沒聽說哪裡不好,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這有何難?”舒嫿撇一下嘴:“明兒大嫂去了,不就什麼都弄明白了?”蟲

“各人有各命,只怪她命裡只有這麼多的富貴。”柳氏淡淡地道。

孟氏笑了笑,站起來衝柳氏行了一禮:“先不說這些,這裡給夫人道聲喜呢。”

柳氏看着她,蹙眉:“我有什麼喜?”

孟氏緊緊地盯着她,低低地道:“崑山伯夫人歿了,崑山伯如今也不過二十多歲,總是要續絃的。”

柳氏始終淡淡地:“又與我何干?”

孟氏見她不說實話,心中已有些不快,掩了情緒,笑:“怎麼沒關係?咱們的八妹正是花一般的年紀,誰見了不喜歡?”

舒嫿一時嘴快:“大嫂還不知道呢,八妹已經許人……”

柳氏瞪她一眼。

舒嫿自知失言,偏話已出口,收不回來,索性笑道:“大嫂也不是外人,知道有什麼打緊?前些日子,娘已把八妹許給了詹事府的陳大人,日子都訂好了。”

“這樣啊,我卻不知,倒是冒昧了。”孟氏其實早已心知肚明,這時只佯裝驚訝。

柳氏只好低頭呷了一喝茶,掩飾尷尬,再擡起頭時又是一派慈和:“倒也不是有意瞞你,只是有六丫頭那個糊塗的在先,八丫頭年紀又輕,下人再亂嚼些舌根,萬一再出了差錯,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

“還是夫人思慮周全。”孟氏看她一眼,不由犯了嘀咕。

崑山伯和詹事府府丞,雖都是六品,但一個在御前行走,一個卻是替太子辦事;一個風華正茂,一個卻是人到中年;前者還襲了個爵位,二者之間孰優孰劣自然一眼分明。

左彎右繞地勉強跟太子府扯上裙帶關係,自然遠不及將庶女直接嫁給崑山伯,更有利於二個兒子的前程。

錯過了這個絕佳的機會,極愛鑽營,一心結網的柳氏臉上竟未見任何懊惱之色,其中必然有古怪。

她略一沉吟,突然想起,舒元瑋與太醫院的院正鄭即默鄭大人私交甚篤,皇上的龍脈正是由鄭大人專門負責。

之前未有表示,今年卻突然開始積極向太子靠攏,甚至不惜自毀聲譽,搭上二個庶女也要跟詹事府扯上關係。

莫非……皇上的龍體有恙?

一念及此,她陡然一驚,胡亂搖了搖頭,不敢再往深處想下去。

“大嫂是覺得八妹的這門親事訂得不好嗎?”舒嫿見她忽然變了顏色,心中頗爲不悅,語氣不覺尖厲了起來。

“不是,”孟氏忙收懾心神,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個主意,不知當不當講。”

“大嫂就是這點不好,”舒嫿冷聲嘲諷:“想到就說唄,錯了又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家人,有什麼當不當的?”

孟氏就是這點不好,念多了書,肚子裡多了許多彎彎繞,說話做事便喜歡拐彎抹角,讓人猜來猜去,殊無趣味。

“崑山伯府倒真是一門好親戚,白扔了可惜。”果然,孟氏並不肯直言。

舒嫿很是不耐:“再好又怎樣?九妹才七歲,就算咱們家肯舍了這張臉,不怕人笑話,人家崑山伯又憑什麼要她?”

永安候在勳貴中也不算得勢的,不過結了門好姻親,柳氏是太傅之女,畏懼柳家權勢,那些人才來逢迎巴結。

但也不至讓崑山伯乖乖娶了她家九妹!

孟氏呵呵笑了起來:“自然不能讓九妹去。但府裡也並不是就挑不出適齡的姑娘了。”

“你是說四丫頭和七丫頭?”柳氏的聲音未變,表情卻明顯透着不高興了。

“喲~”舒嫿的聲音更是撥高了幾度:“看不出來,大嫂倒是宅心仁厚!自家弟妹都照顧不過來,還操心着西府幾個庶妹的婚事!等大哥承了爵位,嫂子是不是想把東西二府合爲一府呀?”

孟氏不理會她,只看着柳氏,目光銳利,語帶雙關:“有備才能無患,廣結善緣,總比孤注一擲要好,夫人你說是不是?”

柳氏聽她含沙射影的,心中猛地一跳,定了睛看她。

孟氏卻微微一笑,斂了眼中鋒芒,溫聲細語:“四妹也不是個木頭人,若此次夫人能助她嫁入崑山伯府,自然會感恩戴德,以後還怕她不孝敬候爺和夫人嗎?”

柳氏見她話中有話,不由坐正了些:“你且說說,四丫頭憑什麼放着自己的父母不去孝敬,倒來幫着候爺和我?”

“我這麼說,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孟氏聽她的語氣,已知她動了心。

於是,她把舒潼晌午來找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末了笑道:“二嬸事多,又是五丫頭,又是七丫頭,一時顧不上四妹也是有的。這時候,咱們幫四妹一把,也是該的。”

柳氏微微嘆了口氣,裝模做樣地道:“崑山伯雖然好,我卻有些不忍心。四丫頭那樣的品貌,那樣的才情,做人繼室已是委屈,況且還有三個孩子……”

做繼室難,當後母更難。

前頭夫人的孩子養得不好,旁人說她有私心,刻薄陰損;辛苦護着了別人的孩子,最後自己的孩子承不了爵位,還要分出府去。

擺明了是替他人做嫁人,出力不討好的事。

舒嫿嘴角一撇,輕鄙地道:“她一個從五品家的庶女,嫁進伯爵府裡當個正室,已是前世燒了高香!再說,就算爲了八妹也要快快將她嫁了了事。”

“對了,”柳氏被她提醒,也是一怔:“差點忘了這個碴!若按制來,最快也要明年才能再迎新人。八丫頭的婚期卻是十月,總不能爲她延期吧?”

哪有爲開一道角門,倒把正門堵死的理?

“夫人且放寬心,”孟氏胸有成竹:“本朝已有先例,只要婚事敲定,趕在熱孝裡先把人接過府去,一年後再補行婚禮也是可以的。”

換言之,先以妾室身份過去幫着操持家務,撫養孩子,至於一年後,能不能扶爲正室,那就要看舒潼的造化了。

孟氏的這個法子,明裡暗裡都透着陰損。

饒是柳氏也是個心狠的,這時也不禁發了一陣涼。

“罷了,”她閉上眼,輕輕地道:“我不理這些閒事,你掂量着辦吧。”

她這其實已是默許了,只是不肯落人口實。

孟氏心中冷笑,面上只柔順地道:“夫人累了,只管休息,我先下去安排。”

她前腳一出門,舒嫿已是一臉興奮:“娘,有好戲看了。”

柳氏一指戳到她額上,嗔道:“你呀,總也學不乖!什麼事都露在面上!若有濤兒媳婦一半的心計和沉穩,娘也不必替你操心了!”

舒嫿撇了嘴,又委屈又不服:“我若是象她那樣生個兒子,說話自然也有底氣,做事也會勤於算計!左右生的是女兒,盤算得再精,最後都落到別人手中,有什麼意思?”

“算了,”柳氏看着她,扶了頭長嘆一聲:“我跟你有什麼好講的?只會氣得頭疼!你且下去,我乏了,歪一會。”

、小試牛刀

這一晚,舒潼興奮不已,把箱子裡所有的衣裳都擺出來攤了滿滿一屋子。

只恨崑山伯家正在辦喪事,不然,定要驚豔全場,耀花所有人的眼!

第二日,她起了個大早,急匆匆去了正房。

李氏正在梳頭,文秀把她請到碧紗櫥外坐着。懶

沒多久,舒沫和舒灃也都到了,見了舒潼都覺眼前一亮。

只見她一件鵝黃繡百花繞蝶褙子,配蔥黃銀面褶裙,鬢邊壓了一溜細細的花鈿,再斜插上一朵嫩黃的娟花,說不出的清麗雅緻。

舒潼見二人眼中閃過驚豔之色,心中暗暗得意。

再一看,舒沫今日穿得也是極素的。一身青色繡蘭花的褙子,一條白色紗裙,頭上插着朵雪青色的絹花。

她不由閃過一絲疑惑:“七妹穿得這樣素淨做什麼,又不是在孝中~”

文秀出來傳話:“夫人起來了,幾位姑娘請進吧。”

幾個人慌張起身,進到裡面給李氏請安。

李氏漫不經心地看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舒潼臉上,似笑非笑地讚道:“怪道人常說,女要俏,三分孝,四丫頭這樣一打扮,還真是我見猶憐呢~”

舒潼心中咯噔一響,正要解釋幾句。

李氏打斷她,淡淡地道:“好了,既是要去崑山伯府,趕緊過去,省得讓濤兒媳婦久等。”

說着話,便領先出了門。蟲

“是~”舒潼心頭鹿撞,漲紅了臉剛應了聲是。

擡起頭來,卻見舒沫也彎了腰在行禮,頓時一愣:她也要去?

她絞盡腦汁,費盡心機爭取來的一個機會,舒沫憑什麼不花半點力氣,輕輕鬆鬆就得到?

“四姐~”舒沫走到門口,見舒潼勿自杵在原地:“怎麼還不走?”

“哦,就來。”看着象頭餓狼般緊緊盯着自己的李氏,舒潼深吸了口氣,強行平復了胸中的怒氣,跟了出來。

會齊了孟氏,舒潼才知道,原來崑山伯府的人也給李氏送了信。

李氏看着舒潼:“既是你大嫂找你做伴,便與她同車吧,我帶着七丫頭坐一輛車便可。”

“好啊~”孟氏落落大方地應了,絲毫沒有扭捏之態。

李氏冷聲一笑,扶了文秀的手上了馬車。

舒潼憋得一臉通紅,坐在馬車裡,只覺胸口壓了塊巨石,透不過氣來。

孟氏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怎麼,怕了?”

“既已捅破這一層窗戶紙,怕也沒有用了,只求大嫂憐惜。”舒潼臉上陣紅陣白,一咬牙,把心一橫。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事到如今,李氏已經記了恨,退回去只會死得更快,唯有牢牢地攀住孟氏這棵大樹了!

“你倒是個明白人~”孟氏早已料到答案,這時微微笑了:“放心,大嫂既然伸手管了這樁閒事,自然會幫到底。只是,最後能不能成,卻要看你的造化。”

畢竟,續絃的是崑山伯,他若看不上舒潼,做什麼都是白搭。

“大嫂放心,”舒潼咬着脣,眼裡透出堅毅之色:“就算拼上這條命,也要試上一試!”

孟氏一笑,低低地把崑山伯府的情況告訴她聽。

崑山伯今年二十八,御前六品帶刀侍衛。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長子九歲,次子四歲,女兒剛滿週歲。

“次子倒不必在意,女兒還在奶孃手裡抱着,也不必刻意下什麼功夫。倒是這個長子,倒是要費些心思。”孟氏在一旁提點。

舒潼便有些緊張:“他,脾氣很壞嗎?”

她脾氣孤傲,最不會應付小孩。

尤其是那種驕縱成性,任性跋扈的世家子弟最是難纏。

這讓她想起前些日子,來府裡的夏候宇。

那樣的趾高氣揚,目中無人,連候爺都不放在眼裡,說話夾槍帶棒,讓人招架不住。

舒元琛長年外放,除了舒灤,西府裡已好些年沒有添過人丁。年紀最小的就是舒沫,與她不過相差半歲,又是個唯唯諾諾的。

孟氏一眼看穿她的心事,笑道:“天底下有幾個小公爺那樣的混小子?再說,今日只是去弔唁,你小心些,見着這種年紀的孩子繞道走就是了。”

姑嫂兩人一路計議,馬車很快到了崑山伯府,李氏和舒沫的車已先到了,正在門邊等候。

孟氏忙下了車,向李氏告了聲罪。

崑山伯雖不算什麼勳貴,但因在御前行走,也算是天子身邊的人,因此大家也還捧場,場面也還熱鬧。

院門外,一排素轎排得整整齊齊,有穿着青灰色的僕婦來引了她們進門,上完香,送上奠儀便又有人引到一間房裡坐下。

自有相熟的婦人過來與李氏和孟氏攀談。

舒潼略掃了一眼,見滿屋子裡坐的都是些來弔唁的婦人,崑山伯府的人似乎並未出來做陪,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再細一瞧,其中也有不少打着跟她一樣的如意算盤,帶了適齡的女兒過來的。

但是粗粗一掃,那些個小姐中,卻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她,連一半姿色的都沒有,不禁又高興了起來。

舒潼這裡全神戒備,草木皆兵,舒沫卻是事不關己。

她雙手放在膝上,垂眉斂目,象個入定的老僧。

既是在御前行走,見識眼界自然與常人不同,不是一點財帛輕易就可買動的。且他身爲侍衛,必然孔武有力,她不會傻到拿這副弱小的身體與他硬碰。

既不是她挑的對象,所以根本不必花心思,純粹走過場而已。

枯坐了約摸一刻鐘,從內堂裡出來一個僕婦,雖同是青灰色的服裝,看上去卻大有體面。

舒潼不覺精神一振,知道這位必然是老夫人身邊,或者是伯爵府裡得力之人。

果然,她一進門,對着衆人笑道:“老夫人身子不適,不能親自迎接各位夫人小姐,怠慢之處,還望各位海涵。”

衆人各個都站了起來。

那僕婦便側着身子,避了衆人之禮,又道:“偏院嘈雜,各位小姐呆着恐有不便,老夫人吩咐,請幾位小姐到後院花廳奉茶。”

舒潼狂喜,胸中咚咚狂跳不已。

她正愁着怎生尋個理由到後院走一趟,與崑山伯來個巧遇,這可正合她意。

孟氏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鼓勵一笑:“象平日在家一樣,得體大方些就可以了。”

再一瞧,那些個婦人也都紛紛囑咐着自家的女兒,只礙着旁人在側,不敢細說。

只有李氏遠遠地站着,嘴邊噙着一抹冷笑。

舒沫則象根木頭,低着頭,烏黑的髮絲垂下來,倒遮住了大半邊的臉。

亂了一會,那僕婦引着幾位小姐出了偏廳,到花廳,卻見已先有好幾位小姐坐着了。

見這邊又來了新人,都停了交談,好奇地看過來。

那僕婦便給大家一一引薦。

聽到其中一個穿銀藍纏枝褙子,同色羅裙的女子,是崑山伯的親妹子,衆人都叫她梅姐。

舒潼便着意打量一番,卻見她的目光剛好也繞在她的臉上。

事實上,不止是她,幾乎所有在花廳的女子,這會子視線都鎖在她的身上。

有好奇,有玩味,有妒忌,有憤怒,也有不屑。

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子,平日如何心高氣傲,冷不丁被如此多人觀注,還都帶着挑釁和挑剔的目光,舒潼瞬間飛紅了雙頰。

舒沫過來,忽然抽走了她手中的絲帕,展開:“四姐,這個花樣倒是新奇,怎麼繡的?”

極平常的一句,輕易地把衆人的目光從舒潼的臉上引開,又不着痕跡地將她的長才展現在衆人面前。

舒潼最引以爲傲的就是做得一手好針線,這時顧不得研究舒沫爲何幫她,定了定神,故做輕描淡寫地道:“七妹也真是,只是條帕子,有何大驚小怪的?”

衆人看過去,帕上繡了一叢蘭花和一隻穿花的蝴蝶,配着她的衣飾,是極淡雅的嫩黃色。

可不知爲何,經舒沫的手展開,迎着陽光一照,絲帕上的那隻蝴蝶越發的栩栩如生,竟好象振翅欲飛一樣。

更令人叫絕的是,帕子展開沒多久,從花園裡飛來一隻蝴蝶停在手帕之上,似是聞香採蜜,又似是向帕上彩蝶求偶,竟久久留連不願離去!

衆小姐也顧不得矜持,一涌而上,將舒潼團團圍住:“天哪!”

轉瞬之間,永安候府的四小姐做得一手好刺繡,連花園裡的蝴蝶都引來了的消息,傳遍了崑山伯府。

、戲法

舒沫悄悄鬆了口氣,從人牆裡退出來,遠遠地看着被衆星拱月的捧着的舒潼,彎脣露了抹幾不可察的微笑。

她能幫的,也僅止於此。至於以後的路,還是要靠她自己去走。

當然,這樣的幫並不是完全不帶私心——因爲不想讓自己陷進去,所以推了舒潼一把。懶

舒沫轉身,剛要落坐,忽見一個僕婦帶着三個孩子,神色侷促地站在人牆外。

兩個男孩子,大點的十來歲的模樣,小的三四歲的樣子,最小的還抱在手裡。

大的那個,已經懂得人情世故,卻又還沒學會如何隱藏自己的感情。

他對着滿花廳鬧轟轟的女人,很是不滿,眼睛瞪得象銅鈴,毫不掩飾其中的憤怒。

想來是崑山伯的孩子,給僕婦帶過來給大家磕頭答謝的。

“這位是大少爺珏哥兒,這位是二少爺玳哥。”見舒沫看過來,那僕婦忙指着二位公子介紹。

舒沫微微一笑,順手摸摸小男孩的頭:“你們回去吧,這裡一時半會還不得清靜。”

“哼!”哪知那珏哥兒十分倔強,臉一偏將頭扭過去,恨恨地道:“不用你假惺惺!”

“大少爺,不得無禮~”抱着孩子的僕婦漲紅了臉,慌忙訓斥:“忘了太夫人交待的話了?小姐們遠道而來,特地送你母親一程,需得好好答謝。”

“呸!”珏哥兒狠狠地啐了一口,兩眼通紅:“當我不曉得,她們全都是衝着爹來的,想當我的後孃!”蟲

說罷,也不管舒沫,掉頭衝出了花廳。

舒沫渾不在意,那僕婦卻着急得不行。

匆匆向她陪了聲不是,抱着孩子拔腿就追,一路嚷嚷:“大少爺,大少爺,你去哪裡?今兒人多,可不興亂跑呀!給爵爺知道了,又是一頓好打……”

眨眼的功夫,出了月洞門消失在花園的迴廊下,扔下四歲的玳哥兒在舒沫跟前。

小傢伙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舒沫。

待發現哥哥不見了,連帶着自己的乳孃也沒了影子,剩下他一個對着一層子鶯鶯燕燕,不禁小嘴一癟,立時哭了出來:“咯咯咯咯……”

他聲音軟糯,不知是因爲哭泣還是原本就口齒不清,舒沫心軟得一塌糊塗,順手從桌上拈了塊窩絲糖,蹲下去牽了他的小手:“不哭不哭,姐姐給你吃糖好不好?”

“不七,要咯咯!”玳哥搖頭,拖着她往外走。

舒沫無法,只好哄他:“好好好,姐姐帶你找哥哥,你別哭了。”

崑山伯府即大,舒沫又不敢走得太遠,怕出了內宅,惹出禍事。

偏今日前廳後堂賓客衆多,花廳裡又安置着各家的小姐,竟沒幾個僕人走動。

舒沫在花廳附近的花園裡轉悠了一陣,眼見玳哥哭個不休,眼淚鼻涕擦得滿臉都是,瞧瞧左右無人,從兜裡摸出一條絲帕:“玳哥你別哭了,姐姐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

“什麼戲法?”到底是孩子,一聽有戲法可看,玳哥兒也不哭了,張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舒沫。

舒沫把絲帕展開,慢慢地撕成一條條給他看:“你瞧,撕碎了,對不對?”

“你西八子幹麼?”玳哥兒莫名其妙。

舒沫把撕成碎片的帕子團在手中,另一手做撒粉末狀,再握成拳頭遞到他面前:“吹口氣。”

玳哥兒好奇地吹了口氣。

“注意看,”舒沫望着他,神秘一笑:“姐姐要變了哦~”

她慢慢把拳頭鬆開,將團在拳頭中的帕子展開,竟然完整如新。

哪知玳哥兒把嘴一抿:“不好玩~”

舒沫大汗,只好問:“那姐姐給你變吃的好不好?”

死小鬼,居然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這麼不好搞!

“我要窩絲糖~”小孩子頭腦簡單,哭了這許久也確實有些餓了,聽到她說吃的,立刻想起剛纔舒沫給他的窩絲糖。

舒沫微笑,仍將那條帕子蓋在手背上,柔聲哄道:“吹口氣~”

玳哥兒噘起紅紅的嘴脣,吹了一下。

“注意,~”舒沫神色嬌憨,神秘兮兮地道:“姐姐要變了哦~”

她把絲帕一抽,掌心裡赦然躺着一塊金黃酥脆的窩絲糖。

“好棒!”玳哥兒歡呼一聲,摸過糖就吃。

舒沫不禁微微擡起下巴,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輕輕地笑了起來。

五月的陽光已經,即使隔着樹影篩落下來,也很刺目。

舒沫的眼睛眯得幾乎只剩一條細縫,那浮在臉上的發自內心的歡悅而帶着點詭計得逞的小奸詐的笑容,就顯得越發的嬌甜,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幾乎與此同時,從假山後猛地衝出一個身影,激動地吼:“你這妖女,搞什麼鬼!”

他小老虎似地衝出來,舒沫不禁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不禁鬆了口氣。

“珏哥兒來了~”把玳哥兒往他身前輕輕一推,就要走人:“這可好了,玳哥兒交給你。”

“不許走!”珏哥兒攔着她,從她手裡搶走絲帕,左瞧右看,發現連半點裂痕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

他在假山後瞧得清清楚楚的,手帕撕碎時發出的聲音也聽得真真的,明明是撕爛了的,怎麼又好了呢?

“我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舒沫笑着解釋。

“不行!”珏哥兒蠻橫地否認,一雙手就要往她身上探:“定是你身上藏了東西,讓我搜一搜!”

舒沫有些吃驚,卻並不慌亂,輕輕伸手隔開他:“這可不行~”

“珏哥兒,不得無禮~”清潤的男音,不高不低,卻自有一股令人攝服的力量。

、眼光問題

舒沫轉頭,卻見從假山後走出四個男子。

爲首的一身白衣滾着二寸寬墨色的雲紋花邊,嶽停淵立,淡雅似菊,不是公子熠還有誰?

另三個也不陌生,赦然就是公子明,公子業和公子竣。

“熠叔叔~”剛纔還威風凜凜象個小老虎的珏哥兒,這會老實得象只小綿羊。懶

“帶着玳哥兒回老太太房裡去,省得她惦記。”夏候熠吩咐。

“哦~”看得出來,珏哥兒心裡是極不情願的,卻一聲都不敢吭,乖乖地牽着玳哥兒離開。

舒沫偷偷撇了撇嘴:還以爲又遇到個小霸王,到底還是沒有夏候宇的那份霸氣。

也是,皇上每日帶在身邊,由皇后親自教養的,全大夏也就只有他一個。

旁人,就算有他的驕橫,又哪裡有他那份氣魄?

她心中腹誹,低了頭想腳底抹油,偏有人不肯放過她:“七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舒沫不禁暗歎倒黴。

都說四公子性情倨傲,最不喜交際應酬,怎麼她到哪都能遇上這幾個騷包呢?

不過,靜下心來想想,倒也不是沒有原因。

四公子裡排名第三的公子業,恰好就在宮裡當御前侍衛,與這位崑山伯自是極爲熟識,他們聯袂前來弔唁也沒什麼稀奇。

只是,這次卻沒帶着那小霸王,也不知是被人劫走,還是因爲來喪家不吉利,故意沒帶他?蟲

“幾位公子好~”舒沫心裡不停轉着念頭,不忘中規中矩地行禮。

“每次見到七姑娘,每每都有驚人之舉。”邵懷明笑眯眯地瞧着她,半是認真半是調侃:“不禁讓在下心中充滿期待,不知下回偶遇,七姑娘會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舒沫牽了牽嘴角:“小女子身份低微,以後定不會與各位公子有任何交集。”

她保證,以後看到四公子的影子都繞着走,絕不與他們碰面。

把偶遇什麼的扼殺在搖籃裡,驚喜之類更是不可能了。

“好狡猾的女子!”祁興業冷哼一聲。

大夏皇朝,提起四公子,就算再高貴清傲的女子,也不禁要心旌搖曳,神魂顛倒。

她一個小小五品官家庶女,怎麼敢表現得如此不屑?

這必是她吸引他們視線的手段,這並不新鮮。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用過,只是她比別人更高明一些。

至少,她已成功引起了公子明的注意,不是嗎?

“在下自認對七姑娘頗爲友善,”邵惟明很是委屈,一番話唱作俱佳,教人辯不出真假:“七姑娘對明某,卻似乎有很深的誤會呢?”

舒沫皮笑肉不笑地福了一禮:“幾位公子慢慢逛,小女子還有事,失陪。”

她既要走,邵惟明倒也不好強留,只得微微一笑:“七姑娘慢走。”

待回過神來,細一回味,舒沫最後那句話翻譯過來,大概就是:“你們吃飽了撐的,本小姐沒空奉陪!”

頓時啞然失笑。

冷不防鄭竣曲肘撞了過來:“嘖,擦擦口水吧,嘴都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嘿嘿~”邵惟明油嘴滑舌慣了,不但不覺得糗,反而摸摸下巴,撞回去:“怎樣,是不是覺得這位舒府的七姑娘,有點意思?”

“不覺得~”祁興業很乾脆地搖頭:“除子比別的女子更狡猾,沒什麼過人之處~”

“沒有過人之處?”邵惟明不服,怪叫着摸了條帕子出來扔在他臉上:“你倒是照着變給我瞧瞧?不用多,二者擇其一即可!”

“哼!”祁興業根本不上當,面不改色地一腳將真絲帕子踩在腳底:“不過是會耍些小機巧罷了,這就入了你的眼?明兄的眼光真是越來越低了!”

“我眼光低?”邵惟明哇哇叫,忽然指着一直冷眼旁觀,置身事外的夏候熠:“你知不知道,在七姑娘的眼裡,熠兄是什麼?”

“是什麼?”問話的是鄭竣。

夏候熠冷不防被流彈射中,微微蹙了蹙眉,淡聲道:“明兄!”

他向來淡定,似乎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憂心。沒想到,區區一個女子的評價,居然讓他如此介懷?

這下子,本來興致缺缺的祁興業也來了興趣,狐疑地追問:“是什麼?”

“嘿嘿~”偏邵惟明賣起了關子,斜着眼睛瞧着夏候熠,笑而不語。

“到底是什麼?”祁興業是個爽快人,經不住他這翻勾—引,一把揪住着他的衣領,喝道:“快點說,不然本公子認得你,這雙拳頭可不認得你~”

“熠兄,小弟的這條命可就係在你的手上了~”邵惟明故做驚恐。

夏候熠眉峰微微一跳,薄脣微掀,極不情願地吐出二個字:“砒霜。”

鄭竣和祁興業都是一怔,等反應過來,這就是舒沫對夏候熠的評價時,禁不住愕然地面面相覷。

“哈哈哈~”邵惟明已經自個在那捶牆拍欄,笑得打滾:“好笑吧?這會子誰還敢說我眼光低?人家那纔是真真的眼高於頂呢!”

“哼!”祁興業想了想,恢復了不屑:“伎倆!她分明是在以進爲退。可嘆你竟連這個都分不清,真是白活了。”

“錯~”邵惟明忽地斂了笑容:“這話,可是她對着自己貼身婢女說的。夜深人靜,主僕談心,有必要弄這麼多心眼嗎?她以退爲進又給誰看?”

“惟明!”夏候熠心知要糟,急忙低叱一聲。

邵惟明那裡已噼哩啪啦說了一長串,等意識到不妥,已經晚了。

“夜深人靜?”

“主僕談心?”

祁興業和鄭竣對視一眼,一人一句,逼了過來:“大家情同手足,倒不知兩位何時與舒七姑娘走得如此之近?”

“啊,”邵惟明見勢不好,趕緊腳底抹油:“我去瞧瞧學敏來了沒有……”

、隱情

舒沫回到花廳,已不見了舒潼。

一打聽,才知道是孟氏去拜見章老夫人,裡邊就來了人,把舒潼一併接進去敘話了。

舒沫當然知道,敘話只是個幌子,定是那條帕子引起了章老夫人的注意。

以舒潼的巧嘴,要討好章老夫人自是不難。懶

這樁婚事,八成是沒有問題了——除非,崑山伯極力反對。

想想舒潼的姿色,這種可能幾乎不存在。

她鬆了口氣,並不急着去跟她們會合,自在地留在花廳喝茶。

沒過多久,李氏遣了僕婦接她出去,坐了馬車回府。

孟氏和舒潼卻一直留在章家,差不多到掌燈時分纔回來。

舒潼嘴裡自然是不說什麼,但眼裡的喜氣卻瞞不了人。

果然,那邊剛入土,媒人就上了門。

大約是怕李氏從中作梗,在孟氏的婉轉暗示下,章老夫人請出了趙夫人來說和其事。

趙夫人本是左副都御史的外侄孫女,嫁進門時夫君任着大理寺主薄,前途本是不可限量。

可惜這位趙大人命短,不到一年竟病死。趙夫人膝下無子,卻一直不肯改嫁。

京中一衆官家夫人一方面敬她的貞烈,另一方面也畏着她孃家背景雄厚,見了面都客客氣氣,禮讓三分。

也因此,那些略有些體面的,便喜歡找她出面牽線搭橋。蟲

趙夫人一方面霜居寂寞,樂意借這個機會出來走動;另一方面,說合姻緣也算是成人之美。加上,她人面又廣。一來二去,倒成了專業的說媒人了。

只是,以她的身份,尋常人家卻是請不動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氏沒有多做刁難,很爽快地應下了這門婚事。

趙夫人前腳剛走,林瑞家的立刻撇着嘴,很是不忿地道:“夫人心也太善了,怎麼就應下了?四姑娘既然繞過老爺和夫人,擺明了不把老爺和夫人看在眼裡!”

李氏低頭呷了一口茶,悠悠地問:“依你,要怎麼辦?”

“要我說,就該駁了趙夫人,不讓她稱心!”林瑞家的恨恨地道。

“呵呵~”李氏笑了笑,不答反問:“你覺得這門親事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林瑞家的想也不想,張口就回:“這樣好的門第,莫說是庶女,就是嫁嫡女也……”

一旁的趙嬤嬤暗暗焦急,忙扯了她一把。

崑山伯家中人丁單薄,並無旁的兄弟,只有二個妹妹,嫁的也都是體面人家。

且章學敏雖只是個六品,好在只有二十幾歲,常在御前行走,又與四公子之公子業交好,以後還怕沒有更好的前程?

表面看來,永安候府比崑山伯府身份上是高着一層,可惜舒老爺是個二房,本身官職只是從五品的守備,這就比崑山伯要矮了一截。

不過,自古以來,嫁人走高,娶妻往低,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上,兩家結親,倒不能說舒家就高攀了章家。

況且,她們是西府的僕婦,哪裡有反過來說主家的不是?

林瑞家的只是因實在不喜歡舒潼,氣恨難平,一時嘴快。

這時被趙嬤嬤一拉,也知道說錯了話,但她的話雖沒有出口,意思已經說得很是明白,說不說也沒兩樣了。

登時漲紅了臉,用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瞧我這張破嘴,就會胡說八道!”

李氏笑出聲來:“這裡只有咱們幾個,就算錯了也不打緊。”

林瑞家的見她並未生氣,膽子也大了:“那夫人爲何要成全了四姑娘呢?”

“呵呵,”李氏笑得越發歡愉,眼裡浮起一抹陰冷的光:“章家的門第確是好的,章侍衛的人品相貌更是女婿的上上之選。但這親事千好萬好,卻有一樣不好。”

只這一樣不好,就蓋了之前所有的好。

“哪一樣?”林瑞家的好奇地問。

李氏卻不答,笑吟吟地問:“你可知崑山伯夫人是如何歿的?”

“難不成,這中間別有隱情不成?”林瑞家的不禁生了疑惑。

她想起老太太壽辰那日,崑山伯夫人是來過的,打扮得十分華貴,妝容也很是豔麗。要不然,那麼多命婦,她也不會獨記得她。不過幾天的時間,突然就歿了,確是蹊蹺之事。

“崑山伯夫人,”李氏端起茶呷了一口,慢悠悠地接下去:“是給章老夫人失手打死的!”

“啊~”林瑞家嚇了一跳。

“豈止這些?”李氏冷笑:“崑山伯前頭那位夫人,也是枉死的。”

“噝!”這下,連趙嬤嬤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這卻是爲何?”林瑞家的嚇得面色發白。

媳婦被婆婆欺壓,刁難,那都司空見慣,事屬尋常。

要不然,也不會有那句“千年媳婦熬成婆”的至理名言了。

但是再不待見媳婦,再不滿意也不至將她弄死。

伯爵府並不比那些小門小戶,婆婆把媳婦虐死,到底是不妥的。

章學敏年未到而立,傳出惡名以後,誰還敢把女兒嫁進伯爵府?

“崑山伯府子嗣單薄可不是沒有理由的!”李氏翹着腳倚在迎枕上,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章老夫人二十歲守寡,在避開族人的傾軋,排擠,守住章家的地位和產業的同時,拉扯大崑山伯,你以爲是容易的?”

她辛辛苦苦養大了兒子,那些災難困苦的日子都熬過去了,如今卻有個陌生女人進門,享現成的富貴,與她的兒子朝夕相處,奪了她的兒子,這口氣哪裡咽得下去?

“那四姑娘以後……”林瑞家的不敢再說,初時的不滿,化爲憐憫。

“她自己哭着喊着要往火炕裡跳,我有什麼法子?”李氏神色冷淡。

“那,”林瑞家的偷覷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大少奶奶知道嗎?”

不知情積極推薦還情有可原,若明知內裡乾坤還硬把舒潼往火炕裡推,其心就可誅了!

李氏冷冷一笑:“知與不知有區別嗎?”

就算孟氏年輕不知輕重,柳氏又豈是個耳目閉塞的?

這事在官家夫人的圈子裡,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只需稍微花點時間,就可以打聽得到。

既是要替人做伐,又不肯花心思摸清對方的底細,本身就已是不負責任。

趙嬤嬤淡笑道:“大少奶奶又是侍候公婆,又要服侍大少爺,還得帶孩子,又得爲別的少爺小姐做表率,哪有這麼多精力?”

“這麼忙,”林瑞家的勾起不滿,噘起嘴諷刺:“倒還有空把手伸到咱們西府來。”

李氏不吭聲,臉上的笑一直淡淡的。

僕婦們沒有見識,眼裡只看到明面上女人們的爭鬥,卻瞧不見藏在那些女人背後的男人之間的厲害關係。

長房削尖了腦袋要往太子身上靠,說明了什麼?

孟氏爲何要伸手管這樁閒事,李氏爲什麼又會默許?

表面看來,二者全無干系,細一思量,卻是耐人尋味。

攀住了太子這棵大樹,又怕失了皇上這頭。

自己沒了女兒,就把主意打到西府來,挖她的牆角。

魚和熊掌都想兼得,面子裡子都要顧到,柳氏打得好算盤。

可她們卻忘了,不管怎麼鬧騰,舒潼是舒元琛的種,是她李氏的女兒,永遠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再富貴騰達,見了她的面,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頭,奉茶倒水地侍候着!

況且,以舒潼驕傲的性子,能不能在心靈扭曲,愛子愛到變態的章老夫人手裡存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更別說進而爲自己掙下一片天地。

別人搭了臺唱戲,她樂得清閒,搬了凳子瞧着就是。

戲唱得好,她也飽了眼福,戲若唱砸了,與她有何干系?

何苦強出這個頭。

沒有人感激也就算了,還得冒着被人質疑苛待庶女,不睦兄嫂的罪名,遭人忌恨。

就眼下來說,崑山伯結了這門親,聘禮總不能擡到東府去,是吧?

“夫人心寬,不跟他們計較。”趙嬤嬤看李氏一眼,笑着奉承。

“倒也是,”林瑞家的深懷感慨:“我也活了半輩子,命婦裡象夫人這般心慈的,真不多見。”

除了心寬,還會忍耐。

別人都踩到頭上來了,也只冷眼看着,並不做聲。

哎,若不是老太爺一念之差,把老太太扶正,讓二爺襲了爵位的話,哪裡是如今這樣的田地?

、待嫁

舒潼的婚事一經訂下,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竟是一泄千里的推進,十天之內全部完成,很快訂了六月十九的正日子。

幾位姑娘在難掩驚詫的同時,紛紛給舒潼道喜。

畢竟,一個從五品官家庶女,能嫁進伯爵府當正室,即使只是繼室也是值得慶賀的事情。懶

何況,章學敏來舒府拜見舒元琛和李氏,大家擠在偏廳裡瞧得清清楚楚。

這位崑山伯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雖比不得四公子俊美無儔,卻別有一番武者的威猛和健壯。

相比配給四旬老頭而投湖自盡的六姑娘,舒潼的未來夫婿實在是強了太多。

就算與舒家兩位嫡女婿相比,也是不惶多讓。

佳期在即,舒潼的脾氣收斂了許多,除了每天去正房給李氏請安,窩在院子裡也不出門,只趕着繡嫁衣。

若說這樁婚事有一點讓她不滿,那就是婚期太過倉促,又還在喪期,連七七都沒過就要嫁到章家去。

這不象是在辦喜事,倒象是她有什麼缺陷,需得遮掩什麼一樣。

但是,這一點點不快,也在看到章家送來的三十六擡塞得滿滿當當的聘禮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相比舒沁出嫁時的二十四臺聘禮,章家爲她掙足了體面,讓她在一衆姐妹面前大大的揚眉吐氣了一回。

立夏恨得什麼似的。蟲

她心裡很是清楚,章家之所以看上舒潼,除了她的美貌,有很大一部份得益於那條讓她名揚京師的“招蜂引蝶”的香帕。

別人不曉得其中關竅,只會羨慕舒潼一手好刺繡,妒忌她好運氣,關鍵時刻連蝴蝶都來幫忙。

她雖沒在現場,但不用看也猜得出來。

別人傳得神乎其技的事情,不用問,一準就是舒沫弄的妖蛾子!

這些日子,小姐閒着無事,成天就擺弄那些花花草草,研了一堆粉末帶在身上玩。

定是她在舒潼的帕子上做了手腳,不然,五姑娘繡的帕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爲何不早不晚,偏在那天就引來了蝴蝶?

之後,別說蝴蝶,連蒼蠅都引不來半隻?

小姐自己不想嫁進伯爵府就算了。

畢竟就是在她看來,以小姐的才情心氣,給人做繼室,還得當後孃,確實也委屈了。

但五姑娘又不一樣,平時在小姐面前趾高氣揚,沒事總要欺侮她一下才舒服。成了伯爵夫人,更不把小姐放在眼裡了!

這樣的人,小姐幹嘛幫她?

林少爺也是的,沒事往湖裡扔石子,激起千層浪後,偏又走了!

好在小姐心明如鏡,早把之間的厲害關係看得明白,當時摔了那套紫砂壺。

換了個稍微糊塗點的,貪了林少爺的俊俏和林家的門第,還不得羞得一頭撞死呀?

對於立夏的碎碎念,舒沫左耳進,右耳出,全部當了耳邊風。

她是個極爲謹慎的人,在沒有積累到足夠的經驗和一定的提煉技巧之前,絕不會冒冒然提煉毒粉。

所以,一開始,她選擇的是那些無害,相對香味濃郁的花卉品種。

這次小試牛刀,用精煉的花粉,成功引來了蝴蝶,除了帶給她小有所成的喜悅,更大大地激發了她製毒的興趣。

她拋開一切,連研看了四五年的醫書都扔在一旁,一頭扎進《毒經》裡。

稍有空閒,就往芳菲閣跑。

因爲她出手大方,每次去必定帶着吃食,打起賞來也不手軟,不但很快跟種花的宋嬸親親熱熱,就連一干粗使的僕婦也都混得一個爛熟。

連帶着見了立夏也是客氣萬分,好看的花卉苗木,不必舒沫開口,立刻顛顛地送到雅歆園裡來。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原來清冷的雅歆園,倒變得花團錦簇,幽香馥郁了!

“小姐,這些旁邊左道就是再精通也不能考個舉人進士,何不花點心思哄夫人高興,替你也尋門好親事?”

四姑娘嫁進伯爵府,五姑娘嫁到侍郎家,七姑娘倒是無人問津了!

“嗯~”舒沫照例嗯嗯啊啊地應着,眼睛不離書本。

“小姐!”立夏惱了,一把抽走她的書:“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沒聽?”

“我聽着呢,”舒沫趕緊討饒:“你讓我考進士嘛,我是女子,怎麼入考場呢?”

春紅掀簾進門,剛好聽到這話,噗哧一聲笑了。

立夏行動敏捷,立刻把書往懷裡一收,嘴裡恨恨地罵:“你想得到美,從古到今,還沒聽說哪朝哪代出了女狀元的!”

“狀元有何難?”舒沫笑嘻嘻地跟她皮:“朝廷不許女子入科場,不然,我倒是要考一個給你瞧瞧。”

憑她的頭腦,若託生成個男兒,在古代考個狀元,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我也不盼你高中,”立夏雙手合十:“只求小姐有空多練練女紅,順利嫁出去,就阿彌陀佛了!”

舒沫瞬間垮了臉,哀叫:“我求你行不行?一個許媽媽還不夠,連你也開始念,我可怎麼活?難不成,不會女紅,就嫁不出嗎?”

春紅笑着插言:“小姐的女紅雖不行,卻畫得一手好字畫,雖比不得國手,在小姐裡卻是頂尖的!說不定,咱們未來的姑爺,就喜歡詩畫相和,不喜歡針線女紅呢?”

立夏嚇了一跳:“春紅,你沒事吧?”

她都快給小姐氣死,她倒好,不幫着勸就算了,跟着瞎攪和。

“對對對!”舒沫頭點得象雞啄米似的,只覺今日的春紅格外漂亮:“不會女紅又不是犯了死罪,幹嘛一個個緊盯着不放?我以後呀,就找個詩畫相和的!”

春紅曲膝蹲了下去,笑盈盈地道:“恭喜小姐~”

“嘿嘿,”舒沫笑得發抖:“你現在就來恭喜,未免太早了吧?”

真沒看出來,春紅還有挺有幽默細胞的!

“不早不遲,正是時候。”綠柳一臉喜氣地從外面闖了進來。

“訂了?”春紅眼睛一亮。

綠柳點了點頭,抿着嘴笑:“打聽清楚了,千真萬確,不差分毫。”

“你倆說啥呢?”舒沫和立夏一頭霧水。

春紅和綠柳對視一眼,揭開謎底:“林家請了趙夫人提親來了!”

舒沫傻了眼:“怎麼可能?”

文人都有傲氣,就算本來對她有些意思,她摔了壺之後,也該偃旗息鼓!

“真的?”立夏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

“怎麼不真?”綠柳這會子說話也不帶刺了,笑眯眯地回:“趙夫人這會子還在夫人房裡坐着,商量婚事的細節呢!你若不信,只管去打聽。”

“姑爺是林大學士的長公子?”唯恐弄錯,立夏小心求證。

“嗯,”綠柳猛點頭,喜滋滋地道:“我們先前都錯怪了姑爺了,原來他是想等林學士從嶺南來京城替他做主,這才拖延了時間,倒不是不願意來~”

“咱們小姐真的要出嫁了?”立夏猶覺身在夢中。

“是,”春紅亦是喜上眉梢,從衣袖裡伸出二根手指比了比,一臉驕傲:“咱們姑爺呀,不比那二位差!”

崑山伯算什麼?京裡的候爵勳貴多得砸得死人!

邱家三少爺?不過是個不學無術,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

哪裡比得上她們小姐的夫家?

公公是蜚聲海內外的大儒;林公子更是一表人材,俊俏風—流。十三歲就中了秀才,現在只有十八歲,已是舉人老爺。

往後進學,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恭喜姑娘,賀喜姑娘~”一會兒的功夫,外面侍候的小丫頭,院裡做雜事的僕婦都圍了過來,在外面討賞。

舒沫捉了立夏的手,問:“真的訂了?你去問問,有沒有反悔的可能?”

“小姐,說什麼傻話呢?”立夏摔開她,自顧自地開了錢箱,走到院子裡,每人賞了二百錢。

一時間,皆大歡喜。

雅歆園裡一掃多半個月以來,被舒潼和舒灃的婚訊壓得擡不起頭來的低氣壓,嘻鬧聲一片。

幾個大丫頭已圍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起嫁娶細節。

小姐的針線見不得人,別說能否獨立繡完一套嫁衣,就算僥倖繡出來了,能不能穿出去,還是個大問題。

剩舒沫一人淒涼地獨坐牀頭,苦着臉,哀聲嘆氣:“什麼翰林院大學士,怎麼一點風骨也沒有?天底下沒有女子了嗎?被人拒絕了還來提親,腦子壞了吧!”

、天作之合

剛到芳菲閣,小丫頭已飛快地送了信進去,宋嬸迎出來,見了舒沫就笑:“給七姑娘道喜了~”

舒沫微怔。

這纔多大點功夫,連芳菲閣這麼偏的地方都已傳開了,所以說,深宅大院裡有啥秘密可言?

幾個僕婦跟她混熟了,笑嘻嘻地圍上來:“七姑娘,賞點酒菜讓老婆子也沾點喜氣?”懶

宋嬸見舒沫不吭聲,只道她害羞,忙斥道:“這幾個沒羞臊的老貨!七姑娘又沒該着你們的銀子,見了面就討賞!大白天的吃什麼酒,趕緊做事去!”

幾個人沒討到賞錢,反落一頓訓斥,怏怏地退出去,嘴裡唸叨:“走就走,當我們幾個沒吃過酒嗎?這天大的喜事,還不興鬧騰幾句……”

舒沫回過神,忙摸出一個銀錁子塞給一個僕婦:“這點碎銀,給幾位買酒吃。”

“多謝七姑娘~”那幾個人見了銀子,立刻笑得見眼不見牙,樂滋滋地走了。

“也別太慣着她們,不然,以後連我都支使不動了~”宋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嗔道。

“是我的不是~”舒沫一邊說話,一邊在心底盤算着要如何切入正題。

宋嬸早從她的神色裡瞧出不對——訂了一門這麼好的親事,臉上卻殊無喜氣,卻是爲何?

“七姑娘,”她卻並不點破,只殷勤地問:“海棠開得不錯,要不要着人送兩盆過去?”蟲

“那就多謝了~”舒沫說着,遞了個荷包過去。

“七姑娘破費了~”宋嬸接在手裡輕輕掂了一掂,不禁吃了一驚。

舒元瑋請她到永安候府打理芳菲閣,一年的所得也不過二十兩。

荷包裡卻裝了個十兩的大銀錠!

“這麼重的禮,我可不敢收~”宋嬸忙不迭地把荷包往回推。

“實不相瞞,”舒沫把荷包復又推過去:“我今日來,是有事相求。宋嬸如果不收,我也就不好張嘴了。”

宋嬸在宮裡的三十年也不是白混的,放着自己院子裡那麼多丫頭僕婦不用,巴巴地跑到這裡來送上這麼厚的禮,求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她若是貪圖這幾兩銀子,不問緣由便接下來,只怕要惹禍上身。

當下笑了笑,委婉地道:“七姑娘找我辦事,那是瞧得起我,說什麼銀子不銀子?”

舒沫見她不貪小利,又不巧言令色,可見是個實誠謹慎的,心中原本還存着的那點顧慮反而打消了。

“想必宋嬸已經聽說了,趙夫人今日上門,給我說了門親事。”舒沫也不急着給銀子,只將荷包擱在桌上。

宋嬸見舒沫談到親事,臉上竟一絲扭捏羞澀之態都沒有,不禁暗暗稱奇。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是聽說了,大家也因此才向七姑娘賀喜”。

“說的是什麼人家,宋嬸也聽說了嗎?”舒沫問。

“嗯,”宋嬸點頭:“是林大學士家的長公子。”

這種事爲何要來找她確認,直接到李氏那裡不是更好?

只是她沉得住氣,雖有疑惑,卻並不急着發問。

“依宋嬸看,這門親事如何?”舒沫又問。

宋嬸笑着奉承了她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林公子她沒見過,但林青山文名滿天下,她雖是個粗人,也是知道的。

何況,林公子的祖父雖不若林青山有名,亦是進士,在翰林院任編修。

民間流傳一句話,一門兩進士,父子雙翰林,說的就是林府。

林慕雲家學淵源,又是林府的長公子,學問和人品定然也是錯不了的!

“這樣的好的親事,竟然會落到我的身上,宋嬸不覺得奇怪嗎?”

宋嬸怔了怔,笑:“七姑娘慧質蘭心,自有過人之處,不可妄自匪薄。”

七姑娘摔壺後,林公子與她青梅竹馬,對她青眼有加的事在舒府已是人盡皆知。

所以,林家來提親,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舒沫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少見的冷厲:“若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難不成,還有什麼貓膩?”宋嬸被她勾出好奇之心。

“是不是,查過才知道。”舒沫淡淡地說。

宋嬸也是個精明人,一點就透:“七姑娘想讓我替你去查?”

“嗯~”舒沫真承不諱:“我是未出閣的女子,不方便出門。想勞煩宋嬸爲我走一趟林府,就不知宋嬸肯不肯賞臉?”

“走一趟倒沒什麼,”宋嬸覺得這件事倒不算太爲難,沉吟片刻,答:“我原就常出府,只是林府我並不熟,太隱晦的事情恐怕也打聽不到,怕誤了姑娘的事。”

“不礙的,不礙的~”舒沫一聽她話裡的意思,已應了八分,興奮得眼睛都亮了:“你只需幫我探探林府最近都有些什麼人走動,尤其是女眷。”

宋嬸聽她刻意強調“女眷”,心裡已明白了七八分。

原來,七姑娘是怕這個。

“行,”她爽快地點頭,把荷包收到袖中:“這事,包在我身上,兩天之內給姑娘回話。”

“我等你的好消息。”舒沫達到目的,起身離去。

她前腳出了芳菲閣,立夏後腳就找了過來:“我的好小姐,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擺弄花花草草呢~”

“什麼事?”

“老爺和夫人讓你去正房,你趕緊去,大喜的日子別又惹夫人不高興。”立夏心急火燎地催。

舒沫睨她一眼:“你真認爲這是值得慶賀的事?”

“小姐不高興?”立夏愣住。

“你看我象是很開心的樣子嗎?”舒沫不滿地反問。

“你,”立夏一窒:“真的不喜歡林公子?”

“我分明說過,現在不想嫁人。不論是林公子還是張公子,對我來說都一樣!”舒沫冷笑,只覺一股無名火從心底燒出來:“看來,那天的話你全當了耳邊風了~”

若是連貼身的丫頭都不能與她齊心,她這幾年也算是白活了。

“我,”立夏漲紅了臉,訥訥地道:“以爲小姐說的是一時的氣話……”

林公子那樣的男子,打着燈籠也找不着,嫁給他不喜反而惱的,全天下怕只有小姐一個人了。

“跟了我六年,哪些話是真心,哪些是玩笑都分不出,我要你何用?”舒沫神色越發冷厲。

她這裡掏心掏肺,她卻不當一回事,只做笑話聽,讓她情何以堪?

“小姐!”立夏一驚,撲通就跪下了:“我知道錯了,不要趕我走~”

“這是做什麼,還不快起來?”舒沫擰了眉。

立夏咬着脣,輕輕地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小姐就算再不願意,也沒辦法改變了。不如……認命吧!”

“認命?”舒沫輕哼一聲,眼中閃過堅毅之色:“絕不!”

“不認命,”立夏瞧得膽顫心驚:“又,又能怎樣?”

天哪,看樣子小姐八成又要捅婁子了!這回,只怕真的要把天都捅破了!

“哼~”舒沫並不理她,轉身快步離開。

“小姐,”立夏回過神,趕緊追了上去,張開雙臂擋在她身前,一臉的誓死如歸:“你又要闖禍了對不對?你想要老爺和夫人退親是不是?不行!就算打死我,也不能讓小姐去!”

“不是說老爺和夫人等着我嗎?”舒沫啼笑皆非:“你不讓開,我怎麼去?”

“啊?”立夏呆住,臉轟地一下紅到耳根。

“走吧,”舒沫撥下她的手:“再不走,真的要捱罵了~”

到了正房,不但舒元琛和李氏都在,連舒淙也來了。

見舒沫進門,他也不說話,只望着她意味深長地,得意又促狹地笑。

舒沫被他笑得頭皮發麻,當着一屋子人的面,也不敢翻白眼,只好用那一百零一招:垂着頭裝羞澀。

舒沫問過安後,李氏擡起眼皮撩她一眼:“來了,坐。”

冬琴拿了張錦凳過來,舒沫謝過,側着身子坐了。

“林家來提親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

舒沫垂着頭,不吭聲。

李氏淡淡地道:“訂了親之後,就是大人了,性子可得斂一斂。做了人家的媳婦,動不動摔東西可不成。知道的,是你本來就倔,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舒府沒家教。”

“是~”舒沫恭敬地應了。

“好了,”舒元琛笑着打着圓場:“大喜的日子,就別說掃興的話。”

“得,就你是好人!”李氏瞪她一眼,嗔道。

一屋子的人便都湊趣地鬨笑了起來。

、木已成舟

“可我今日,還偏要做那不識趣的人,七丫頭,你也別不愛聽,我這可都是爲你好。”李氏頓一頓,瞧一眼低着頭,髮絲幾乎遮住整張臉的舒沫,暗自嘆息。

嘖嘖!真是塊木頭,也不知林公子看中她哪一點?

“請母親教誨。”低如蚊蚋的聲音,從烏黑的髮絲間透出來,若是不注意聽,幾乎就要錯過。懶

李氏毫不客氣地道:“別的都可以代勞,嫁衣和新姑爺的鞋襪總不能假手於人。好在婚期還有些日子,你可得抓緊時間好好練練。有空,也向五丫頭學學……”

話沒說完,舒淙已先憋不住,哧地笑出聲來。

李氏瞪他一眼,他忙收了聲,只是肩膀依舊一聳一聳的。

舒沫越發不敢吭聲,頭低到幾乎抵到膝蓋。

“好了,好了,”舒元琛咳了一聲:“針線的事,一時半會也急不來,總得慢慢來。她膽本來就小,你再一訓,哪裡還敢見人?這以後嫁到林家,就是嫡長媳。夫人你管家的本事倒該好好教教她,讓她學一學纔是真的。”

他這裡把話題岔開,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地向舒元琛夫婦道喜,說着恭維的話。

好不容易,舒元琛夫婦訓話完畢終於放舒沫出門。

舒淙立刻跟出來,在院門外攔住她,得意洋洋地道:“怎樣,二哥沒有騙你吧?”

“我不明白。”舒沫張大了眼睛,裝傻。蟲

“咦!”舒淙將手一指:“你可別不認帳!若不是二哥從中穿針引線,幫你們捅破這層窗戶紙,這樁親事可沒這麼容易成!”

“多謝二哥~”舒沫皮笑肉不笑,胡亂行了一禮。

“不行,”舒淙哇哇叫:“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舒沫淡淡一笑,不答反問:“二哥,你不打算回書院了?”

“嘿嘿~”舒淙立刻心虛,擡手摸摸鼻子:“這幾個月,家裡喜事連連。四妹,五妹,七妹的婚事接踵而來。若是回書院,恐怕時間都花在往返奔波之上。因此稟過父親,修書給老師,素性不回書院,留在家中備考。”

“不是你自己想偷懶?”舒沫斜眼看他。

“怎麼會呢?”舒淙急忙表白:“二哥正爲此事要求七妹幫忙。”

“求我?”舒沫狐疑地看他。

舒淙是李氏的心頭肉,對他有求必應,他在西府只差不能呼風喚雨,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林學士滿腹經綸,若是能拜在他門下,得他指點一二,必能終生受益,科考更是十拿九穩。”舒淙一臉熱切地看着她。

“這事與我何干,你自己沒有嘴嗎?”舒沫奇道。

“我提過,可慕雲沒有答應。”舒淙神色尷尬:“七妹,趙夫人前腳才離開家門,你就算要過河拆橋,也不能這麼快呀。”

“呸!”舒沫滿面通紅,啐道:“胡說什麼呢!”

“好七妹,”舒淙趕緊攔着她,又是作揖,又是打拱:“二哥逗你玩呢,你可不能當真,嗯?”

舒沫本欲一口拒絕,轉念一想,改了主意。

她故意沉吟許久,白皙的臉上漸漸泛起紅雲,忽爾又變得蒼白,眸光又是羞窘,又是爲難,聲音低到幾不可聞:“這……就算我想幫二哥,也見不着他人呀。”

舒淙大喜過望:“只要你點頭,見面的事我自然會安排!”

“就怕,”舒沫捏着衣角,極不安地低語:“姐妹們,看我笑話。傳到母親耳裡,亦了不得。”

“放心,”舒淙一愣之後,壓低了聲音保證:“咱們在外面見,包你神不知鬼不覺。”

舒沫心臟怦怦亂跳,擡起眼睛迅速溜他一眼,又極快地垂下頭去,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嘿嘿,”舒淙喜不自禁:“走了,等我消息!”

回到雅歆園,孫姨娘已在屋子裡等了多時,見到她還沒說話,已先紅了眼眶。

春紅幾個識趣地退了出去,關上門。

“恭喜姑娘,總算是熬出頭了~”孫姨娘拉着她的手,喜極而泣。

舒沫不着痕跡地所手抽出來,遞過去一條帕子:“娘這是做什麼?快把眼淚擦了。”

“是是是,”孫姨娘又哭又笑,胡亂抹了眼淚:“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得笑,得笑纔是!”

舒沫不爭也不搶,更不會爲自己的婚事盤算。她真的擔心,會被夫人胡亂配了,沒想到居然可以嫁得這麼好。

不曉得,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不就是個舉人,至於嗎?”舒沫很是無奈,心底卻暖暖的,有什麼東西在騷動。

了不起就是清華北大的高材生,把她高興成這樣?

“舉人老爺可不是誰都考得上的。”孫姨娘一臉嚴肅:“況且,姑爺還這麼年輕,進學只是時間的問題,將來的前途未可限量。”

“那可不一定。”舒沫小聲嘀咕:“林青山還是兩榜進士,高中探花呢!現在還不是致仕在家,兩袖清風~”

“呀!”孫姨娘嚇得臉色發白,急急去捂她的嘴:“可不許胡說八道!他可是你未來公公~”

“哎,忠言逆耳。”舒沫嘆一口氣。

“嫁衣怎麼辦?”孫姨娘跟着嘆氣,問了最實際的問題。

舒沫聳聳肩:“自然是交給立夏她們幾個去做。”

孫姨娘大爲惶恐:“姑娘家哪有穿着別人做的嫁衣出嫁的道理?”

“不然怎麼辦?”舒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是打死也繡不出來的。要不然,咱把親事退了,我不嫁了?”

“看看,又胡說了不是?”孫姨娘又氣又急。

可是,舒沫說的是實情。她那手針線活,連十來歲的孩子都比她強。這要真親手繡了嫁衣,穿出去也是一場笑話。

“放心吧~”舒沫微微一笑:“我雖不能親手縫製,卻會親手設計一款最新的嫁衣樣式,以此來彌補缺憾。”

“真的?”提到衣服,孫姨娘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那你順便給咱們鋪子裡也設計幾款吧?正好沒啥新式樣了。”

“鋪子裡收益不好嗎?”舒沫順口問了一句。

“差點忘了,”孫姨娘說着話,從貼身的衣服裡摸出一隻荷包:“這是上個月的紅利。”

舒沫打開看了一眼,把荷包重新又塞回她手中:“這個程度已經很好了,做人不要太貪心。”

“這是給你的。”

舒沫輕聲道:“以後的紅利,姨娘都幫我收起來。”

“卻是爲何?”孫姨娘百般不解:“你眼下,正是要用錢的時候。以後嫁到林家,手邊有錢,調用起人手來,也方便些。”

舒沫含糊地道:“我手頭鬆泛,放這裡怕是花掉了。存在姨娘手中穩妥些,以後買田置地。”

孫姨娘一聽,不禁欣慰地笑了:“還是你想得周到。行,我幫你存着。”

到底是要議了親的人,以前她哪裡會想這些?

“對了,”舒沫喝了口茶,問:“舅舅還好嗎?”

“託你的福,大家都好。”孫姨娘喜滋滋地答:“大舅管着這幾家成衣鋪子,二舅前些日子組了商隊往關外去進皮貨去了。”

聽說林家家境清寒,舒沫手中銀錢若紮實,在夫家說話也硬氣些。

舒沫一聽,不禁皺起眉頭:“還組了商隊,會不會太招搖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聲?”

“今時不同往日,”孫姨娘唯恐她生氣,漲紅了臉竭力解釋:“自你想了那個主意,在衣服上加了雲之裳的標識後咱們店裡的生意好了幾倍。接連加開了二間鋪子,再和往年一樣,你二舅帶着兩個長隨買的那些皮貨可供應不來了。所以,他們一商量,覺得還是自己組個商隊划算。又省費用,又省時間,還能多帶幾倍的貨。中途打尖住店什麼的,都是自己拿主意,不必受別人的拘束。”

舒沫長嘆:“你們怎麼儘想美的事,不想想可能遇到的困難?此去關外,何止千里?關外盜賊流寇盛行,萬一遇到劫匪,丟了貨折了銀子事小,稍有不慎,丟了性命怎麼辦?”

只去過一次關外,就敢雄心勃勃,帶着自己的商隊一頭闖進去。

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嘆?

孫姨娘嗔道:“瞧你說的,你二舅也是不傻子,他到鏢行僱了鏢師護送的,不用擔心。”

“木已成舟,擔心也沒用了。”舒沫嘆口氣。

那些僱來的鏢師,又怎比得家中養的護院,莊丁?大難臨頭,只會自保,誰還爲你拼命?

、張二奶奶

宋嬸確也有些手段,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已把舒沫交待的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精心挑了兩盆開得極豔的海棠,再掐了幾枝將開未開凝着水珠的蓮花,掐着舒沫給李氏請安回房的時間到了雅歆園。

立夏見是宋嬸親自來送,忙支使丫頭把海棠接了:“宋嬸辛苦了,請入內喝杯茶再走。”懶

綠柳在房裡聽到,拉長了臉很是不快:“這府裡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一個蒔花弄草的粗使婆子,也敢往姑娘房裡進?”

宋嬸剛好撩了簾子進門,聽到這句,倒不好再進來了:“姑娘教訓得是,是我魯莽了。”

“她呀,”立夏在後面俺着嘴笑:“是咱們府裡有名的辣子,宋嬸不必理會,只管請進便是。”

“春紅,給宋嬸看坐。”舒沫已換過了家常的衣服,從裡間走出來吩咐。

宋嬸抱着花站在門邊,躬身向舒沫行了一禮,略有些拘謹地道:“七姑娘大喜。”

綠柳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這虔婆倒是精怪,知道挑着日子來。”

春紅忙輕推她一把,示意她當着人面,說話不可如此刻薄,倒被綠柳瞪回來。

立夏忙取了二百錢出來:“一點心意,宋嬸拿去打酒吃。”

“綠柳,上茶。”舒沫看她一眼,道。

“呀,”綠柳自視甚高,自然不願意給個婆子泡茶,立刻找了個由頭溜了:“我給姑娘燉着蓮子,倒是差點忘了!”蟲

“還是我去吧~”立夏趕緊去泡茶。

“不用,不用~”宋嬸又忙搖手:“我給姑娘道了喜就走~”

“別忙着走,”舒沫過來,親自拉着宋嬸入了坐:“我正悶得慌,你來了正好說說話。”

似乎這時纔看見她懷裡抱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蓮花,頓時又驚又喜:“呀,哪來的蓮花,真雅緻!”

“早上剛摘的,這東西好是好看,就是有一樣,不能離了水,要趕緊插到瓶子裡纔好。”宋嬸臉上帶着恭維的笑。

“春紅~”舒沫轉頭,才一開口,春紅已笑盈盈地道:“知道了,我去裝些水來。”

“這花大氣,細頸窄口的梅瓶怕是不好看,需得弄個廣口的方瓶纔好。”舒沫又說。

春紅本來要去拿桌上的梅瓶,這時只好改了道,轉身往外面走去:“我這就去找。”

立夏泡了茶出來,發現屋子裡的人都支走了,舒沫和宋嬸正相視而笑。

她微微輕嘆一聲,機警地拿了繃子坐到窗戶底下繡花,豎起耳朵偷聽兩人的對話。

從那日小姐聽到婚事,不先去見老爺夫人謝恩,卻往芳菲閣跑,她便知道,小姐定然是在謀劃什麼。

小姐對婚事不滿,小姐說的那些道理,在她聽來全都似是而非,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但至少有一件事,她想得再清楚不過——她的命運系在小姐的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更十分明白,遇到小姐這樣的主子,是她的福氣。

儘管大多數時候,她都弄不明白小姐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她喜歡小姐,願意跟着小姐。

好吧,婚事搞砸就搞砸了吧,誰讓小姐不滿意呢?

她只能祈禱,憑着小姐的聰慧,一定會遇到比林公子好十倍,千倍的男子。

雖然,她同樣清楚,以小姐的身份,這樣的機率幾乎是零。

“事情都打聽清楚了?”舒沫輕輕地問。

宋嬸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睛裡含了一絲笑:“是七姑娘的福氣,林府那守角門的婆子,竟是我一個遠房的親戚,借了這個由頭請了她出來喝酒。那人倒是個嘴快的,我只起了個頭,她便羅羅嗦嗦說了一堆。只是都是些瑣事,也不知對姑娘有沒有用?”

“你只管說來聽聽。”

“林家老太爺是三房,後來進京考試,又進了學,在翰林院當了差,便在京裡安了家。也不知跟長房有何罅隙,從來不回嶺南。直到林老爺致仕在家,閒得無事,才又重新跟嶺南老宅那邊搭上了線,兩邊常常走動。今年也是正月便去,直到上個月纔回……”

她只當舒沫因爲要嫁入林家,所以要預先把林家的家事摸個通透,日後當家理事纔好拿捏分寸,因此說得十分詳細。

舒沫也不說什麼,微笑着聽得津津有味。

立夏在一邊聽了,卻是十分驚訝。

小姐行事,真是越來越琢磨不透了,明明不肯嫁到林家,偏要把林家的家事打聽得這麼清楚。

“……女眷也還簡單,太夫人早就歿了,府裡就一位老夫人和一位姨娘。另外就是二位未出閣的小姐……”

舒沫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京裡可有哪些親戚是常走動的?”

“林家祖宅是在嶺南,京裡倒是沒什麼親戚。”宋嬸搖頭。

“那,可有來往密切的通家之好?”

“林老爺自恃清高,且致仕後一年裡倒有大半年是在嶺南,哪有什麼通家之好?”

舒沫便有些失望。

宋嬸得了她一大筆錢,沒辦好事,心裡也是不舒服,偏着頭努力想了想,忽地一拍掌:“想起來了,倒是有一個人最近走得格外勤密。只是既不是親戚,也不是通家之好,怕是與七姑娘不相干。”

“是誰?”舒沫摒住了氣問。

“張二奶奶。”

舒沫皺了眉,以腦海裡搜了搜,對此人卻是沒有半點印象。

“張二奶奶在京中公卿之家中赫赫有名,不過七姑娘沒聽過她,卻是正常。”宋嬸便笑:“她是戶部張尚書家的二奶奶,閒着沒事,倒是常在公卿王候家走動。因認識的達官貴人多,倒是做了不少成人之美的善事。”

舒沫瞭然。

保媒也分三六九等。張二奶奶身份比趙夫人又尊貴一些,是不屑跟舒家這種五品官家打交道的。正如趙夫人,也不屑爲七品芝麻小官奔走一樣。

宋嬸笑了笑,主動道:“從年前到年後,張二奶奶往林家去了三趟,想爲林大公子保媒,都被推拒了。可見,林公子是有眼光的,對七姑娘更是情有獨鍾。”

“可打聽到了,林家爲何拒絕?”舒沫又問。

宋嬸怔了怔,她一直表現得漫不經心,沒想到醋意倒蠻濃,堆了笑勸道:“反正林家沒答應,姑娘何必自尋煩惱?”

她沒有明白,一直旁聽的立夏卻是模模糊糊有些懂了。

小姐,不是想效仿,就是想打那家人的主意,讓林府改弦易張。

可,如今婚事都定下了,再做這種努力,不過是竹籃打水,徒然無功而已。

“倒也是~”舒沫點了點頭,又問:“是什麼人家,你可知道?”

宋嬸面上現出猶豫之色。

女子三番二次被人拒婚已是顏面掃地,若是再傳揚出去,惹出什麼禍事,她也脫不了干係。 wωw▪ TTKдN▪ ¢Ο

舒沫趕緊道歉:“是我想得淺了,讓你爲難,對不起。”

她這麼一說,宋嬸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若是板着不肯說,不是顯着不信任七姑娘的人品嗎?

“倒不是別的意思,只是事關女兒家的清譽,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些。只是,七姑娘也不是那亂嚼舌根之人。說與你聽,也沒什麼要緊。”

說到這裡,宋嬸停下來,身體往前傾,湊到舒沫跟前,壓低了嗓子用只有二個人聽得到的聲音悄聲道:“聽說,是太子妃的嫡親妹子。”

正說到這裡,立夏忽地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撩起簾子:“不過找只花瓶,怎麼去了這半天?”

春紅一臉通紅,大汗淋漓地抱着只花瓶走了進來:“找遍了庫房,什麼瓶都有,偏就沒有姑娘要的廣口方瓶,這還是我去五姑娘那借的。一來一去,已經算快的了。”

“辛苦你了。”舒沫微笑。

就是知道自己這裡沒有,她纔要的。若有,她還不要呢。

宋嬸忙站起來,把荷花插到瓶裡,笑道:“姑娘來了,我也該走了。”

恰好綠柳端着一蠱冰鎮銀耳蓮子羹走進來,見宋嬸居然還在,不禁一怔:“喲,還沒走呢?”

“是我留着她,問問院子裡那些花怎麼打理。”舒沫冷冷地答。

宋嬸笑了笑,衝舒沫福了一禮,出了門。

春紅見舒沫面色有些不悅,機靈地捧了花瓶出去灌水。

綠柳漲紅了臉,訕訕地把蓮子羹放到舒沫跟前:“天氣熱,喝點冰的提提神。”

、私會

立夏心中惴惴,不時悄悄地拿眼睛去瞄舒沫。

自宋嬸離開之後,她便呆在房裡,安安靜靜,象是什麼事都沒有。

可她手中的書頁,一直保持在同一個位置,一頁都沒翻。

她從未在舒沫的眼裡看到過這樣凝重的表情。懶

她不禁強烈好奇,要跟林家結親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別看了,”終於,舒沫放下手中書本,淡淡地道:“再看也瞧不出花來,鋪牀吧。”

立夏利落地鋪好牀,走過來侍候她更衣,嘴脣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問。

舒沫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她:“很好奇?”

立夏點頭,隨即又搖頭:“若不能說,那便別說,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倒給小姐招禍。”

“哪來這許多禍事?”舒沫看她一眼,懶洋洋地歪到牀上:“倒不是要瞞你,只不過,有些地方我還沒想明白。”

“小姐這麼聰明,也有想不明白的事?”立夏很稀奇。

“損我呢?”舒沫不滿。

“不敢~”立夏抿着嘴笑:“只是覺得小姐有點過份操心而已。”

不過是林府拒絕了一門親事,選擇了小姐,最多那位小姐的身份比自家小姐金貴一些而已。

那林家老爺本就是清傲之人,連官都不做,就是皇上的面子也不賣了,還有什麼人不敢得罪?蟲

本是件很簡單的事,小姐表現得這麼在意,還敢說不喜歡林公子?

“你懂什麼?”舒沫神色鄭重起來:“我原也以爲普通,但宋嬸來過之後,方知這樁婚事內裡大有乾坤。”

“宋嬸說什麼了?”立夏覺得莫名其妙。

從頭到尾她都有在聽,說的全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哪有這麼嚴重?

舒沫看她一眼:“首先,林學士上個月就回來了。”

既然早就回了京,林家推所說等老爺回來替他做主云云,顯然是謊話。

“或者是顧着小姐的面子,才找的託詞。”立夏想了想,覺得這也沒什麼。

“林公子跟我認識是在六年前,那時我才八歲。”舒沫白她一眼。

就算是現在,她也稱不上國色天香,當年十四歲正處於情竇初開的林慕雲怎麼可能對一個八歲的毛孩子動心?

林府詩禮傳家,他既然連身邊的丫頭都不招惹,謹守禮儀,爲何出了家門反而表現得如此輕佻?居然對初次謀面的舒淙聲稱,對她念念不忘?

“林公子慧眼識珠。”立夏嘴甜如蜜。

舒沫拍她一下:“不用拍我馬屁!”

“那也不代表林公子居心叵測。”

“我也沒這麼說。”舒沫的心思飄走。

表面來看,事情確也簡單。

自古以來,男人在朝堂上爭權奪利,女人在深宅裡勾心鬥角。

象柳氏利用兒女的婚事在結網一樣,太子妃也在爲自己的夫君的地位更牢固而結網。

只不過,她這張網更大,更廣,從中要獲得的利益更多而已。

蹊蹺的是,王候之家最重的就是顏面,被拒絕一次已經是恥辱,終身不再來往也不稀奇。太子妃卻反其道而行,三番二次託請媒人上門,可見拉攏林家的決心之堅。

但林青山再有名氣,也只是個致了仕的文人,太子卻是一國之儲君,何需這般低聲下氣?

若林家只是被逼無奈,才匆忙拉了她出來做擋箭牌,用林公子對她情有獨鍾,來堵有心人的嘴。那麼爲何別人不挑,單單選了舒家?

她有理由相信,若不是舒灃和舒潼訂親在先,這婚事未必就能落到她身上。

“小姐,小姐~”立夏連喚了二聲,也沒見迴應,只當她睡着了。輕手輕腳地替她蓋上絲被,踮着腳尖退了出去。

夜瀾人靜,舒沫半點睡意也無,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林青山是文人,舒元琛卻是武將,二人何時有了交集?他回嶺南,竟幾次三番拜訪舒元琛。

以林青山的孤傲,每回嶺南必與舒元琛見面,足見二人交情深厚吧?

既是通家之好,爲什麼林青山從來不帶林慕雲來舒府拜訪?反之舒元琛亦如是——舒淙甚至是在老太太壽辰才第一次見到林慕雲。

當然,如果還想得深一點:林青山爲什麼突然與斷了幾十年的長房恢復聯繫?他每年在那邊呆那麼長的時間,爲的是什麼?

但,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她不想管,也不關心。

舒元琛在這件婚事上表現出來的異乎尋常的寬容和熱情,更讓舒沫隱隱感覺,事情遠不是表面看的那麼簡單。

宋嬸只花一天時間便打聽到了這些情況,與林府關係密切的舒元琛怎會一無所知?

爲什麼,他寧願跟太子做對,也要結林府這門親事?

是被逼無奈,還是事出有因?

更有趣的是,在舒元琛不惜豎敵太子府的同時,舒元瑋卻在削尖了腦袋往太子身上靠……

再想想,原來該遠在幽州的睿王卻悄悄潛入了京師,又秘謀劫走扣在宮中爲質的夏候宇。

舒沫的脣角微微向上彎了彎——大夏王朝,山雨欲來呀!

不管將發生什麼,有一點她可以肯定。

舒林二家聯姻,絕不是他們對外宣稱的那樣是兒女情長,而是一宗交易。

只要是交易,都存在利益輸送。找出來,就可以獲得自由。

想明白這點,她終於安心地闔上眼睛,沉沉睡去。

也不知舒淙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說得李氏同意,讓他帶着舒沫出門。

立夏懵翼懂懂,直到油車出了二門纔想起問舒沫:“二少爺帶小姐出門做什麼呀?”

舒沫看她一眼,淡淡地回了二個字:“私會。”

“小,小姐~”立夏嚇得差點沒當場昏過去。

看着面無人色的立夏,舒沫一直煩悶的心情,忽然就愉悅了起來,翹着脣角調侃:“怎麼,你不是很看好林公子嗎?我去見他,你怎麼反而不高興?”

“這,這萬一給人發現,怎生是好?”立夏慌得全身都在抖。

“怕什麼?”舒沫心情極好:“我們是訂了親的,大不了被罵不知廉恥,不會被抓去浸豬籠。”

是的,她糊塗了。

有二少爺在呢,小姐怎麼可能私會?

“小姐~”立夏哭喪着臉,撫着撲撲亂跳的心臟:“不帶這麼玩的~”

小姐的膽子愈發地大了,這種玩笑也敢開。

“我可沒開玩笑,”舒沫臉一凝,淡淡地道:“咱們真的要去見林公子。”

立夏撇嘴:“是哦,信你纔有鬼。”

舒沫不再理她,自顧自地把車簾掀起一條縫,向外面看。

做個深閨的小姐,最大的煩惱就是整天關在家中,耳目閉塞。

偶爾有個出門的機會,最多也就是走走親戚,吃吃酒,或陪夫人,老太太去上香。

上街,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因此,倒也新鮮。

舒淙竟似懂得她的心思,命車伕放慢了車速,自己騎了馬伴到車窗邊上,不時低了身子過來跟她說一句:“這是福瑞樓,做的杭州點心很精緻。”

“這是瑞香居,燒鵝很有名。”

走着走着,竟忽然停在一間鋪子前,笑:“這是雲裳,裡面的衣服式樣很時新,開了不到三年,名氣卻是極響。”

舒沫和立夏聽到這熟悉的名字,相視一笑。

立夏把簾子挑得更開些,舒沫探了半個頭去打量這個由她一手策劃,精心設計,卻一次也不曾親眼目睹的店鋪。

舒淙見她似乎興趣很濃,討好地彎了腰問:“要不要停了馬車,下去買一套衣裳帶回去?”

“不用了~”舒沫搖頭:“不是約了林公子嗎?趕緊走吧,太晚了就不好了。”

舒淙立刻促狹地笑了:“原來你怕妹夫等久了!這有什麼,讓他等,還怕他抱怨不成?”

“二哥~”舒沫嬌嗔地低嚷。

“害臊了,害臊了!”舒淙樂不可吱,瞅着她哈哈大笑。

“懶得理你!”舒沫重重地放下簾子。

這放肆的笑聲,倒把端坐在對街二樓上飲茶的二名男子的目光引了過來。

看到舒府的馬車,眼中掠過一抹冷色。

待看到馬車停住,從車裡跳下來的那個眼熟的丫頭,目光一凝。

舒沫搭着立夏的手,踩着馬蹬下了車。

她忍不住回眸,再看一眼半條街外的雲裳。

風輕揚,掀起薄薄的面紗,秀麗的面容,寧靜而優雅地靜靜闖入某人的視線……

、私會(二)

舒沫擡頭,“寶丰裕”的金字招牌乍一入眼,竟恍惚覺得有些耳熟。

她低頭,正凝眉思索在哪裡聽過這名字,忽聽舒淙撥高了聲音叫了一聲:“三弟!”

“二哥,”舒瀾拿着剛打好的鏤空穿枝菊花簪,興沖沖地從寶丰裕出來,沒想到迎面碰到舒淙,下意識地把簪子往身一藏:“真,真巧呀?”懶

“你到這裡幹嘛?”舒淙豎起眉毛,狐疑地瞄着他背在身後的手,眼裡是不過錯辯的輕蔑和鄙夷:“又打首飾哄哪個丫頭呢?”

“二哥這話說的……”舒瀾正要解釋,忽地瞧見立夏,臉上的表情變了:“喲,這不是立夏嗎,幾日不見,越長越標緻了~”

“三弟!”舒淙又氣又怒,低聲叱喝。

舒瀾眼中浮起譏誚之色,伸手去摸立夏的臉:“二哥何必假正經?這是七妹貼身的吧,你也下得去手!嘖,也對,你是二嬸的心頭肉,漫說只是一個丫頭,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摘呀!”

他好歹是自個過來買,老二倒好,索性把人都拐過來了,有什麼資格教訓他?

立夏漲紅了臉,往後退了一步:“三少爺,請自重~”

她這退,把站在她身後的舒沫露了出來。

舒沫神色淡然,側身福了一禮:“三哥~”

“七妹妹,你怎麼也來了?”舒瀾看到她,想到剛纔那番孟浪的話,麪皮不由紫漲。蟲

他這一問,立刻點醒了舒淙。

糟糕!

若是給他發現自己帶了舒沫偷偷來見林慕雲,一狀告到舒元琛面前,自己必是一頓好打!

得想個法子,把這個魔星弄走!

他腦子裡風車似的想着主意,臉上卻帶着親切溫和的笑:“七妹訂了親,我也不知該送她些什麼。想了許久,決定打幾樣首飾給她添妝。”

“二哥倒是體貼~”舒瀾自是不信的。

哪裡聽過嫁妹子,兄長幫她打首飾添妝的?

舒淙心中一凜,一改之前的輕視,上去親熱地挽着他的肩:“三弟,我瞧着頭面首飾之類的便覺得暈,也懶得陪她細細地挑。不如,咱哥倆找個地方喝一杯?”

“二哥請客?”舒瀾斜着眼睛看他。

“哪能讓三弟破費,自然是我請。”舒淙這時只想把這祖宗弄走,應得十分爽快。

“那好,”舒瀾瞧出他必有隱情,但反正是二房的事,他也懶得管,有現成的酒菜吃就成:“即是二哥請客,小弟便不客氣了!”

“自家兄弟,本該如何,何需客氣!”舒淙攬着他的肩,一邊往外走,一邊衝舒沫直擠眼睛:“七妹妹,對不住,你自個挑吧,二哥過會來接你回去。”

“兩位兄長請慢走。”舒沫正愁有個舒淙杵在邊上礙事,盤算着怎樣把他支開,他主動求去,自然求之不得。

立夏憋紅了臉,忿忿地抱怨:“三少爺越來越無賴了!”

居然當着二少爺的面,在大庭廣衆下輕薄於她!

舒沫未置可否,看她一眼:“進去吧~”

她其實,是很同情這個三哥的。

他小時極聰明,老師教過的課業,聽說只聽一遍便記得,又肯下功夫,舒元瑋對他的喜愛一度超過了舒濤。

柳氏又怎會容一個庶子騎到自己兒子頭上?

只是,她是個厲害的,並不似尋常的嫡母一般只會苛刻打罵。

相反,她對舒瀾十分寵愛,慣得他無法無天。到他十四歲上,又主動從外面買了二個美豔的丫頭,送給他做通房。成日裡勾他做些香—豔浮華之事,哪裡還有心思向學?

身邊的小廝,也專門挑那奸滑刁鑽的,不教他走正途,一味地唆使他吃喝嫖賭,鬥雞溜狗。

舒瀾自然越來越放浪形骸,學業更荒廢得一塌糊塗。

舒元瑋打也打了,罵也罵過,他再也不能改,最後死心絕望,索性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只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可惜好好一個天才少年,生生折在深宅婦人的妒忌心中。

立夏沒有得到舒沫的支持,心中很是委屈,板了臉進到店堂,卻見裡面並無櫃檯,只站着幾個藍衣的小廝和幾名藍裙的婦人。

見立夏進門,便有着藍色裙裝的婦人,滿面堆笑地過來接待:“姑娘請隨我來~”

說着話,便將二人引到屋子左邊推開一扇門,裡面卻是一個極寬敞的庭院。花木扶疏,曲徑通幽,佈置得很是清雅。

不似是店鋪,倒象是住家。

舒沫饒有興致地跟着她穿過庭院,進了一個月洞門。

裡面倒又有穿青色繡纏枝褙子,着綠裙的婦人負責接待,先引二人到一間僻靜的廂房坐了,這才客客氣氣地問:“不知姑娘要買些什麼樣的頭面首飾?”

舒沫忙着打量房中設施,感嘆不愧是大夏最有名的銀樓,服務竟絲毫也不比現代最頂級的珠寶店差。

在這樣的環境中購物,倒確實是種享受。

立夏頭一次出門,倒不知如何應付,有些忐忑地看一眼舒沫,紅着臉,吱吱唔唔地道:“我,我們,來,來,找人……”

本以爲進來就可以看到林公子,哪裡曉得七彎八拐亂走一通,竟是這樣雅緻的地方。

若是不買東西,只找人,怕是會遭人白眼。萬一被人轟出去,丟人就丟大了!

“你們是永安候府的吧?”哪知道這婦人一聽,倒是立刻接了話頭。

“是是是~”立夏見她居然知道,高興之極,忙不迭地點頭。

“請二位稍候片刻。”婦人望着舒沫,意味深長地一笑,轉身離去。

立夏知道她是去請林慕雲,乘着這點功夫,趕緊警告舒沫:“小姐,待會林公子來了,可不許胡說八道。”

舒沫笑了笑,低頭啜了一口茶。

心道,倒是真大方,泡的是上等的龍井。

不到半盞茶功夫“篤篤”,敲門聲起。

“來了!”立夏原本坐着,駭得唬地站了起來。

“林慕雲求見。”清淺的男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立夏瞅一眼舒沫,見她八風吹不動地端坐着,只好上前開了門,曲膝蹲了一禮:“林公子~”

林慕雲擡眼一掃,不見舒淙在旁,不禁一怔,本已跨過門檻的那隻腳便縮了回去,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又是吃驚又是意外地道:“怎麼是你?”

舒沫看他的表情,竟完全不知要見的是自己,不覺微笑:“抱歉,二哥可能沒說清楚,今日是我要見林公子。”

林慕雲紅了臉,神色侷促:“這,只怕於理不合……”

舒沫將眉一揚:“二哥不在,林公子怕被我欺侮了去?”

林慕雲一呆,臉上的紅暈越發深了:“七姑娘說笑了……”

“進來吧,站在門邊怎麼說話?”舒沫暗笑,淡淡地道。

“林公子,請喝茶。”立夏機靈地給他一個臺階。

“七姑娘安好~”林慕雲遲疑一下,邁步走了進來,躬身向她行了一禮揀了離她最遠的椅子坐了。

她一個妙齡女子尚且落落大方,自己七尺男兒,莫非反不如她?

舒沫給立夏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到走廊上去。

立夏眨了眨眼,卻不肯挪步。

兩人私自見面已是不妥,若再把貼身丫頭支開,傳出去還有何臉面?

“立夏,”舒沫無奈,只好直接下逐客令:“我有話跟林公子說,你且先出去。”

林慕雲正好喝茶掩飾不安,冷不丁聽了這話,一口水嗆到喉嚨裡,咳得一張臉通紅。

“小姐,你~”立夏又羞又氣,一扭身,蹬蹬蹬衝到門外。

“門不要關,就這樣敞着~”舒沫又吩咐。

立夏摸到門框的手縮回來,恨恨地瞪一眼舒沫。

誰料,舒沫衝林慕雲微微一笑:“林公子,你且坐過來些,免得隔牆有耳。”

說這話的時候,還刻意看一眼立夏。

立夏氣得牙癢癢,便又拿她沒有辦法,恨恨地偏過頭去。

完了,小姐是鐵了心要把婚事攪黃了。

林慕雲勉強順過氣,這時才得暇看一眼舒沫,難掩新奇和訝異。

舒沫也不着急,睜着一雙又清又亮的水眸靜靜地看着他。

也不知爲何,觸到她的目光,林慕雲只覺胸中一悸,不由自主就軟了心腸,默默地起身向她告了聲罪,挨着她坐了下來,兩人之間只隔一張小方桌。

、私會(三)

直到落坐,林慕雲才發現,舒沫挑的那個位置極好。

既可清楚地看到院中的動靜,又能借着窗外的花木和桌上的擺飾,將自己隱藏起來。

他不禁暗自納罕。

都說永安候府七小姐木訥膽小,怯懦卑微。

今日一見,卻是難得一見的磊落大氣,冷靜聰慧,心思慎密。懶

再聯想到她庶女的身份,想着她小小年紀,是如何掩了本性,小心謹慎地在深宅內院的夾縫裡求生存,心裡忽然就生出一絲惻隱之意。

“不知七姑娘見我,所爲何事?”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猜測着她的來意。

舒沫並不拐彎抹角,非常坦然地道:“舒沫今日來,有二件事。”

林慕雲來赴這場約,對舒淙的目的心中大抵也是有譜的,但笑不語。

結這門親,本是不得已而爲之。

舒淙讀書並不算很有天份,這且算了,他拜林青山爲師,明顯帶有功利性質,林青山絕不會爲他壞了自己的聲譽。

舒沫見他不搭話,並不尷尬:“這頭一件,是受二哥請託;第二件卻是我的不情之請。”

林慕雲詫異地擡頭:“七姑娘有事求我?”

他一直以爲,舒沫不過是舒淙強拖來的一個幌子,現在看起來似乎竟是舒淙被她利用?

舒沫很肯定地點頭:“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二哥想要拜在林大學士門下,請林公子代爲轉答,方便的話,請儘量成全。”蟲

“我一定會轉告家父。”林慕雲含糊共詞:“可是,家父性子執拗,收學生自有一套標準,能不能成要看舒兄的造化,就算我身爲人子,亦不可強求。”

舒沫早料到答案,倒也乾脆:“師徒也講緣份,若不成只能怪二哥沒有福氣。”

“方纔七姑娘說有二件事?”林慕雲見她說完話後,只顧低頭喝茶,似乎把自己的來意給忘了,忍不住提醒。

若是沒有猜錯,替舒淙求情不過是個藉口,接下來要談的話纔是她真正的目的。

舒沫把茶杯慢慢地放回桌上,略沉吟了片刻,擡起頭看他:“其實,我是爲婚事而來。”

“令尊讓你來的?”林慕雲很是詫異。

問名,納吉都已完畢,難不成又起波瀾?

“不,”舒沫搖頭:“今日所說,出我口,入林公子之耳,不希望有第三人得知。”

林慕雲越發摸不着頭腦了。

想着舒淙特地約了自己在寶丰裕見面,這裡卻是大夏最著名的銀樓,莫非是她想讓林家爲她打幾套頭面首飾添妝?

一念及此,他心中已是不悅,面上只淡淡地道:“七姑娘請說,在可能的範圍裡,雲某會想辦法儘量滿足。”

“放心,”舒沫微笑:“此事林公子辦來,必不費吹灰之力。”

見她瞬間眸光閃亮,熠熠生輝,林慕雲大失所望,勉強按捺脾氣:“願聞其詳。”

“我知道,”舒沫定了定神,努力讓開場白說得更加的情真意切:“林公子對我其實並無好感,情有獨鍾云云,不過是趙夫人錦心繡口誇大其辭,爲的是全我的臉面。”

林慕雲一怔,蹙了眉,語氣生硬地道:“婚姻之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沒有感情,倒在其次。

所以,即使他並不喜歡她,這件婚事也已無可更改。

舒沫微笑:“成就一段姻緣雖然全憑父母做主,但想要結束這段婚姻,卻未必要他們首肯。”

“什麼意思?”林慕雲愕然。

“很簡單,”舒沫神態輕鬆:“親照成,婚後各過各的,半年後我們和離。當然,能在一個月內和離更好,但考慮到林舒二家的顏面,還是拖到半年後爲佳,你覺得呢?”

“荒謬!”林慕雲驚得差點跳起來。

她還真是大膽,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揹着長輩偷偷與男子私會,原就已是逾矩。居然連這種瘋話都敢講!真是駭人聽聞!

父親,究竟爲他挑了一個怎樣的妻子?

“強扭的瓜不甜,”舒沫不以爲然:“你我並無感情,勉強走到一起也不可能會快樂。不如放手,各自追求自己的幸福。”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林慕雲蹙起了眉頭,輕聲駁斥:“哪一對夫妻不是這樣走到一起?我們至少還認識,很多人連面都不見,也過了一輩子。”

不能否認,對婚姻他也曾有過美好的憧憬。

希望可以娶得如花美眷,夫妻相敬,舉案齊眉,從此譜一段“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千古佳話。

可是,父親突然讓自己娶永安候的庶侄女,瞬間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永安候府的聲名在京中並不算極好,卻也談不上壞。與舒府結親,原就答應得很是勉強。

壽辰那日,親眼見過舒沫之後,心中更是失望。

這樣一位木訥懦弱的少女,即使勉強陪他夜讀,又哪有半絲樂趣可言?

不曾想,今天的舒沫卻出人意表,接二連三的帶給他衝擊。

突然之間,他對這段原本並不情願的婚姻,生出了一絲期待。

或許這個看似嬌弱的少女,可以讓他夢想成真,得償夙願?

“這不可能!”舒沫搖頭,語氣輕柔,態度卻極爲堅定:“感情不是讀書,只要用功就可以,而且我更相信緣份。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年紀尚輕,過早地走入婚姻,不是明智的選擇。”

“芸芸衆生裡,老天爺獨獨讓你我結爲夫妻,你不認爲,這也是一種緣份嗎?”林慕雲忍不住反駁:“至於年齡……”

說到這裡,他停頓下來,飛快地瞥過去,看着她略顯青澀的身板,立刻垂下眼簾,臉上酡紅一片,輕輕地道:“我不認爲是什麼大的障礙。若是你實在害怕,我……我可以等。”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已低到幾不可聞,鬢角滲出的細汗,閃着細碎的光芒。

他慌亂地發現:她其實一點也不懦弱,更不木訥。相反,她甚至是有幾分犀利和敏銳的!

可是,這份罕見的犀利和敏銳,卻無端地讓他暗暗地歡喜起來。

他從未想過,會被迫與人在這種“深刻”的問題上進行交流。

交流的對象,還是個未及笈的少女!

這實在是很詭異的一件事。

他不禁生出很深的困惑:面前這個坦然無懼,侃侃而談的舒沫,真的是他在永安候府見到的七姑娘嗎?

舒沫有些無奈,她真的不想對他說這種無情的話,可他出乎意料之外的頑強,讓她很是頭疼,不得不出狠招,冷冷地凝視着他:“抱歉,你可能搞錯了一點。你可以等,但是,我卻不願意浪費時間。”

“你~”可憐林家大公子,在無數懷春少女愛慕的眼光中,衆星捧月地長大,幾曾受過這樣的奚落?

平日裡才思敏捷,機敏善辯,這時竟被她一句話,噎得半個字也迸不出來。

白淨斯文的臉寵上,陣紅陣白又陣青,瞬息萬變,煞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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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舒沫看着他,語氣委婉,竭力想體現誠意:“基於公平原則,我不會白得這份和離書,在可能的範圍裡,我很樂意滿足你一些條件。對了,說這些話,並沒有污辱或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千萬不要多想。”

“荒唐!”林慕雲反應很大,滿面通紅地嚷起來:“我林家,又豈會貪圖你們舒家的銀兩!”

“若你不喜歡銀子,”舒沫顯然早有準備,立刻提出另一套方案:“也可以用別的換。比如,滿足你一個願望,替你辦一件事……”

她略停了一下,看看他的臉色,一咬牙,下了狠心:“或者,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在你需要的時候,隨時償還。”

所謂金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

她生平最怕的就是欠人情,因爲一旦欠下,很可能永遠還不清。

林慕雲只是搖頭:“荒唐,太荒唐!”

舒沫見他斯斯文文,又帶着讀書人的清傲,本來抱了很大的希望而來,這時見他油鹽不進,很是失望,嘆口氣:“算了,我不逼你。還有時間,你慢慢想,想通了再給我答覆。”

“不必再想,”林慕雲起身,斬釘截鐵地回:“除非舒家退婚,和離免談。”

說罷,竟不再理她,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林公子~”立夏叫了他一聲,他竟不理,於是慌慌張張地衝進來:“小姐,你跟他說什麼了?”

、膽上長毛

舒沫安靜地坐着,看起來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樣子。

“小姐,沒事吧?”立夏怔了怔,聲音立刻低了八度。

舒沫似乎剛回過神,擡起頭,衝她平穩一笑:“沒什麼,這樣的結果本也在意料之中。”

開放如現代,也不是人人能接受閃離,何況是在古代。懶

他們的婚姻,講的是從一而終,一旦走在一起,便是到死方休。

女人是無可奈何,男人反正可以娶妾,大不了把妻子束之高閣,誰又願意背個寵妾滅妻之名呢?

“你,”立夏心中一驚,仍不敢信,抱着萬一的希望問:“不會真跟林公子談和離吧?”

“嗯~”對話看樣子行不通,難道真鬧得兩敗俱傷,大家撕破臉纔可以達成目的嗎?

“哎呀!”立夏急得不行,用力跺腳,聲音象爆豆一樣,又快又急:“我的好姑娘,平時那麼聰明,這會怎麼傻了呢?這話可是隨便亂說的?萬一他羞惱成怒,四處傳揚,小姐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到時別說自由,搞得不好,被夫人一怒之下剃光了頭,送到庵子裡去做姑子!

舒沫對此倒並不擔心:“他不會的。”

“你倒又曉得了?”立夏白她一眼。

“去看看,二哥的馬車來了沒有。”舒沫笑了笑,岔開話題。

“是~”

立夏剛一出門,舒淙已在藍裙婦人的引領下往這邊來。蟲

進門一瞧,不見林慕雲,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懊惱,隨即換了討好的笑:“抱歉,二哥來晚了,倒教七妹妹久等。”

“來了便好,咱們回去吧~”舒沫起身。

“哪能讓七妹白跑一趟!”舒淙擋着她,回過頭吩咐那藍裙婦人:“去,把京裡最時新的頭面首飾拿幾套過來,給我妹子挑選。”

“不用了~”舒沫神色侷促,捏着衣角不安地道:“我只跟林公子略提了提,能不能成還得看林伯父的意思,他做不了主。事沒辦成……”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舒淙把臉一拉,斜眼瞪她:“二哥是那種勢力之人嗎?給妹子買幾樣首飾,難不成還要講條件?”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舒沫飛紅了臉,羞窘地垂下頭。

“這纔對啦!”舒淙這才滿意,興致勃勃地陪着她挑首飾。

舒沫推卻不得,只好胡亂挑了幾件,樣子都很時新,卻都是純銀打造。

舒淙看在眼裡,越發滿意,嘴裡只抱怨:“你這丫頭,怎麼盡挑些便宜的,幫二哥省錢呢?”

舒沫便很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細聲細氣地答:“我見識少,看着這些款式已覺耀花了眼,哪裡還分得清是金的還是銀的?”

那藍裙婦人每天在寶丰裕裡站着,看到的達官貴人不知凡幾,早就練就一雙毒眼。

舒沫的服飾並不華麗,言談舉止間畏畏縮縮,上不得檯面,明顯是個不得寵的庶女。

這樣的客人,是買不起什麼貴重的首飾的,因此送來給舒沫過目的,本就是那些價格低廉的東西。

這時聽得舒沫這樣說,便堆了笑:“小姐好眼力,這都是京裡最流行的樣式。金飾打造不易,花樣翻新難免要慢上幾分,反不如銀飾精緻。真正適合小姐這樣的年紀,樣貌。”

“你倒是會說話~”舒淙斜覷她一眼,順手挑了枝點翠嵌珠赤金簪子扔到盤子裡:“好,這些都給爺包上。”

藍裙婦人行了一禮,把挑剩下的頭面撤走,拿着盤子自去算帳。

“讓二哥破費了~”舒沫訥訥地道謝。

“這算什麼,等下次有機會,二哥給你買更多更好的。”

這邊兄妹二人說着話,相攜離去。

隔壁房間的門悄沒聲息地開了一條縫,先是走出一個精瘦的青衣男子。

他貼在牆邊機警地左右張望一番,確定無人後,反手輕輕在門上叩了二下,壓低了聲音稟道:“爺,可以出來了。”

不多會,房裡出來個着寶藍杭綢衫,扎墨綠腰帶的男子。身量極高,長手長腳,五官如雕刻般深遂,膚色黎黑。

他站在廊下,並不急着離開,遙望着舒沫離去的身影,微微上挑的嘴角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青衣男子亦不催促,垂着手,規規矩矩地立在他身後。

“走吧~”良久,藍衫男子總算收回視線,邁開大步從右廊離開。

出了寶丰裕,青衣人牽了兩匹坐騎過來,將其中一副繮繩遞到他手裡:“爺,追風來了。”

藍衫男子翻身上馬,下意識地往左掃了一眼,意外地發現,舒府的馬車還停在寶丰裕門前。

他微微一怔,也不知怎地,就勒住了繮繩,若有所思地凝着那邊。

他人本就生得極高大,跨下又是一匹來自西域的良駒,頓時如鶴立雞羣,十分醒目。

立夏站在車旁,舒沫正搭了她的手上車,忽覺脊背一陣冰涼,竟有一種被子彈穿透的感覺。

她心中一緊,摒住了呼吸,裝着若無其事地緩緩轉過身去,迎面撞到藍衫男子正打量着她。

被舒沫捉個正着,藍衫男子非但沒有絲毫侷促,反而在馬上欠了欠身,衝她露齒而笑。

舒沫不禁一頭霧水,迅速在四周打量了一遍,匆忙轉過身來,心中疑雲陡起。

這巨人是誰?身量如此之高,在古代倒真是罕見。五官這麼深刻,象是外番之人?

這一幕,都落在大馬金刀,端坐在寶丰裕對街茶樓二樓飲茶的黑衣男子眼中。

他冷哼一聲,靜默的眼神忽然變得如刀鋒般銳利,瞬間隱去。

儘管如此,馬上的藍衫男子已立刻若有所覺,警覺地擡頭朝對面搜尋。

黑衣男子低頭,輕啜一口茶水,剛好避過。

“小姐,看什麼呢?”立夏見她站在馬車上,也不彎腰,卻左顧右盼,不覺好奇。

“沒什麼~”舒沫壓住疑惑,頭一低進了馬車。

立夏也便隨之進了馬車。

兩人剛坐穩,舒淙從店堂出來,撩開車簾,遞了個紅漆匣子進去:“呶,拿着~”

“小姐,坐穩了~”車伕呦喝一聲,車輪緩緩滾動,駛離寶丰裕。

“駕!”藍衫男子輕抖繮繩,策騎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目送雙方散場,茶樓中的黑衣男子,眸中寒光大盛,忽地將手中茶杯重重一頓,青花細瓷的茶杯竟齊口沒入了堅硬的桌面,怒叱:“好大的膽子!”

巴圖見主子動怒,當即噤若寒蟬,垂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去,把徐錦程給我找來!”夏候燁強抑着怒火,冷着臉吩咐。

“是!”巴圖如蒙大赦,領了命悄無聲息地離去。

不到一刻鐘,徐錦程匆匆趕到。

也不知是走得急累的,還是嚇的,薄薄的絲綢長衫浸滿了汗,胖胖的臉上亮晃晃一片,不象是淌着汗倒象是流着油,活象一顆超大的紅燒獅子頭。

“王……”見了夏候燁,剛一開口,被巴圖一瞪,到嘴的“爺”字嚥了回去,雙膝發軟,嗵地跪倒在地:“小的徐錦程,給老爺請安~”

“哼~”夏候燁端坐在椅子中,也不叫起,只冷冷地瞧着他。

徐錦程被他盯得心裡發寒,汗水流得更急,只好偷偷拿眼睛去看巴圖。

巴圖見夏候燁不發話,只好輕咳一聲:“永安候府的人去做什麼?”

徐錦程低了頭,恭敬地答:“舒府二少爺給七姑娘添妝,買了幾件首飾。”

“買了些什麼?”夏候燁冷笑,忽然發問。

“呃?”徐錦程愣住。

“進的哪一個雅間,見了些什麼人,談了些什麼,說了多長時間,隔壁房裡當時又有誰?”夏候燁淡淡地問。

徐錦程張口結舌,一個也答不上來,一張胖臉紫漲成豬肝色,不停地擡袖抹汗。

寶丰裕是大夏最高檔的銀樓,進出的顧客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

舒淙只是小小五品官家子弟,哪裡有資格勞動寶丰裕的大掌櫃徐錦程親自接待?

他急着來見夏候燁,只找負責接待的婦人粗略問一個大概,細節問題卻是答不上來。

“徐錦程,膽上長毛了啊?什麼都不知道,也敢來見我,嗯?”夏候燁望着他,口吻竟是格外的輕柔,漆黑若星的眸子裡,甚至還含了一絲笑,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陰冷。

徐錦程伏在地上,再不敢說半個字,只不停地叩頭。

、赫連俊馳

徐錦程體似篩糠,伏在地上,再不敢說半個字,只不停地叩頭。

巴圖瞧了不落忍:“爺,服侍七姑娘的僕婦就在外面。要不,屬下傳她進來問話吧?”

夏候燁帶笑,含着譏嘲地笑:“你倒是好心。”

巴圖追隨他多年,一聽這語氣便知是允了。懶

他急忙快步走向門外,忽聽夏候燁清冷的聲音淡淡傳來:“讓她在門外回話。”

“是~”巴圖在門外,把夏候燁提的那幾個問題細細向那藍裙婦人盤問一番,囑她依舊等在門外,自己進來回話。

“七小姐是早上十一點進的海棠閣,林公子是後面到的,兩人談了約一個多小時,舒淙便來了。挑了幾套銀飾,加一枝點翠嵌珠赤金簪子,總計二十兩銀子。銀飾和裝首飾的匣子都是鋪子裡的,應該不至弄什麼手段。至於七小姐和林公子的談話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說到這裡,巴圖停下來,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夏候燁。

“哪個林公子?”夏候燁不動聲色。

“林青山的長公子,林慕雲。”巴圖再看他一眼,瞧不出喜怒,這才大着膽子繼續解釋:“聽說,前幾天林舒兩家剛剛結了兒女親家。”

舒七小姐的膽也未免忒大了些!竟敢瞞着父母兄長,偷偷與未婚夫見面。

只是,她若膽不大,當日在普濟寺也不敢出手救王爺。蟲

“嗯~”夏候燁點了點頭,淡聲嘲諷:“舒元琛這些日子倒是好事連連,又是給老母做壽,又要嫁女兒,還要娶姨娘,忙得腳不點地呀~”

巴圖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敢接話。

“赫連俊馳在哪?”夏候燁忽然轉了話題。

巴圖又去問那婦人,回來答:“他在海桐閣,與海棠閣比鄰。早上九點便來了,一直與侍從在房裡挑首飾,並未與任何人接觸。”

“與海桐相鄰的房裡,是什麼客人,什麼時候來的,呆了多久?”夏候燁又問。

“西院除了海棠和海桐有客,其餘都是空的。”這個,徐錦程卻是曉得的,不等巴圖出門,立刻搶着答了。

巴圖心咚咚狂跳,猛地擡頭看向夏候燁,嘴脣翕動,似要說些什麼。

王爺不會懷疑舒沫與番邦勾結吧?

她只是個養在深閨中的小姐,哪裡與遠在關外的赫連俊馳扯上關係了?

她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方,定然只是巧合。

“可有可疑人員出入或是試圖接近這二間雅室?”夏候燁擡手,阻斷他,繼續發問。

“這個,”徐錦程擡起袖子,又開始淌汗,深悔不該搭話,倒又給自己挖了個坑:“小人倒是未曾注意……”

夏候燁凝着他胖胖的油臉,從眸色到聲音,瞬間冷下來,凍得讓人發寒。

“你把今日寶丰裕所有客人,以及負責接引的僕婦小廝,院中灑掃的婆子,挑水做飯的雜役通通造入名冊,查明這段時間所有人的去向,寫成案卷。若漏掉一個,或是明天日落前還未辦妥,不必來見我,可自行了斷。”

“是~”徐錦程顫着嗓子答。

“滾!”

徐錦程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倒退着出了茶樓。

“爺~”巴圖欲言又止。

夏候燁卻並不理他,徑自沉吟未覺,臉色陰沉得嚇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着嵌在桌面內的茶杯沿。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向下一按,嵌在桌面的杯子倏地跳了出來。

夏候燁卻頭也不回地出了茶樓。

“爺~”巴圖愣了一下,趕緊跟上去。

走行之間,衣袂帶起一陣微風,那茶杯忽地簌簌而落,碎成齏粉……

舒沫回到雅歆園,春紅幾個便來給她道喜。

綠柳膽子更大,嚷嚷着要瞧二少爺賞了什麼東西給小姐添妝。

侍候了舒沫這麼久,多少都曉得她的性子。

對這些首飾簪環之類的,向來不怎麼放在心上,只要多說得幾句好話,哄得她一高興,多半便順手賞給了下人。

“餓死了,東西慢慢再看,先擺飯~”舒沫把身上的外裳脫了,換上半新不舊的家居服,歪在迎枕上只嚷着餓。

立夏本來把裝首飾的紅漆匣子拿出來,聽得她這麼說,便又收了起來。

春紅臉上就是一僵:“這……”

立夏的臉拉下來:“小姐纔出門半天,你們便偷懶,連飯也不預備?”

“二少爺帶七姑娘出門,竟連飯都捨不得請吃一頓?”綠柳不服氣,立刻頂了回去。

“這是說的什麼混話?”立夏氣得擰起了眉毛:“酒樓龍蛇混雜,小姐是未出閣的千金,豈可要那種地方出入?”

“既然要回來用飯,就該早些回來。這個時候,除非拿錢叫他們單做,不然哪裡還有飯菜?”綠柳硬着脖子駁斥。

“分明是你們偷懶,怎麼倒編派起小姐的不是來了?”立夏急了。

舒沫聽她們爲件小事吵起來,只覺頭疼萬分:“沒有就算了,我吃些點心墊墊就好。”

春紅扭身出了門:“昨兒廚房送的醬瓜還剩半壇,我去挾一碟來,給姑娘配點心。”

“我去看看,”綠柳見舒沫息事寧人,倒有些訕訕的:“早上喝的雞湯還有沒有,熱一碗給姑娘拿過來。”

“小姐,”立夏噘着嘴:“這樣下去可不行,你總是心軟,遲早讓她們騎到頭上來。”

舒沫笑了笑:“她們再厲害,哪裡越得過你去?”

“小姐!“立夏越發惱了,鼓着頰:“我是爲你着想,你倒好,反過來教訓我一通。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喲,誰不識好人心哪?”一聲嬌笑,驀然從簾外飄來。

舒沫一愣。

立夏已搶先幾步,將簾子挑了起來。

舒潼和舒灃兩人站在門外,越過她的肩衝舒沫一笑:“我們不請自來,你不嫌棄吧?”

“四姑娘說的這是哪裡話?兩位姑娘肯來,我們姑娘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敢嫌,快請進~”立夏急忙將兩人請進房。

“四姐,五姐~”舒沫過來給二人見禮,讓了座,這才吩咐立夏:“四姐喜歡龍井,五姐只喝雨前,可別弄錯了~”

“七妹真是細心,這種小事也記得清楚。”舒灃望着她,眼裡閃着柔和的光:“我卻是不及你的。”

“姐姐們聰慧,妹妹蠢笨,只好在這些小事上下功夫了。”舒沫低了頭,細細地答。

舒潼的目光已落在那隻紅漆木匣上,站起來就去拿:“聽說二哥帶你出門玩去了?都買了些啥好東西,也讓咱們姐妹見識見識?”

“四姑娘~”立夏想阻止,無奈手中端了滾燙的茶水,卻是不便。

“喲~”舒潼已把匣子拿在手裡:“什麼了不起的好東西,還怕我們眼熱?放心,就算再沒見過世面,也不至於就搶……”

她一邊說,一邊揭開蓋,裡邊的東西一露出來,聲音立刻嘎然而止。

舒灃見她突然不說話,好奇地傾過身子看。

一看大紅的絨布上,擺了四五枝各式的簪子。事事如意,梅英採勝等等,樣式倒是做得精緻漂亮,卻大多是銀簪,根本值不了幾個錢。

“二哥,”舒潼訕訕地把匣子往桌上放:“還真是有趣,一大早巴巴地把你拉出去……”

府裡的一等丫頭都戴赤金的簪子,這種東西也好意思拿出手?

舒沫低了頭擺弄衣角,弱弱地分辯:“二哥本來要挑別的,是我不讓。這幾個款式都很別緻,我倒是蠻喜歡……”

舒潼撇了撇嘴,心道:哪裡是你不讓,分明就是二哥在糊弄你。

小七就是個傻的,給人利用了也不知情,嫁得再好也白搭!

舒灃笑了笑,伸手拈了一對簪子出來在她頭上比劃:“我瞧着這對鏤空穿花菊花簪就挺好看,七妹妹不是有件月白色長枝玉蘭八幅裙嗎,我看配着應該挺不錯的。”

“嗯嗯~”舒沫立刻點頭,露了一抹羞澀的笑容:“我就是想着它,才央二哥幫我買的。”

“要不,”立夏所茶擱到桌上,轉身往裡面跑:“我去找出來,配着看看?”

“好呀,”舒灃顯得極有興致,順勢把舒沫的頭髮也拆開:“要我看,索性頭髮也重新梳一下,這個有些鬆了,不好。”

舒潼懶懶地斜了眼睛看她們忙亂,也不作聲。

、鐵公雞撥毛

舒沫岔開話題:“讓你查的事,怎樣了?”.

“哎呀!”立夏直到此刻纔想起正事,驚叫:“差點忘了這碴了!”

她懊惱地捶了一下腦袋,不待追問,鼓着頰氣呼呼地道:“小姐猜的沒錯,那邱家少爺果然也來了寺中,幾位姑娘上香的時候,一直躲在隔壁探頭探腦地瞧呢~居”

“依你看,邱公子如何?”

“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立夏噘了嘴,氣呼呼地道。(請記住讀看看的網址

“哦?”立夏一向八面玲瓏,鮮少如此抨擊一個人,況且對方與她只有一面之緣,舒沫不禁來了興趣:“我怎麼聽姨娘說,邱公子俊美瀟灑,風姿不凡呢?”

“漂亮有什麼用?”立夏很是不屑。

“嘿嘿~”舒沫湊過去,狡黠地盯着她:“說說看,他怎麼得罪你了?”

立夏臉一紅,啐道:“我只是個丫頭,哪裡配給人得罪?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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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還說沒有得罪,這分明就是記仇了!

舒沫撇了撇嘴,好心地放過她,起身:“走吧,再不去……”

“七姑娘,你在裡面嗎?”話沒說完,文竹的人已到了門外。(請記住讀看看的網址

“在呢,在呢~”立夏一彈而起,急急去開門,彎腰曲膝地讓到門邊:“文竹姐姐進來說話~”

“夫人還等着,我就不進去了~”文竹矜持地站在門邊,目光卻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走廊上擦得清潔溜溜的地板。

舒沫適時嬌怯地走了出來,看到文竹,目光急急就垂下了。

立夏急走兩步,將她擋在身後:“請文竹姐先行~”

“姑娘在呢,哪有奴婢走在前頭的道理?”文竹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退一步,避到門邊。

舒沫無奈,只好從立夏身後走出來,率先踏出房門。

文竹眼尖,擦身而過的瞬間,已瞧見她袖口依稀有一抹血痕:“姑娘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舒沫立刻慘白了臉,慌忙把手背到身後。

“衣上怎麼有血?”文竹一把拽着她的腕,剛好捏在傷口處,痛得舒沫直吸氣。血重新浸出來,她一驚,忙不迭地放開她,也駭得不輕,連說話都不利索了:“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七姑娘不會因爲在大殿摔了一跤,這麼點小事就想不開,尋死覓活吧?

立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文竹姐姐,小姐她,她不小心打碎了老夫人賞她的玉鐲。你,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呀~”

文竹哪裡肯信?

立夏只好返身回房,捧出斷成三截的玉鐲呈給她看,嘴裡輕聲哀求:“我回去一定想辦法找巧手匠人將鐲子補上,求文竹姐姐在夫人面前遮掩遮掩。”

舒沫咬着脣瓣,一雙黑漆漆眼睛驚惶地亂轉,眼裡含着一眶淚水。

文竹定了定神,瞧她面上只有驚懼之意,倒不是一心求死之人的絕決和淒涼,又想着她的脾氣,一慣膽小如鼠,怕也沒那個魄力在自己腕上劃這麼一刀,頓時就釋然了:“怎麼不小心些?”

立夏一聽放了心,把碎鐲收好,從袖子裡又拿出一隻鼓鼓的荷包,不由分說就往文竹手裡塞:“小姐受了驚,上臺階上時沒注意,磕了一下,這才……”

“快走吧,”文竹蹙起眉:“夫人該等急了~”

、出嫁(一)

晚飯是邱夫人請,齋菜便擺在了西院。(請記住讀

舒沫到的時候,恰好趕上入席,給二位長輩見了禮,便上了桌,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

李氏見她面色蒼白,就去看文竹,文竹悄悄遞了個眼色,卻是有話要回,只是不便當衆相告的意思。

當着外人的面,李氏縱然心中狐疑,也不好細問,只得淡淡地說了句:“有長輩在,下次可要早些,不可失了禮數。”

“是~”舒沫恭敬地應了,手放在膝上。

李氏不問,邱夫人更不能問,只好裝做不知,面上笑容不減:“人齊了,上菜吧~居”

普濟寺的齋菜遠近馳名,沙姜素雞片,麻香菠菜,韭菜炒銀牙,佛跳牆……等等都是極有名的招牌菜。

舒灃性子穩重,有外人的場合更怕多說多錯,只掛着矜持柔和的淺笑,斯文地吃菜。舒沫更是成了鋸了嘴的葫蘆,悶頭吃飯。

舒潼,這小半天的時間裡已跟邱雅雲混得很熟,在邱夫人介紹菜式時,會偶爾湊趣地搭句腔,這才使飯桌上不至於太過沉悶。

飯後,大家在偏廳喝着普濟寺自產的雲霧茶,嗑瓜子,吃糕點。

舒潼是個精明的,有六姑娘的事在前面,邱夫人來得既突兀,態度又曖昧,便猜了個七七八八。邱家公子的情況她雖不瞭解,但婆家的實力卻是擺在眼前的。

她既動了心思,便越發地想要曲意討好,賣力表現赭。

舒沫冷眼旁觀,卻是一清二楚——邱夫人顯然已相中了舒灃,她這般做作落在有心人眼中,終究不過是場笑話。

坐了半個時辰,見大家話也說得差不多,約好明日一起賞桃花,李氏便帶了衆位姑娘回了北院精舍。

“小姐,”立夏掛着她的傷,進了門便拉了她來瞧:“文竹那一握用力不小,怕是傷上加傷,讓我看看。”

“不忙~”舒沫搖了搖手:“等母親來時,一同看便了,省得多費一番手腳。”

“夫人幾時同小姐說了話?”立夏一怔。

她瞧得清楚,在偏廳裡,小姐一直坐在角落,象個泥菩薩似的。

舒沫但笑不語。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門外環佩聲響,文竹在外面問:“七姑娘睡下了嗎?”

“還沒~”立夏挑了下眉,趕緊過去,一開門,就見杜嬤嬤簇擁着李氏站在走廊上,急急行了禮:“夫人來了~”

舒沫便急急從裡間走了出來:“給母親請安~”

“聽說你手傷了?”李氏進了門,也不拐彎抹角:“給我瞧瞧,傷勢如何?”

“也,沒什麼要緊~”舒沫臉一白,卻乖乖地把手伸出來。

杜嬤嬤就上前,拆了包在她腕上的白綿布,露出一條長約一寸的不規整的傷痕,倒也不象是刀子等利器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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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二)

傷口原本結了痂,這一扯,又微微滲出些血絲,舒沫便“噝”地吸了口涼氣。

杜嬤嬤擡起頭,衝李氏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李氏鬆了口氣,隨意問道:“疼不疼,可要找大夫瞧瞧?”

“多謝母親關心~”舒沫垂着頭,囁嚅了半天,擠出一句。

立夏便急急求情:“小姐只劃破一點皮,沒什麼大礙,還是別請大夫了。外人不知內情,萬一傳得差了,影響姑娘聲名可就糟了。”

“你倒是個伶俐的。”李氏擡頭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既如此,這幾日便好好服侍你家姑娘,可不能再有什麼差池了。(百度搜索讀看看

眼下老夫人大壽在即,老爺也將回京,她自然也不想中途惹出風波,給自己添堵。

“謝母親。”舒沫致謝居。

李氏起身:“今日也乏了,早點睡吧。”

送走李氏,立夏便噘了嘴生氣:“夫人這不是打小姐的臉嗎?”

若真疼惜小姐,便該打發了丫環婆子,母女二人私底下詢問。人多嘴雜,回了府中,不定怎麼排宣小姐呢!

”先過了眼前的關就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舒沫倒不在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立夏見她全不當一回事,越發惱了:“到時真嫁不出去,可別怨我沒攔着你!赭”

舒沫瞧了有越,噗哧一笑:“放心,就算我嫁不出,也定然幫你尋一個好婆家,絕不讓你做老姑婆,可好?”

立夏登時紅了臉,扭身就往外頭走:“算奴婢多嘴,小姐的事,奴婢以後再不管了!”

舒沫笑嘻嘻地道:“得,不逗你了還不成麼?”

立夏崩着臉,不說話。

“真生氣呀?”舒沫眼珠轉了轉,忽地伸手往她腋下一撓。

“哈!”立夏怕癢,當場笑出聲來。

舒沫順勢抱住她:“好姐姐,我錯了。”

這一聲“好姐姐”喚起二人久遠的記憶,忍不住都紅了眼眶。

“我知道,”立夏牽了她到桌邊坐下,一邊侍候她洗漱,一邊溫言細語地道:“姑娘慧質蘭心,不想做那出頭的椽子。可你年紀也不小了,議親之事總會提到日程上來。總也是這個樣子,可不是個事,還得早做打算。”

“嗯~”舒沫含糊地應了一聲。

“你別嫌我羅嗦~”立夏熟知她的性子,擡頭瞪她一眼:“夫人待小姐雖說不上好,可也沒讓小姐冷着餓着,嫡母中也便算是心善的了。你就算再不喜,樣子還需裝一裝的……”

舒沫急忙點頭:“行行行,下次再有這種機會一定好好表現,定不讓你失望,可好?”

立夏何嘗不知她是應付,可自己終歸只是下人,這種事,再着急也使不上力,只得嘆一聲:“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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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三)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238

沒了舒潼出嫁時的倉促,舒灃的婚禮算是中規中矩,順順利利.

上次因在半夜,又不是正正經經地迎娶,舒淙就偷了回懶。

這次正經地當了回哥哥,親自把舒灃背出閨房,送上花轎。

在陣陣鞭炮聲中,花轎顫顫悠悠地離了舒府,一路鑼鳴鼓響,熱鬧喜慶地朝兵部侍郎府進發。

遙望着漸行漸遠的喜轎,舒沫只能暗暗希望她幸福累。

三天後舒灃卻沒能回門,邱家只遣了僕從送了豐厚的禮物。

李氏問爲何舒灃不按俗回門,那邊的解釋卻相當地含糊其辭,只說三少奶奶有事抽不開身,改日再回孃家。

李氏對她本就是面上情,又得了這些厚禮,哪裡會追根究底檬?

舒沫心知不妥。

邱逸雲在邱家行三,舒灃嫁過去一不當家,二不理事,再加上是新媳婦,哪裡就忙成這樣?

舒潼婚姻不如意,好歹三日回門還撐住了體面,讓人看不出異樣。

舒灃卻連門都不能回,可見處境比舒潼還不如。

舒潼好歹還有個李姨娘記掛着她,受了委屈還有人寬慰幾句,雖不抵用,總聊勝於無。

舒灃卻連親孃都沒有,出了事,孃家人連問一聲的人都沒有。

可,即使如此,她又能怎樣?

除了暗自着急,半點力也使不上。

這一天下午,立夏從外面回來,也不知怎地,陰沉着臉一直不吭聲。

到了晚上,鋪好牀侍候舒沫睡覺,冷不丁迸出一句:“小姐,你逃吧!不管到哪裡,我都跟着你~”

“好端端的,突然說什麼傻話?”舒沫本來在解衣鈕,聞言驚訝地停了手,轉頭望她:“半夜三更的,往哪逃?”

“小姐,”立夏忽然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用耳語般的低低地聲音問:“你知道五姑娘現在是啥樣了嗎?”

“五姐出什麼事了?”舒沫一驚,想着整個下午立夏陰沉的臉,心驟然一沉。

“五姑娘她……”立夏輕聲地,一字一句,極清晰地道:“上吊了!”

“什麼?”舒沫象是被人戳了一刀,豁地擡起頭來,驚疑不定地看着她:“人命關天,可開不得玩笑!”

“就算借我個膽子,又豈敢編這樣的謊言?”

“五姐怎樣,有沒有事?”舒沫的心提到嗓子眼,怦怦地跳着,象是隨時要衝出來。

“救是救下來了,活不活得了,卻只有天知道。”立夏神情木然:“在那樣的家裡,有這樣的相公,倒還不如死了痛快!”

“胡說!”“舒沫叱道:“人生除死無大事,若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難關闖不過去?”

“可是,”立夏忽然淚如雨下,哽着嗓子道:“象五姑娘那樣活着,是生不如死呀!”

“到底出什麼事了?”

立夏紅着一雙眼,咬牙切齒地罵:“五姑娘這才嫁過去幾天?帶過去的幾個陪房丫頭,一個不拉全都被他糟踏了!”

舒沫苦笑:“怎麼就鬧到要上吊的程度了?”

立夏粉臉通紅,忽然壓低了嗓子氣憤填膺地道:“姓邱的根本不是人,是畜牲!藉口溫書,拉了蕭蕭和暖玉做陪,說是什麼紅袖添香夜讀書。五姑娘只當他真的發憤,特地囑咐廚房做了霄夜送過去,剛好撞到三個人在書房胡混!被五姑娘撞破,不但不覺羞恥,竟還恬不知恥地要拉着五姑娘一塊。五姑娘自然是不從的,可那兩個小猖婦從旁協助到底還是躲不過……五姑娘一時羞憤,便尋了繩子上吊……”

舒沫一呆,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狀況,登時鬧了個紅臉。

雖然早料到邱逸雲絕不是個什麼好貨色,不然,以他們家二品官家的身份,嫡出的兒子怎會娶個五品官家的庶女回去?

卻萬萬沒有想到會糟糕到這種程度!

“要我說,五姑娘根本不該尋死,拿把刀直接捅死那畜牲才痛快!”

舒沫見立夏激動得臉紅脖子粗,嘆口氣:“事情已經是這樣了,罵又有什麼用?”

立夏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還好嫁過去的不是小姐~”

這一刻,她突然很是慶幸。

若不是小姐有先見之明,在普濟寺躲過一劫,今日被逼得上吊的就是自家小姐了!

不止是小姐,連帶着這些跟在小姐身邊的丫頭一個也活不成。

舒沫不語,心中很是難過。

她雖僥倖逃脫,舒灃還不是進了火炕?

默了一會,輕聲問:“這些事,原該很是機密,你是從哪裡聽說的?可有人稟給老爺和夫人知道?”

其實哪裡還要人保密?

邱逸雲是個沒臉沒皮的,出了這樣的事,不但不覺羞恥,反而在外面自吹自擂,說自己如何神勇,一次御三女;又說舒家的五小姐在牀上象條死魚,沒有半點情趣……

立夏眼中含着淚:“外面早傳得滿城風雨,說邱侍郎家的孫子,逼死了永安候府的庶侄女!老爺和夫人又豈會不知?”

舒沫嘆息:“是,是我傻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說白了,這是姑爺家的閨房家事,頂多就是混帳了一些,外人如何幹涉?

他這個做岳父的,管天管地還能管得着女婿睡不睡通房?

他自個還有一筆爛帳呢!哪裡有資格說女婿?

立夏咬着脣:“小姐是對的,夫人哪裡是真心疼小姐?她根本沒安好心,這樣下去,只能是等死,還是乘早逃了乾淨!”

原先還抱着希望,可先是舒潔投湖,接着舒潼和舒灃,下場一個比一個慘。

這幾樁婚事,聽起來都風風光光,不知內情的,只說李氏如何賢德,幫庶女挑婿,都揀那頂兒尖兒的人物。

可誰曉得那金玉包裹的皮囊裡,只是一堆敗絮?

與其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倒不如依了小姐的,和離或是被休,至少還是乾乾淨淨的一個人。

“呵呵~”舒沫笑了:“逃,你說得倒是容易!我一個養在深閨的弱女子,別說逃了,能出得了二門就不錯了!能逃到哪裡去?”

“那可怎麼辦?”立夏慌了神:“離初八也沒剩幾天了,得趕緊想辦法。”

“也不需嚇成這樣,”舒沫安慰道:“我看林公子還算正常,到底是讀過聖賢書的,守禮有節。”“這只是表面,誰曉得背地裡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立夏憂心沖沖.

有章學敏和邱逸雲在前,她已經不敢再抱幻想,看似斯文的林慕雲會如何優秀。

血淋的現實教會她:看事情不能單看表面,看人,更不能只瞧外表。

“車到山前必有路,慌什麼?”舒沫倒不擔心:“讓你處理的東西,都處理乾淨了?”

她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麼?

“早收好了,”立夏趕緊翻開牀褥,撈出一隻荷包來:“值錢的細軟全都託人偷偷換成了銀票,不算那對鐲子,總共有一千三百多兩。”

只可惜要得急,又不能親自出面,每託人轉手一次,免不了被人盤剝一層。

“嗯,“舒沫並不去瞧,只輕輕吩咐:“銀票貼身收好了,隨時帶在身邊;鐲子你單獨包起來,抽個時間交給姨娘,讓她好生收着,千萬不能弄丟了。”

“小姐,”立夏疑惑了:“銀子,不留給姨娘一併保管?”

不是說和離了一分都沒有嗎?這可是小姐的全部身家,以後就指着這過日子了!

“我想過了,”舒沫搖頭:“姨娘畢竟也住在內宅,她出次門也是千難萬阻,咱們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萬一她臨時出不了門,那咱們只有死路一條。”

有錢能使鬼推磨,到林府爲了難,使點錢總可以買通幾個人,通一點消息,大不了損失一點銀子,總好過束手待斃。

“嗯~”立夏管慣了錢,眼見白花花的銀子交出去,自己兩手空空也是有些不願。這時高高興興地應了:“那這枚私章要放在哪裡?”

“給我吧~”舒沫沉吟半晌,只覺得放在哪裡都不保險,索性伸手問她把章子要了過來,放在貼身的荷包裡藏着:“關鍵的時候,說不定能救命。”

真遇上什麼事,加蓋了睿王私章的信函,搞不好可以唬住幾個人。

ps:嘿嘿,你們不選男主,我就替沫沫做主了哈

遇劫(嘎嘎)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478

八月初八.

天空藍得彷彿一匹上好的絲綢,純淨得連一片雲都沒有。

微風徐徐,楊柳依依,小鳥在枝頭歡快地鳴唱着。金色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天際,肆無忌憚地放射出萬丈霞光。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舒元琛接連嫁了三個庶女。拜兩名乘龍快婿所賜,原本在京城岌岌無名的他,如今已是名振京師。

大家都在暗暗期待,看這第三樁婚姻,會不會象前兩樁一樣,搞得人盡皆知累?

鑼鼓喧天,爆竹聲聲。林府門前,人潮涌動,人人爭看林府長公子的風采。

忽然間,人羣中一陣***動,新郎官已出了林府,打馬上街。

卻見這位林公子,一身大紅的蟒袍,頭戴繫着紅綢的玄色帽翅,身披大紅綵綢,騎着一匹棗紅色有高頭駿馬檬。

斜眉入鬢,明亮的雙眸含着抹羞澀的微笑,看似鎮定自若。可輕抿着脣瓣和緊緊勒着馬繮的手,卻顯露出一絲緊張。

“輕點~”一旁的孫銘忍不住低聲調侃:“你用這麼大力,勒着馬嚼,它啥時才能到舒府?”

邵懷明撇着嘴角:“舒家七姑娘,要我看,長得也不咋地。”

挑人的眼光,更是不咋地!

回想起舒沫對夏候熠不屑一顧,竟將他比做砒霜般敬而遠之。

那時起,他便時時揣測,象她這樣的女子,要怎樣的男人才配得上?

卻不料,她竟挑了這樣一個平凡的男子爲夫婿!

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更兼十二萬分的不服氣。

他交遊廣闊,三教九流都有往來,因此跟林慕雲雖只是點頭之交,也來硬湊了這份熱鬧。

來與其說是來壯林慕雲的聲勢,倒不如說是來瞧瞧舒沫。

他很想看看,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她是什麼樣的表情?

究竟是心甘情願,還是情非得已?

“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林慕雲垂眸,低低吐出一句。

“舒府到了~”也不知誰,忽地大嚷一聲。

人羣頓時鼓躁起來,鑼鼓大響,鞭炮振天。

林慕雲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浪裡淹得半絲不剩。

邵惟明耳尖,也只聽到前面幾個字。

然,他觀其脣形,竟也讀出未聞之聲。

想想數次相見,舒沫每次都能帶給他不一樣的衝擊,不禁有些癡。

是啊,在一片滾滾濁世之中,乍然遇到舒沫這樣有奇思妙想的女子,又怎會不眼前一亮,頓感耳目一新呢?

他雖不願意承認,然在他短短的二十年歲月中,確實不曾有任何女子,能象舒沫一樣,讓他常常在不經意間想起,想起她的一瞬間,常常還會,會心一笑。

那邊新郎進門,這邊花轎起轎,噼哩啪啦的鞭炮聲中,舒沫被人擡出了二門。

兩路人馬會合,吹吹打打繞往林府而去。

邵惟明一眼就看見了陪在花轎旁邊的立夏,忍不住透過大紅的轎簾,向裡張望。

隔着大紅的窗紗,卻只依稀看到一個苗條的身影。

他不禁嘴角下彎,勾出一抹揶揄的淺笑。

他在奢望什麼,舒沫已經嫁人了!

從花轎出了舒府起,她就是林慕雲的人了!

孫銘在一旁瞧見,卻只當他是因着最近京中的傳聞,不屑於舒府結交。

悄悄策了馬過去,往他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明兄,今日是林兄大喜的日子,還望看在我的薄面上,收斂一二。”

邵惟明豁然而醒,他這人油嘴滑舌慣了,這時索性衝孫銘擠了擠眼睛:“瞧我,一看到美人,就錯不開眼珠,倒忘了她已是弟婦了~”

孫銘很是識趣:“以明兄的人品,只需登高一呼,要嫁入相府的女子,從朱雀門一直排到城門口去!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大美人,到時挑花你的眼。就怕明兄眼界高,一個也瞧不上!”

“嘿嘿~”邵惟明乾笑二聲:“我自個過快活愜意得多,何必娶個娘子來大煞風景?”

“哈哈,”孫銘大笑:“人不風—流枉少年,明兄年少英俊,自該每日偎紅倚翠,左擁右抱,譜些千古佳話!”

邵惟明傲然一笑:“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那些個庸脂俗粉,就算給他一堆,又有什麼意思?

舒沫端坐轎中,頭上蓋着大紅綢巾,只瞧得見腳下一片方寸之地。

起初百無聊賴,慢慢地耳邊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聲浪,細一分辯,依稀竟是公子明。

不禁微微一怔。

京城說小不小,說大竟也不大。

她這樣養在深閨的小姐,出嫁當天竟然會遇到熟人,不能不說是奇事一樁。

再一想,公子明跟林慕雲年紀相當,兩個相互認識也不足爲怪。

象他這種不知人間憂愁的公子哥,每天無所事事,自然是呼朋攜友,哪裡熱鬧往哪鑽。

及到後來,聽到他發出豪言壯語,不覺哂然。

這麼喜歡花,早晚得花柳,死在花叢下!

不過,說實話。

她雖活了兩世,成親嫁人,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說完全不緊張,是假的。

但有他們相隨,一路插科打諢,精神不覺放鬆,那一絲緊張感,倒是慢慢消了。

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要放到現代,他也就是個剛進大學校門的半大孩子。

槍林彈雨地裡熬過來的人,還能栽在一個年僅弱冠的白面書生手裡?

“馬驚了,前面的人讓讓,讓讓~”驀然之間,尖厲的叫聲響起。

看熱鬧的路人先還不知什麼事,等到瞧到一匹黑馬順着長街,潑刺刺地發了瘋似地狂奔而來,立刻炸了鍋似地四散奔逃。

只在轉眼之間,失控的瘋馬已衝到了喜轎的旁邊。

擡轎的轎伕見了這架勢,哪裡還顧得上轎子?

當下發一聲喊,扔了轎槓就跑。

邵惟明眉一擰,大叱一聲,不但不退避,反而單手控繮,輕輕一帶,已經在街心掉過頭來:“這裡交給你,我去追馬!”

他衝孫銘扔下一句,雙腹輕夾馬腹,胯下名駒已如箭一般朝着那匹驚馬衝了上去。

直追了兩條街,才總算將那匹發了瘋的馬追上。

他小心地控着馬兒迫近驚馬,待兩馬並駕,忽地輕輕一縱,似一道青色的閃電劃過蒼穹,疾若飄風地掠到了驚了的馬背上。馬兒受驚,長嘶着高高揚起前蹄,狂亂地蹦跳着,試圖將他甩開.

邵惟明大喝一聲,運氣於掌,忽地重重擊在馬頸上。

與此同時,他借這一擊之力,飛身躍起,飄然疾退四五米,輕鬆地停在路旁。

這一擊,何止千斤?

馬兒悲鳴一聲,頹然倒撲於地。

“好啊!”旁觀人羣驚魂未定,轟然叫好。

邵惟明擰着眉,在一片喝彩聲中,走向倒斃於地的馬匹。

彎腰,從馬腹上拔出一柄帶着鮮血的匕首。

很顯然,這不是一起偶然的事件,是有人刻意操縱。

但是,這人制造這場混亂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舒沫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已經被狠狠地甩向了車門,砰地一聲,一頭撞在轎前的橫槓上,咕嚕嚕從轎中滾了出來。

“啊~”她低聲呼痛,抱着頭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一雙手,忽然探向了她的腰間,只輕輕一握,一提,已輕鬆地將她帶了起來。

這是一雙男人的手,骨節分明,長着厚厚的繭,看得出是長年做苦力留下的。

也不曉得是剛纔嚇得跑走的轎伕,還是扛着喜牌喜幌的腳伕。

“謝謝~”舒沫垂眉斂目,輕聲道謝。

她一手按着額角,一邊試圖透過蓋頭下的那一方天地,找到立夏。

可,握在她腰間的那雙手,卻並沒有依禮放開,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將她往懷裡帶了帶,纏得更加緊了幾分。

舒沫察覺不對,轉過頭來喝叱:“你幹什麼?”

“對不住了~”那人衝她詭秘一笑,雙膝微微一彎,忽地將她一把扛在了肩上,縱身躍上屋頂,星擲丸擲,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在重重地屋宇之間。

底下的人羣愣了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不好了,新娘被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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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郡主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193

意識到情況不妙,舒沫迅速冷靜下來,這時呼救只會激怒歹人,不如抓住最後的逃生機會.

打定主意,她低低地開口:“不論那人出多少價,我出雙倍,請你放了我。”

“咦?”那人顯然料不到舒沫竟然不慌,腳下微微一頓,詫異地看她一眼。

舒沫穩住情緒,軟軟地央求:“這位大俠,咱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只爲求財,我給你銀子就是,何必一定要害我性命?”

談判最怕就是沉默不語,充耳不聞。只要他開口,就有破綻,就是機會累!

“我只是個江湖混混,大俠可不敢當。”那人微微一笑:“且江湖人最重信譽,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豈有中途變節之說?”

他說着話,腳底未有絲毫停頓,扛着舒沫,在屋宇間靈活地躥躍着,進了一條僻偏的衚衕,伸手去推一扇虛掩的大門。

“請問俠士,”舒沫心知等他進了門,便再無機會,忙問:“受何人所託?檬”

“舒小姐與何人結怨也不知麼?”那人看她一眼,低低迴了一句,側身閃了進去。

“那,”舒沫聽得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來不及再想,加快了語速,急切地問:“我出一千兩,請你把我劫出來,如何?”

那人卻不說話,也等不到他說話,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得手了?”

“幸不辱命~”

舒沫轉頭,看到一個身穿褐色短衣,奴僕打扮的老蒼頭,步伐穩健地走了過來。

撞到舒沫清澈的目光,老者一怔,眼中明顯帶了怒意:“崔老三,這可不合規矩。”

崔老三不以爲然:“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胡瞎子你膽也忒小了吧,這種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也怕?”

胡瞎子,崔老三。

舒沫心中一動,牢牢記住這二個名字。

“誤了事,誰也活不成!”老者臉色鐵青,狠狠瞪他一眼,一揮手,從後院出來兩個粗壯的僕婦,一左一右架了舒沫就走。

舒沫並不掙扎,一邊迅速打量周遭環境,努力記住地貌特徵,一邊冷靜地問:“你們是誰?”

“真聒噪!”一個僕婦從懷裡掏了塊瞧不出顏色的爛布出來,胡亂塞到舒沫嘴裡。

一股濃烈的體味沖鼻而來,薰得舒沫兩眼翻白,幾乎暈死過去。

兩人不由分說把舒沫拖進房中,七手八腳扒了她的喜服。拿準備好的麻袋一套,再用棕繩捆成糉子一樣往地上一扔。

“帶走!”胡瞎子發話,舒沫被塞進一個木桶,便兩眼一片漆黑,什麼也瞧不見了。

鼻子裡充斥的,全是又酸又臭又餿的腐爛的味道。

木桶被搬上一輛牛車,咯吱咯吱地從巷子裡推了出去。

舒沫蜷在桶裡,目不能視,口不能言,不由又驚又怒又疑惑。

從驚馬衝散人羣,崔老三乘亂劫持,到胡瞎子在院中接應,再到把她捆起來,僞裝成潲水上牛車……前後不到一小時,她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送出了城。

誰打頭,誰接應,任務清清楚楚,行動尤如行雲流水,顯見事先有周密計劃,計算得精密無誤,這些人更不是烏合之衆,臨時起意下的手。

問題是,她一個深閨中的女子,從無機會與外界接觸,哪裡與人結下深仇大怨?

要人費這麼大的功夫,把她當街劫走?

肯定不會是李氏,她一個內宅婦人,就算有心,也絕沒有這樣大的能力。

別的不說,單講那個崔老三,談吐不俗,必定不是泛泛之輩,等閒人絕請不動他。

而且,她出語試探過。

崔老三說的不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說的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她雖沒在江湖走動,卻也明白,要讓崔老三這樣的人,從嘴裡說出一個“忠”字,可不容易。

從崔老三的胡瞎子的對話來看,這兩人不是上下級,也不是同事關係,倒象是臨時的合夥人。

所以,即使胡瞎子對崔老三沒點她穴,也沒蒙她的眼睛,並且讓她看到了胡瞎子的真面一事很是憤怒,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但胡瞎子又說了一句“誤了事,誰也活不成。”

聽起來,這兩個人又象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蚱蜢。

難道,胡瞎子的主子和崔老三要盡“忠”的那個人,都跟她有仇,都要置她於死地?

一個已很可怕,同時招惹上兩個大敵,倒着實讓她有些犯糊塗了。

舒沫苦笑一聲,知道想不通,索性不再思考,專心聆聽外面的動靜。

誰知,牛車卻不走了。

舒沫正驚疑不定,木桶被人從車上推下來,咕嚕嚕地滾了十幾米遠,咣噹一聲撞在什麼東西上,把舒沫撞得眼冒金星。

緊接着上來兩個手持棍棒的家丁,一腳揣開桶蓋,把舒沫從裡面拖出來,不分青紅皁白,掄圓了棍棒就是一頓亂揍。

很快的,麻袋上浸出血來,將院中的雜草染成醬色。

“停~”從宅院裡嫋嫋走出一名年輕女子,身上穿着白銀條紗衣,桃紅色裙子,藍紗的比甲,頭上的雙蝶戲蕊赤金簪子,行走之間微微顫抖着,彷彿隨時振翅欲飛。

“打了這半天,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女子站在廊上,居高臨下盯着一動不動的麻袋,又道:“打開瞧瞧,可別弄死了~”

“丁香姑娘放心,郡主說了要活的,哪能下死手?”家丁陪了笑,垂着手解釋:“這不,捂着嘴呢。”

家丁說着話,上去把麻袋剝開,伸手到舒沫嘴裡把那團布掏出來,晃了晃。

丁香瞧了滿是鮮血,渾身散發着臭味的舒沫,不禁掩了鼻,尖聲道:“要死了,這麼臭,還不趕緊弄遠些?”

“是~”家丁應聲上前,一腳將舒沫踢開。

“即是沒死,那就再打~”丁香淡淡地吩咐:“打到郡主出夠氣爲止。”

“丁香姑娘~”家丁見舒沫一動不動,有些猶豫:“她就只剩一口氣,再打下去,可不知道能不能活?”

“行了,先放着,我去稟了郡主再說。”丁香極不耐煩地一擰身,回了內室。

不到半分鐘,從裡面出來個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玫瑰紫鑲橘黃邊紅繡金絲紋的褙子,同色通袖纏枝袍兒,再着一條同色繡金線的百褶八幅裙,通身的華貴,行走之間,環佩叮噹,富貴逼人。“參見郡主~”外面的人齊刷刷地跪了一片.

“郡主,院子裡不乾淨,仔細弄髒了你的衣裳。”丁香一改之前的冷傲,殷勤地勸說。

僕婦急忙拿了椅子過來,郡主卻不肯坐,恨恨地瞪着地滿身血污,纖弱瘦小,彷彿風大一點就能刮跑的舒沫,大大的杏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她就是舒元琛的女兒,舒沫?”

“是~”丁香陪着笑:“胡執事親自辦的,錯不了。”

“就憑這副鬼樣,也能把林慕雲迷得暈頭轉向?”郡主杏眼含怒,纖長的十指緊緊地摳着椅子扶手,幾乎要把它抓裂。

丁香不敢看她,陪了十二萬分小心地開口:“是姓林的瞎了狗眼,郡主何必與他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把她拉過來~”薛凝霜咬着櫻脣,忽地冷聲下令:“弄些水,把她的臉抹乾淨。我想仔細瞧瞧她的模樣!”

上來兩個僕婦,象拖死狗一樣,把舒沫拖到了臺階下。

一大盆冷水嘩地兜頭淋下來,舒沫機靈靈打了個寒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大膽!”沒等她瞧清面前的人影,兩個僕婦一左一右,擰着她的胳膊強迫她跪在了郡主的身前:“見了郡主,還不下跪?”

舒沫心中那團模模糊糊的疑雲,忽地消散,不禁苦笑連連。

策劃這場綁架案的,竟是沐國公的次女,薛凝霜!

這場看似風光的婚事,到底還是給她惹來了殺身之禍。

也是,她一生金尊玉貴,哪裡受過這樣的氣?

舒元琛是朝廷命官,林青山是當世大儒,兩個都動不了。

那滿腔的怒火,自然只能由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庶女來承受了!

舒沫此時滿臉的血污,突然露出笑容,瞧着着實詭異。

那僕婦心中一寒,劈手給了她一個大耳光,打得她一頭栽在地上,喝道:“郡主面前,豈容你放肆?”

妒忌是毒藥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466

一聲“郡主”,喚回了舒沫的理智.

薛凝霜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顯然是沒打算留活口了。

一念及此,她再也笑不出來,心倏地沉到谷底。

妒忌是毒藥,妒忌中的女人,毫無理智可言,跟她講道理,顯然是不智的。

要怎樣做,才能讓薛凝霜放她一條生路累?

舒沫的腦子飛快地盤算起來。

“擡起頭來~”薛凝霜驕傲地命令。

舒沫艱難地擡起頭,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面前的人影檬。

無奈,從轎中滾出來時額頭撞破了口子,又被一頓亂打,再被水這麼一淋,血水順着額頭流下來,進了眼睛,哪裡還瞧得清楚?

薛凝霜只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不滿地蹙了蹙柳眉。

丁香立刻喝叱:“郡主要瞧,還不把她弄乾淨?”

一名僕婦隨手撕了舒沫身上的襯裙,在她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二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來。

舒沫的嫁衣被脫在了那間小院,身上只有一件紅色的中衣,又在牛車裡一陣顛簸,髮鬢也散了,簪子也歪了,身上又髒又臭。

臉上就算被擦淨了,也是左一條,右一條的血痕,額頭上腫起大包,嘴角裂了口子,青青紫紫,紅紅綠綠的,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個瘋婆子,哪裡還有半點新嫁娘的喜氣?

薛凝霜慢慢地下了臺階,不顧髒臭,慢慢地傾身過來,盯着舒沫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瞧了個遍,越看越是生氣,越看越是失望。

她還以爲舒家七小姐生得何等美豔,既得了夏候熠的眼,又合了小霸王夏候宇的緣,還搶走了原該屬於她的男人。

誰知道,親眼見過方知,鼎鼎大名的舒沫,竟是個連發育都沒完全的黃毛丫頭?

這樣一個長得跟豆芽菜似的女孩,憑什麼跟她爭?

她甚至,連跟自己站在一起被衆人談論的資格都沒有!

林家,就爲了這麼醜得見不得人的賤人,幾次三番拒了她的婚,讓她顏面掃地,成了京中上流社會的笑話?

“舒沫,你可知罪?”薛凝霜吐氣如蘭,噴在她臉上的氣息,冰涼而酥麻。

舒沫喘息着,眼裡滿是迷惘之色,她想不到對策,只好拖延時間:“民女從未見過郡主,實在不知怎麼得罪了郡主?”

“呸!”丁香啐了她一口:“郡主金枝玉葉,你這種下賤胚子,見了一面,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憑你,也配說得罪?”

“丁香~”薛凝霜冷冷看她一眼。

丁香急忙噤口,乖乖地站到她身後。

“民女不知,請郡主示下~”舒沫小心翼翼作答。

薛凝霜笑了:“也罷,今日本郡主大發慈悲,讓你死得明白。”

舒沫心中一凜。

“知道嗎?”薛凝霜可怕地冷笑着,伸出尖厲的指甲,輕輕划着她的臉:“你錯就錯在,不該投胎在舒家,做了舒元琛的女兒!”

林府拒了她的婚事,全京城沒有人敢與林府結親。

該死的舒元琛,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諱,把女兒嫁給林慕雲,等於是當着天下人的面,打她的臉!

“請恕民女愚昧~”舒沫忍氣吞聲,繼續裝糊塗。

她諒薛凝霜沒有臉親口說出自己被林府拒婚的事實。

拖到天黑,或許就有機會逃走。

可惜,薛凝霜並不肯如她的意。

對着這樣一個力量懸殊,根本就不能稱之爲對手的對手,薛凝霜顯然已失了興趣。

她退了一步,登上臺階,美麗的杏眼冷冰冰地看着舒沫,話卻是對着院外候着兩名家丁說的:“本郡主把她賞給你們了。”

“是!”

“郡主,不要!”舒沫一急,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竟一下掙脫了身邊僕婦的鉗制,猛地往前衝了一步,撲到了臺階上。

她當然知道,所謂的賞賜是什麼意思。

她情願被亂棍打死,也不要受這樣的屈辱而亡。

“啊!”丁香見她神色駭人,嚇得尖叫起來。

“做死!”兩個僕婦叫罵着齊齊衝上來,按住她,拳打腳踢。

舒沫躬起身子,下意識地護住要害。

“你個小猖婦,還敢跑!”

“我叫你跑,叫你再跑!”

她們在主子面前失了體面,下起手來哪裡還有輕重?

“住手!”等薛凝霜回過神來,舒沫早已被打得暈了過去。

一名僕婦彎腰探了下舒沫的鼻息,訕訕地道:“郡主,還有一口氣~”

www☢ ttκд n☢ co 薛凝霜蹙着眉,看也不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舒沫,一臉厭憎地道:“丁香,我們走~”

一時間,院子裡的人退得乾乾淨淨,只留兩個家丁面面相覷。

“劉老三,”瘦的那個,抓抓頭髮,不知所措地瞪着地上的舒沫:“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劉老三翻他一個白眼:“當然按郡主的意思辦~”

瘦子苦着臉:“可是,她都快死了,而且髒成這樣……沒法下手呀。”

生平第一次,免費的女人給她玩,居然沒有興趣。

劉老三看一眼舒沫,捏着鼻子:“是臭了點~”

“要不,”瘦子跟他打商量:“咱們把她扔井裡,回去就說辦了就是了。”

劉老三搖頭:“萬一被郡主發現,可不是好耍的。”

“那咋辦?”瘦子愁眉苦臉:“我倒是想,可那話兒不聽使喚,硬不起來呀~”

“這樣,”劉老三瞄到地上的木桶,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咱們打桶水,給她洗洗,乾淨了就好辦了。怎麼說,也是五品官家的女兒,何況,還是林青山的長媳,窯子裡的姐兒可沒她金貴。”

“這倒是~”瘦子拿了桶去打水,忽然就嘿嘿傻笑起來。

“你小子,剛纔還說硬不起來,這會倒來勁了?”劉老三取笑。

“不是,”瘦子打了水過來,蹲下來在舒沫的身上捏了一把,仰起頭來涎着臉笑:“我是說,這妞兒實在太小了,都還沒長開呢。要是,郡主能給咱玩上一回,就算是立刻死也值了……”

“你小子不要命了?這話也敢說!”劉老三劈頭賞他一個耳刮,自己卻吃吃地笑了:“咱們眼睛一閉,當她是郡主,不就得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賊忒兮兮地朝舒沫走過去。瘦子蹲下來,把臉朝下趴在地上的舒沫翻了過來,探到她的頸下,打算解她的衣襟.

舒沫忽然睜開眼睛。

瘦子一怔,被她一瞧,只覺透心涼,手伸在她前襟,竟半天動彈不了。

“磨蹭什麼?”劉老三見他不動,不耐煩地撥開他:“再不動手,等辦完事天都黑了!滾開,讓老子來……”

“着!”就在這一刻,舒沫忽然擡手一揚,灑出一包粉末。

劉老三和瘦子臉挨着臉,冷不防一團白霧飛了過來,下意識啊呀一聲嚷,雙雙跌在地上。

一聲驚“咦”,被風吹散。

“你,你這賊婆娘,做了什麼?”劉老三隻覺眼中劇痛難當,爬起來,指着舒沫,駭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舒沫見一擊得手,心中大定,強行提氣開聲,冷冷地道:“此毒名喚含笑,半小時內若不尋了雄黃酒泡着,便會大笑不止,力竭而亡……”

話沒說完,劉老三和瘦子兩個撒開腿就跑,轉眼跑得不見了蹤影。

見那兩個索命的閻羅被嚇跑,舒沫勉強凝起的那股氣散了,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咕咚一聲倒地,陷入黑暗……

院中歸於沉寂,只有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

屋檐上飄然落下一條人影,緩緩地踱到舒沫身邊,利若鷹隼的眸光,緊緊地注視着她。

在確定舒沫確實失去知覺,短時間裡絕不會再醒轉時,他慢慢地彎下腰去。

先是把散在地上的粉末,沾了一點送到鼻端輕嗅。

淡淡幽香撲鼻,哪是什麼毒藥,分明只是尋常的香粉。

他不禁哂然而笑。

伸手,將她緊握成拳的左手,一根一根掰開。

纖細的手掌中,躺着一枝沾了血的銀簪。

想來,她一直將它握在手裡,扎着自己的身體,令自己保持清醒,伺機而發,纔會一擊得手。

若是一個身懷絕技的老—江湖,這樣做自然並不稀奇。

但一個閨閣中的弱女子,能有這份急智,有這樣的手段,這樣堅忍不發的性子,卻不能不讓人嘖嘖稱奇。

干卿底事?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395

“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立夏跪在地上,衝着邵惟明拼命叩頭.

邵惟明把她拉起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放心,就算你不來求,這件事我也是要管到底的!”

鄭竣表示很驚訝:“大白天的,在天子腳下劫人?”

“你離轎子近,劫匪長什麼樣,可瞧清楚了?”夏候熠比較實際。

立夏泣不成聲,一臉茫然地搖頭累。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根本沒弄明白髮生什麼事,就被四散而逃的人羣給衝開。

等她反應過來,舒沫已經被人劫走了。

她連那人長什麼樣都沒瞧清楚檬。

“你呢?”夏候熠本也對她沒抱什麼希望,把視線轉向林慕雲。

林慕雲呆若木雞,顯然還未從事故的衝擊中緩過勁來。

也對,從小登科的得意,一下子淪爲全天下的笑柄,只在頃刻之間。

這樣的轉變,不是什麼人都承受得了的。

孫銘心有不忍,忙代他回答:“慕雲兄的馬也驚了,加上當時誰也沒想過賊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公然當街劫人,是以只顧趨避,沒注意喜轎。”

祁興業蹙了眉,嘲諷地看向邵惟明:“何必問旁人,明兄不是在場嗎?”

邵惟明只覺得胸口堵了塊石頭,憋得臉通紅。

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劫走了新娘,卻連劫匪的模樣都沒瞧見,真是窩囊透了!

“明公子當時忙着攔劫驚馬,等他回來,弟,弟婦已經被劫了……”孫銘看一眼林慕雲,期期艾艾地道。

“我們趕到這裡,也有一段時間,在此其間,明兄什麼也沒做?”鄭竣只覺不可思議。

“賊匪難道會隱身不成?”祁興業嘲諷地勾起了嘴角:“這麼多人圍觀,竟無一人瞧到他的模樣?”

“已經盤問過當時的路人,倒是有不少人瞧見,錄了口供,卻沒什麼價值。那人三十左右,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穿青色的長衫。”一旁等着的衙役,這時才找到機會插嘴。

他一邊說話,一邊恭敬地把路人的口供呈給夏候熠瞧。

這樣的人,實在太過平凡,京城滿大街都是,如何找人?

“不劫財,只搶人。看起來,是衝着舒,林二家而來。”祁興業摸着下巴,審視的目光只在林慕雲臉上打轉。

“我們老爺遠在河州爲官,京城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更不會與人交惡了。”不等人問,立夏趕緊回答。

舒元琛雖是武官,性子卻極溫和文雅,下人犯了錯最多隻是訓斥幾句,極少處罰。

“家父閒雲野鶴,哪有什麼生死仇敵?”林慕雲心中一凜,嘴裡卻道:“在下一介寒儒,更不可能與人結仇了。”

“未見得吧?”鄭竣似笑非笑地睇他一眼,淡淡地得醒:“我可聽說,林公子最近在京城是炙手可熱,家喻戶曉呢!”

林慕雲俊臉一紅,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只是開了句無傷大雅的玩笑,當不得真。旁人不明真相,以訛傳訛,卻是污了郡主清譽了……”

被他一點,邵惟明豁然開朗,猛地一拍大腿:“對,我怎麼忘了薛家那個潑辣貨?她可是不講理的祖宗!得,不用問旁人,這事一準就是她乾的。走,找她要人去!”

“慢着~”夏候熠低聲喝叱。

“不能慢,”邵惟明急得跳腳:“已經耽擱了數個小時,再慢人都給折騰死了。”

薛凝霜的性子,他還不曉得?

那哪是個吃虧的主?

林家三番兩次拒了她的婚,若是新媳婦是個不輸她的大家閨秀也便罷了,偏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舒沫,這讓她的面子往哪擱?

“就算要找,也得有證據才行。”鄭竣冷靜地勸說:“這樣殺過去,是你會承認嗎?”

大白天在天子腳下當街劫人,劫的還是官家之女,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民憤可不小。

再怎麼是沐國公的千金,聖上親封的郡主,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她怎麼可能乖乖承認?

“那怎麼辦,乾等着?”邵惟明臉紅脖子粗:“不行,我可等不了。就算掐着那丫頭的頸子,也要逼她說出舒沫的下落才行。”

舒沫?他叫人家的娘子閨名,叫得倒挺熟絡。

祁興業挑眉,懶洋洋地看他一眼:“明兄何必如此激動?林公子都不急呢。這事,我看還是等舒大人和林學士商量着辦吧。”

“你~”邵惟明一窒,被他用話擠兌得啞口無言。

是啊,攪亂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說到底,他只是來瞧熱鬧,喝喜酒的賀客。

人新郎都不着急呢,新娘子失蹤也好,死了也罷,與他有什麼關係?

“不行!”立夏通地一聲跪了下來,泣道:“不能等老爺!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再拖下去,我們小姐的命就沒了~”

舒元琛只會顧着自己的前程,哪裡會管小姐的死活?

不然的話,事發過去數個小時,連夏候熠這些不相干的人都趕到了,老爺卻連影子都不見?

就連舒淙,也藉口去請老爺,一去不回。

一開始,她也想不明白,爲何老爺這樣無情?

眼下小姐活命的唯一希望就是面前這幾位貴公子,若是他們也撒手不管,小姐就真的活不成了。

“不是我們不管,”鄭竣一臉遺憾地攤開手:“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有差官在此,我們也不便越俎代庖。”

說起來,舒沫有些無辜,但他們與她非親非故,犯不着爲了她得罪沐國公。

沐國公是誰?太后的親侄子。

若沒有這層姻親關係,薛凝煙又怎會嫁給太子做太子妃?

皇上已到暮年,不出意外,太子數年內就會登基,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沐國公就是國丈。

薛凝霜就是皇后的親妹子。

舒沫?一個小小五品守備的庶女,誰認得她?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立夏急得不得了,叩得額頭見血,這時也不會說別的,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

“張辰,”夏候熠忽地開口:“你去打聽一下,凝霜郡主今日的行程,速速報來。”

“是~”張辰領命而去。“多謝世子爺,多謝世子爺!”立夏喜不自勝.

“熠,”祁興業有些吃驚:“你真要插手?”

“閒着沒事,聊做消遣。”夏候熠不置可否,淡淡地答。

一小時後,張辰回來稟報。薛凝霜一大早帶了丫頭侍從去普濟寺燒香。

早有侍從牽了馬過來,孫銘看一眼林慕雲:“慕雲兄,咱們也去吧?”

“嗯~”林慕雲木然地點點頭。

此事因他而起,自然不能推責任。

“姑爺,”立夏急慌慌地跟過去,可憐巴巴地求:“也帶上奴婢吧~”

“你又不會騎馬,跟去只是累贅。”祁興業看也不看她,翻身上了馬背,輕叱一聲,自顧自去得遠了。

“上來~”邵惟明看她一眼,向她伸出手。

“多謝邵公子~”立夏喜不自勝,也不顧是不是有違禮數,順勢上了他的馬,二人合騎,直奔普濟寺而去。

趕到普濟寺,已是晚上九點,薛凝霜自然是根本沒來普濟寺,到底去了哪裡,一時間卻不得而知。

“怎麼辦?”祁興業冷着臉,很不高興。

鄭竣聳肩:“別問我,我只是來湊人數的。”

“先歇下,明天再說。”夏候熠不急不緩地做決定。

那幾個巴不得,立刻便邀了伴,一起去飲酒,哪裡有半點憂色?

只把立夏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不敢催他們連夜去查。

這幾個都是金尊玉貴的主,萬一惹惱了,撒手不管了,豈不是更糟?

夏候熠照例天不亮便起牀練劍,正練得出了微汗,小沙彌送來一張便箋。

他接了紙條,展開一瞧,上面龍飛鳳舞,寫着一個地址:黃坡村,新橋客棧。

“送信的人呢?”夏候熠眉一擰,問小沙彌。

“在精舍外等着呢。”小沙彌答。

“帶他過來。”夏候熠吩咐。

小沙彌出去,不過五分鐘,帶了個年輕的小夥子進來,束手束腳,顫顫兢兢的樣子:“小人李二,見過夏候公子~”

夏候熠打量他一遍:“信是誰讓你送來的?”

小姐,你醒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499

李二神色惶恐:“小人不識,他給小人二兩銀子,吩咐小人天亮前趕到普濟寺,將信送給一位夏候熠公子。”.

這時邵惟明幾個聽到動靜,也都走了過來,把便箋看了一遍。

“多大年紀,做何打扮,可有何特徵?”祁興業問。

“那人中等身材,一身短打扮,佩着腰刀,笠帽遮面,瞧不清面目。說話操很重的外地口音,不是京城人氏。”李二心中惴惴,答得十分詳盡,唯恐有所遺漏。

“你再好好想想,具體是哪裡的口音?”鄭竣盤問累。

“這個,小人聽不出來~”李二很是惶恐。

他一輩子就在紅池縣生活,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哪裡分得什麼口音?

林慕雲很是失望檬。

這裡是京城,每日南來北往不知有多少外地人,只憑這些資料,想找出那人,不諦大海撈針。

“除了信,沒交待別的?”孫銘不死心。

“沒~”李二搖頭。

其實那人還說,他把信送給夏候公子,還有賞銀。

但見了這幾個公子的神情,這話他卻不敢說了。

夏候熠又問了幾句,無奈李二所知有限,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

於是賞了銀子,打發他回去。

“這倒有趣~”鄭竣斜睨着夏候熠,嘻嘻而笑:“一大早打發人巴巴地送封信過來,卻藏頭露尾,不說原由,只寫地址,只怕是場鴻門宴。”

祁興業冷哼一聲:“無聊之舉,何必理會?”

“萬一,”孫銘小心地看一眼林慕雲,那聲“弟妹"到底沒有叫出來,改了口:“是與舒七小姐有關呢?”

林慕雲低垂着頭一聲不吭,兩隻手在袖子裡緊握成拳。

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被人當街搶走了新婚的妻子,卻無能爲力,只能求助於他人,讓他情何以堪?

“張辰,”夏候熠輕描淡寫地吩咐:“你帶人走一趟。”

餘下幾人,照舊練劍的練劍,打拳的打拳,直到大汗淋漓,這才做罷。

高山早命人從竹林精舍送了衣服過來,讓幾位公子洗漱。

待弄得一身清爽,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品嚐精緻的早點,張辰剛好從黃坡村回來覆命。

“怎樣,可是與舒七小姐有關?”邵惟明性急,不等他開口,已搶先發問。

“是,”張辰點頭:“舒七小姐正是住在新橋客棧。”

“別吃了,”邵惟明急不可捺,站起來就往跑:“看看去。”

“不急,”夏候熠穩如泰山:“她在客棧又不會跑,問清楚了再去也不遲。是吧?”

後面二個字,已經是在問張辰了。

張辰急忙點頭稱是:“屬下已命人守住客棧,所有人禁止出入。”

孫銘忙問:“舒七小姐怎會跑到黃坡村去了?”

張辰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古怪,目光向邵惟明溜去。

“看着我幹嘛?”邵惟明見找着了人,精神放鬆,又開始油腔滑調,口無遮攔:“難不成是我把她藏到那的?”

幾人便哄地笑了起來,林慕雲更是臉上陣青陣紅,無比難堪。

張辰臉上一絲笑容也無:“還真是公子把舒七小姐送到新橋客棧的。”

邵惟明笑罵:“瞧着小爺脾氣好,你也來調侃小爺不成?”

張辰從袖中掏出一張名貼,呈了上來:“據掌櫃的交待,七小姐是在昨晚戌時乘馬車到的客棧。同行的是位穿得很華貴的公子,自稱姓邵,一來便包下了半間客棧,這是他的名貼。”

邵惟明的名帖,這幾人自然極爲熟悉,只需一眼,就知真假。

鄭竣忍俊不禁,哧地笑了出來:“哈,難怪邵兄如此熱心,原來是賊喊捉賊~”

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登時鬨堂大笑。

“放屁!”邵惟明再也笑不出來,氣得一腳踹翻了桌椅:“哪個王八蛋給小爺身上潑髒水?”

“得,”鄭竣笑道:“那還等什麼?趕緊把這位敢冒充明兄的王八羔子給揪出來!”

黃坡村在紅池縣和京城之間,距京城二十里不到。

從普濟寺過去,騎快馬,不到一個鐘頭便趕到了。

留守的侍衛過來稟告,舒沫在西院歇着。

隨行的都是男子,不好冒然闖進,便讓立夏先進去服侍。

立夏急匆匆推門而入,一眼看到舒沫,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哭了一陣,收了淚,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到了牀邊,見她臉上左一條右一條的傷痕,淤青的嘴角和腫得象饅頭似的額角,心中大痛。

這還只是臉上,也不知身上那看不見的地方,藏了多少傷?

可憐小姐,雖然是個庶女,在舒家不受待見。

卻也是奴僕成羣地侍候着,錦衣玉食地長大,幾曾受過這種苦?

立夏忍不住嗚咽,見舒沫睡得很沉,忙捂住嘴,把到口的哭聲嚥了回去。

舒沫身上的嫁衣早已不知去向,穿着一套雪白的絲綢中衣,烏黑的秀髮披下來,散了一枕。

襯着一臉的傷痛,越發顯得柔弱不堪。

立夏一顆心怦怦亂跳,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未拜堂,喜服已脫,大爲不吉。

她甚至不敢去想,到底是誰把小姐的嫁衣換了?

“篤篤”敲門聲傳來,她忙抹了把淚,把紗帳放下來,再仔細檢查一遍,確定並無不妥,這才走過去開了門:“請進~”

“她,還好嗎?”林慕雲低着頭站在門邊,聲音極輕地問。

立夏眼眶一紅,差點又要落淚,好容易忍住:“姑爺可要自己瞧瞧?”

“這……”林慕雲心生猶豫,半晌憋出一句:“恐怕不好吧?”

立夏知道他是要避嫌,心中一涼,臉上已沒了血色。

但她只是個丫頭,舒沫當衆被劫,無故失蹤一晚,在大家的眼裡,已與失貞沒有兩樣。

她自然沒有立場說什麼,只好咬緊了牙關,只氣得身子不停地發抖。

“你,”林慕雲心中矛盾之極,飛快地看她一眼:“好生照顧七小姐。”

“照顧小姐本是份內之事,”立夏越發失望,冷冷地道:“若無事,林公子還是請回吧,省得被我們小姐連累~”

這話,說得已是極重,顯然也沒把他當成自家的姑爺了。

林慕云何嘗聽不出來,他心中羞愧,茫茫然地轉身離去。“嘿,”邵惟明悄悄溜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家小姐怎樣,要不要緊?”.

“求公子做主,我們小姐,她,她給折磨得不成人樣了~”立夏瞧了他,倍感親切,鼻子一酸,滾下一串淚水。

“你別哭,”邵惟明趕緊安慰:“我讓熠宣了太醫,最遲掌燈前就該到這了。”

“咳~”兩人正說着話,房裡傳來一聲輕咳。

立夏急忙住了嘴,返身奔了進去:“小姐,你醒了?”

“水,水~”舒沫閉着眼睛,脣角微翕。

聲音太弱,立夏聽了兩遍都沒聽清,急得直掉淚:“小姐,你說什麼?”

“她象是要水喝?”邵惟明到底是練武之人,離得雖遠,反而比立夏聽得明白。

立夏急忙斟了杯茶,撩開紗帳,想要扶她起來。

哪知剛一碰她的身子,就聽舒沫低聲呼痛,駭得縮手不迭。

“她身上怕是有傷,你找支勺子,慢慢餵給她喝。”邵惟明到底有經驗,一聽她吸氣之聲,便知端倪,眉間鬱起一股怒氣。

立夏依言找了湯匙,跪在牀邊,一勺勺慢慢餵給她吃。

舒沫喝了水,慢慢有了精神,眼皮動了動,慢慢睜了開來,只覺面前一團模糊。

“小姐,小姐~”立夏瞧她睜開眼睛,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立夏?”舒沫蹙了眉尖,試探地問。

“是我,我在呢~”立夏不敢抱她,傾身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嗯~”舒沫安心地舒了口氣,脣邊逸出一抹微笑:“你來了。”

“是,我來了~”立夏熱淚盈眶:“我以後,再也不離開小姐了~”

“七姑娘,”邵惟明踱到房中,隔着圓桌,笑嘻嘻地接腔:“我也來了呢。不但我,熠和竣他們幾個都來了呢!七姑娘好大面子,竟驚動了四公子爲你鞍前馬後地奔走呢!”

“公子明?”舒沫定了定神,問。

邵惟明誇張地拍着胸口:“還認得在下,可見七小姐的腦子沒被歹人打壞~

男人的恥辱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466

歹人.

舒沫嘴角微翹,牽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復又沉沉睡去。

“七小姐?”邵惟明等了片刻,不見舒沫說話,狐疑地輕喚。

“噓~”立夏豎起一指,歉然地壓低了聲音:“小姐睡了,公子有什麼話,可否緩緩再問?”

“行,你好生侍候着~”邵惟明轉身離去,走到轉角,剛好遇到小二端一碗滾燙的湯藥過來,遂將他攔下:“去哪?累”

“西院那位少夫人的藥。”小二解釋:“邵公子交待了,一定要按時煎了給她吃……”

“放屁!”邵惟明火大,揮手將藥碗打翻。

那邊夏候熠的盤問正好結束,兩拔人迎面碰上檬。

鄭竣忍住了笑,把掌櫃的叫來,指着邵惟明問:“這位仁兄剛巧也姓邵,掌櫃的仔細瞧一瞧,兩位邵公子,可有相似?”

“公子真會開玩笑~”掌櫃的看一眼邵惟明,忙不迭地搖頭:“這位生得玉樹臨風,尤如潘安在世,昨晚那晚又黑又瘦,連給這位提鞋都不配,哪裡有半點相似?”

他答得一本正經,衆人早已忍俊不禁,哄地一聲笑翻了天,倒把他弄得不知所措。

邵惟明咬牙切齒:“好,你們就笑吧,有本事別讓我逮到機會報復回來!”

“七小姐怎樣?”鄭竣止了笑,問:“能談話嗎?”

“傷太重,睡了。”邵惟明撇撇嘴:“只能等太醫來了再說。”

“她倒挺大譜,教咱們一羣人等她一個。”祁興業頗有微辭。

“左右無事,等等又有何妨?”夏候熠微微一笑,如平湖秋月,分外優雅。

何太醫來得很快,未時剛過便趕了過來。

一番禮讓之後,被帶到了舒沫的房裡。

衆男子避在走廊下,只何太醫入內探脈,立夏在一旁侍候。

何太醫看病倒是很快,不到一刻鐘便退了出來。

高山奉了茶過來,夏候熠便問:“她的病,要不要緊?”

何太醫望着他,討好地笑:“原本有些兇險,好在公子先用藥替她護住了心脈,加上病人年紀又輕,吃幾付藥調理一下,當無大礙。”

這女子受的分明是棍棒之傷,下手之重,已然傷及內腑。

世子偏又興師動衆,顯見那女子對他極爲重要。否則,也不會把這麼貴重的藥給她服了,又用康親王世子的名義,急吼吼地請了他出宮。

兩下里一參照,答案已是不言自明。

他爲官多年,自然懂得規矩,夏候熠不肯言明,他當然樂得糊塗,不願意捲進別人的家庭內鬥之中。

“什麼丹藥?”夏候熠微微一怔。

何太醫只當他年輕人面皮薄,當下也不點破,只心照不宣地笑:“其實公子不宣老臣亦可,這位姑娘原來吃的就很對症,老臣這方子倒有些畫蛇添足了~”

爲防萬一,邵惟明從夥計手裡把方子拿來給何太醫過目,原是讓他把一下關,卻沒想倒得了誇獎。

“難道是……”夏候熠心中一動,以袖遮着,飛快地衝何太醫比了個“八”

何太醫未置可否,挑眉嘿嘿地笑了:“若無事,老臣先行告退。”

“高山,送何太醫一程。”夏候熠心一沉,面上不動聲色,微笑送客。

他也一直在疑惑,以薛凝霜的爲人和手段,絕對把人往死裡整,不可能放她一條生路?

敢從她的手裡劫人,竟然還動用了八寶還魂丹。

這種藥,只有皇宮大內纔有,尋常人別說吃,連聽都沒有聽過。

舒沫的身份,不簡單。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喂,”邵惟明眼尖,他跟何太醫眉來眼去,已經瞧在眼中,等人一走,立刻發難:“你們兩個打什麼啞謎,還不從實招來?”

夏候熠一言不發,偏着頭上上下下一個勁地打量着他。

邵惟明被他打量得渾身不自在,猛地推了他一把,喝道:“看什麼看,不認識了?”

夏候熠慢吞吞地道:“你對舒沫,是不是太過關心了?”

“對呀~”祁興業早就想說這句,這時一擊掌,隨聲附和:“林慕雲也沒你這麼熱心,上躥下跳的,難不成,你看上她了?”

最後一句,自然是調侃。

京城四公子,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

舒沫家世平凡,長相普通,身材更是沒法看,哪裡入得了他們的眼?

邵惟明忽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嘴裡放乾淨些!人家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鬧得不好,就毀在你一句話手裡!”

“喂!”祁興業料不到他會發火,愣了好一會,才訕訕地道:“不說就不是說,至於嗎?”

孫銘陪着林慕雲在村裡轉悠一圈,再回到客棧,見立夏怯生生地站在門邊,忙問:“怎麼了?”

“小姐……醒了。”立夏面上一紅,按住怦怦亂跳的心臟,低低地答。

論起人品和家世,邵惟明自然比林慕雲強十倍。

看現在的情形,只怕小姐遲早會被林家休掉。

若是,邵公子真的喜歡小姐,那就還有一條活路。

“走,看看去。”衆人止了打鬧,都往舒沫房裡來。

舒沫什麼都不知道。

她給歹人劫出去,帶到一間小院,用麻袋蒙了頭,又用布堵了嘴,一陣亂棍打得不醒人事,再醒過來,已經是身在客棧,立夏守在身邊了。

從頭到尾,她連綁匪的臉都沒有瞧清楚,自然不知道是誰指使,也不知道爲誰所救,又如何到了這間客棧了。

這樣的答案,很是教人失望,卻又在情理之中。

換成任何人,大概也不會笨到讓讓苦主瞧見了幕後指使人的真面吧?

林慕雲一聲不吭,只不停冷笑。

舒沫,以爲自己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隨意將人玩弄於股掌!

可,今日場的幾位,對這場鬧劇,誰不是心知肚明?

若真如她所言,只是單純被劫,遭人毒打。

爲何嫁衣卻不見了蹤影,何以打完之後,她會好端端住進在客棧?那張將他們引到此地的便箋紙又該如何解釋?

總不會是賊人自己送過來的吧?

那個神秘的邵公子又是誰?他和舒沫以夫婦關係入住客棧,那人還爲她請醫問藥,未免殷勤得過了頭!

他懷疑,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舒沫事先設計的。那日在寶丰裕,她得出與他和離,他就覺得奇怪.

從古至今,哪有女子未嫁便想着和離的?

如今卻是豁然開朗——舒沫,早有心上人。

此番做戲,只爲與人私奔。只不知爲何,被人瞧破,中途攔了下來,那男人見勢不好,將她扔在客棧,逃之夭夭……

至於她身上的傷——誰曉得是怎麼來的?

做爲男人,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恥辱!

偏偏,這樣的恥辱還赤—裸裸地攤在世人面前,讓他以後怎麼做人?

他這裡心亂如麻,夏候熠卻沉默不語。

站在遠處,窗外的陽光射過來,襯着他高挑俊美的身子,象一座雕像似的。

舒沫可以察覺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犀利,深沉,帶着讓人看不懂的探索和觀察,還有一絲玩味之色,和別的讓人心悸的東西。

舒沫忍住心底那絲不自在,裝着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只安靜地躺着。

兩道淡雅的眉,不時輕輕地斂起來一些。

看得出她在努力忍耐着痛楚,也在無意間流露出幾分纖弱和惹人。

“好了,”終於,夏候熠發話了,卻是催人回去:“事情既然已弄清楚,也沒我們什麼事,回京吧~”

邵惟明大吃一驚,激烈反對:“這可不行,她的傷還沒好呢!你沒聽何太醫說嗎?只宜靜養,千萬不可移動。”

夏候熠輕挑眉峰:“誰讓她走了?她喜歡住多久都行,有林公子照顧着,沒必要連咱們都一起陪着吧?”

邵惟明頓時啞口無言,俊臉一點一點,慢慢漲紅。

“走啦~”鄭竣似笑非笑地攬着他的肩往外走:“回去後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請你到瑞香居吃燒鵝。”

“今日之事,多謝幾位仗義相助~”林慕雲送他們到村口,臉色十分不好。

口中說着相謝,臉上卻沒有半分感謝之意,滿滿的全是嫌他們多管閒事的意思。

祁興業最不能忍,當場就要發作。

鄭竣圓滑,伸手攔下:“林公子,後會有期。”

揪出來,碎屍萬段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5 本章字數:4610

送走這幫公子哥,林慕雲久久在村頭徘徊着,不願意回客棧.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慕雲忽地抱着頭蹲在地上,掩面號啕。

他剛及弱冠,哪裡經過這樣的挫折?之前當着四公子的面,強撐着體面,不敢顯露,這時對着至交好友,只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孫銘見他哭得這般傷心,連着自己的眼睛都酸酸的,好象要流出淚來,只好擡頭望天,努力忍住淚:“哭吧,哭過之後心裡會好過些。”

大哭一場之後,林慕雲的情緒總算平靜一些,見孫銘一直陪在身邊,心生歉疚,收了聲,低低地問:“銘兄,我以後該怎麼辦?累”

孫銘被他問住,愣了許久:“慕雲兄切勿太過心憂。一切,自有林伯父替你做主。”

“我,”林慕雲呆呆地望着腳尖,忽地迸出一句:“想要休妻。”

孫銘駭了一跳:“滋,滋事體大,慕雲兄千萬莫要衝動……檬”

林慕雲驀地擡起頭來,一雙眼睛佈滿血絲,紅得可怖:“換成是你,日日對着不潔的妻子,自問能忍多久?”

孫銘一窒,不禁臊得滿面通紅。

“舒小姐,還等着你呢~”隔了許久,輕聲提醒。

“我,不想見她~”林慕雲別過臉,冷冷地道。

想着之前舒沫要求和離,再想着事發後,舒沫異於常人的冷靜,林慕雲越發覺得心冷得象灰一樣。

有哪個女人遇到這樣的事,不尋死覓活,不羞憤萬分?

偏偏她,象個沒事人一樣!

若說不是早有預謀,打死他都不信!

可這樣的質疑,無疑是在自己心口上插刀。

即使對着最好的朋友,也沒有臉說出口。

他情願,舒沫是被迫失貞,也無法接受她與人私奔的事實。

孫銘左右爲難,只覺二個都是可憐人:“那,也總不能任她住在客棧裡。”

不管最後如何處置舒沫,也得先把傷治好。

客棧里人多眼雜,她身邊只有一個立夏,到底不方便。

林慕雲是她夫君,他不肯留下,他做爲一個外人,更沒有立場留在這裡了

林慕雲想了想,做了決定:“我先回去稟了父親,請他示下。”

“也,只好如此了~”孫銘輕嘆。

立夏心中焦急,又不敢離開,只好頻頻起身在門邊,窗前張望。怕刺激舒沫,還不敢唸叨,當真憋得腸子都打了結。

“坐下吧,跑來跑去吵得我睡不着~”舒沫哪裡不曉得她的心思,索性給她戳破:“姓林的,怕是不會來了。”

“我,”立夏面上一紅,訕訕地辯解:“我,我又不是等姑爺~”

話落,這才意識到舒沫說了什麼,猛地搖頭:“不會的,小姐傷成這樣,姑爺哪有扔下小姐獨自回京的道理?”

林公子看起來斯斯文文,不象這麼狠心絕情的人。

“什麼姑爺~”舒沫撇嘴,不肯認帳:“又沒拜堂。”

領來的大紅本本上,沒蓋鋼印,算不得數。

況且,方纔衆人來探她時,林慕雲離她可遠着,恨不能跟她撇得一清二楚的樣子,她可是瞧得明明白白。

“我的好小姐,人家可不會這麼看。”立夏苦笑。

“我管別人怎麼想。”舒沫不以爲意:“總之,你別再晃,讓我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明日回京。”

“這可不行!”立夏驚叫:“何太醫說了,小姐只宜靜養,近段時間都不可挪動。”

舒沫微怔:“哪來的太醫?”

“自然是熠公子請的~”提起公子熠,立夏感動得臉都紅了:“這次可多虧了有他,不然,小姐還不知要在這又小又髒的客棧裡住多久呢!”

“怎麼,”舒沫一驚:“不是你們把我帶到這客棧來的?”

“當然不是~”立夏否認:“小姐昨晚就來了,我們是今日接了信才趕過來的。”

舒沫狐疑地問:“什麼信?”

“不曉得,”立夏搖頭:“只聽得明公子說起,說是一大早有人送信到普濟寺,通知熠公子,小姐在這裡,我們便過來了。”

“好好的,去普濟寺做啥?”舒沫越發奇怪了。

“奴婢也不知,”立夏看她一眼,含含糊糊地道:“大約是熠公子收到消息,說小姐有可能去了普濟寺,這才帶人趕過去查看。”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又問:“小姐當真沒有看到那個搶匪的模樣?”

“我被矇住了頭臉,哪裡看得到?”舒沫白她一眼。

邵惟明的意思,她聽得出來。

他大約是猜到了始作蛹者,卻不想爲她得罪了人,便想息事寧人,恩怨相抵,就此揭過。

不提就不提,反正以她現在的處境,就算把事情全抖開了,也鬥不過她。

搞得不好,反而會搭上一條性命。

“那……”小姐的衣服,是誰替你換的?

立夏看着她,下面的話不敢再問。

“這個,”舒沫瞪她一眼:“我也很想知道。”

立夏紅了臉,訕訕地道:“小姐好生歇着,先把傷養好,別的且都放下。”

“放心,”舒沫知道她擔心什麼,笑:“我沒那麼脆弱,這點事尚不至於要死要活。”

“這就好~”立夏鬆了口氣,替她把被子掖好:“你先歇着,我去熬碗粥來。”

“嗯~”舒沫閉上眼,輕應。

話雖是這樣說了,立夏到底不敢太放心。

貓在門外,悄悄地守了半小時,見舒沫似乎真的睡着了,這纔敢離開。

其實舒沫哪裡睡得着?

腦子裡亂糟糟的,思緒早飄到了昨晚。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記憶也只是到她用隨身帶着的香粉,嚇跑了兩個無恥之徒便嘎然而止。

誰救了她,把她帶到客棧,已是毫無印象。

舒沫有些煩燥,只覺口渴。

眼珠轉動,分明瞧見牀頭矮几上擱着一盞茶,想要去拿。

哪知才一擡手,已牽動傷口,疼得呲牙咧嘴,冷汗淋漓,只得做罷。

“小姐~”立夏端了粥進來,笑道:“這裡也沒什麼材料,胡亂熬了碗紅棗小米粥,小姐先對付着吃一點。明天我買只老母雞給你熬湯喝~”

舒沫從昨天早上已是粒米未進,這時給她一提,越發覺得飢腸轆轆。“真香呀~”貪婪地深嗅一口:“快拿過來,我正餓得慌……”.

話沒說完,忽地想起一事,頓時如五雷轟頂,傻了!

“真象個孩子呢~”立夏見她猴急的樣子,只覺好笑,忍不住調侃:“出了那麼大的事,也不見慌亂,這提起吃,反而沒了形象了……”

“沒有,居然沒有?”舒沫哪裡還理她,只低了頭,在自己身上一頓亂嗅。

她被塞進那臭哄哄的桶裡長達一小時,早已是臭不可聞。

就算衣服可以換,頭髮,身上的味道又如何遮蓋?

除非是……

老天,她居然以爲是做夢夢到前世在泡溫泉!

“什麼沒了?”立夏莫名其妙,見她慌亂的樣子,也跟着慌了:“小姐,你丟什麼了?”

舒沫捧着頭,低低地呻吟起來。

是的,她想起來了。

夢裡有一雙手,修長乾淨,骨節分明,穩穩地託着她的身體。

“頭很痛嗎?”立夏見她不說話,只顧呻吟,急得團團轉:“糟糕,這麼晚了,也不知上哪請大夫!”

舒沫抿着嘴,思路越來越清晰。

不僅僅是用熱水洗過,還幫她擦了藥。

她當時,只覺得那隻手所到之處,一片清涼,整個人輕飄飄的,象踩在雲端……

嗯,也許還不止是擦藥。

她受了傷,吐了血,五臟六腑,骨頭裡都象着了火,燒得難受。

她在沙漠裡奔跑,突然遇見了仙人掌,嚐到甘甜的味道,當然是抱着不撒手,狂吮……

舒沫不敢再想下去,忍不住握緊拳,雙頰火一樣燒。

是了,她還聽到了笑聲。

低低的,含着嘲諷,帶着調戲:“小歸小,倒是挺熱情……”

“該死!”舒沫激動得猛揮拳頭。

可惡!救了她又怎樣?

只憑惡意嘲弄這一點,就不可原諒!

哪怕是不擇手段,也一定要把這人揪出來,碎屍萬段!

“咣噹”擱在牀頭的粥碗慘遭毒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小姐!”立夏嚇得發抖,扭頭就往外跑。

逐出家門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363

立夏終於沒能拗得過舒沫,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僱了乘軟轎,在轎中鋪了厚厚的兩牀褥子,請人把舒沫擡回了京城.

走到半道,舒沫發覺不對,掀開簾子叫停:“走錯路了~”

“錯不了~”立夏生怕被人聽到,湊到轎前,聲音壓得極低:“這是往林府的路,小姐不認得很正常。”

“錯了~”舒沫神色篤定:“咱們先回候府,見了爹孃再去林家。”

立夏赦然:“還是小姐想得周到,是該先回候府纔對。累”

是了,出了這樣大的事,自然要老爺和候爺出面斡旋,親自送小姐去林家纔是正理。

於是命轎伕轉了道,往永安候府而來。

乍然見到被劫持的舒沫,門房很是吃驚,一邊開了門讓她進來,一邊飛快地往裡報信檬。

軟轎還沒進到二門,就被人攔了下來,死活也不讓進去了。

立夏氣紅了臉,要去跟人理論。

舒沫攔了她,在她的攙扶下,下了轎,靜靜地跪在二門外,只說“不孝女舒沫回來了~”

聽得七姑娘回來,看熱鬧的圍了一層又一層。

李氏聽得舒沫死活不肯走,氣得直捶胸:“不要臉的死chang婦,不一根繩子吊死在外面,回來做什麼?”

“夫人,”林瑞家的小心翼翼地道:“七姑娘嚷着要見老爺,這事,該如何是好?”

“趕出去!”李氏拍着桌子大罵:“她做下的好事,舒家的臉都被她丟光,還有臉見老爺?”

自她失蹤之後,京裡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

越到後面,傳言越發離奇了。

說四公子在離京二十里不到的黃坡村找着了舒沫,她沒受虐,好端端地住在客棧裡。聽說,同行的還有個假借相府公子名頭的神秘男子……

舒元琛平日總會借探親訪友的機會,爲調回京城而奔走,如今臊得不敢出門。

就連舒元瑋,都稱病沒有上朝。

李氏被老太太叫過去訓斥了一通,說她教女無方,令永安候府蒙羞。

舒老太太是已故老夫人的陪房,雖扶了正,到底沒有底氣,李氏嫁過來之後,婆媳之間也免不了有些磨擦和爭鬥。

但至少明面上,總是客客氣氣,象今天這樣疾言厲色地喝叱訓責,卻是頭一回。

一大家子人受她連累,她怎麼敢厚着臉皮跑回來?

“是~”林瑞家的其實早就想打發了舒沫,苦於沒得着準信,不敢行動。

這回討了上方寶劍,帶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僕婦就往二門趕。

到了地頭一瞧,舒沫臉白如紙,顫巍巍地跪着,好象風一吹就能倒,哪裡還經得起人拽?這一拖一拽,稍有差池,就把她給弄死了。

孫姨娘陪她跪着,不停地扯了衣袖抹眼淚。

林瑞家的便有些遲疑起來。

李氏的性子,她可是清楚的很。

這人要是弄死了,責任一準全都推給她。

說到底,她只是個奴才,謀害主子的罪名可擔待不起。

這一猶豫間,舒元琛和舒元瑋兩兄弟已經聞訊趕過來了。

“爹~”舒沫見了他,眼淚便涌了出來。

她原就纖瘦,又在病中,這一激動,臉上紅白交錯,越發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柔美,格外的楚楚可憐。

舒元琛心有不忍,別過臉去。

舒元瑋不滿地蹙起眉,冰冷的嗓子裡透着候爺的威嚴:“二弟~”

“咳~”舒元琛無法,只好輕咳一聲,走過去,低聲訓斥:“你不去林家,跑到這裡來做甚?”

舒沫咬死了脣,難堪地低下頭去。

“老爺~”立夏心中早積了許多委屈和憤怒,這時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勇氣,猛地擡起頭,**地問:“這是小姐的家,因何回不得?”

“你閉嘴!老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林瑞家的逮着機會,厲聲訓斥。

立夏倔強地抿了脣,也不分辯,只望着她一個勁地冷笑。

她是奴才,林瑞家的難道成了主子了?

林瑞家的被看得頭皮發麻,衝上去,掄圓了巴掌,就是兩個嘴巴扇了過去:“笑什麼?再笑,我揭了你的皮!”

“老爺,”孫姨娘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額頭撞地叩得怦怦做響:“七姑娘是什麼性子,你最清楚!別人往她身上潑髒水便罷了,老爺可不能聽信謠言哪!”

“孫姨娘,”林瑞家的便使了僕婦將她強行拖走:“七姑娘犯了錯,自有大老爺和二老爺發落。你在這裡胡鬧什麼?”

“我不走~”孫姨娘掙扎着哭鬧着卻敵不過那些僕婦的蠻力,被架着漸行漸遠:“老爺,七姑娘是你親生的骨肉,你可要替她做主呀……”

“如此胡鬧,成何體統!”舒元瑋越發惱怒,跺着腳斥責。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舒元琛臊得臉上火燒火燎,訓道:“既然上了林府的花轎,便不再是我舒家的人,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嫁得再遠,也是爹爹的女兒~”舒沫擡了頭,睜着一雙又清又冷的水眸,低低卻清晰地道:“此事,錯不在女兒,求爹爹憐憫~”

“到了此時,還敢狡辯?”舒元瑋勃然大怒,厲聲喝叱:“女兒家最要緊的便是貞潔,即已失了節,便該以死全名!怎敢拋頭露面,讓祖上蒙羞?二弟,你就是這樣教女兒的嗎?”

“混帳東西!”舒元琛罵道:“還不快向大伯認錯?”

舒沫一反平時的軟弱膽小,態度奇異地強硬起來。

她直挺挺地跪着,瞪着舒元瑋,舒元琛二兄弟,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沒錯。”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舒元瑋氣得臉發青,指着她,翻來覆去只會罵這四個字。

舒元琛長嘆一聲:“也罷!你翅膀硬了,不受管束。我也只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要把舒沫逐出家門了!

“老爺!”立夏失聲尖叫。

四周響起一片抽氣之聲,一時間竟靜得針落可聞。

舒元瑋冷眼瞧着,也不來勸阻。

“爹爹可是要與我斷絕父女關係?”偏舒沫還不肯轉寰,咬着牙,慢慢地問。

話已出口,自然收不回來,舒元琛冷笑着答:“我舒某一介武夫,沒這個福份做你的爹,林少夫人請回。”“老爺~”立夏撲過去,抱住舒元琛的腿,泣道:“不要啊,不要把小姐趕出去!求你了……”.

林慕雲明知小姐有傷,也不肯留下來陪她,緊跟着熠公子幾個回了京,明顯就是要休妻了。

若是再讓老爺趕出家門,天下之大,再無小姐立足之地了!

“立夏,”舒沫冷聲道:“不用求他~”

“小姐~”立夏急得不得了,拼命使眼色。

這哪是治氣的時候?先跟老爺認了錯,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舒元琛越發惱怒,擡腳將立夏踹開,沉聲喝叱:“來人,送客!”

一衆家丁遠遠地站着,誰也不敢上前。

“混帳!”舒元琛大怒,嗆地拔出劍來:“我說的話,沒人聽了嗎?”

“七姑娘……”家丁無奈,只好硬着頭皮上來。

“不用你們趕,我自己會走。”舒沫將頭一昂,也不用人扶,顫巍巍地站起來,才走了二步,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小姐~”立夏急忙搶過去,扶着她的腰,還想再勸:“別賭氣……”

“閉嘴!”舒沫喝道:“我意已決,你若不想跟着我,絕不強求。你我主僕之情到此爲止~”

“孽障!”舒元琛聽得她態度竟比自己還強硬,氣得全身都在抖,高高將劍舉起:“我,我一劍劈了你!”

“劈吧!”舒沫將頭一昂,不閃不避,看着他冷笑:“我的命是大人給的,大人要奪去,我無話可說!”

“好,你還嘴硬!”舒元琛聽得她一口一個大人,早氣得目眥欲裂:“今日就收了小畜牲,大不了把命抵給你!”

“爹!”舒淙本來一直躲着,這時見鬧得收不了場,只好衝上來,一把抱住舒元琛的腰:“使不得,使不得呀!”

又衝着舒沫直跺腳:“七妹平日是個水晶做的心肝,今天怎麼也糊塗了呢?爹在氣頭上,說的話哪裡當得真?立夏,還不趕緊帶着你的主子走,在這裡等死嗎?”

嚇得傻了的立夏,這時纔回過神,拽了舒沫上轎,急匆匆地擡了就走。

枉爲男兒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210

永安候府被劫走的七姑娘回來了的消息,很快傳了開去,街上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

軟轎出了門,有好事者便亦步亦趨地跟着,也不怕人聽見,就在外面指指點點,嘻鬧嘲笑聲清晰可聞。

立夏只有一個人,趕走這個,那個又圍上來,哪裡趕得完?

氣急了,只好開罵。

罵得兇了,又要被無聊的人出語調戲幾句,氣得她直掉眼淚累。

舒沫極爲淡定,反過來勸她:“不用理,你越罵,他們越來勁,且由他們去。沒熱鬧瞧了,自然就散了。”

她被逐出家門,如今正往夫家去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瞧熱鬧的越來越多。

隊伍漸漸壯大,簇擁着這乘軟轎,一路穿街過巷,浩浩蕩蕩地直奔林府而去檬。

不知情的,還以爲是哪位皇親出行,有如此大的陣仗呢!

那邊林府早得了消息,家丁拿了棍棒嚴陣以待,舒沫的轎子連門都進不了,直接在外面就被攔了下來。

立夏眼尖,已瞧見春紅,綠柳,許媽媽縮手縮肩地藏在人羣之後,頓時心中一涼:“你們幾個怎麼都在這裡?”

“你沒眼睛嗎,看不出,咱們通通被趕出來了?”綠柳幾曾受過這種氣?一腔怨氣都發在立夏身上。

不僅是她們幾個陪嫁的,就連嫁妝都被人擡出來,扔在了大街上。

這,擺明了是不認舒沫,不肯結這門親了。

“走,快走!”林府的家丁欺她們幾個是弱女子,捋着袖子開始趕人:“識相的趕緊拿了東西滾蛋,別在這裡哭鬧!”

綠柳大發脾氣,許媽媽只會抹淚。

春紅沒有辦法,漲紅了臉,走到轎邊,低聲問:“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小姐真是,若是性子烈些,一頭撞死在歹人面前,或許還能博個貞烈的名聲。也不至於連累她們這些做丫頭的都沒了體面!

春紅一問話,原本鬧轟轟的街道,忽然安靜下來,大家都想聽聽,舒家七姑娘如何應對這樣的羞辱?

“林老爺和林公子都不在?”清淺的聲音,不疾不徐,自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呃,”春紅微愣,下意識地擡眉向林家大門瞧去:“倒是沒見着林老爺和姑爺出門。”

“什麼姑爺!”林府家丁鼓譟起來:“我們少爺又沒跟你拜堂,你可別亂攀親戚!”

“你敗了私德,給舒家趕出來,想賴給我們少爺,沒門!”

“就是!”幾個家丁,連帶着一衆瞧熱鬧的街坊都哄地笑了起來。

“你,你們,欺人太甚!”饒是綠柳平日潑辣,這時也氣得只會哭泣。

轎簾一掀,一抹纖細的身影忽地自轎中走了出來。

“小姐!”春紅唬了一跳,急忙上去攙了她:“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去!”

這幾日,舒七小姐的名字把大家的耳朵塞得滿滿的,流言滿天飛。

有說她豐滿高挑,也有說身輕如燕,有說清雅絕倫,還有說色藝雙絕……總而言之,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

但不論哪一種,這位舒七小姐在衆人的心中,都是以美豔著稱的。

誰也沒有料到,舒家七小姐,只是個未發育完全的小姑娘。

再加上,她臉上的淤傷尚未褪淨,浮腫還未消除,步履蹣跚,面色蒼白,一副隨時要暈倒的模樣,更是讓所有人吃了一驚,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小姐~”立夏忍了心酸,低聲道:“你傷還沒好,不如咱們先回去……”

“不礙,”舒沫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直視着門房:“有勞,請林慕雲,林公子出來一見。”

那門房是林府管家特地挑了兇惡之人,這時被她一瞧,不知爲何竟退了一步。

給後面的人一擋,猛地省起老爺派自己來這時的目的,嚥了口水:“我們少爺不會見你。你,你還是回去吧~”

“小娘子~”家丁中有那潑皮的,見她們幾個全是婦儒,瞧熱鬧的街坊也沒有一個出語維護的,登時膽子便大了,忍不住出語調戲:“小的至今還未娶親,若你實在寂寞得緊,倒不如……”

舒沫冷冷看了他一眼:“綠柳,掌嘴!”

綠柳平日驕橫,卻只在內宅,這時瞧那家丁一臉橫肉,哪裡敢動手?

“嘿嘿,我看誰敢……”家丁見此情形,越發囂張了。

話沒說完,啪啪兩聲脆響,臉上已捱了***辣地兩掌。

說實話,他皮粗肉糙,這兩巴掌打在臉上連個紅印都沒有,一點都不疼。

可,幾百雙眼睛盯着,一個男人被個弱女子扇了耳光,卻是奇恥大辱。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暴龍似地怒吼:“誰,誰敢打老子?”

“我~”舒沫挑起秀眉,冷冷地瞧着他,白晰的臉上浮着怪異的暈紅,帶着一絲肅殺的果斷。

雖然只輕輕一個字,連個怒容都沒有,卻更讓人膽顫心驚。

家丁嚥了口唾沫,愣愣地撫着臉,竟是不敢發做。

舒沫不再理他,目光緩緩地自圍觀的人羣掠過。

那些個家丁受了慫恿,本來個個如狼似虎,一衆街坊也都唯恐天下不亂,被她犀利的視線一掃,冷凝凝的,直寒到心裡去,竟然個個噤若寒蟬。

舒沫控制了場面,滿意一笑,目光準確地落在站在人羣之後的林府管家的身上。

“世人都道林青山當世大儒,滿腹經綸;林府一門雙進士,父子兩探花,詩禮傳家。卻不料,遇事藏頭露尾,全無擔當,枉爲男兒!”

舒沫輕啓朱脣,淡淡幾句話,把林家闔府批得一無是處。

管家臊得滿面通紅:“大膽刁婦,我家老爺名滿天下,豈容你詆誨?來人!把這刁婦打出去……”

舒沫杏眼一瞠,不怒而威:“林家三媒六聘,大紅花轎將我擡來,天下皆知!雖未拜堂,按大夏律令,我已是堂堂林府少夫人!大膽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奴欺主按律當斬!在場數百街坊鄉親都可做證!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一根寒毛?”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管家她拿話嚇住,只能虛張聲勢,竟不敢對她如何。

“哧~”人羣裡忽地逸出一聲輕笑。邵惟明收到消息,聽說舒沫被舒元琛逐出家門,帶着丫環往林家而來.

心裡一面嗔怪,這丫頭身子還沒好到處亂跑,本來就是自取其辱;一面又擔心,她一個弱質女流,遭人欺侮求助無門,只會嚶嚶哭泣。

急匆匆趕過來,誰曉得她左一右大夏律令,右一句按律當斬,倒把一幫子凶神惡煞的男人嚇得屁滾尿流,頓時啼笑皆非。

他也真是傻了,敢教訓夏候宇,又不把公子熠瞧在眼裡的女子,豈是好相與的?

她既然不需幫忙,他自然樂得看場好戲。

那些瞧熱鬧的街坊,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心中驚駭的同時,又大呼過癮。

本來都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時靜下來,只餘風聲徐徐。

“我今日來,原本抱着萬一的希望,能獲得他一點憐惜!未料,他竟關起大門,連面也不見!罷了,他既如此絕情,對這種既不能護妻,又不能憐妻,更不能容妻的僞丈夫,我也沒有半分留戀!”

之前見她氣勢洶洶,搬出大夏律令也要爲自己正名。

大家都以爲她會鬧上公堂,強行嫁到林家,不料竟又說毫不留戀。

舒沫一翻話,聽得衆人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都暗忖:這位舒七小姐,怕是刺激過頭,失心瘋了?怎麼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呢?

“麻煩轉告我那不成器的相公,”舒沫依舊是不緊不慢,淡定自如:“一刻鐘內,他若是不拿休書出來見我,我便要告他遺棄之罪,請求官府準我休夫!是休妻還是被休,請他權衡清楚,早做決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譁然。

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新婚被劫,失了貞節,不但不羞愧而死,反過來理直氣壯要休夫!

邵惟明一愣之下,撫掌大樂:“妙極呀,妙極!”

“他們夫妻分離,你在這裡胡亂嚷,妙個什麼勁?”冷不防,頭上捱了一個爆慄。

邵惟明轉頭,對上清冷幽黑的眸子,嘿嘿而笑:“熠兄,這寶貝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許搶!”

真相,不值一文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491

夏候熠聽了,只是揚脣微微一笑,擡起下巴:“林慕雲出來了~”.

舒沫這樣的女子,怕不是用強就可以逼她就範的吧?

她當自己是砒霜,避之唯恐不及呢。

一念及此,竟有些怏怏不樂兼——忿忿不平。

小小官家庶女,眼界倒是挺高,還不屑爲妾累!

可,以他們的身份,即便惟明願意,邵家又豈會讓她進門?

邵惟明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很是歡樂地眯起眼睛,注視着林家大門:“主角上場,這樣重要的場面可不能錯過~”

林慕雲抿着嘴走了出來,俊美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檬。

手裡緊緊地捏着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他是那樣用力,白皙的手指用力彎曲着,青筋一根根爆起,清晰可辯。

“林公子請了~”舒沫眼裡閃過一抹譏誚,身子紋絲不動:“恕我有傷在身,不便行禮了。”

“丟人現眼!”林慕雲面色鐵青,看也不看她,將手中宣紙用力一扔:“拿去!”

說罷,轉身就走。

“且慢~”舒沫叫住他。

“舒小姐還有事?”林慕雲忍住氣,停步,卻並未回頭。

性子軟懦可欺,膽小怕事的舒沫,爲何突然變得如此強硬?

不,或許變的不是她,而是他們錯得太離譜?

父親向來慧眼識人,這次竟走眼得如此厲害?

“舒沫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林公子成全。”舒沫一掃之前的強硬,姿態出乎意料之外的卑微。

“講!”林慕雲深吸了口,強忍住要爆發的脾氣。

這隻狐狸,把林家的臉都丟光了,這時卻說什麼不情之請?真是笑話!

今日一切,不都是在她精心的算計之中嗎?

“按大夏律例,若是休離,所有財產都歸夫家所有。我並不要嫁妝,只是,這幾個丫頭和奶孃卻是自幼與我一起長大……”舒沫擺出一副歉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同他商量。

“帶走!”林慕雲羞惱成怒,粗魯地打斷她:“我林家豈會貪這些身外之物?舒家的一根針,一條紗都不留,全部帶走!”

“公子盛情,舒沫拜領~”舒沫微微一笑,盈盈一拜。

邵惟明聽得會心一笑。

這時,方纔明白她執意要鬧這一場,目的竟是在嫁妝。

不得不讚她能屈能伸,並不一味地拘死禮。

她被舒家逐出家門,又不見容於林家,若是再沒了嫁妝,以後怎麼活?

她不但狡猾而且心細,衆目睦睦之下,林家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臉要她的嫁妝。

偏還假惺惺地搬出什麼大夏律例來,分明就是在堵林家的嘴!

就算日後林家想要反悔,也是不成的!

她可是當着一衆街坊的面,提醒過了!

按律是你的,你自己不要,怪不得她!

夏候熠微微蹙眉,腦中靈光一閃,忽地憶起她閨房案頭擺放的那一大摞大夏律例。

當時還覺納悶——她一個閨閣女子,沒事翻看律例做甚?

卻不想,她竟是早有準備,要用在今日這樣的場合!

再想到那顆不知何人給她服用的八寶還魂丹,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若不是他查得明白,這件事確實是薛凝霜所爲,他幾乎也要認定,這次劫持,是舒沫瞞天過海,演的一場苦肉計了!

正想得入神,腰間已被人撞了一肘。

他擡起眼,邵惟明正一臉狐疑地瞪着他:“想什麼呢,叫你幾聲都沒反應?”

“有事?”夏候熠掩起情緒,不動聲色地瞧着他。

“該走了,戲散場了~”邵惟明呶呶嘴,頗有些遺憾。

林府的家丁走得乾乾淨淨,大門緊閉。

舒沫挺會廢物利用,當場出了價格,從看熱鬧的人羣裡,請了二十幾個挑夫,將橫七豎八扔了一地的嫁妝整理了,裝了幾十擔,要往她陪嫁的莊子送去。

大約她不懂行情,出的價格偏高,那些個挑夫爲搶生意,倒還爭吵了起來。

立夏和春紅幾個大丫頭正在排解,又要守着不讓人乘亂把東西順走,倒是忙得不可開交。

夏候熠再一瞧,獨獨不見了舒沫,正覺得奇怪,忽見邵惟明笑嘻嘻地瞅着自己,伸手指了指停在街邊的軟轎:“沫沫在那呢,過去聊幾句?”

夏候熠一個不慎,被他窺破心思,忙輕咳一聲,扭過頭:“你想說話便過去,不必拉上我。”

“嘿嘿~”邵惟明笑眯眯:“不去可別後悔~”

夏候熠蹙了眉,微有不悅,正要反脣相譏。

邵惟明已經扔下他,三步並做兩步搶了過去“沫沫,你身上有傷,正該好好歇着,怎麼出來了?”

舒沫從軟轎裡出來,冷不丁聽到一聲“沫沫”,只覺渾身三萬六千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再一瞧,邵惟明站在面前,正殷勤地做勢欲扶,不覺啼笑皆非。

他倒是臉皮厚,也不怕閃了舌頭!

“邵公子,”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倆好象沒什麼深仇大恨吧?因何要置我於死地?”

區區一個林慕雲,已差點招來殺身之禍。

若是再跟相府公子夾纏不清,豈非死無葬身之地!

“咦?”邵惟明大呼冤枉:“我說事實,這也有錯?”

“事實?”舒沫冷笑:“可惜世人關心的從來都不是事實。他們只聽自己想聽之語,信自己欲信之言。真相,不值一文!”

“非也!”邵惟明擺出一副洗耳恭聽之態:“我就很有求知精神,你若信得過在下,不妨將真相說出來聽聽?”

舒沫微微一笑:“事實真相,昨日已盡數告之。公子此言,便是對我的話存疑。既無信任,多說何益?”

邵惟明碰了個軟釘子,尷尬地摸摸鼻子,強調:“我不是不信,只是想知道得更詳細一點。才能儘快地找出賊人,將他繩之於法,對吧?”

最後二字,把夏候熠牽扯進來。

夏候熠冷眼旁觀了這麼久,早知道舒沫不是泛泛之輩。

這時見邵惟明吃癟,心中已然生了警惕,越發不肯輕易開口,望着舒沫只笑不語。

堂堂男子漢,見弱女子受人欺凌,不但不加援手,反而藏起來瞧熱鬧,多少有些失之厚道。

誰知,他不去撩舒沫,舒沫偏要來惹他:“兩位公子,這場戲,可還看得過癮?”說這話的時候,舒沫板了臉,眼中無一絲笑意.

說冷清澈的目光,讓兩個多多少少心存愧意的男人,暗暗心慌。

夏候熠還好,他年紀雖輕,城俯卻是頗深,心中儘管懊惱,面上仍然不動聲色:“舒小姐何出此言?”

邵惟明卻是性情中人,被舒沫一質詢,已是無地自容,羞得耳根都紅了。

舒沫瞧着,只覺有趣。

她本來就是要他們心懷愧意,纔好爲她所用,不想逼得太過,羞惱成怒,翻了臉。

這時見好就收,眼睛漸漸亮起來,忽地撲哧一笑,眼神狡黠:“我費老大的勁,演這場戲,卻不能讓兩位白看。”

邵惟明鬆了口氣,立馬嘻皮笑臉:“沫沫有何差遣,只管說來,保證萬死不辭!”

“萬死倒是不必,”舒沫抿了嘴笑,嘴裡跟邵惟明說話,眼睛卻看着夏候熠:“兩位公子若是肯借幾位侍衛給我鎮幾天宅子,已是感激不盡。”

“要借侍衛?”邵惟明胸脯拍得啪啪響,非常豪爽地慷他人之慨:“好說好說!你要幾個,只管說個數!別的沒有,侍衛卻是要多少有多少!”

怕她不信,最後還拍拍夏候熠:“是吧?”

舒沫也不說話,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笑望着夏候熠,等他表態。

夏候熠斜眼瞧着她,慢吞吞地道:“不必瞧我,既是明兄應承,自然着落在明兄身上。”

侍衛,他當然有。

借給她,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此女太過狡猾,借侍衛的動機是否確實如她所說的這麼簡單,還有待商榷。

搞不好,她拿這幾個侍衛大做文章,把他拉下水。

與她扯上關係,意味着麻煩不斷。

奇怪的是,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若能與她從此夾纏不清,即使被利用,也……不算太壞?

“看吧,我就說了有!”邵惟明樂滋滋地邀功。

舒沫挑眉。

邵惟明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回過神來:“喂,大家兄弟,你的就是我的,分那麼清做什麼?”

此地不宜居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482

本書最新最快更新盡在 這邊把侍衛的事情搞定,那邊立夏也已把嫁妝清點完畢,過來請示舒沫,究竟這一大堆東西送到哪裡?.

“你先瞧瞧,”舒沫神色淡定:“陪嫁裡,可有田莊或是房產?”

“宅子沒有,田莊倒是有兩處。”立夏早牢記於心,這時報上來:“一處是二百畝水田,另一處是一百畝山地,兩處離得不遠,都在南郊城外的月溪村。”

這門親事,舒家倒是極力巴結,因此陪嫁給的還算豐厚。

陪嫁的莊子挑得也不是偏遠之地,就在城牆底下,出了城就到累。

“那就去月溪村。”

舒沫忙了這許久,又用了這些心計跟人鬥法,這時大事底定,心中崩着的那根弦一鬆,只覺累得夠嗆。

進了軟轎,一頭歪在褥子上,一動也不想動檬。

“小姐是要住到莊子裡?”綠柳再忍不住。

先不說那邊是鄉下地方,莊子裡住的都是些粗使的漢子,也沒個內外之分。

小姐住進去,成日與他們廝混,成何體統?

“眼下也沒地方可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春紅壓低了聲音勸。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眼下可不是挑剔的時機,有個棲身之地已經很不錯了!

“就算要置辦宅子,也得等小姐養好傷再說。”許媽掛着舒沫的身子,說着話,又忍不住抹起淚來。

狠心的老爺,這時把小姐趕出門,不是生生要她的命嗎?

“立夏,把莊上名冊拿給我瞧瞧。”舒沫漫聲吩咐。

立夏忙從包袱裡把名冊揀出來,遞了進去,又柔聲勸道:“就算要打理莊子,也不急在這一刻。好看的言情小說網站 且先歇幾日,待養好了傷再做計較。”

綠柳見大家意見統一,只好捺着性子,極不情願地跟着走。

心裡,早後悔了一萬遍。

早知如此,就不該爭着當這個陪嫁!

本來想着,姑爺相貌端正,又有功名在身,日後前程遠大。

以她的姿色和心計,要討姑爺歡喜,自然不是難事。

先做通房,生下小少爺後,就擡了姨娘,再略施些心計,以後做平妻也不是沒有可能。

退一萬步講,就算扶不得正室,以舒沫軟懦的性子,內宅的事情,還不是任她擺佈?

誰曉得,好好的會鬧出這一遭?

沒進門就拿了休書,又被舒元琛趕出來,害她現在想回頭都沒了機會!

一場美夢還沒開始,就泡了湯!

難不成,以後跟着小姐老死在莊子上?

再不然,學那些不成器的丫頭,配了莊上的小子,一輩子幹着農活,累到死?

等到月溪村,進了莊子一瞧,本來已經冷掉的心,立刻成了灰了!

低矮簡陋的瓦房,到處灰濛濛的一片,說句不好聽的話,舒府的茅房都比這裡氣派!

舒沫的突然到來,讓莊上的管事林柯慌了手腳。

他急匆匆地迎出來,待聽到舒沫吩咐,要他在最短的時間裡,勻出幾間房,讓這些女眷安頓下來,眼裡淨是不可置信。

他搓着手,小心地挑選詞彙:“莊戶人粗鄙,說話糙,做事蠻;小姐金枝玉葉,萬一有個閃失可不好。你看,是不是在鎮上找間客棧住下爲好?”

綠柳巴不得,忙不迭地轉身:“正是如此,小姐,此地不宜居,咱們走吧。好看的言情小說網站 ”

“林管事是嗎?”舒沫未置可否,淡淡地問。

“是,”林柯點頭呵腰:“小的林柯。”

“不知府裡的林瑞,與林管事是什麼關係?”

“他,他是小人的遠房堂兄。”林柯心中咯噔一響,卻不敢否認,額上微微冒出細汗。

送信的人前腳走,她後腳就到,他還沒想出個應付的章程。

聽說她跟舒家鬧翻,被逐出候府。

只怕這時打李氏的牌子不僅不能讓她忌憚,反而會讓她生出怨恨報復之心。

“咱們這莊子裡,共有多少人手?”舒沫點頭,語氣親切,卻換了話題,不再他與林瑞的關係上打轉。

是了,不是心腹,又怎會安到莊上來做管事?

還特地挑了送給她做陪房。

李氏,真是有心了。

“種地的是二十四人,另有十二個巡山看果園的,再加上小人一家,總共有四十二口人。”林柯不明所以,卻鬆了口氣,恭敬地說了。

這些都在冊子上寫着,造不得假。

“這四十二人,都住在這裡面?”舒沫指着這二進的瓦屋庭院。

“不是,”林柯愣了一下,回道:“莊戶人家自有住處,這裡只住了小人一家六口,另外在田間壘了兩間土坯房,專供巡更值夜的人歇腳。”

舒沫望着他,意味深長地笑:“我來得匆忙,要林管事受累了。”

他一家六口,住着這麼寬敞的二進,十幾間的大瓦房,着實是愜意。

不願意騰地方,就說地方粗鄙,不堪招待,倒想把主人趕到客棧裡去住?

林柯被她瞧得渾身臊熱,漲紅了臉,訥訥地道:“小,小姐……小人,小人……不是別的意思,實在是鄉下地方……”

舒沫打斷他,淡淡地道:“我不是心血來潮,到這裡玩幾天就走,而是要長住。斷沒有放着家不住,去住客棧的理。我這裡有五個人,林管事家有六口,剛好一人一進。先入爲主,我住後院就可以了。乘着還有人手,歸置起東西也方便。具體怎麼做,林管事安排吧。”

“不不不!”林柯哪裡敢要她住後罩房,忙不迭地搖手:“小姐是主子,自然該住正屋。小姐稍坐片刻,小人這就安排人搬~”

林柯家的躲在窗子底下偷聽,這時聽林柯答應搬出來,把正屋讓給舒沫,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來:“不行!後院連着後邊林子,崽崽才一歲,晚上可經不得嚇~”

綠柳本已滿心忿怨,這時越發怒不可抑,尖聲嘲諷:“喲,不知崽崽是哪家的公子,竟比我們小姐還金貴了?”

舒沫早瞧見窗底下人影晃動,只當沒有看到,這時便微露驚訝之色,望着林柯:“林管事,這是何人?”

林柯羞得滿面通紅,上去照她臉上就是一個巴掌:“你這婆娘好不曉事!小姐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滾!”

說到底他只是做事的奴才,惹惱了她,逐出莊子,從前幾十年所做的努力便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只怪李氏算錯一着棋,本來想要留他下來鉗制舒沫,卻不料如今反而爲她所制.

林柯家的平白捱了一掌,捂着臉殺豬般地嚎了起來:“好你個林柯,長本事了,敢然敢打我?咱們到夫人面前評理去!”

“你這死婆娘,還不閉嘴!”林柯急得一臉的汗。

林柯家的哪裡肯聽,只在地上不停地打滾,又嚎又哭的,鬧個不休:“我不管,今日誰要是敢把我們娘幾個趕出來,我便一頭撞死在這裡。”

林柯去拉,反被她一把拽住手臂,咬得鮮血淋漓。

急赤白臉地把手抽回來,躲到一邊再不敢碰她。

“小姐~”立夏頭一回遇到這種潑婦,頓時頭疼萬分,十分爲難地瞧着舒沫:“這可如何是好?”

舒沫冷冷地道:“拉出去。”

上來兩個侍衛,架着林柯家的兩條臂膀,拖出去噗通扔進水田裡。

她卻還不消停,一身的泥水地爬起來,又要撒潑。

惹得侍衛心頭火起,嗆啷一聲,撥了腰間佩刀:“直娘賊,再嚷一句,老子宰了你!”

面對雪亮的鋼刀,林柯家的這才老實了下來,一雙眼睛骨嚕嚕亂轉,惡狠狠地盯着舒沫出粗氣。

“林管事,我只住後院,前院給你。”舒沫也不跟她計較,搬了張太師椅,鋪着厚厚的錦墊,就這麼坐在房子前面的空坪裡,慢悠悠地喝着茶。

林柯見他婆娘掀不起浪,只好把東西歸置,給她騰房子。

末了帶着兩個兒子,一個媳婦抱着孫子來給舒沫見禮。

舒沫見那孩子長得很是結實,紅撲撲的臉蛋,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亂轉,象只小老虎,很是討喜。

不由得想起舒灤。

兩人差不多的年紀,舒灤看上去比他漂亮精緻,卻沒他這麼健壯。

她心裡喜歡,命立夏賞了他一兩銀子,逗弄了一會。

春紅和綠柳合力打掃房間,整理行囊。

一直忙到天黑,才勉強收拾了兩間可以住人的房子出來,暫時住下。

ps:沫沫獨立了

舅老爺來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094

從熱鬧的京城,冷不丁搬到清冷的鄉村,想着一牆之隔住了三個全然陌生的男子.

就算在前後院之間上了大栓,加了兩道大鐵鎖,幾個女人心裡還是慌慌的。

偏這幢房子依山而建,後院又是緊挨着林子的,風一吹,樹葉沙沙做響,象是隱藏了無數的賊人強盜。

莊裡養着幾條狗,突然來了這許多陌生人,再加上舒沫從夏候熠手裡借來的四個侍衛輪值,稍有風吹草動,狗就吠個不停。

立夏幾個更加被吵得膽顫心驚,幾乎每隔一盞茶時間,就要出去看一眼累。

舒沫給她們進進出出的鬧得頭暈:“別再折騰了,這樣下去,沒法睡了。”

“你沒瞧見林柯家的那眼神嗎?”春紅心有餘悸,按着胸口:“恨得就差沒把小姐撕了!她家可有三個男人,萬一半夜起了歹心,咱們幾個就活不成了。”

舒沫哧地一笑:“放心,至少今晚不會。檬”

說着,她指了指外面:“有人守着呢,怕什麼?”

“也就只了借幾天,”春紅憂心沖沖:“時間一到,他們回去,咱們可怎麼辦?”

“小姐~”綠柳已幾乎要崩潰,猛地站起來:“還是趕緊把莊子賣了,到京裡找個院子住下來吧。就算地方再小點,住得再擠些,也沒有關係。”

“說得倒是輕巧,”許媽嘆氣:“咱們幾個都是弱女子,把莊子賣了,坐吃山空,能撐幾年?倒不如留着莊子,靠着田裡和山裡的租,至少可以維持生活。”

“放心吧,”舒沫寬她們幾個的心:“我都有計劃,明天開始,就會着手找人看家護院。所以,即使幾位侍衛大哥回去,咱們的安全也當無虞。”

“既然要找,”春紅看一眼立夏,半是試探地提出建議:“不如索性再找些人來修膳一下房子。你看這牆都開裂了,還有這瓦,都能瞧得見星星。現在是秋天,倒還好。冬天來了,這日子可沒法過。”

小姐的銀錢一直都是立夏管着,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手底下養着這麼一大家子人,動一動手腳就要花錢,也不曉得撐不撐得下去?

“嗯,”舒沫點頭:“這些,我都會慢慢找人弄。今兒不是第一天嘛,顧不上這多事。”

“那就好~”春紅從她臉上,看不出端倪,很是失望。

低了頭,默默地盤算着,要怎樣才把話題繞到月錢一事上去?

萬一不行,還是要早些回頭求了夫人,重回舒府去纔是正經的出路。

許媽看一眼春紅,想着小姐反正已被逐出家門,李氏的手已伸不到這裡,也就沒了顧忌,於是大着膽子道:“今日林柯家的受了折辱,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不甘心又能怎地?”立夏經了這一連串的變故,已經對舒沫充滿了信心,這時冷笑一聲:“他一個奴才,難不成還敢糊弄主子?”

莫說小姐手裡還有不少私蓄,就算沒有,以小姐的頭腦,要掙銀子還不簡單?

她只怕小姐的心思根本不在如何掙銀子,整日弄些夭蛾子!

“莊子上的事,咱們又不懂。”綠柳撇着嘴,怎麼想都不痛快:“他就是糊弄了小姐,又有誰知道?收成好不好,工錢發多少,還不都是林管事一個人說了算!”

“就是就是!”春紅使勁點頭,以退爲進:“就算咱們幾個不要工錢,那些莊戶人可都指着它養家活口!四十幾號人呢,不給只怕會出大事!一時之間,小姐上哪裡找這筆錢?”

許媽倒沒想得這麼遠,被她一問,立刻愣住了:“是呀,這可咋整?”

舒沫只微微一笑:“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自有辦法,眼下要做的是養好傷。”

林管事,聰明點就老實做事,念着他在莊子裡經營了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不會隨便動他。

如若仗着李氏撐腰,在背後耍花樣,她絕不會手軟,直接讓他捲鋪蓋走人。

春紅探不到口風,訕訕地:“倒是忘了,小姐身上還有傷,是該好好養養~”

“我今日瞧着,院子裡養着好多雞,明天抓一隻燉了給小姐補身子。”許媽的注意力給轉移,惦記起林管事的雞了。

那邊林柯一家突然被佔了半邊宅院,哪裡睡得着?

尤其是林柯家的,跟着林柯在莊子裡住了二十年,從來都是她佔莊戶人的便宜,想欺侮誰就欺侮誰,打罵隨心,剋扣工錢隨意地強橫慣了。

今天卻冷不丁被舒沫一通教訓,當着兒子媳婦的面,扔進水田,什麼體面都沒了,哪裡咽得下這口氣?

要不是被林柯攔着,當天晚上還真要操起菜刀衝進內院砍死兩個人才好。

“蠢婆娘!”林柯指着她的鼻子罵:“知不知道外面那幾個拿刀的是什麼來頭,就敢這樣衝出去鬧?你想死,別拽着咱們!”

“你聰明,倒是想個法子把她趕出去呀!”林柯家的叉着腰罵回去:“人家把自個的房子強佔了,連個屁都不放,算什麼男人?”

“娘~”林強是個老實人,低了頭小心翼翼地勸:“爹也是沒辦法,如今莊子是她的,莫說是要住進來,就是把咱們都趕出去,咱也得聽呀~”

“放屁!”林柯家的大罵:“夫人把莊子交給你爹,讓他當這管事,拼死累活地做了二十年,她憑什麼把咱們趕出去?”

“那她有地契……”林強小聲囁嚅。

“地契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柯家的道:“強子他爹,我可告你!你要是不能把莊子護住,我跟你沒完!”

“你別鬧,”林柯煩燥地低吼:“我明日進城,問問夫人的意思,再做打算。”

“夫人,夫人!”林柯家的沒好氣:“你都管了二十年了,遇事還要向她請示,啥時才自個當回家,做次主?”

“婦道人家,懂什麼?”

“我是婦道人家,夫人難不成就是男人不成?”林柯家的反駁。

林柯冷笑:“你這蠢婆娘,也想跟夫人比?”

林柯家的氣得麪皮紫漲,偏又拿不出話來駁他,猛地站起來,衝到院中:“哪個王八蛋,大半夜的在外面亂跑,還讓不讓人睡了?”

牆上突然冒出一個人頭,陰惻惻地道:“再罵一句,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頭!”林柯家的偏又沒膽,唬得哎呀一聲,抱着頭跑回了房,咣噹一聲把門栓得死緊,再不敢吵嚷,倒是清靜了.

好容易捱到天亮,林柯胡亂吃了幾個昨晚剩的饅頭,急匆匆地進京找李氏討主意去了。

林柯家的便在那裡餵雞,餵豬,喂牛,忙得不可開交。

沒過一會,內院的門也開了。

幾個人都沒睡好,個個呵欠連天。

立夏過來前院討要熱水,見水面上飄着一層灰沫,嫌那鍋髒,又擦又洗地折騰了一個早上,總算是弄了一桶勉強幹淨的熱水進來,大家洗漱一遍。

許媽在廚房裡轉了一遍,也嫌東西粗糙,找立夏支了銀子到鎮上去置辦,準備在內院弄個小廚房。

立夏一邊把舒沫的藥拿出來在竈上煎着,一邊看着帳冊,盤算着哪裡東西可以用。

春紅和綠柳兩個便挽了袖子,開始昨天未完成的大清掃。

只舒沫一個人,早飯也不吃,窩在房裡,睡了個好回籠覺。

正睡得舒服,春紅進來稟報:“小姐,舅老爺來訪。”

舒沫懶洋洋地哼哼兩聲,不捨地從被窩裡爬出來:“請他到堂屋裡先坐會,我馬上就出去。”

以前每日天不亮就起牀給李氏請安,難得睡一個懶覺,竟是說不出的愜意。

“綠柳正陪着呢。”春紅拿了熱水進來服侍她洗漱,又幫她梳了頭髮。

“我這樣子,瞧着可還精神?”舒沫攬了鏡子,不放心地湊近了去看,臉上的淤青是否消褪了些。

“消了許多,不仔細看,瞧不出來。”春紅一邊寬着她的心,一邊小心地拿眼去瞧她:“以前怎麼沒聽說小姐還有兩位舅老爺?”

舒沫從鏡中笑睨了她一眼:“我也只是聽說,倒是從未見過。”

春紅抿了嘴:“小姐這是信不過我嗎?”

從未見過,會在小姐出事後第一時間找上門來?

“這是什麼話?”舒沫轉過身來:“信不過,也不會把你們帶到身邊。”

要的不是三百兩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276

春紅咬着脣,頗爲委屈地道:“可是,小姐有什麼事,只與立夏姐姐說,卻要瞞着我和綠柳。”.

“哦?”舒沫不動聲色:“你倒是說說,我瞞着你和綠柳什麼?”

春紅大起膽子:“是什麼,小姐心裡明白。”

“春紅,”舒沫正色道:“我如今被夫家休離,又不見容於孃家,可以倚仗着,只有你們幾個。若是咱們自個再離了心,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明白嗎?”

春紅垂了頭,不吭聲累。

舒沫知道她生了去意,也不點破:“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我先去見舅老爺。”

出了門,孫瑜卻沒在堂屋,站在院子裡四處打量,聽到環佩聲響,轉過頭來,好奇地打量她一遍:“十年不見,倒是長得這麼高了~”

“給二舅請安~”舒沫施了一禮檬。

“快起來~”孫瑜忙過去扶她。

“二舅請屋裡說話。”舒沫把他讓到堂屋,命春紅上茶。

孫瑜笑道:“這地方倒是寬敞,又清幽,只是遠了些。”

“本該是我去探望舅舅,倒要勞動舅舅奔波,真是不孝。”

孫瑜搖着手:“自家人,不要說這些。你不方便出門,舅舅多走幾步路,算不得什麼。只是舅舅人微言輕,幫不上忙,莫要見怪~”

春紅送了茶過來,拿着帕子這裡擦擦,那裡抹抹。

立夏幾次給她使眼色,她只當沒有看見,磨磨蹭蹭地賴着不走。

可這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盡聊些無關緊要的事,半句重點也沒有,聽得她不禁着急起來。

她不信,孫瑜真的只是單純關心外甥女過得好不好纔過來!

這幾日冷眼旁觀,她至少看清一件事。

小姐一直在裝癡扮傻,肚子裡其實盡是些彎彎繞!

這個舅老爺突然冒出來,內裡肯定有鬼。

把這些打聽清楚了,纔有了回去的籌碼,有了讓李氏重新接受她的可能。

立夏氣不過,索性揚了聲:“春紅,你來一下。”

春紅沒辦法,冷着一張臉走出去:“幹嘛?”

“幹嘛?”立夏揚起眉毛:“小姐在跟舅老爺說話,你沒看到嗎?”

“我又不瞎!”春紅沒好氣地回。

“看到了還不曉得避開?”立夏生氣了,沉了臉訓。

“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幹嘛不許我聽?”春紅不服氣地頂嘴。

“主子說話,丫頭在一旁攪和,這是哪家的規矩,我倒是不知了?”立夏見她毫無認錯之意,越發氣得狠了。

綠柳在一旁聽了,嘲諷地插話:“你當小姐還是永安候府的七姑娘呢?今時不同往日,候府的那套規矩,我看也不適合了。再說了,屋子總共才這麼點大,就算想避,又能避到哪裡去?”

“就是!”春紅得了支持,越發覺着自個有理:“一樣的二等丫頭,你憑什麼教訓我?還是說,你如今成了小姐的心腹,身份上高我們一等了?”

“小姐可沒說這個話!”綠柳眉毛一豎:“若是隻升了她的等,我頭一個不服!要論服侍姑娘,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她吃肉,咱們喝湯!”

“你,你們!”立夏氣得臉發青。

“吵什麼呢?”許媽走進來,一臉不認同地看着她們:“隔着老遠就聽見你們在鬧,也不怕旁人聽了笑話?”

“你問她們去!”立夏擰了身子。

平時掐尖就算了,小姐都到這步田地了,不想着好好過日子,只記着爭名奪利,太過份了!

“哼!”綠柳豈是怕事的?冷哼一聲:“有人想乘這個機會,在小姐面前爭功冒頭,當管事娘子,獨攬大權!”

“聽聽,”立夏氣得哭:“這說的是什麼混話?”

“胡說八道!”她含沙射影,許媽怎會聽不出來,登時好氣又好笑,喝道:“都是沒出嫁的大姑娘,說這種話,也不怕臊了人?”

“反正,她要管着我,我第一個不服~”綠柳輕哼一聲,倒底小了聲。

“我也不服~”春紅小小聲接了一句。

“你們呀~”許媽嘆氣:“有那閒功夫拌嘴,倒不如多做幾樣活計!”

“我倒是想,”綠柳回道:“可總得有地方下手才行!你倒是說說,這屋裡有哪樣東西是象樣的?大到房子傢什,小到窗簾,桌布,椅墊……就連用的碗筷都上不得檯面!”

“如今不比在候府,說不得只能事事精簡。”許媽皺了眉:“你拿候府比,日子怎麼過?”

“我就是這話~”綠柳拿着理,得意洋洋:“可有人偏還拿着候府的規矩擺譜教訓人,這纔是不合時宜!”

“我,我哪是這個意思?”立夏漲紅了臉分辯。

“這裡可是林家莊子?”這時,院外有人高聲喝問。

許媽忙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廚房的東西送過來了,幫着歸置一下吧。”

坐在堂屋裡,把院子裡的動靜,爭執盡收眼底。

孫瑜看她一眼,笑:“你這院子裡,好象不太清靜呢。”

“可不是?”舒沫不動聲色:“還要煩舅舅操心。”

“幫你找幾個人倒是沒有問題,”孫瑜也是人精,一點就通,擡起下巴朝外面一呶:“不過,這幾個已跟了你這麼多年,你捨得?”

“要生肌,必先去腐。”舒沫淡淡地道。

“人心難測,外面買的,不見得就合了你的意。說不定還不如她們,起碼知根知底,使起來順手。”

“丫頭不急,慢慢挑就是。”舒沫笑了笑:“可看家護院的,卻要請舅舅費心,最好是你用慣了的,撥幾個給我使使。”

“你這鬼丫頭!”孫瑜撫着下巴看着她:“巴巴地叫了我來,原來是看中了我手裡有幾個人,動腦子算計上了呢?”

“舅舅若是不捨得,只當是借給我救急也行。”舒沫撇撇嘴:“待過段時間,我緩過勁來找了人再還給你,可行?”

孫瑜笑道:“就你最精明!外面幾個也是借的吧?還沒還人呢,又算計上我了?等你找到人,誰曉得要多久?鬧不好就是黃鼠狼借雞,有借無還!”

“舅舅這是信不過我了?”“幾個護院,還不至於。”孫瑜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這些瑣事,我都幫你料理了。你好集中心思去想衣裳款式,那纔是大收益。”.

“今天請舅舅過來,正是要談此事。”

“哦?”孫瑜很是高興,放下茶杯:“可是又有了新樣子,拿過來我瞧瞧。”

“樣子都在我腦子裡,什麼時候要都有,這個倒是不急。”舒沫的下巴微微挑起來,似笑非笑地神情,是一個驕傲的姿態。

孫瑜有些不習慣,強抑了心中的不快:“哦,那是什麼?”

“今日要談的,是鋪子的收益分配。”舒沫不急不慢地道。

孫瑜心中別地一跳,面上只裝得一臉驚訝:“鋪子裡的分紅都按時送到候府,怎麼,妹妹沒有給過你?”

“那是以前,”舒沫略有些好笑地覷着他:“我住在候府,足不出戶,吃穿用度都有公中的份例。丫頭們的月銀,也不必我心煩。如今,我自立門戶,這裡是什麼光景,舅舅也瞧見了,要花錢的地方多如牛毛,進帳卻只有那一點。再按以前的規矩,可不是要逼死我?”

孫瑜神色尷尬:“這話說的,舅舅怎麼能看着你死?要不,每月再多給你一百兩?”

“舅舅這是打發要飯的呢?”舒沫把臉一沉,冷笑。

“不然,你自己說個數?”孫瑜強按住不悅,陪了笑。

舒沫不語,伸了三個指頭出來。

“三百兩?”孫瑜吃了一驚:“之前分的五十,如今給你添一百,已是翻了三番!這也是舅舅咬着牙纔拿出來的!若不是親外甥,斷斷沒有這個數!你倒不知滿足,要三百兩!你不如,直接拿根繩子,勒死我算了!”

舒沫嘲弄地睨着他:“瞧清楚了,我要的可不是三百兩。”

“那你是……”孫瑜愣住。

“三成。”舒沫慢條斯理地道:“鋪子裡的收益,大舅,二舅,我,每人三成。剩下那一成,給姨娘。”

“開什麼玩笑!”弄清楚她的意思,孫瑜直接跳起來:“你以爲開間鋪子是好玩?要請繡工,裁縫,要與官府周—旋,還要冒着生命危險組商隊天南海北地跑原料!每天沒日沒夜,忙得腳不點地!你倒好,在紙上畫幾筆,就想跟我和大哥平起平坐?門都沒有!”

錢,果然不是好東西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322

舒沫不疾不徐地道:“舅舅誤會了。我當然明白舅舅們的辛苦,是以之前三年,未吭一字,任由舅舅做主。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了,也不會把主意想到鋪子上去。爲的,只是手中多一些餘錢,絕不是想與舅舅平起平坐。”.

錢,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永遠都不會滿足。

這三年,已經讓他們賺得盆滿鉢滿,如今不過要回本該屬於她的那一份,竟然要死要活起來——還是親舅舅呢!

可這個世界,對女人太不公平。

她縱有再多的才華,也只能在幕後出謀劃策。沒有男人支持,這戲是唱不下去的累。

是以,在培養一批足堪重用的人材之前,與舅舅翻臉是不智的。

孫瑜滿腔的怒火,拉開了架式要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

哪曉得她態度誠誠懇懇,聲音溫溫潤潤,柔和又舒適,讓人實在發不出火檬。

他黑着臉沉吟片刻,一咬牙:“這樣吧,我回去跟大哥商量一下,每月撥給你三百兩。加上田莊的收益,也足夠你花銷了。再多一分,我和大哥真的只能上吊了!”

“不必~”舒沫淺笑着拒絕:“這事,就這麼算了,舅舅以後休要再提起。”

孫瑜一怔:“你不是缺錢用?”

“我再艱難,”舒沫嘴角微勾,帶了抹嘲諷:“也不至於要把親舅舅逼上絕路。銀子,我再想別的法子就是了。”

“什麼法子?”孫瑜心中別地一跳,頓時緊張了起來。

這死丫頭,該不會覺得翅膀硬了,要跟別人合夥開鋪子,把兩個舅舅晾在一邊吧。

舒沫不說話,只覷着他,微笑。

孫瑜被她看得心慌意亂,只道她真的是做此打算,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動着,開口,聲音竟帶着顫抖:“沫丫頭,這些年大哥和我可沒少照顧過你們娘倆,你可不能沒良心……”

“二舅這話從何說起?”舒沫故做訝然。

孫瑜一着急,衝口而出:“你心裡做什麼打算,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要撇開舅舅,跟外人合夥做成衣鋪子!”

舒沫噗哧一笑:“舅舅真是,外甥再缺錢,也斷然不會勾結外人,與舅舅爭利。”

這會子,知道着急了?

可是,剛纔拒絕時,態度可是斬釘截鐵!

她越是撇清,孫瑜越是不信:“三百兩若是不夠,咱們再商量……”

哪裡用她來搶?

他嘴裡雖不承認,心裡清楚得很:雲裳全靠了她才能在衆多成衣鋪裡獨樹一幟。

若是她撒手不幹,雲裳沒了特色,跟普通的成衣鋪還有什麼區別?

別的不說,眼下,又快到換季的時候。

他從關外特地進來的那一批皮貨,還等着她的圖樣定稿,放樣。

若是這個時候撒了手,那幾萬兩銀子,豈不是通通打了水漂?

不行,不管怎樣都得攏着她。

可她,心也太黑了點,竟要三成的利!

“舅舅的恩,我不會忘記。”舒沫笑了笑,打斷他,說得情真意切:“再說,我如今孑然一身,往後要倚仗兩位舅舅的地方還很多,怎會爲區區幾兩銀錢,傷了甥舅之間的感情?”

孫瑜半信半疑:“那,那你……”

舒沫微微一笑:“再說了,外人哪裡比得過親舅舅?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要開鋪子,賺錢的門路也不止成衣這一條,舅舅只管安心便是。”

她這樣一說,孫瑜越發不安了:“這麼說,你是要自己開鋪子了?”

這三年,他早見識過舒沫的手段,足不出戶,尚有如此精準的眼光;出了樊籠,豈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如果她真的要撇開他們,自己單做,那該怎麼辦?

舒沫並不正面回答,笑了笑,道:“舅舅也瞧見了,眼下我這裡千頭萬緒,百廢待舉,光莊子裡的事,就夠我頭疼,哪有精力和時間想別的?眼下只能變賣嫁妝度過難關,待秋後,看看田裡有多少收益,再做打算。”

見她不肯說實話,孫瑜很是惱火:這丫頭,分明是有了二心,得想個法子攏着她纔好。

可,要他讓出三成的利給舒沫,卻又百般不願。

偏她話說得客氣,挑不出毛病,左思右想,越發地憋屈。

悶了半天,陰沉着臉道:“你也莫要太過憂心,我回去跟你二舅媽商量一下,拿些體己銀子來給你應急。”

“多謝二舅。”舒沫道了謝,遲疑一下,又道:“二舅遠道而來,若是不嫌鄉居簡陋,招待不週,不如留下來用飯。”

“不用了,”孫瑜哪有心思吃飯,站起來就走:“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舒沫並不強留,將他送到門口:“護院的事,還請二舅多上些心。”

“好,”孫瑜一口應承:“我回去立刻挑人,最遲兩天給你送過來。”

舒沫神色篤定地送他上了馬車,急匆匆離去。

掙扎是必然的,但用不了多久,他終歸會妥協。

那邊林柯進了舒府,一心想李氏替他做主,將舒沫趕出莊子。

萬萬想不到,李氏竟將他拒之門外,連面都不肯見他。

林柯使了銀子,求人帶話進去,依然被駁了。

最後還是林瑞家的瞧在林瑞的面上,出來說了句話:“老爺已經把七姑娘逐出舒家,由着她自生自滅,莊子如今是她的產業,夫人斷沒有再插手的道理。”

林柯傻了眼:“這麼說,莊子上的事,如今真的是七姑娘做主了?我拼死拼活幹了二十年,到頭來卻要聽個黃毛丫頭指手劃腳?嫂子,我不服!天下萬沒有這樣的道理!”

林瑞家的冷眼覷着他:“服與不服,都是你的事。”

不服,就該想方設法與她鬥,跑夫人這裡來哭訴,算個毬的本事?

“我不信,”林柯搖頭:“夫人真的撒手不管了?她定然有極厲害的後招。嫂子,你是夫人的心腹,夫人到底有何打算,你且透個信,也好讓兄弟有個底。”

林瑞家的罵道:“舒沫算個什麼東西,哪裡值得夫人出手?”

“是是是,”林柯被罵得狗血淋頭,垂着手,連聲稱是:“我豬油蒙了心,說錯了話。嫂子勿怪,還請嫂子瞧在瑞哥的面上,指點一二。”

林瑞家的啐了他一口:“呸!別拿你哥來壓我!再說了,這事成與不成,還是在你!你若自個不爭氣,別說搬出當家的,就算是老爺也面,也沒用!”

林柯隱約有些明白,卻還有一絲未通:“嫂子……”.

“真是個榆木疙瘩!”林瑞家的嘆了口氣:“虧你都抱孫子的人了!歲數難道都長到豬身上去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都對付不了,還敢找夫人出面?”

在莊子裡做了這麼多年,還對付不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

舒沫滿打滿算才吃了十四年的米,就算再精明,這田莊上的事,哪裡會懂?

她又不象夫人,背後有舒府,有公中的銀子可以支。

左右就只有這點子嫁妝,撐着那大一份家業,幾十號人問她要吃要喝。

田裡的肥,牲畜的飼料,莊戶的工錢,修葺房舍的費用……

隨便就能找出一堆理由,到時只管問她要錢,不出一個月,就能把她逼死!

用得着巴巴地跑到夫人這裡來討主意?

林柯豁然而醒:“多謝嫂子指點,我這就回去了。請轉告夫人,只管等好消息便是~”

林瑞家的撇了撇嘴:“等做到了,再來領賞也不遲。”

舒沫的陪嫁,不僅包括西府最好的一塊水田和山地,更有最賺錢的兩間鋪子。

當初因舒嬙遠嫁濟南,因此連她都沒有捨得給,如今卻大方地給了個庶女。

李氏這麼精明的人,又怎會沒有盤算?

現在舒府有求於林家,要向林家示好,替舒淙鋪路,更爲她博得好名聲。

等林慕雲殿前奪魁,做了官,有了好出身,這些本來能給舒沫帶來效益的田莊和鋪子,慢慢就會成爲往舒府勾錢的鐵鉤子!

年成有好壞,經營有盈虧,誰也不能說什麼。

好與不好,還不都是莊上的管事,鋪子裡的掌櫃說了算?

這都拎不清,還敢巴巴地跑來見夫人?

活該他吃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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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爛帳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6 本章字數:4298

本書最新最快更新盡在 從京裡回來,林柯的態度明顯恭敬了許多.

立夏只當是他得了準信,知道從此之後李氏已經靠不上,所以安安心心替小姐辦事,還暗自高興了好一陣。

舒沫一桶冷水,迎頭潑下來,把她澆了個透心涼:“想得美,這傢伙在磨刀呢!”

果然,第二日,林柯就捧着一堆帳冊,到了後院。

舒沫正在忙着規劃莊園的未來,在紙上塗塗改改,見他進來,放下手中的筆:“有事嗎?累”

“這是今年的帳目,請小姐過目。”林柯恭敬地把帳本呈上。

立夏過去接了,厚厚的一摞,抱着沉甸甸的。

舒沫擰一下眉:“怎麼這麼多?檬”

“都是莊子裡的銀錢進出,”林柯一眨不眨地盯着舒沫,掰着手指開始數:“莊裡有二百畝水田,所以養了幾十頭耕牛。閒時雖不用,這些牲口也是要吃的。每個月的料草錢,牛舍的維修,請人工付的工錢……”

“哦,”舒沫按他的指點,翻開一本,若有所思地瞧着,邊聽邊點頭:“我倒不曉得,經營田莊,倒還有這許多講究。”

林柯精神一振,越發來了勁:“遠着呢!這還只是耕牛一項。那灌溉纔是大項,每年收成好不好,全憑這條渠道了。”

“說得對!”舒沫點頭,一本正經地附和着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稻穀缺了水,可是大事。渠道,是該好好修修。”

“話是這麼說,”林柯馬上嘆氣:“卻不曉得,維護渠道要多少費用?如今人工費又看漲,我是兩頭難做人。”

舒沫連連安撫:“我哪懂這些,全憑林管事多費心了。”

“我拿着小姐的工錢,自然是要替小姐分憂。”林柯拍着胸脯:“只是,手裡沒有錢,這事卻不好辦。你看,莊子裡最要緊的就是農具,若是壞的壞,舊的舊,鏽的鏽,到秋收時是要誤事的。”

“之前的農具全都不能用嗎?”舒沫問道。

“倒也不是”林柯笑道:“只是修修補補這麼多年,算起來費用並不低,也到了該換的時候。所以,夫人最後一狠心,吩咐我把農具全換了簇新的。”

“既然換了新的,還有什麼好說的?”立夏奇道。

“立夏姑娘有所不知,”林柯立刻苦了臉:“農具是七月下旬買的,可昨天我去問夫人支銀子,卻說如今田莊歸小姐管,府裡分文不給了!那錢,可是我到鎮上鐵鋪賒的,人家天天追着要呢!”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看一眼舒沫,見舒沫不吭聲,陪着笑臉:“你看,農具到底是咱們在用,小姐是不是把這筆錢給付了?”

“要的,要的,”舒沫點頭:“買了東西,當然要給銀子,不然,與強盜何益?”

“正是這個理,”林柯見舒沫果然一竅不通,偏還在那裡裝蒜,心裡早樂開了花,沒口地奉承:“果然不愧是官家小姐,最是知書達禮。”

“得了,”舒沫撐着額頭,把帳本撥到一邊:“這許多的帳目,一時半會也看不完。不如這樣,林管事給個數,總共有多少項,每項是多少銀子,哪筆銀子是要得急的,哪筆又可以緩緩……詳細列了,再稟給我,可好?”

“行!”林柯喜滋滋地應了:“我這就去給小姐把帳目總出來,下午就給你過目。”

“有勞林管事了~”舒沫一臉感激,起身把他送出門。

一轉身,見立夏一本正經地翻着帳目,淡淡地道:“林管事反正要是送總帳過來,何必浪費時間看?”

“小姐,”立夏這些年幫她管着銀錢,多少也會看帳,才瞧了幾頁,已經滿臉凝重:“這可咋辦?林管事定是有備而來,密密麻麻列了這許多,得要多少銀子呀?”

原來還指望田莊打下莊稼來,可以賣點錢。

哪裡曉得,地裡還沒有收成,先就要從口袋裡掏出一大筆銀子!

舒沫瞧她憂心沖沖的樣子,不禁噗哧一笑:“怎麼,怕把你手裡那點老底子給陪光了?”

“哎呀!”立夏又氣又急,跺了腳:“別隻顧着笑,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咱們的銀子可不多了,得緊着點花!”

這幾日,林柯很是熱情,主動請了人過來,幫着她們在內院裡新砌了間廚房,又把院牆加高了二尺,把外牆粉刷一新,屋頂上的瓦片也都檢了漏,該補的補,該換的換……

總而言之,莊裡現在大興土木,到處用錢。

雖然支的都不多,但加起來,可也不少。

而且,只出不進,立夏哪裡能不急?

“放心,”舒沫擠了擠眼睛:“真沒錢了,我把你們幾個賣了,也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小姐!”立夏漲紅了臉,一扭腰背過身去。

“喲,”舒沫笑:“真生氣了?”

“我只是個丫頭,哪敢生小姐的氣?”立夏崩着臉,悶悶地道。

“好立夏,”舒沫抱着她的腰,往她懷裡膩:“別生氣了,我逗着你玩呢!”

“逗我玩不要緊,”立夏嘆了口氣,撥開她的手:“只是小姐要想清楚,往後這一大家子的人,要怎麼活?”

地裡的莊稼看來是靠不上了,能不往裡搭錢,就是頂頂不錯了。

原還指望着舅老爺的成衣鋪子可以有點進項,貼補貼補,偏小姐幾句話,把舅老爺給氣走了!

一時半刻的,上哪裡找錢?

她這裡急得不行,小姐卻穩坐釣魚臺,八風吹不動。

竟然滿腦子裡想着,要在莊子裡開出一片地,養花種草!

還要花大價錢,從府裡把宋嬸請過來。

這,這不是本末倒置嘛?

“喲,是誰這麼大膽,逼得我們立夏姑娘沒活路?”清亮愉悅的男音,從窗外傳來。

舒沫擡頭一看,一名身着翠色長衫的男子,一搖三擺地走了進來——不是邵惟明是誰?

她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有錢有權家的公子哥,可真是好。沒事還能晃到別人家裡來串門子,免費看戲。

只在說話之間,邵惟明已經踏進了房裡,笑嘻嘻地睇着立夏:“是誰?說出來,本公子替你出氣!”

立夏羞窘地垂下頭去:“明公子來了,我去泡茶。”“哈!”邵惟明瞧着她漲紅了臉,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不禁大感有趣:“我又沒說什麼,幹嘛臊成這樣?”.

舒沫搶先開口:“那幾個人,我還要用幾天,暫時不能還給你。”

“咦~”邵惟明眨巴着眼睛,撫着胸口:“這話說的,好象我上門就是來討債一樣。”

舒沫挑眉:“不是嗎?”

邵惟明笑嘻嘻地道:“當然,你確實欠了我的債。不過,我不討,讓它欠着,坐收利息,哪天連本帶利,一次追回。”

“切!”舒沫不屑:“要追債,也該是熠公子纔是,有你什麼事?”

侍衛,可是康親王府的。

“嗐!”邵惟明半點羞愧也無,大刺刺地道:“早跟你說過了,我們是兄弟!他的就是我的,欠了他就等於欠了我的一樣!”

“我看,未必吧?”舒沫挑起下巴,朝窗外一指:“有人,好象並不認同?”

邵惟明猛地轉身:“誰?”

夏候熠依舊是一身白衣,清清爽爽地站在院中,冷冷地瞧着他。

“哎~”邵惟明眨巴一下眼睛,嗖地一下躥了出去,噌地一下就躍上了牆:“突然想起還有急事,先走一步,再會~”

夏候熠不動,只略擡了擡眉毛。

院牆上倏地冒出一排雪亮的鋼刀,邵惟明慘叫一聲,一個空翻,落回了院中。

“不是說家裡有急事,怎麼不走了,嗯?”夏候熠慢條斯理地踱過去,姿態優雅,恍如閒庭信步。

好個邵惟明,只尷尬了一秒,立刻恢復了嘻皮笑臉。

手一伸,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副哥倆好的親熱狀:“原來你也要來看沫沫,早說呀!我們可以一起來,人多也熱鬧~”

“哦~~~”夏候熠脣角輕揚,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拖長的尾音裡帶了一抹肅殺之氣:“原來,你喜歡熱鬧。所以,就把康親王府弄得一團糟?”

邵惟明不但不覺愧疚,反而把腳一跺,耍起無賴:“大家兄弟一場,不就是騎了你一匹馬,又不是不還,至於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嗎?””

宅心仁厚的小姐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312

夏候熠聽了,擡起下巴,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只是一匹馬,嗯?”.

“嗯”字放得極輕,尾音微微地挑起來,顫巍巍的,配着他清雅的聲線,聽來極爲動聽。

“嘿嘿~”邵惟明乾笑兩聲,臉不紅氣不喘地辯解:“好吧,那馬是貴重了些,稀罕了些,可說到底,還是一匹馬呀!要不是你小氣八啦地藏着,我也不至於翻牆盜馬,對不?”

“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夏候熠氣極反笑。

“好說,好說~”邵惟明做既往不咎狀累。

“那你知不知道,這兩匹照夜獅子是進貢給皇上的?”夏候熠忍住氣,淡淡地問。

“你又沒說,我怎麼曉得?”邵惟明答得理直氣壯。

兩個人正在夾纏不清,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吵鬧之聲,綠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檬”

瞧見院子裡突然多了兩個年輕男子,猛地剎住腳步,閉了嘴,訥訥地瞧着兩人。

邵惟明劣根性不改,笑眯眯地湊過去:“綠柳姑娘,又見面了~”

綠柳不料他竟記得自己的名字,頓時又羞又喜,飛紅了雙頰:“明,公,公……”

“錯~”邵惟明豎起一根手指,輕佻地在她眼前左右搖晃:“你可以叫我明公子,也可以叫邵公子,千萬不能叫我明公公……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真,男,人!”

綠柳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張臉紅得快要冒煙,頭低得不能再低,雙手窘得不知要往哪裡擺。

“記住了,嗯?”偏邵惟明不肯放過她,刻意欺近,對着她吹氣如蘭。

他學着夏候熠,“嗯”字刻意放得極輕,還把尾音弄得一顫一顫。

“記,記住了~”綠柳只覺渾身的骨頭都酥了,三魂去了二魄,眼波流轉,聲輕如夢。

“這才乖~”邵惟明這才滿意,慢慢踱開。

舒沫冷眼旁觀,看着這隻花孔雀胡亂放電,等他過足了癮,才慢條斯理地道:“邵公子,我還有兩個丫頭,要不要叫過來,一併接受培訓?省得她們不知規矩,冒犯了公子。”

“哈哈~”哪知邵惟明不但不窘,反而衝她擠眉弄眼:“吃醋了?”

夏候熠伸手,將他揪到一邊:“前面出了什麼事?”

冷靜沉穩的聲音,把綠柳飛到天邊的魂魄拉了回來,臉色由紅轉白:“不好了!那些佃戶們跟林管事鬧起來了,要闖到後院來見小姐呢~”

“哦~”邵惟明眼一凝,聲音倏而冷肅,轉身就走:“有這種的事?走,看看去!”

“無妨,”舒沫淡笑:“讓他們進來就是。”

“進來?”綠柳吃了一驚:“那些人兇得很,小姐還是避一避的好?”

再說了,小姐可是未出閣的官家小姐,胡亂見那些粗鄙的男子,到底於閨譽有損。

“是,”邵惟明連連點頭,頗爲贊同:“我和熠出面處理,沫沫還是避開的好。”

夏候熠輕哼一聲,眯起眼睛,冷冷地睨着邵惟明。

他就說,這傢伙不會只爲了一匹馬,無緣無故發神經,把王府搞得雞犬不寧。

兜了半天的圈子,竟然是爲了這事?

“避得了一時,避不得一世。”舒沫搖頭拒絕,淡定地吩咐綠柳:“你出去跟他們說,跟林管事吵沒用,讓他們推舉個代表出來,與我談。另外,叫許媽來一趟。”

“也好,”邵惟明轉念一想,改了主意:“反正有我和熠兄在,不怕他們翻了天。”

“是~”有了他的保障,綠柳心中大定,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請兩位公子到裡面奉茶。”舒沫笑了笑,將兩人讓到廳堂裡。

剛落坐,許媽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見了兩人,也是一怔。

舒沫把她叫來,附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許媽詫異地擡眼看她,見她神色篤定,於是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向兩位公子告了聲罪,轉身走了出去。

沒多久,林柯一臉焦急地拿着一冊帳本走了進來。

冷不丁見堂上坐着兩個華衣公子,微微一怔,露出一抹自以爲是的瞭然的微笑:“小姐有客人在呢?”

怪不得她要在後院另開一道角門,原來是方便與這些公子哥廝混!

舒沫不答,只道:“林管事,聽說莊裡佃戶鬧起來了?”

“慚愧~”林柯一雙眼睛只在兩個男人身上亂瞄,嘴裡胡亂答道:“小人辦事不力,讓小姐憂心。”

左邊那個穿綠裳的,彎眉笑眼,一看就是典型的紈絝子弟,只會吃喝玩樂,不足爲懼;

右邊那個,莫測高深,不曉得是什麼來頭?

嗯,長得這麼清俊漂亮,莫不是……那富家子弟帶來的小倌?

“爲什麼吵?”舒沫又問。

林柯忙收回心神,裝着一臉恭敬地道:“都是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只是晚付了幾日工錢,便在這裡吵鬧不休。小姐不用理,待小人找了人來將他們趕了出去。”

邵惟明挑眉,剛要開口說話。

夏候熠忽地輕咳一聲,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邵惟明會意,遂閉口不言,袖手旁觀。

“這就是你不對了,”舒沫挑眉:“莊戶人家,憑力氣掙錢,既做了事,當然要拿工錢。拖着不付,已經不對,恃強凌人,更是不該。”

“是是是,”林柯一迭聲地認錯,垂了手:“小人想差了。小姐的意思,是要把工錢都付了?”

“一共多少銀子?”舒沫問。

“共計五百七十四兩三錢四分。”

“怎會有這麼多?”舒沫吃了一驚。

邵惟明眉一挑,就要發作,被夏候熠一個眼神,逼了回去。

這姓林的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半年的工錢就要了近六百兩之多,合着這幾百畝田地,不但沒有進項,倒還要往裡貼錢!

“從正月到現在,共有八個月的費用。“林柯不慌不忙,把帳本呈上來:“莊裡共有二百水田,每畝每月的工錢是一錢,每月就是二十兩,八個月是一百六十兩;山地一百畝一月十兩銀,八個月八十兩;再加維修水渠,餵養耕牛,農具修理……等等,加起來,總共是五百七十四兩三錢四分。“

舒沫也不着急,拿着帳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彎着手指煞有介事地計算了一番,放下來:“花名冊上,只有四十二名,這裡怎麼多出二十幾人?”“小姐有所不知,”林柯解釋:“農莊不比府裡,有農忙與農閒之分。閒時只有二十幾人,但稻子成熟收割卻有時間,二十幾人收二百畝水田,卻是不能,只能臨時請。多出的部份,就是從這裡來的。”.

“哦,”舒沫恍然大悟:“原來這樣。”

低頭細細看一回帳冊,又問:“怎麼沒有林管事一家的名字?”

“小人身爲管事,”林柯一臉愧疚,做憨厚忠誠狀:“眼下小姐處境艱難,正該與小姐共進退纔是。能有口飽飯吃,於願以足。”

“林管事忠心可佳。”舒沫點頭,又問:“按理田裡,果園也該有些收成,爲何工錢一直拖而未付?”

“往年都是按月支付,倒是沒出現過拖欠現象。”林柯早有準備,把責任都往李氏身上推:“今年爲籌辦老太太壽辰,夫人說手頭有些緊,把錢都挪過去用,也就從年初到了現在。”

“這樣啊~”舒沫點頭:“我明白了。”

“小姐,這工錢……”林柯小心地看一眼舒沫。

“自然是要給的。”舒沫一口應承:“再苦也不能剋扣莊戶人的血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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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真是宅心仁厚~”林柯見她如此爽快,不覺大爲懊惱:“我代他們,多謝小姐了。”

看樣子,她倒有不少的私房錢!幾百兩銀子,眼睛都不眨就付了!

早知這麼容易糊弄,應該把口再開得大些,狠狠敲她一筆纔是!

“豈有此理!”邵惟明聽到這裡,哪裡還忍得住?

舒沫到底還是太年輕,根本不懂農事,就算再聰明,又如何堪得破其中的機關?

夏候熠心知要糟,忙伸手去拉他。

邵惟明摔開他的手,豁地站了起來:“沫沫~”

“林管事,“舒沫不理他,微微一笑:“這事還要辛苦你跑一趟,把所有的佃戶都叫來。就說,小姐親自補發工錢。”

ps:寫着寫着,居然停了電,差點要斷更……偶躺在牀上碎碎念:不是我的錯,真的不是我的錯……阿彌陀佛,總算是來電鳥。

我有什麼不好?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549

本書最新最快更新盡在 夏候熠聽她這麼一說,差點笑出聲來,忙以手撐着額,遮住臉面.

他的猜測是對的。好看的言情小說網站

舒沫應付林柯絕沒問題,根本不需他們插手,只要坐着看好戲就成。

林柯一呆,瞬間變了臉色:“這些莊戶人不通文墨,粗鄙不堪。不如小姐把銀子支給小人,分發下去,也省得這等莽夫污了小姐的眼~”

“林管事此言差矣!”舒沫很是堅持:“咱們欠了他們的工錢,已是理虧在先。何況,我一個弱女子管着這偌大的田莊,以後要仰仗這些佃戶的地方還有許多。萬不能因此生了罅隙,正要藉此機會,化解一二~累”

林柯氣得牙癢癢,悶聲道:“這些粗人,哪裡懂得感恩?就怕一個不慎,傷了小姐反而不好。”

她知道個屁!往後要仰仗的,是他林柯纔對!

那些莊戶人算什麼,還不是隨他搓扁捏圓檬?

“人心都是肉長的,”舒沫道:“欠的工錢如數奉上,且致上歉意,他們又不瘋,怎會無端傷人?我意已決,林管事休要再勸!”

林柯無奈,又想着她那幾百兩銀子,於是急匆匆跑出去找人。

他前腳出門,邵惟明已伏在桌上,樂得拍桌打椅,笑不可抑。

舒沫真是個妙人,每次都不按牌理出牌,卻總能給他意外的驚喜。

“你且輕點,”舒沫皺了眉,淡淡地道:“我這張桌子是新買的,捶壞了,要賠的!”

邵惟明傾身過去,睨着她,笑得帶着幾分邪氣:“把我賠給你,可好?”

“滾~”舒沫不屑地豎起一根指頭,將他戳開。

她又不傻,要一隻亂開屏的花孔雀,不是沒事找抽,給自己添堵嗎?

“喂!”邵惟明大受打擊,不死心地又趴過去:“我有什麼不好?青春少艾,一表人材,家世一流,才華橫溢,最重要的是……”

說到這裡,他頓住,沒再往下說。

饒是他平時臉皮厚比城牆,遊戲花叢,肉麻話張嘴就來,全無負擔。

對着舒沫,卻張不開口,怕即使是一片真心,也會被她罵成輕佻,孟浪。

果然,舒沫撇了撇嘴,並不搭腔。

邵惟明眼神一黯,不到一秒,又彎眉笑眼,伸出手掌,張開:“最重要的,尚未娶妻!絕對是最上等的熊掌!不買後悔哦~”

舒沫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哈,”邵惟明指着她大叫:“笑了,笑了!”

“怎麼,我還不能笑了?”舒沫輕嗔。

她語氣裡帶着點輕微的惱火,透着幾分親暱,教邵惟明心裡透着一股喜滋滋的甜意:“能,太能了!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好看!”

夏候熠不發一語,靜靜地看着兩人鬥嘴,心頭流過一絲莫名的妒忌。

是的,這一刻,他真的很羨慕邵惟明,可以肆無忌憚地與她調笑,玩鬧。

更妒忌兩人之間流淌的那份親暱與熟捻,並且爲這份熟捻而微微地酸澀。

明明,是他認識舒沫在先。

可惟明與她已打成一片,而他們,卻依然形同陌路。

雖然她從不說,但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戒備。

而他,自問從來都不是個不苟言笑,冷漠寡言之人。好看的言情小說網站

相反,幾乎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斯文儒雅,風度翩翩。

唯獨面對她,總是輕易地失去了他的淡定從容,變得拙於言詞,那麼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你只會胡說八道,懶得理你~”舒沫扭頭,忽然撞到一雙幽深的眼睛,下意識就問了一句:“是不是?”

兩顆黑瞳清潤如寶石,含着淺笑,罕見的,不帶戒備地瞅了夏候熠一眼。

夏候熠心裡忽然一跳,彷彿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呆呆地看着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笑了,她竟然對着他笑了!

得不到回答,舒沫尷尬了,訕訕地收回視線。

“嗯?”夏候熠微怔,不明白她爲何突然惱了?

“嘿嘿~”邵惟明全心都在舒沫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只得意洋洋地笑:“熠跟我是一夥的,你休想離間我們!”

“小姐~”春紅的稟報打斷了兩人的笑鬧:“村長和里正來了。”

“快請~”舒沫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邵惟明和夏候熠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詫異。

月溪村位於京城近郊,村裡的田地絕大多數是京中官員的私產,或多或少與官家夫人打過幾回交道。

但是象舒沫這麼年輕,且還雲英未嫁的小姐,就出面打理田莊的,卻是頭一回遇上。

村長和里正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侷促地站在院子裡,不敢進來。

“村長,里正,裡面請~”舒沫親自把兩人請到正堂。

兩人進了門,見邵惟明和夏候熠大馬金刀地坐在八仙椅上,不覺又是一怔。

“給村長和里正大人引見,”舒沫指着二人,道:“這位是康親王世子,夏候熠;這位是相府二公子,邵惟明。”

夏候熠心下了然,微微地笑了。

不得不讚她心思細膩,思維敏捷!

林柯想訛她的銀子,煸動了一羣地痞來鬧事。

但他只是一個管事,能力有限,時間又緊,倉促間只能從本村拉人。

舒沫要壓制那些地痞,憑自己的力量顯然是不能,必得靠村長和里正才行。

但她初來乍到,又是個女流,林柯卻在這裡混了二十年,村長和里正,不見得會賣她的面子。

是以,她先借他們二人的身份,鎮了村長和里正。

她這是借力打力,擒賊先擒王,高!

“小人見過熠公子,明公子~”村長和里正一聽兩人顯赫的身世,忙不迭地叩頭見禮。

“坐吧,勿需多禮~”夏候熠拿着調子,只淡淡看了二人一眼,便移開目光。

村長和里正哪裡敢坐?

卻不過舒沫的熱情,只好告了罪,側着身,坐了半邊屁股。

不到半盞茶時間,立夏又來報:“小姐,陳老爹來了。”

“快請~”舒沫笑眯眯。

來人進了院,卻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一身的短布衫,腰間繫着根草繩,褲腿挽到膝蓋上,露着兩腿泥,腳上踏着一雙爛草鞋,分明是個莊稼漢。

他死活不肯進門,兩隻手無措地交握着,茫然地站在臺階上。夏候熠和邵惟明都是一愣:這人又是誰?.

村長和里正也是一愣,異口同聲問:“陳老漢,你來做什麼?”

陳老漢見了兩人,也是一喜,長長透出一口氣:“是,是東家小姐找我過來的~”

“是我請陳老爹過來,有事相求。”舒沫解釋,說罷親自上前,態度很是恭敬:“陳老爹,請進來說話。”

屋裡四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立夏搬了凳子過來,讓他坐下。

“陳老爹,”舒沫柔聲道:“許媽可與你把話說清楚了?”

陳老漢先點了點頭,接着又連連搖頭,黎黑的臉漲成豬肝色:“種地小老兒倒是不怕,別的卻是不會,怕誤了東家小姐的大事。”

“老爹不必擔心,”舒沫笑道:“等會來了人,只管揀老爹懂的問就行了,不拘哪些。”

“東家小姐還是另請高明的好~”陳老漢只是推辭。

“不好了~”綠柳駭得面青脣白,匆匆跑了進來:“林管事帶了一羣人過來了。”

“別慌,”舒沫安撫道:“是我讓他領着那些佃戶來支拖欠的工錢,你且讓他們在外院候着,呆會我依着名冊上點名,點着誰,誰便進來支領。不得一窩蜂地全涌進來。”

“我,我可不敢~”綠柳哪裡敢去,煞白了臉,把頭都快搖斷。

夏候熠一聲未吭,站起來,踱到門邊,輕輕拍了兩掌。

倏忽之間,八名身着箭袖衫,腰佩鋼刀的侍衛,悄沒聲息地從牆外躍了進來。

村長和里正,冷不丁見了這許多拿刀帶劍的侍衛,駭得騰地跳了起來:“這,這……”

“兩位勿慌,”舒沫心中暗笑,溫聲道:“這些,只是防人鬧事,不與二位相干。”

“四人守着前院,四人守在後院。記住,每次一人,許進不許出。”夏候熠簡潔地命令。

舒沫抿脣而笑。

還是他心狠些,這樣一來,就算有人瞧出不妙,想中途開溜都不行了。

擒賊先擒王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260

頭一個被點到名進到內院的,叫吳來,小時曾長了一頭癩痢,又是個無賴,因此被村人喚做吳癩痢.

他兩隻袖子捋到肘上,急吼吼地衝進後院,嘴裡胡亂嚷嚷着:“xx!欠老子的工錢到底啥時給?xx!今日若再不給錢……”

“吳癩痢!”村長急急站起來,吼了一聲。

吳癩痢見了村長,先是一怔,隨即詭秘一笑:“喲,二叔,你老也在呢?怎麼着,東家也欠着你老的工錢呢?”

“休得胡言!”村長急得臉都白了累。

“嘻嘻~”吳癩痢做哥倆好狀:“明白,小侄都明白。”

斜眼一看,里正也坐在一旁,不覺笑道:“咦,大家消息都很靈通呀,聽說今兒個領工錢,跑得倒比老子還快。”

“咳~”里正咳嗽一聲,以袖遮面,衝他猛使眼色檬。

吳癩痢哪裡看得懂,一臉奇怪地問:“四舅,你眼睛咋了?”

舒沫暗暗好笑,翻了帳冊道:“吳來。”

吳癩痢的名字多年都沒有人喚過,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癩痢,東家小姐叫你呢~”村長趕緊提醒一句。

因林柯事先說過,東家是個還未及笈的女子,因此他半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斜起眼睛瞄地眼舒沫,開口就是:“痛快點,銀子給還不是給?”

“既叫了你們來,自然就是要給的。”舒沫很肯定地答:“只是循例需得問一聲,到底欠了多少工錢?”

“十五兩七錢四分。”吳癩痢張口就答,顯見得是背熟了的。

“你可記得,這些工錢都是何時,因何事而欠下?”舒沫又問。

吳癩痢把脖子一擰:“你這女人好沒道理!欠人工錢,不痛快點給了,反而問東問西!那麼久的事情,我哪裡記得?總之一句話,做了事,就要給錢!”

“好,”舒沫也不計較他的態度,不急不慌地問:“不記得時間,總記得做了什麼事吧?十五兩銀可不是小數目!”

“老子修渠道了!”吳癩痢情急之下,胡亂做答。

“修了幾日,每日工錢幾何?”舒沫緊追不捨。

吳癩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半天吭哧出一句:“老子,不記得了!”

舒沫低頭瞧着帳本,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喃:“餵養耕牛……”

“是是是,”吳癩痢立刻改了口:“修渠是去年的事,今年是放牛來着,倒是弄混了。”

“癩痢!”他是個什麼德性,村長還不清楚?恨不能一棍子將他趕出去纔好。

舒沫微笑:“放了多少頭,總共幾日,在概是幾月份?”

吳癩痢傻了。

“這是什麼地方,也敢來混賴?”里正再也坐不住,站起來,連哄帶趕地把他趕了出去。

第二個進來的,卻是姓賈,一進來就說是林管事在農忙時請來幫着插秧,割稻,共計工錢:七兩二錢三分。

舒沫看陳老爹一眼,微微一笑:“今日請老爹過來,是做個裁判。我考,他答,若是錯了,還請老爹指正。”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舒沫已經問了:“請教一下,一畝水田約需多少種穀?”

“呃?”那人被問得一呆。

陳老漢皺了眉:“賈丁,你不賣冥紙,怎麼跑這裡訛工錢來了?”

原來那人在鎮上開了間冥器鋪,專賣冥間物品,卻被林柯許了好處,來冒領工錢。

“轟走!”夏候熠一聲令下,上來二個侍衛把他拖了就走。

如此,那些佃農,被一個一個叫進來接受盤問。

舒沫問了前面兩個,陳老漢的情緒緩和下來,慢慢就接手由他考問。

他的問題稀奇古怪,五花八門。

涉及的範圍也廣,有針對農桑之事,有問果樹栽培的技巧,也有問牲畜的餵養等等……方方面面,十分仔細。

真的農戶,自然回答得很順暢,有那假得厲害的,張嘴就露了餡。

也有那真的是農戶,卻不在本莊做事的,陳老漢便會問些本莊的詳情,比如用莊裡的渠道灌水是怎麼輪的,何時開始,哪處結束;租用主家的耕牛,又是怎麼結算;誰的田與誰家的田接壤……等等,不一而足。

一來二去,問得細了,總會露餡。

問到最後,剔出了假冒佃戶三十七人。

舒沫便合起冊帳笑:“多虧陳老爹,幫我省了四百多兩銀子了。還欠着一百多兩工錢。”

陳老漢卻是一臉茫然:“東家小姐今日請大家來,是要結算工錢?”

“是呀,”舒沫笑着承認:“我既接了田莊,之前積欠的工錢,理應結清。”

“可是,”陳老漢萬分疑惑:“莊上又沒請人,只收田租,哪裡有積欠工錢之說?”

舒沫只做不知,笑道:“護渠,喂牲口,這些不都是要工的嗎?”

“東家肯把牛租給我們,已是天大的恩慧,閒時放幾天,誰還敢要工錢?”陳老漢一副你好沒道理的神情:“再說了,渠道我們平時不護着,到旱時沒有水灌溉,害的豈不是自己?”

“那巡山護林的,工錢又是如何結算的呢?”舒沫虛心請教。

“我兩個兒子都在莊子裡巡山,”陳老漢道:“每個月工錢是五百錢,卻沒聽說有積欠之說?”

“每個月只五百錢,能養活一家人嗎?”舒沫問。

京中米價,一斗二十文,五百錢只能買二石多米,還要交納戶稅,哪裡夠用?

在候府裡,有時她病了,立夏想去廚上給她單做一碗雞蛋羹,也得先打賞二百錢。

這裡,累死累活一個月,卻只有五百錢,世界真的太不公平。

“只巡山護林,自然是不能。”陳老爹笑道:“他們平日還是跟着我一起種地,只晚上去巡山,果子熟了,一家都去幫着收果子,託東家的福,還能過得下去。”

舒沫看着他的穿着,只覺鼻酸。

她翻開帳本,找了找:“陳大牛,陳二虎是老爹的兒子吧?”

陳老爹稱是。

“帳上記着,還積欠你們爺三,共五十七兩四錢五分銀呢。”

陳老爹唬了一跳,忙不迭地搖手:“我的天爺,這許多錢,老漢做牛做馬一輩子也掙不來!一定是弄錯了,弄錯了~”

“你們,”舒沫走出正堂,對着院中留下來的佃戶:“可有被積欠的工錢?”“沒有,沒有~”那些人雖也有貪心的,但瞧陳老爹已先說了實話,又見院門四周有侍衛把守,哪裡還敢說假話,當下齊聲否認.

“今日請大家來了,也不能白走一趟。”舒沫掩了帳本,吩咐立夏:“你去把大家的名字都登記下來,重新造份冊子,按人頭,每人賞一吊錢。”

“多謝東家小姐!”大家喜出望外,登時歡聲雷動。

林柯被那四個侍衛守着,寸步不能移;裡面問完話的,也都被侍衛押着,一個也不曾放出去,因此完全不知道內院發生的事情。

這時聽到內院歡聲大作,只道都按帳上數目領到了工錢,自以爲得計,喜不自勝。

立夏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林管事,小姐有請。”

“呵呵,”林柯整了整衣物,故做沉穩:“我的就免了,等小姐手頭寬裕了,再領也不遲。”

立夏心中冷笑,也不搭話,扭身進了內院。

這傢伙死到臨頭,還在做着發財的美夢。

他進了門,見那幾十個人,分成兩撥站着。

一撥垂頭喪氣,另一撥卻喜笑顏開,不由犯了嘀咕。

“林管事,你好大的膽子!”舒沫瞧着他,俏臉一凝,把帳本扔在他腳下:“竟敢瞞騙東家,僞造帳目,冒領工錢多達五百七十多兩!該當何罪?”

“按大夏律令,以奴欺主,論罪當斬!”邵惟明笑眯眯地瞅着他,伸手在脖子上一抹!

“小姐~”林柯臉色煞白:“冤枉呀!我林柯二十幾年,爲舒家鞠躬盡粹,從無二心。村長,里正亦可爲證……”

村長和里正,神色尷尬,不約而同把臉扭到一旁。

“大膽***才,證據確鑿,還敢喊冤?”夏候熠啓脣,清雅冷冽的嗓音緩緩道來,一樣讓人覺得心悸。

“沫沫,”邵惟明看着舒沫,極殷勤地道:“不要怕,有我公子明和熠兄做證,這官司到哪都贏定了!

擒賊先擒王(二)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426

“小人……”林柯雙膝一軟,撲通一跤跪倒在地.

是他瞎了狗眼,連聞名京城的四公子都不識,將他們當做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

大禍臨頭,尚不自知,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林柯,”舒沫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聽不出半點波瀾:“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林柯瞧着散落在地上的帳冊,擡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我是豬油蒙了心,求小姐高擡貴手,饒了我這一回~累”

“饒?”舒沫輕笑:“我也想饒你。可你心太黑了,一出手就是五六百兩銀子,這是要我的命呢!”

“小小小人不敢……”林柯忙忙地分辯:“小人是一時糊塗~”

“何必跟他羅皁?”邵惟明一臉厭惡:“直接捆了,交到衙門就是。檬”

“小姐開恩,求小姐開恩~”林柯頭嗡地一響,拼了命地叩頭。

“念在你替舒家的老人份上,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舒沫淡淡地道:“但我這裡卻留你不得了。你,另謀高就吧。”

“不能,不能呀!”林柯嘶聲哭求。

舒沫低了頭喝茶,表示話題結束。

“林管事,你還是走吧!”許媽嘆了口氣,低聲催促。

“我爲舒家做牛做馬一輩子,到老了卻被踢出門……”

“再叫一聲,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邵惟明將眼一瞪。

林柯不敢惹他,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不到一分鐘,外面響起林柯家的殺豬似的嚎叫:“不走,我不走!這裡是我的家,憑什麼讓我走?我不走,有本事殺了我!”

舒沫低聲道:“許媽,把林管事一家的賣身契還他,讓他帶着家人安靜地離開。”

許媽很是詫異,怔怔地看她一眼。

“還不快去?”舒沫擰了眉。

“是~”許媽到內堂尋了賣身契出來,送到外面,哭聲隨即止歇。

沒過多久,林柯帶着兩個兒子媳婦抱着孫子要進來給舒沫辭行。

舒沫卻不肯見,只讓春紅帶了話:“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再做些害人的勾當。”

林柯悲喜交集,默默地領着一家人茫然離開。

他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工作,卻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之身,從此脫了奴籍,不再是誰的奴僕。

人生,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

舒沫讓侍衛放了那些佃戶自行離去,村長和里正急忙辭行。

舒沫命立夏封了兩個紅包,送兩人出門,只把陳老漢留了下來,細細問他一些農莊上的事情。

比如:一年種幾季稻子,一畝地能打多少穀子,交多少租,需要多少種子,多少畝水田配一頭耕牛才合理……

邵惟明見她有正事要辦,也不好留在這裡打擾,只好起身告辭。

舒沫聽得津津有味,胡亂揮了揮手,也不送他們。

夏候熠與他並肩而行,在莊院前與帶着四五個護院迎而前來的孫瑜碰個正着。

“咦?”孫瑜冷不丁見了二人,心中驚疑不定,忙忙避到路邊。

夏候熠和邵惟明目不斜視,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沫丫頭,”孫瑜目送兩人離去,急急走進來,還在院子裡就揚聲問:“剛纔離開的可是公子熠與公子明?”

舒沫笑了笑,迎出來:“二舅來了。”

孫瑜進了門,見一個泥腿子杵在正堂,微有不悅:“這是誰呀?”

“東家舅老爺~”陳老漢侷促地見禮。

“我請的新管事。”舒沫淡淡地道。

孫瑜和陳老漢雙雙大吃一驚。

怪道剛纔進村時碰到林柯,拖家帶口的,一副舉家搬遷的樣子。

當時還只當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倒不想卻是真的?

“林柯犯什麼事了?”孫瑜問。

“陳老爹,你先下去休息,我跟二舅說幾句話,完了咱們接着談。”舒沫淺笑,不動聲色地把陳老漢支開。

“你從哪找來這麼個乞丐?”孫瑜等他一走,立刻發難:“若真沒人,我替你留意一下,挑個好的給你。”

“不,”舒沫搖頭:“我就用他了。”

“你真是,”孫瑜有些不高興:“他一個鄉巴佬,除了種地,還懂啥?”

“只要懂種地就行,別的,不用管。”

“說得倒是容易~”孫瑜訓道:“你道田莊的管事這麼好當的?多的是事情去支應,方方面面都要打理周到,一個地方沒理順,就有無窮的麻煩。”

“護院的事,二舅給挑好了?”舒沫轉了話題。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邊做邊學也就是了,關鍵是人品夠好。

孫瑜知道她是嫌自己多事,心裡憋了氣,悶悶地道:“時間緊,就直接把我院子裡的幾個得力的給你挑來了,你使着若覺得行,就留下來。”

“讓二舅費心了。”舒沫道了謝。

“剛纔出去的,可是熠公子和明公子?”孫瑜舊話重提。

“嗯。”舒沫不想多談。

“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偏孫瑜不識趣,繼續抓着不放。

“我借了康親王府幾個侍衛,他們當然要來瞧瞧。”舒沫避重就輕。

“外面那幾個,就是康親王府的?”孫瑜上次來得匆忙,又被舒沫氣得七竅生煙,哪裡有心思留意這些細節?

“是。”

“熠公子借給你的?”孫瑜不厭其煩地再次確認。

舒沫不吭聲。

這不是廢話嗎?他若不同意,這些侍衛能到這裡來?

孫瑜激動得不得了,猛地一拍桌子:“他,看上你了?”

“二舅,”舒沫一盆冷水澆下去:“他可是娶了妻的。”

“那又如何?”孫瑜不以爲然。

她現在聲名狼藉,有人肯娶她就要偷笑!

想給康親王世子做妾的女人,繞着京城排一圈都有多,她還敢挑?

給她個梯子,就該乖乖地下來,偏還不識趣,在那裡拿喬。

“我們家裡,做姨娘的,有娘一個就夠了。”舒沫被他語氣裡那份輕慢刺傷,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你別生氣,”孫瑜一愣,訕訕地道:“二舅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着事情不能一概而論。舒元琛只是個五品,熠公子可是康親王世子,再過幾年就是親王!嫁給他,那是一步登天!”

“想一步登天的,怕是舅舅吧?”舒沫冷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譏刺:“怎麼,眼看着娘那裡希望已經破滅,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孫瑜招架不住她的犀利,狼狽地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舅舅只是關心你,不領情就算了,何必血口噴人?”.

“我還有事,”舒沫冷冷地道:“就不留二舅用飯了,你請回吧。”

孫瑜愣了片刻,苦笑:“你這孩子,脾氣就是倔!一句話不如意,連舅舅都趕。算了,誰讓你是我親外甥呢?我還能跟你計較?”

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疊銀票,順着桌面推了過去:“這裡是五百兩,我好容易才從你二舅媽那裡要來的,可得省着點花。”

舒沫只是不理,也不去接銀票。

孫瑜嘆了口氣,道:“上次你提議的事,我回去跟大哥商量了一下,他的意思,你拿二成,妹妹那裡,還是我跟大哥按月給她抽些紅利,你看,可好?”

這些,卻是他見到夏候熠之後,臨時做的決定。

他在生意場中打滾了這麼多年,別的沒有,卻練就了些識人的眼力。

舒沫這孩子,看着不起眼,倒是有些能力。

京城四公子是何等身份,王候公卿都不見得請得動,竟然肯爲了她屈尊到這鄉下地方來。

這個外甥,不能得罪了。以後留着,怕是有大用。

舒沫長嘆了口氣,把銀票收進袖中:“舅舅都這樣說了,我若是還擰着,豈不是太不識擡舉?”

孫瑜見她轉了彎,鬆了口氣,指着外面壓低了聲音道:“雖說是康親王府的人,人品是信得過的。終歸是年輕力壯的男子,出入內院總是有些不妥。要不,二舅再幫你挑幾個粗使的看門婆子來?”

舒沫笑道:“這只是權宜之計,既然護院請來了,這些侍衛也是要送走的。至於粗使的婆子,卻是不必二舅費心,我已經有了人選了。”

孫瑜本想乘着這個機會再塞幾個人到她身邊,被她一口拒絕,訕訕地道:“有打算就好,我也放心了。”

咱大小也算個地主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350

本書最新最快更新盡在 送走孫瑜之後,舒沫又把陳老漢請到正堂來問話.

這次,卻不問莊稼的事,只問他本人和家人的情況。

陳老漢名叫陳東,卻是四十七歲,只是常年做着農活,風吹日曬的,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大了許多。

古人壽命普遍不長,她原來還有些擔心,他身板看着挺直硬朗,若是年近花甲,到底也用不了幾年。

這時鬆了口氣,微微而笑,直接道:“請你做這農莊的管事,你可願意?累”

陳東唬得站起來:“這可使不得!別的不說,小人大字不識一個,記帳頭一個就不成。”

“無妨,”舒沫溫和地笑:“不會可以學,而且你還有二個兒子,可以在一旁幫襯着。”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提攜他一家,以後要在他二個兒子裡挑一個來繼任做管事了檬!

陳東激動得雙脣直哆嗦,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東,東家小姐……”

“另外,”舒沫又道:“我這後院還缺二個粗使的婆子,白天幫着灑掃庭院,晚上守門值夜,不知陳管事可有得力,可信之人推薦?”

“有有有,”陳東忙不迭地點頭:“小姐若不嫌棄,我家婆娘倒是有幾斤力氣!再加上兩個媳婦,不曉得夠了不?若是不夠,我要婆娘再去找幾個。”

“這三個人裡,可有會做飯的?”舒沫問。

這幾日是春紅,綠柳,立夏,許媽輪流下廚,手藝實在不敢恭維。

“東家小姐要找廚娘?”陳東這次卻反應快,忙道:“我家裡幾個沒見過什麼世面,只會做些粗食,入不得小姐的眼。我明天去打聽一下,挑個勤快,不貪嘴,手藝又好的。”

舒沫笑了:“這敢情好,若是方便的話,你讓她們今晚就過來,月錢是五百,月底結帳。”

“給東家小姐辦事,那是擡舉她們,要什麼錢?”陳東連連搖手。

“要的,”舒沫正色道:“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再說我這裡全是女眷,守門的職責不小,夜裡需得十二萬分警醒。若是因吃酒打牌誤了事,我是要罰的!”

“她們不敢!”陳東拍着胸脯保證:“若敢吃酒打牌,我揭了她們的皮!”

舒沫又笑:“若不當值,吃些酒卻也不是大事。”

“莊戶人家,有口飯吃就不錯,哪有什麼餘錢吃酒!”陳東一口否定。

舒沫順勢問他,家裡有幾口人,種多少田,交多少租,能打多少糧食,一年的收入如何?

陳東嘆口氣:“一家老老小小,四代共十三口人。兩個兒子也是壯勞力,兩個媳婦也算半個勞力,再加上幾個半大的孫子都還能幫着乾點活。遇着豐年,糧食打得多,還能有點結餘,若遇上荒年,就只能摻些野菜了。”

他見舒沫一臉怔怔,笑:“我們家算好的,也只有荒年要摻着吃。村裡好些人,豐年都吃不飽。若遇上個三病兩痛,就得賣兒鬻女。”

舒沫試探地問:“依你看,每畝田收多少租,比較合理?”

陳東詫異地擡了頭看她:“田租多少,都有定例,豈有佃戶自定之理?”

舒沫笑了笑,道:“今日也累了,你回去吧。跟家裡人商量一下,找個時間搬進來就可以了。”

回頭她倒是要去查一下,按律,她每年要交多少租子給朝廷?

她雖沒打算從佃戶身上刮錢,但也沒道理白養這麼多人。

需得算個合理的章程出來,既不讓自己貼錢,又最大限度地讓佃戶獲益。

陳東憨憨地笑道:“也不用商量,反正只我一個人,今天就可以搬進來。”

“你家裡人不搬來?”舒沫驚訝地問。

“我家就在村頭,離這也不遠,若有事,跑一趟就是了。”陳東笑道:“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滿滿當當十幾口人,會吵着小姐。”

舒沫聽了,也就不再勉強。

陳東前腳剛走,那邊立夏又來回,說侍衛要走了。

她急忙讓立夏拿了銀錁子打賞。

這麼折騰了一回,再回到房裡,只覺骨頭都散了,一頭撲在迎枕上:“哎呀,可累死我了~”

立夏跪在腳踏上,輕輕地幫她捏着肩。

見她累得一動也不動,不禁嗔道:“小姐這一天,辦了別人一年的大事,能不累嗎?”

“嘿嘿,”舒沫閉着眼睛,低低地笑:“可是,拔走了插在心口地一根刺,不是嗎?”

“小姐,”立夏輕聲道:“以後要做這樣事,事先給個暗示,讓我心裡有個底。別跟個悶葫蘆似地,讓人心都要跳出來!”

她還以爲,小姐真就吃了這啞巴虧,讓他白訛了五百七十兩銀子去!

“就憑他?”舒沫撇嘴:“再說了,我是那肯吃虧的人嗎?”

立夏想起她硬撐着病體也要掙扎着去舒府,不禁深深嘆氣:“爲了這個破田莊,小姐差點把命都搭上了!拿到手裡,卻是個燙手的!”

“燙什麼手呀?”舒沫翻過身來,雙目炯炯地看着她:“我如今,大小也算個地主了!咱有山有水,有田有地,等再過一兩年,準弄成個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羨慕死一大幫子人!”

立夏抿嘴一笑,順口調侃:“這麼說來,現在只差個能與小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姑爺,小姐的夢想就算齊了?”

“死丫頭,你敢取笑我?”舒沫騰地坐起來,擰她的腰。

立夏咯咯笑着,縮着肩膀躲閃:“好小姐,算我說錯話,饒了我成不?”

“不成!”舒沫掐着腰,跪在牀上:“你這丫頭,給你三兩顏色就開染房,不修理不成了!”

兩個人正在笑鬧,春紅和綠柳兩個擡了熱水過來,侍候舒沫洗漱。

舒沫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換了身半新不舊的家常衣服穿着,只覺通體都舒暢了。

許媽進來說:“小姐,陳管事領了個媳婦過來,是說廚娘。”

“他手腳倒是蠻快。”舒沫笑道:“把人領進來瞧瞧。”

陳東一輩子做農活,突然被提拔當了管事,好比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自然是卯足了勁,全心全意地替她辦事。

那個媳婦夫家姓周,三十來歲的光景,說是原先在京中大戶家裡幫廚,只因婆婆重病,不得已才辭了工回鄉。舒沫見她人長得周正白淨,看人時眼睛並不左右亂瞟,已滿意了五分;叫她伸出手來,指甲修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可見是懂規矩的,便當場點了頭.

“這就行了,不試試她的手藝?”陳東卻有些急。

“不用了,”舒沫淺笑:“陳管事推薦的,必定是好的。只是,我這裡人口簡單,家底也不豐厚,比不得大戶人家。工錢卻只有八百,不知你可願意?”

周嫂自然滿口答應。

她原來在別人家,只是幫廚打雜,一月也不過五百錢。這時可以掌廚,又漲了工錢,離家裡又近,哪裡有不歡喜的。

綠柳生恐舒沫將她趕走,一等她點頭,忙不迭地交了廚房的鑰匙出來:“你來得可巧,正趕上做晚飯~”

別的且不說,只那油煙味,就把她薰得夠嗆,還廢了她二身衣裳,也沒地說理去。

許媽一指頭戳上去,笑罵:“瞧把你饞的,小姐幾時餓過你似的?”

春紅哧地笑出聲來:“可不是饞了,我整日吃着自個做的菜,也覺得味同嚼蠟。”

立夏就在一邊點頭。

舒沫聽不過去:“我都沒吱聲,你們倒比我還金貴了?”

“小姐是沒吱聲,直接找了個廚娘過來。”立夏笑着打趣。

綠柳本來要生氣,這時憋不住,笑了。

她一笑,一屋子的女人頓時都笑了開來。

周嫂在一邊陪着笑臉看着,暗忖。

這東家小姐跟丫環們笑鬧成一片,也沒個架子,看來不是個難侍候的主。

她接了鑰匙,進了廚房,先把鍋碗瓢盆瞧了一遍,又查看了現有的食材,挑自己拿手的,手腳麻利地做了八道菜出來。

三葷三素,加個三鮮湯,一個滷味拼盤,往桌上一擺,只那香氣就引得人肚裡的饞蟲往外跑。

舒沫招呼一聲:“今兒高興,也不用分什麼主僕了,大夥坐下來,一塊吃吧!”

許媽還有些矜持,幾個丫頭已歡呼一聲,老實不客氣地上了桌。

不到半小時,跟蝗蟲過境似的,一桌子菜風捲殘雲地消滅得乾乾淨淨!

人心容易散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266

用過晚飯,陳東領着陳婆子,陳大嫂,陳二嫂過來見舒沫.

看得出來,爲了見她,幾人特地換上了輕易不上身,出遠門才穿的新衣裳,頭髮上抹了茶油,梳得油光水亮。

那個陳二嫂,因爲才嫁過來一年多,穿上了做新娘子時的嫁衣,大紅繡牡丹的綿棱短衣,配着蔥綠色的長褲,臉上掛着靦腆羞澀的笑容,分外的樸實。

舒沫很是滿意,吩咐立夏開了錢匣,連周嫂在內,每人賞了一百錢,自是皆大歡喜。

綠柳好幾次嘴脣翕動着,被春紅拉着,終是什麼也沒說累。

沒了那幾個拿刀帶劍的侍衛走來走去,又有了值夜的婆子,幾個住慣內宅的女人,終於可以睡一個踏實的安穩覺了。

侍候着舒沫梳洗完畢,許媽年紀大些,先告了乏下去睡。

“有立夏侍候就夠了,你們都去睡吧。”舒沫見春紅和綠柳兩個焉頭耷腦的,遂笑着道檬。

兩人巴不得,收拾了東西也都下去了。

立夏見她趴在那一堆律法書裡,不覺好奇:“小姐,折騰啥呢?”

舒沫頭也不擡:“我看看咱們一年得交多少租。”

立夏有些想笑:“是收租吧?”

舒沫把書一扔,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算了!懶得找了,不管朝廷收多少,我每畝加收五斗。”

弄明白她的意思,立夏不禁吃驚:“五斗米能幹啥?”

“二百畝地,一年能收一百石租呢!”舒沫笑道:“我算了一下,有一萬多斤糧食,足夠咱們吃了。”

“光夠吃哪行?”立夏不禁有些着急:“還有工錢呢!五個護院每人一千五,三個守夜的五百,廚娘八百,再加上陳管事的五兩,不算我們幾個,一月光工錢就是十一兩八了!”

“田裡出來口糧就行了,”舒沫搖了搖頭:“莊戶人家不容易,你也瞧見了,陳管事一家幾個壯勞力,在地裡刨食,累一年也只奔了個溫飽。從他們身上刮,又能刮多少?”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何況,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如何創收,而是把人心都緊緊地攏在一起。

單靠着幾個護院的莊丁,能護得多久的平安?

唯有人心聚攏了,她才能真正在這裡紮下根,家也才能稱之爲家。

“那也不能自個貼錢養着他們呀!”立夏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這幾日錢跟水似的嘩嘩流出去,光到鎮上兌銅錢就跑了兩次!只說今天吧,小姐一高興,就賞出去三四十兩銀子!只出不進,可把我愁死了!”

“花了這麼多?”舒沫一臉訝異,又帶些輕責地道:“你也不早些提醒我一聲?早知道,我就省着點花了!”

“小姐說賞就賞,我怎麼提醒?”立夏被逼急了:“這話我本來不想說,今日也不得不說了!綠柳和春紅私底下已問過好幾次了,她們的工錢怎麼算?若按府裡的定例,我們三個都是一千五,許媽一千二百錢,三個人加起來,就是五兩七。還得請人巡山護林,這些錢從哪裡來?”

小姐心善她知道,可當菩薩也得看時機,自個都餓死了,怎麼做善事呀?

“對不住了,你們幾個的工錢,只能先欠着。”舒沫衝她擠了擠眼睛:“眼下實在沒錢了,等我想出法子籌到錢再說,嗯?”

立夏先是有些莫名,忽地聽到外面一聲炸雷似地吼:“誰,誰在那邊?”

接着,是春紅略有些惱火的聲音:“嚷什麼?我來給小姐送茶水。”

“是春紅姑娘呀,對不住了,我天生嗓門大,沒嚇着你吧~”陳婆子竭力陪着小心。

舒沫望着立夏微笑。

“以後看清楚些再嚷!”春紅沒好氣地訓斥。

“是是是。”陳婆子被訓得滿面通紅,灰頭土臉地走了。

立夏吱呀開了門,從她手裡接過茶盤:“給我吧。”

“累了一天,你們也早點睡吧。”春紅隔着門朝裡看了一眼,訕訕地離去。

“小姐,”立夏把茶擱到炕桌上,挪過去輕聲問:“你怎麼知道她在聽?”

“呵呵~”舒沫笑着擡起下巴,指了指窗紙:“那上面都映着呢~”

“哎~”立夏嘆了口氣:“這人心,怎麼就那麼容易散呢?”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舒沫不以爲然:“這是自然界的規律,也怪不得她們。”

“小姐打算怎麼辦?”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留不住,只能送她們走。”舒沫淡淡地道。

以前是沒辦法,好與不好都得受着。

如今自立門戶,沒道理再留着這些有異心的在身邊,不定哪天被她捅一刀。

立夏心中百味雜呈,半天沒有吭聲。

三年的朝夕相處,不能說情同姐妹,卻也是非比尋常,眼見得分別在即,難免傷感。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舒沫伸出手,輕輕蓋着她的:“人生的道路很長,誰也不可能相伴一生。可就算是孤身一人,也得笑着往前走,明白嗎?”

“我,聽小姐的。”立夏垂了頭,輕聲道。

“這些,你收起來。”舒沫從袖子裡把孫瑜塞給她的銀票遞給立夏。

“哪來的錢?”立夏又驚又喜:“鋪子裡的紅利不是都給了嗎?這些是預支的,還是……暫時借給小姐應急的?”

“你只管收着就是,”舒沫抿着嘴笑:“若我料得不錯,以後每個月都有一大筆進帳,恐怕還不止這個數呢。”

立夏捏着那疊銀票,喜得合不攏嘴:“有這麼大的進項,小姐也不早說!別說還收了五斗米,小姐若是喜歡,一粒谷都不收,也是可以的。”

舒沫看着她止不住地笑,末了,忍不住調侃:“沒良心的丫頭!看到錢,比看到我還親!”

“小姐若是天天有這麼一大筆的進帳,我把你當祖宗供起來都成。”立夏奉承。

“財迷!”舒沫笑罵,末了提醒:“先說好,這錢只能收着,暫時可不能用。不但不能用,露出一點都不行。”

“爲什麼?”立夏不懂了。

“過來~”舒沫向她招了招手,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小姐,”立夏一邊聽一邊憋着笑,完了瞪着她道:“這也太損了吧?”“管它損不損,實用就行。”舒沫不以爲然.

“好好好,”立夏笑道:“這個家你最大,你說啥就是啥,成了吧?”

“對了,”舒沫又想起一事,問:“你說,咱給家取個啥名好?總不能還按以前的,叫舒家老爺的田莊吧?又長又羅嗦,還難聽。”

“取名?”立夏懵了:“這個我可不懂。”

“鄉下地方,用不着太雅,太俗了也不行。”舒沫一邊碎碎念,一邊摸着下巴在房裡踱來踱去:“還得找個書法好的來提字,最好有點名氣。”

她倒想自個寫來着,可惜她瘦弱了些,寫大字,總少了些氣勢。

“找熠公子呀!”立夏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巴掌:“世子爺的名頭,總夠響亮了吧?”

“咱這廟小,容不下他那尊大菩薩。”舒沫有些不情願。

“要不,咱找明公子?”立夏抿着嘴笑:“相府公子的名頭,在這鄉下地方,也足夠用了。”

“他?”舒沫撇嘴:“還不如公子熠呢!”

那隻花孔雀,肯定會借這個機會敲詐她,搞不好貼上來就趕不走。

“那就這麼說定了,名也由他想,字也讓他提。”立夏不由分說,一鍾定音:“小姐若不好開口,便由我去說。”

舒沫啼笑皆非:“人家要是不肯呢?”

“不會的,”立夏很有把握:“他一準答應。”

“你又知道?”

“小姐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立夏白她一眼。

這兩位公子,說忙也不忙,說閒可也都不是什麼閒人。

紆尊降貴的跑到這鄉下地方來,圖的是什麼,還用得着說嗎?

舒沫掩脣打了個呵欠:“悃死了,睡吧~”

立夏語重心長地道:“我看哪,這兩位公子都不錯!小姐得早做決斷,小心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胡說什麼呢?”舒沫跳上牀,抖開被子矇住頭:“快滾回去睡覺!”

“得,”立夏瞧着鼓鼓囊囊的被子,嘆一口氣:“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你自個慢慢掂量吧。”

要你一個承諾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7 本章字數:4550

舒沫本來只是裝睡,但這一天從早上睜開眼睛就在忙,先是林柯,後有兩位公子來訪,弄到晚上還提防着春紅聽壁角,確實已筋疲力盡,頭一挨枕頭,立馬就睡着了.

立夏先是有些詫異,聽着她發出微微的鼾聲,還有些想笑。

後來想着這一天,所經歷的事情,她小小年紀倒真是難爲她了,禁不住眼角微微溼潤,低了頭,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一縷輕柔的月光,透過窗紙灑在窗臺上,窗臺上亮白如銀。

如銀的月光映着院中半已枯黃的雜草,在陣陣秋風下,發出沙沙的聲音,夾着偶爾的蟲鳴,越發顯得靜謐累。

一條修長的身影輕盈地躍過圍牆,穿過庭院在走廊上略停了停,從房內傳出的一陣一陣低微的鼾聲,讓他微微蹙起了眉,推門迅速沒入房中。

舒沫側着身子,臉對着窗戶,睡得很香。

纖瘦的身子蜷成小小一團,象只隨時準備潛逃的蝦米檬。

月光投在她的臉上,蒙上一層極淡的銀灰。

眉眼都舒展着,透着一絲清醒時絕不會在她臉上出現的柔順和放鬆,宛如一朵月下盛開的,沉靜的白蓮。

他嘴角彎了彎,扯出一抹嘲諷的微笑,悄沒聲息地靠近牀沿。

伸手,還未碰到她的臉,舒沫已倏地張開了眼睛。

清亮烏黑的瞳仁,通透而清澈,沒有一絲睡意。

“誰?”清潤的嗓子,清清脆脆地迴盪地銀白的月華之下。

他有些吃驚,很確定自己並沒有碰到她,也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響。

然,她卻驚醒了,並且在最短的時間裡,恢復了清明。

他知道那是什麼。

只有在長期的,極嚴苛的訓練下,纔會擁有這種最接近動物本能的,敏銳的反應。

可,她只是個養在深閨中的小姐。

有這種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舒沫沒有動,保持着原有的姿式,默默地打量着他——不,更準確地說,是在感受着他。

因爲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衣裳,完全看不到臉。

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冰冷的王者氣息,卻很好辯認。

於是,舒沫安然了:“睿王?”

說話間,她已施施然地坐了起來。

還好,她跟立夏玩鬧時是和衣睡下,對着他還不至於尷尬。

“你很能隨遇而安。”夏候燁大刺刺地站在牀沿,打量着幾乎可說簡陋的閨房。

“彼此彼此。”舒沫淡聲揶揄。

他屢次不請自來,逛別人的臥室比自家後院還自在。

跟他比,她還差了些火候。

夏候燁裝着聽不出她的諷刺,慢慢地踱到桌邊,看着攤在桌面的《大夏律例》,眉頭習慣性地一斂:“這回打算算計誰?”

“你管不着~”舒沫跳過去,啪地把書合攏。

他沒有說話,極認真地看着她。

她被逐出家門,又被夫家休離,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哀悽憂怨的痕跡。

“看什麼看?”舒沫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強忍住摸臉的衝動。

糟糕,該不會是睡相太差,口水流到臉上了?

夏候燁黑眸閃爍不定,默默地望着眼前嬌小的女子,半響,才輕輕問了一句:“你,全好了?”

“我哪裡不好?”舒沫只覺莫名其妙。

他發什麼神經,半夜跑來,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夏候燁不語,只莫測高深地看着她。

舒沫慢了半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她的傷,不禁警覺地眯起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受了傷?”

“你被人綁架,全大夏都知道。”夏候燁眸中浮起一絲嘲諷。

舒沫微微惱火:“如果這是關心,未免太遲了些!”

“本王沒那個閒功夫。”夏候燁淡淡一句,將她的自尊踩得粉碎。

“敢問睿王,夤夜至此,所爲何事?”舒沫忍住氣。

夏候燁不語,攤開右手向上,簡潔地道:“虎符。”

“你當我是傻子呢?”舒沫冷笑着,俏臉一沉:“什麼虎符,分明只是一枚私章!”

“憑我夏候燁三個字,就可調得二十萬大軍。”夏候燁不慌不忙,輕輕巧巧一句話,駁得舒沫啞口無言。

好吧,誰讓他是王爺?

他說的話,就是王法!

莫說用他的私章當虎符,只要他高興,就算拿塊石頭去調兵,又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拿來。”見她不吭聲了,他的手往前再伸了一寸。

“誰稀罕?”舒沫冷哧一聲,伸手到懷裡去摸,卻摸了個空,不禁臉色一變。

完了!荷包早就不在身上了!

現在回憶,從那天被綁走,莫名其妙在客棧的牀上醒來時,就已經丟了!

一定是那個暗中救了她,又幫她換衣服的神秘人拿走了。

她忙暈了頭,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夏候燁見她神色不對,挑眉:“怎麼?”

舒沫看他一眼,咬了咬脣:“抱歉,章子不見了。”

先用假話搪塞,再按記憶雕一枚假來矇混過關,被發現了只會死得更快。

好在只是一枚章子,不是真的虎符,被人拿走不至於造成大的混亂。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夏候燁聽了,不但沒怒,反而微微笑了笑。

他雖然在笑,眼中卻一絲笑意也沒有,冷冰冰的,讓人從頭髮冷到腳趾頭。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舒沫的心沒來由地狂跳了起來,悄悄往後退了一步,五指在袖子裡緊攥成拳。

彷彿這樣,就可以積蓄些勇氣和力量來對抗他。

夏候燁和她面對面地站着,帶着面具的臉寵被月光照着,渡着一層詭異的銀灰,越發的陰森恐怖。

他沒有說話,久久地凝視着她,忽然擡手,象是要撫上她的臉。

舒沫下意識地一偏頭,想避開他的碰觸。

但他的動作更快,已經挑起了一絡碎髮,以出乎她意料的溫柔,輕輕地掠到她的耳後,往前踏了一步。

兩個人靠得極近,近得舒沫幾乎能感受到他銀製的面具上散發出來的冰冷的氣息。遠遠看去,象是一對月下交頸的鴛鴦。

而他的氣息,偏偏卻是熱的,暖暖地噴到她光潔的頸間,以極魅惑的嗓音,低低地吐出二字:“很好~”

舒沫沒有動。不是不想動,而是夏候燁的動作比她更快.

說了那二字,已經退到安全距離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很好是什麼意思?”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夏候燁又笑了,笑容裡除了慣常的嘲諷和得意,細細品味,居然還隱隱帶着些促狹之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舒沫的眼睛眯得幾乎露不出縫來,咒罵的話即將脫口而出,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東西,應該是被那個從綁匪手裡救下我的神秘人拿走了。”

“你的意思,是要本王調查此事?”夏候燁訝異地挑起一邊眉毛。

“我只是個弱女子,王爺有權又有勢,”舒沫冷靜地說着建議:“若想追回失物,這是最快的方法!”

“弱女子?”夏候燁看她一眼,搖頭:“這詞用得可不太得當。”

做錯了事,不但不理虧,還敢跟他談條件,甚至反過來要指使他的女人,怎麼可能弱?

“再強,也強不過王爺。”舒沫說着事實。

“這倒是真的。”他點頭認同。

“急着找回失物的也是王爺……”

“本王不急~”夏候燁搖頭,慢條斯理地打斷她。

舒沫無語。

他不急,半夜三更闖到女子的閨房來做什麼?

“當初要拿虎符爲質的人是你,本王只着落在你身上。”夏候燁豈只是不急,簡直有點興災樂禍了。

“你!”舒沫怒目而視:“分明是無理取鬧!”

“總比某人推卸責任的好。”他淡淡地反詰。

舒沫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張開:“說吧,你到底要什麼?”

很明顯,拿章子只是個藉口,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在那枚該死的私章上!

“聰明!”他望着她,眼裡流露出欣賞之色:“本王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

“廢話少說,”舒沫沒好氣地低叱:“講重點。”

夏候燁低低地笑了:“本王要你一個承諾。”

這是你自找的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6064

本書最新最快更新盡在 詭異的要求,讓舒沫吃了一驚,擡起眼來細細地打量着他,想從他的臉上找出點玩笑的痕跡——雖然,夏候燁會開玩笑,這個想法本身就很詭異.

但,他的臉大部份被面具擋着,從那雙眼睛裡,卻瞧不出半絲端倪。

“我從不胡亂許諾。”舒沫不假思索地冷冷拒絕。

“這可由不得你!”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剛纔還和言悅色,彷彿很好商量的樣子。

現在臉一黑,斂了笑容,又恢復冰冷肅殺,高高在上的姿態累。

舒沫再次閉上眼,吸氣再吸氣,咬着牙,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好,你說說看。”

夏候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讓舒沫差點吐血:“本王一時沒想到,等想到時再告訴你。”

“你!”她的忍耐終於破功檬!

“噓~”他忽然伸出手指,壓在她的脣上。

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被他做出來,詭異地透着一股懾人的力量。

舒沫的雙腳象被釘子釘住,挪不開半步。

她不甘心就此被他困住,未假思索,張口咬住了壓在脣上的那根手指。

她咬得很用力,鼻尖已聞到了血液特有的甜腥味。

“啊~”未料她如此大膽,他痛得蹙起了眉心,二根手指閃電般捏住了她的下頜,迫使她張開嘴。

他舉起被咬傷的食指,指尖上印着兩顆齒印清清楚楚,血珠滲出來,在月光下分外的妖豔。

舒沫有些害怕,卻倔強地不肯退縮,瞪大了眼睛怒視着他。

夏候燁目光一凝,眼神忽然如刀鋒般銳利,又在瞬間隱去:“很好~”

他詭異地輕笑一聲,忽然低頭咬住了她的脣。

是真的咬,尖利的牙齒毫不憐香惜玉地切入她柔嫩紅潤的脣,血腥味迅速在口腔裡瀰漫開來。

“啊~”舒沫吃痛,輕呼。

他乘機攻入她的嘴脣,沒有憐惜,只有懲罰和掠奪。

等舒沫回過神來,想要掙扎時,夏候燁已放開了她,直起腰,居心叵測地笑了笑:“這是你自找的!”

舒沫咬着牙,卻無法否認他的話。

是她先挑起的戰爭,就該有勇氣承受失敗帶來的後果。

冰冷的指尖在她的肌膚上漫不經心地遊走,彷彿吐着信的毒舌:“你是聰明人,反抗本王會是什麼下場,不會想再嘗試。對不對,嗯?”

該死的!他說得對極了。

現在與他作對,無疑是以卵擊石。

而她,從不打無把握的仗!

儘管不甘心,舒沫只能緩緩地,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聰明~”夏候燁沒有吝嗇地給予她讚賞。

這是他最欣賞她的地方,識時務,知進退。

不會一味地逞強,也不會一直示弱。

舒沫一臉戒備,強忍着不去擡手抹脣。

他深夜至此,莫非爲的只是找她要一個莫虛有的承諾?她可不信!

看着她滴着血的紅脣,夏候燁心中一蕩,裝着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鄉試,後天開考。”

“嗯?”舒沫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困惑地眨了眨眼。

她又不是男子,也沒有打算應考,幹嘛巴巴地告訴她這個消息?

想了想,她認識的人中,唯一跟鄉試有關的,就是舒淙了。

“可是這次鄉試有何不妥?”她忍不住追問:“還是,二哥犯了什麼事?”

舒淙唸書不行,想走捷徑,她一直是知道的。

要不然,也不知這麼積極地促成她跟林慕雲的婚事。

這次婚事破裂,最失望的人,可能是舒淙。

莫非,他有什麼把柄被睿王握在手裡?

舒元琛雖對她無情,但舒淙卻對她不錯,她也不希望他出事。

鄉試作弊的後果是什麼,她還不是很清楚,但在推崇“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古代,想也知道不會有好下場。

夏候燁不置可否,只莫測高深地看着她。

舒沫難得的心浮氣躁起來:“你這人,怎麼老愛說話留一半呢?”

“你好自爲之。”夏候燁扔下一句,轉身就走。

“等等~”舒沫忙不迭地追上去,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可惡!”她做錯什麼,要好自爲之?

舒沫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嘛!

“啊~”第二日早起,春紅侍候舒沫梳洗,一照面,嚇得尖叫起來。

“你見鬼了?”舒沫莫名其妙地瞪着她。

“小姐~”綠柳扭頭看見了,直接抄起妝臺上的銅鏡給她看。

看着鏡子裡,高高腫漲破裂的紅脣,舒沫忙不迭地擡手胡亂擦拭:“嘴脣皴起皮了,我一煩,就撕破了一塊,有啥好奇怪的?”

該死的夏候燁,下嘴可真狠,半點情也沒留!

立夏過來看了一眼:“是有點乾燥,怕是上火了。讓周嫂給你燉點湯,敗一敗火吧~”

許媽在外面聽到了,長長地嘆:“可憐,這麼多事都壓在她身上,哪能不上火?”

舒沫一陣心虛,從春紅手裡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把臉,扔回銅盆裡。

“小姐,”春紅討好地道:“我那裡還有一盒丹鳳閣的口脂,塗一塗,氣色會好些。”

“罷了,”舒沫搖手:“這種鄉下地方,也沒幾個人來,不用了。”

突然想起夏候燁的話,又道:“對了,你收拾一下,吃過早飯到西府走一趟。”

春紅怔住,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

“可是爲了節禮的事?”立夏會錯了意。

小姐雖沒嫁人,但也算是自立門戶了,按理是該給父母送節禮的。

只是,就算她送過去了,舒元琛和李氏會收嗎?

就怕不但不收,反而還把人轟出來吧?

“什麼節禮?”舒沫低了頭,只顧盤算用個什麼藉口回去,沒在意。

“今天是中秋啊!”立夏提醒。

“啊,”舒沫這才醒悟:“這麼快中秋了?”

“可不是!”綠柳眼巴巴地看着她:“這可是咱們莊裡第一個節日呢。”

“是呀,”舒沫很是感慨:“出了候府,什麼事都得自己打理,倒是糊塗了。”又嗔道:“立夏,你怎麼也不提醒我?”

“眼下的事情堆得象山一樣,哪還有心思過節?”立夏也很委屈:“再說了,過節不又得花一筆銀子麼?倒不如這麼胡亂地捂過去算了。”

“這話說的,再怎麼難,中秋還是要過的。”舒沫笑道:“且拿些錢,讓周嫂好好置辦幾桌,大傢伙一起熱鬧熱鬧。”“小姐,”立夏的臉都白了:“你該不會又請全莊的人都來吃飯吧?”.

“你這小氣鬼,就吃一頓也吃不窮你!”舒沫笑起來:“就置三桌,咱們幾個人一桌;外院護院和陳管事一桌;廚房和粗使的婆子們另吃一桌。咱省着點辦,二三兩銀子一桌,也花不了多少錢。”

“小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立夏說着,把別在腰上的鑰匙解下來,往桌上一放:“似這般每天銀子流水似地花出去,卻沒有一分進帳,日子真沒法過下去了!”

“咱們還有多少銀子?”

舒沫一問,春紅和立夏都放了手中的活,尖起耳朵聽。

“有多少,小姐自個不會看嗎?”立夏賭了氣,把頭扭到一邊。

綠柳眼明手快,不等舒沫發話,把鑰匙搶到手裡,扭身跑進去把錢匣抱出來。

春紅冷眼瞧着,並不阻止。

許媽看不過去:“綠柳,還不把錢匣放下,可沒有這個規矩!”

立夏管錢,綠柳管頭面首飾,春紅管着四季衣料,三個人向來都是職責分明。

她這樣,可是越了界了!

“小姐想知道,我打開看一下,又有什麼要緊?”綠柳說着話,手中已麻利地把錢匣打開來。

幾個人伸長了脖子一瞧,都只哎呀一聲。

錢匣子裡只有孤零零十幾個碎銀錁子,再加幾百個散的大錢。滿打滿算,不夠十兩銀子。

“這,”舒沫也是一驚:“我明明記得有一百五十多兩的,怎麼只有這麼點了?”

綠柳一聽她的家底都只有一百多兩,心裡已是涼了半截。

小姐的月錢只有這麼多,候府裡的下人又多是勢利的,動不動就要打賞,沒有錢根本指使不動。

她出嫁,李氏只圖面上光,嫁妝反正是把林府的聘禮加一些再返回去,倒是給得體面,真金白銀卻斷然不會肯拿出來。

這一百五十兩銀子裡,怕是有一大半是孫姨娘的體己。

“小姐也知道咱們只有一百五十兩的家底,”立夏十分委屈地道:“可是,小姐昨天一高興,胡亂就打賞了四十幾兩!眼下馬上到月底,這麼多人要支工錢,我倒不知小姐要拿什麼付?”

舒沫的面上有些不好看,訕訕地道:“秋收還有段時間,不如,把我的首飾先拿出去典當幾件,等秋後打了糧食,再贖回來。”

“這樣一進一出,又要折掉幾兩銀子。”立夏很不高興,噘了嘴道:“縱有金山銀山,也抵不住小姐這樣花呀!”

舒沫陪了笑臉:“我也是沒有辦法,眼下只能這樣先擋一陣了。”

“那西府的節禮要不要送呢?還有舅老爺那裡,是不是也該意思一下?”立夏又問。

“舅舅那裡是不能省的,”舒沫說着,猶猶豫豫地看一眼立夏:“要不,西府今年就先不送了?”

“這可不對,”許媽道:“既是舅老爺那裡不能少,西府就更不能少了。老爺夫人只是生小姐的氣,還能真不認小姐?”

“送過去,十有九也是被扔出來。”綠柳小聲嘀咕一句。

“就算是被扔出來,也比不送好。”許媽瞪她一眼。

“那就都送。”舒沫做了決定:“另外,二哥明天下場,進貢院鄉試,也得備份禮討個好彩頭纔是。”

“小姐如今是真的大了,還知道這些。”許媽看着她,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立夏你看着辦,最好從現有東西里挑。”舒沫又道。

“也不能全都用現成的,四時的果品就得現買。”立夏小聲道。

“綠柳,你且拿幾樣首飾出來,到鎮上典些銀子回來,堵了她的嘴!”舒沫很是不耐。

“小姐的首飾,也沒幾樣是值錢的。”綠柳很是不情願,噘了嘴抱怨:“倒不如讓春紅開了箱,揀那些貴重又時新的料子賣幾匹出去。”

“鄉下地方,誰買這麼好的料子?”春紅淡淡一句話,駁了她:“要賣就得進京。料子既沉,又佔地方;一匹也不頂事,就得多拿幾匹,重了還得花錢僱人,倒不如先典首飾。”

綠柳向來強勢,哪容得有人駁她,立刻把臉一沉:“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說實話而已。”春紅不軟不硬地頂回去。

“行了,別吵了!”舒沫按着額頭。

許媽眼角泛起淚光:“這可怎麼好?”

只幾天的光景,就淪落到要賣嫁妝了!

這樣下去,又能撐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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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園摘梨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201

爭執的結果,是綠柳拿了一套赤金頭面,一套點翠頭面;春紅開了箱子,找了兩匹織金妝花緞子,兩匹遍地金羅,兩匹閃緞。

首飾就在鎮上的當鋪裡典了五十兩銀子;料子交給陳二虎,挑到京裡的綢緞鋪子去賣,能賣多少銀子,卻還未可知。

立夏拿着這些銀子,交了十兩到周嫂手裡,置了三桌過節的酒菜。又拿出十五兩銀子,辦了三份中秋的節禮。

舒淙的鄉試禮,左右他也不缺這些,不過盡份心意,討個好彩頭。因此從嫁妝裡挑了隻竹雕的筆筒,喻意節節高升,一併交給春紅帶到西府裡去。

綠柳也不知是不是治了氣,吃過早飯就不見了人影傀。

舒沫忙着跟陳東商量田莊的事情,倒也沒分出心去注意。

陳東是個老實人,聽得舒沫一大早就命丫頭當首飾,又賣嫁妝,分明手頭沒有多少餘錢,卻把他叫來,商量着要給佃戶們減租,當下連連反對:“東家小姐的好意心領了,只是萬萬不可如此!”

“怪了,”舒沫奇道:“陳管事之前不是說租太重,一年到頭幾乎沒有結餘嗎?怎麼我減租,你卻不高興呢?詁”

“東家小姐減租,是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小人哪敢不高興?”陳東忙解釋道:“只是這樣一來,卻要連累得東家小姐被別的地主們罵了。”

“無妨,”舒沫笑道:“漫說一畝地還收了五斗,就是一粒谷不要,也是我的事,與別人無關。”

她當然也想過,擅自減租,會引起其他地主不滿。

但收租不同於做生意,同行之間存在競爭。

既使一粒谷不收,損失的也只是自己,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利益。

因此,最多被人笑話是個傻子,倒不至引起公憤。

陳東卻只是搖頭:“東家小姐手頭也不寬裕,沒必要這樣做。”

舒沫微笑:“陳管事只管照我說的去辦,錢的事,我自會解決。”

“東家小姐真是菩薩心腸~”陳東說不過好,只好照辦。

“租的事,算是解決了。”舒沫鬆一口氣,笑道:“接下來,咱們就談談這一百畝山地吧。”

“小姐請說。”陳東恭敬地道。

“依陳管事看來,一百畝山地,最少要用多少人管理?”

她在外面瞧了瞧,一百畝的林子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大,每天十二個壯勞力,似乎浪費了些。

陳東驚訝地看她一眼,問:“就按以前那樣,閒時四個人護林看山,分兩班交替,忙時再臨時請些人來摘果入倉,就很合理了。怎麼,東家小姐怕不夠,還想再添嗎?”

東家小姐體恤下人雖然是好事,但倘若不知節儉,一味鋪張,怕是撐不了多久。

到時被逼得賣田賣地,反而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因此,他反過來勸舒沫要節儉些纔好。

“咱們莊裡,看山護林的,本來只有四個?”舒沫不禁啞然失笑。

看來,這又是林柯在虛報人數了。他的思想倒是挺前衛,居然知道吃空晌!

“是的,一直只有四個。”陳東一邊回話,忽然想起一事,忙道:“說起這個,有件事要跟東家小姐說。過了中秋,山裡的梨就陸續成熟了,是不是要安排人摘果了?”

“是嗎?”舒沫大爲興奮:“咱家的梨子熟了?”

“有那掛果早的,差不多是這個時節熟。”感染到她的興奮,陳東也笑了:“我記得往年林管事都要我家小子提前摘幾筐,除去給府裡送節禮,餘下的還能賣個好價錢。”

“摘,當然要摘!”舒沫很高興:“我還沒到咱家山裡瞧過呢,乘這個機會,倒是要好好見識一下。“

“山路崎嶇,怕是不便行走?”

“不怕,咱走慢些就好了。”

“那,小人先去安排。”見舒沫興致極高,想必她在深宅大院裡住着,也沒見過這種場面,陳東也不忍掃了她的興。

“快去,安排好了一定叫上我。”舒沫揮手打發他下去。

陳東還沒走出後院,已聽得舒沫在那邊歡快地嚷嚷:“立夏,快準備一下,進山摘梨子去!”

陳東忍不住翹起嘴來笑:東家小姐,還是個孩子呢!

立夏聽得嚷聲,從裡屋跑出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要進山,這又是發的什麼瘋?”

舒沫笑道:“我剛剛纔知道,原來咱們山裡的梨子已經熟了。又大又新鮮的雪梨,甜美多汁,你難道不想吃嗎?”

“你是說,咱們自個去摘?”到底是十幾歲的女孩,立夏一聽這話,眼睛也是一亮。

“那是自然!”舒沫得意之極:“快給找身舊衣服來,還有鞋子,軟底的繡鞋怕硌腳,也換成皮靴子去。”

“好嘞!”立夏高高興興地去找衣服。

許媽看着二個人折騰,很是不安地勸:“就在家裡坐着,一樣能嚐鮮!又沒個男人帶着,跟着那些個下人進山,傳出去,對小姐的名聲可不好。”

立夏不敢回嘴,只衝舒沫悄悄地吐舌頭。

舒沫換完衣服出來,俏皮地笑:“名聲又不能當飯吃,只要自己開心就好,管別人說什麼?”

“又胡說不是!”許媽不贊同地道:“女孩子家最要緊的就是名聲,怎麼能不重要?”

“好啦,”舒沫擁着她的肩,親熱地道:“我也沒去別處,在自家的果園裡,怕什麼閒話?”

“哎~”許媽無奈地長嘆:“我說不過你,你自個可得心裡有數纔好~”

以前雖說有夫人管束着,多少要受些氣,但起碼走出去,是個規規矩矩的官家小姐。

出了候府才幾天,越發地沒了形了。

這以後,誰還敢要她?

“東家小姐,可準備妥當了?”陳東已經把人找齊,在院子外面恭敬地問。

“來了!”舒沫拉了立夏的手,歡快地跑出去。

到了外面一瞧,傻了眼。

陳東竟然找了人用竹竿綁了椅子,制了兩乘滑竿。

外面站了一坪的人,有挑筐的,也有拿着長竹篙的,還有扛着梯子的。

那些人,一大半看着面熟,細一看,都是莊上的佃戶。

見舒沫出來,本來說笑熱鬧的人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東家小姐,立夏姑娘,請。”陳東畢恭畢敬地道。.

舒沫指着滑竿,只覺啼笑皆非:“就在自家後山,有這個必要嗎?”

“東家小姐是千金萬金的身子,可有不得半點閃失。”陳東正色道。

許媽露出笑容:“陳管事,這事辦得不錯。小姐第一回進山,你可得仔細了,萬不可扭傷,摔倒,也不得磕着碰着。”

“放心好了,”陳東鄭重地許諾:“縱是舍了小人的命,也要護得東家小姐周全。”

舒沫噗哧一笑:“不過是去摘個梨,說得象是要去戰場。罷了,就順了你的意,咱不走着進山,咱躺着進去,成嗎?”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又恢復了幾分熱絡。

舒沫和立夏上了滑竿,順着圍牆繞過自家院子進了山。

遠遠的,就已聞到了梨子的清香,走了五分鐘,就已經看到了果園。

園中滿是枝繁葉茂的梨樹,風一吹,沙沙做響,枝葉搖曳着,露出一顆顆鮮梨,象一個個黃澄澄的小葫蘆,宛如在風中舞蹈。

“快看,”舒沫指着梨樹大叫:“那邊有一顆,已經熟透了~”

“還早呢,最少還得再等半個月。”陳大牛很有經驗,只瞥了一眼,笑道:“咱們今日,還得再往裡走一些纔是。”

“我看起碼有半斤一隻呢!”舒沫有些不服氣。

“這不算個大的。”陳東笑着解釋:“咱們的雪梨出了名的個大,體圓,皮薄,肉厚,汁多,味甜……全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有年梨豐收,最大的梨,我記得有三斤多呢,當時整個京裡都驚動了十里八鄉的鄉親都趕來瞧梨王。老爺一高興,還賞了柯管事二十兩銀子,可把柯管事給美的~”

他連說帶比劃,說起那顆奪了冠的大梨,更是一臉的自豪。

“哇!說得我想吃了~”舒沫越聽越是心動,口氣差點流出來,急急叫了停,從滑竿上跳下來:“躺在滑竿上多無趣,總得親手摘一顆才甘心!”

難以取捨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338

立夏忍不住取笑道:“小姐往年不是嫌梨酸,分了來也總賞了人,怎麼這會倒象是饞蟲附了身似的?”.

“別人送的,跟自己摘的,哪能一樣?”

“東家小姐說得有理~”陳東一臉贊同:“梨子運到集上去賣,總是要存些日子,總不如直接從樹上採下來新鮮。”

“可不是?”舒沫心癢難耐,不管三七二十一,從陳二牛手裡搶了根竹竿,戳了顆梨下來,一口咬下去,汁水橫溢,滿口清香,直甜到心裡去。

“小姐~”立夏來不及阻止,只好膽顫心驚地瞧着廓。

小姐真是,樹上的果子,直接摘下來就吃,也不怕拉肚子?

舒沫已經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真甜哪!”

“哈哈哈!”那些佃戶,原還十分拘束,見了舒沫天真未泯的模樣,個個爽朗地笑了起來傑。

一時間,整座果園裡,滿是歡聲笑語。

舒沫和立夏兩個一開始還老老實實地呆在樹底下,看着那些佃戶們爬的爬樹,拿的拿竹竿戳,忙得不亦樂乎。

陳東到底是莊戶人出身,要他呦五喝六,監督別人做事,自己卻躲在一邊偷懶卻是做不到。

因此,瞧了一會,見人手似有不夠,便袖子一挽,親自上陣了。

舒沫和立夏沒了人管束,嘻嘻哈哈地在樹下穿梭,瞧中哪顆梨子了就去摘下來,偶爾幫着遞個空筐什麼的,倒也其樂無窮。

玩得累了,就在樹下休息一會,吃顆梨子,甜絲絲,涼沁沁,愜意得不得了。

陳東看看時間不早,吩咐收工,大家把工具放在果園裡,打算第二天再來,只把裝了筐的梨子擡下山,入到倉庫中。

許媽早在院外望了無數回,這時見大家安全回莊,終是鬆了口氣。

“有熱水沒有?”舒沫進了門,就癱在椅子上:“快打些來,出了這一身臭汗,要好好地泡個澡。”

立夏聽得屋子裡靜悄悄的,皺了眉問:“春紅還沒回?”

許媽壓低了聲音:“春紅就算了,怕是夫人留她問話,又許久沒回府,總有幾個交好的拉着多說幾句也是常情。綠柳那丫頭,這一整天,卻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這時都不着家。”

“許媽也不知嗎?我還以爲她跟你說了。”立夏吃了一驚。

“她幾時把我放在眼裡過。”許媽苦笑。

“太不象話了!”立夏氣得擰緊了帕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究竟眼裡還有沒有小姐?”

“怕是早就沒了~”許媽搖頭,聲音越發低了:“瞧見了沒?早上小姐要她拿首飾出來,竟然擺臉色。”

立夏冷笑:“看到了。”

“別跟小姐說,省得她傷心。”許媽低低囑咐。

“用不着我說,小姐心裡跟明鏡一樣。”立夏淡淡地道。

“是不是小姐跟你說什麼了?”許媽狐疑地問。

立夏微微一笑:“許媽還看不明白嗎?咱們小姐,不是個糊塗的。別人怎麼想,我管不着。反正,我是決定這輩子跟着小姐,一條道走到黑了!”

舒沫半天見不到人,驚訝地問:“人都哪去了?”

“就來~”立夏忙應了一聲,把衣服找出來,交給許媽,到廚房去打熱水。

到掌燈時分,綠柳和春紅一前一後回了莊子。

“老爺和夫人把你趕出來了?”立夏見她拿着被摔爛的盒子,已然料到結果。

“知道還問?”春紅噘了嘴,把一隻荷包交到立夏手上:“哪,這是賣布料子的錢。”

“春紅就算了,”許媽問:“綠柳這一天,上哪去了?”

“家裡有點急事,臨時上了一趟京。”綠柳胡亂搪塞。

立夏哪裡肯信,也不說破,只冷冷地拿眼睛斜着她。

她一整天都在,可沒瞧見有哪個人來找過綠柳,分明就是謊話。

“急到跟小姐說一聲的功夫也沒有?”許媽忍不住叨唸。

“不就是回了趟家,多大的事?小姐都沒吭聲,有你什麼事!”綠柳發了脾氣。

“你!”許媽氣得直髮抖:“小姐是我奶大的,我怎麼就不能教訓你了?雖說今時不同往日,比不得候府的規矩,但下人,就得有個下人的樣!蹬鼻子上臉可不行!”

“怎麼了,這是?”綠柳正在回嘴,淡雅的女聲忽然響起。

衆人回頭,見舒沫笑吟吟地站在門邊,忙一個個都閉了嘴。

“都回來了?”舒沫看一眼春紅,又看一眼綠柳:“今日中秋,有什麼事,都瞧在我的面子上,都揭過不提。咱們高高興興吃頓團圓飯,成不成?”

她發了話,誰還敢多說什麼?

默默地幫着周嫂把飯擺在院子裡。

舒沫心情大好,一直在說着果園裡的梨。

“知道嗎?咱們果園裡有三十幾畝梨樹,今年年成好,梨子大豐收。據陳管事估計,陸陸續續,可以收七八萬斤梨。按五文錢一斤算,能賣四百多兩銀子呢!”

“真的?”許媽一直愁着銀子,這時也不禁跟着歡喜起來。

就連春紅,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了許多:“若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小姐那些料子,總算可以留下幾匹,等過年時,做幾件新衣裳。”

“梨園豐收,梨價就賤。”綠柳兜頭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小姐,不要高興得太早!那些個泥腿子,淨揀好聽的話,胡弄你呢!再說了,這麼多梨要摘,光是採摘和搬運,就要不少工錢。搞得不好,賣梨的錢,付工錢都不夠!”

一句話,把大家澆了個透心涼。

滿桌的人都訕訕的,不吱聲了。

“你什麼意思?”立夏氣不過:“看不得小姐好,是不?”

“我只是說實話,你們不愛聽就算了。”綠柳板着臉,說完話竟然自己起身走了。

“不象話,太不象話了!”許媽直搖頭。

“對了,”舒沫忙轉移話題:“你可見到二哥了?”

“這可咋辦?”春紅神色尷尬:“我只在門口走了遭,連大門都沒進。東西,託守門的阿貴轉交,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二少爺手上。”

“不要緊,”舒沫安慰她:“大不了我明天早些起,趕在貢院開門之前去見他一面就是。”

“小姐這樣有心,二少爺一定很感動。”許媽慨嘆。

“在府裡,也只有二哥待我最好。這點事,算什麼。”舒沫半是真心,半是掩飾地道。.

“吃梨吧~”立夏削了梨,切成塊端過來:“這梨可真甜。”

“我今天吃多了,不吃了。”舒沫起身:“明兒要早起,先睡了。”

她一走,大家也沒心思賞月,都散了。

立夏跟進來,低聲道:“綠柳這蹄子,準是在弄啥夭蛾子。”

“隨她去,”舒沫漫不經心地道:“唱這齣戲,原就是要逼她走。”

“可她,”立夏不服,咬了脣:“也太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豈不是更好?”舒沫忍不住笑:“我倒是怕她不動,到時爲了她,真得吃糠咽菜了!”

立夏噗哧一笑,想起春紅,又收了笑容:“春紅的話,小姐也不要全信。她今日定然是進了府,又得了夫人的什麼指令了。”

她說是去賣布,可這些有陳二虎辦,她也不過是去領銀子罷了,哪裡要這多時間?

“不怕,”舒沫抖開被子上牀:“她有張良計,我有過隔梯。”

立夏幫她把被子掖上,目光觸到她的脣,猛地想起一事,壓低了聲音問:“昨晚,可是那人又來過了?”

她瞧着,小姐嘴上的傷可不象是她說的那樣,是無意間撕破的,倒象是誰咬的……

“哪有什麼人?”舒沫翻過身,臉朝裡:“別羅嗦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立夏見了她的模樣,越發起疑。

但見她不肯談,也就不敢提,只在心裡暗忖。

明公子是個惜花之人,必不會做這魯莽之事;

熠公子斯文儒雅,更無可能。

算來算去,能對小姐做這種壞事的,就只有又冷酷又兇惡的睿王了。

若真是那人,事情還真是有些難辦呢!

相府公子,康親王世子,睿王。這三個男人年齡相當,又都有權有勢,似乎都對小姐有着若有似無的情意。

她越想,竟越是覺得難以取捨了……

七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5929

本書最新最快更新盡在 一夜無話,第二天,舒沫天沒亮就起了牀.

立夏伺候着她洗漱完畢,套了輛小油車,直奔貢院而去。

到了貢院一條街,天剛透着點矇矇亮,那些秀才們已經在貢院外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眼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怕是怎麼也有上千人,也不曉得幾點就起來了。

舒沫心中咯噔一響:終究還是來遲了嗎?

“小姐,怎麼辦?”立夏瞅着那條長龍,犯了愁累。

要從這麼多人裡找出舒淙,不說是大海撈針,也容易不了多少。況且,眼看着就要開龍門了,也沒多少時間給她們仔細去找。

舒沫微微一笑,也不戴帽帷,施施然地走下油車。

她一個雲英未嫁的閨閣小姐,拋頭露面,突然跑到考生雲集的貢院,自然格外引人注目檬。

衆考生免不了竊竊私語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刻鐘,舒淙驚疑不定地尋了過來。

見了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氣急敗壞地道:“本還存着僥倖的心理,想着不一定是你,卻不想,竟真的是你!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來?就不怕主考大人把你抓起來,告你個擾亂鄉試之罪?”

逐出家門,不但沒有讓她受些教訓,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

舒沫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他就跑:“廢話少說,我有要緊的事要問你。”

“喂,”舒淙被動地跟着她亂跑,嘴裡嚷:“幹什麼,馬上要開龍門了,你想害誰落第不成?”

舒沫一口氣,把他拉到僻靜處,停下來:“二哥,我且問你,有關這次鄉試,你是否聽到什麼傳言,或是遇到什麼古怪之事?”

舒淙沒好氣地喝道:“我看除了你,天下再沒有古怪之人!”

“真的沒有?”舒沫哪裡肯信。

空穴不會來風,夏候燁更不是個無的放矢,胡說八道之人。

“懶得理你!”舒淙心掛着鄉試,掉頭就走。

“二哥!”舒沫追上去,一把拽着他的衣袖:“你老實告訴我,有沒有做弊的打算?”

舒淙白晰的臉漲得通紅,一把摔開她,厲聲喝道:“你把二哥看成什麼人?”

“親人。”舒沫垂了睫,輕聲道。

“什麼?”舒淙愣住。

“若不是如此,”舒沫吸了口氣,淡淡地道:“我又何必特地起個大早,巴巴地趕到這裡來?”

“放心吧,”舒淙看着她纖瘦的身子,因爲奔跑而微微滲着細汗的俏鼻,心中一軟,柔聲道:“二哥有分寸。”

“考場做弊的後果,二哥應該比我清楚。”舒沫鄭重地道:“沒有最好,但萬一真的有此準備,我勸你還是趕緊放棄的好。”

“你什麼意思?”舒淙不悅地抿緊了脣。

“開龍門~”那邊,衙役已拖長了聲音呦喝。

“二哥!”舒沫壓低了聲音,急促地道:“我沒時間解釋,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就是:這次鄉試肯定有問題,而且朝廷已經有所察覺,派了人在查。二哥千萬要把持住,寧可此次落選,三年後再考,亦不可冒險貪功,捲入是非。”

“多,多事~”舒淙臉色一變,低叱一聲,扔下她快步回了隊列,等待唱名後進入貢院,接下來就是九天的封閉考試。

“舒淙,”望着他沒入貢院,舒沫在心裡默默地道:“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

“小姐~”立夏走過來,一臉好奇:“跟二少爺談妥了?”

“嗯。”舒沫收回視線。

“接下來,咱們去哪裡?”立夏問。

“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順便到街上轉轉,有什麼想買的,就買幾樣好了。”舒沫說着,彎腰鑽進了車裡。

“太好了!”

立夏也是一直關在宅院裡,就算偶爾有機會到街面上走動,也是來去匆匆,幾時有閒情這樣悠閒地閒逛過?

走在路上,東張西望的,只覺這樣也好看,那件也新奇,什麼都想多看幾眼,陳二虎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初時立夏問他,他紅了臉只不肯說,後來問得急了,便說:她不象是京裡候府裡出來的姑娘,倒比他媳婦更象個鄉下人。

立夏氣得不行,噘着個嘴,再不肯理他。

陳二虎嚇得不行,一個勁地認錯。好看的言情小說網站

“好啦,”舒沫笑着把她拉進一間銀樓:“別生氣啦,看中什麼只管買。”

立夏這才展顏:“何必花這冤枉錢,我也不是真生氣。”

“不是真生氣也買,今天我高興。”舒沫笑着拿起一枚珠釵在她鬢邊比劃。

“算了,”立夏搖頭,把舒沫手中的釵拿回去:“本來春紅幾個已經說小姐偏心,何苦再讓她們拿着把柄?”

“也罷,”舒沫笑道:“等一切上了軌道,我們上寶丰裕挑去!”

兩人說說笑笑,一路又逛了出來。

這樣逛過兩條街,立夏覺得不對勁了,神色緊張地道:“小姐,好象從上條街起,有個人一直在跟着咱們?”

“我知道,”舒沫牽緊了她的手,輕聲道:“繼續走,別停。”

她早就發現了,事實上,從吃過早點出來之後,她就覺得不對了。

怕嚇着立夏,再加上那人除了跟着她們,象是沒有惡意,才一直未動聲色。

不過,也因此留了心眼,一直讓陳二虎跟着,又專挑熱鬧的地方走。

可惜的是,古代不似現代,沿街的店鋪沒有玻璃櫥窗,讓她無法觀察到跟蹤之人的長相。

“要不要報官?”立夏拽緊了她的手臂,只覺雙膝一陣陣發軟。

“人家又沒做什麼,報什麼官?”

“要不,”立夏輕聲央求:“咱們還是回去吧?”

舒沫低聲安慰:“不要怕,大白天,又在鬧市,他不敢對咱們怎麼樣。”

說話間,早看到前面一家賣銅鏡的店鋪,拉了立夏就走。

立夏見她沒事人一樣,漸漸的也就定下心來。

進了店鋪,她假意挑選銅鏡,左照右瞧,鏡子裡竟然映出一張她絕對料想不到的臉孔。

既然是他,那就得會會了。

舒沫心念電轉,笑着對立夏道:“快看,那邊有捏麪人的。”

立夏不疑有他:“我去幫你買,小姐喜歡什麼?”“要他捏只兔子。”舒沫笑答.

“小姐在這等着,我去去就來~”立夏點頭,穿過人羣朝對街走去。

舒沫把手中銅鏡放下,忽然撒腿就跑,很快閃進了一條早就看準的小巷。

果然,不到一分鐘,就聽到腳步聲往這邊而來,一道熟悉的身影進了巷子。

舒沫微微一笑,忽地從藏身處走了出來:“崔三爺,好久不見?”

崔老三被她堵在巷中,只略詫異了一秒鐘,讚道:“果然不愧是七小姐,眼力和反應都是第一流。”

舒沫看着他,也是一笑:“崔三爺特地把我引到這裡來,應該不是爲了敘舊吧?”

她見識過他的身手,能夠在數百人的眼睛底下,把新娘子當街劫走,又怎會在跟蹤時,拙劣到被立夏發現呢?

“聰明~”崔老三含笑看着她,抱拳一揖:“我家主上想見你,請。”

“看起來,”舒沫挑眉:“我好象沒有選擇的權力?”

“崔某可以保證,主上對你,絕無惡意。”崔老三道。

“真是好笑!”舒沫冷聲揶揄:“你覺得,做爲被害人而言,我會相信綁匪所做的保證嗎?”

“普通人也許不敢信,”崔老三卻並無侷促之色:“但七小姐是女中英傑,必然有此膽色。”

“哈!”舒沫冷笑:“我是不是要多謝你看得起我!”

“能讓主上青眼有加的,絕非泛泛之輩。”崔老三神色恭敬。

舒沫不禁心生好奇:“說了半天,你的主子究竟是何人?”

“去了便知。”崔老三賣着關子。

舒沫聳聳肩:“好吧,且讓我瞧瞧,到底是何方神聖,要如此藏頭露尾?”

她跟着崔老三從巷子那頭出去,上了一輛等在此處的馬車,在京裡七彎八拐,進了一條偏僻的衚衕後,駛入了一間四合院。

崔老三把她從車中請出,略有些歉然:“客居簡陋,多有不便,委屈七小姐了。”

“至少這回,沒讓我進麻袋,鑽潲水桶。”舒沫淡淡地嘲諷。

崔老三面上一紅,狼狽地拱手道:“上次之事,情非得已,還請七小姐恕罪。”

舒沫瞥他一眼:“你說過是受人所託,我也死裡逃生,這件事就揭過不提。”

“謝了~”

崔老三快走兩步,越過舒沫,搶先上了臺階,在門扉上輕叩兩聲,極恭敬地道:“主上,七小姐到了。”

“請她進來。”威嚴沉肅的男聲,從門扉裡傳出來,聽在舒沫耳裡卻是極陌生的。

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禁微微一怔。

她本來以爲,會是某個熟人,誰知卻錯了。

“七小姐,請~”崔老三伸手,側身避讓。

舒沫推門而入。

屋中一名男子應聲回過頭來,衝她微微一笑:“七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他一身石青色的圓領長褶通身暗紋直衫,純絲綢的質地,僨張的股肉將長裳撐起,身材高大魁梧,渾身散發着粗獷,剛毅的氣質。

棱角分明的五官,英氣逼人,行動中帶着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之風,存在感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你認識我?”舒沫微微訝異。

身材如此高,五官又如雕刻般深遂的男子,並不多見。

至少,在舒沫六年的古代生活裡,並不多見。因此,她對他印象深刻不足爲奇。

然而,舒沫卻自問容貌絕對沒有出色到讓人過目不忘的程度。可何況,那所謂的過目,很可能只是擦肩而過時的驚鴻一瞥。

“在下赫連俊馳,關外人士。”他招手,示意她坐下說話,順便解釋她的疑惑:“談不上認識,只是姑娘的言詞讓在下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哦?”舒沫挑眉。

“寶丰裕,海棠閣。”赫連俊馳微笑,吐出一個舒沫熟悉的地名。

舒沫牽起嘴角:“你偷聽?”

“我倒以爲,說成恰逢其會,可能更恰當一點?”赫連俊馳偏頭,露了個促狹的笑。

“切,”舒沫很是不屑:“我可沒有高聲嚷叫的習慣。何況,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宣揚之事。”

連站在門外伺侍的立夏都沒聽到他們當日的談話的內容,他在隔壁卻恰巧聽到,未免太過牽強。

“抱歉,本人的聽力可能太好了些。”赫連俊馳聳聳肩,眼睛裡閃閃發亮:“況且,我倒覺得七姑娘當日那番話,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得很哪!”

舒沫狐疑:“就算如此,我們依舊是陌生人。”

他幹嘛表現出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模樣,憑白無故惹得她心裡直發毛?

赫連俊馳斂了笑容,偏過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也奇怪,芸芸衆生中,爲何獨獨對七姑娘一見如故?”最新最快的更新請關注 好看的言情小說網

他鄉遇故知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499

舒沫略有些詫異,擡起眼來細細地打量着他。

他說的,不是“一見傾心,”而是“一見如故”。

這兩個詞,乍看之下意思很是接近。然而細細品味,卻有很大的區別。

赫連俊馳神色自若,坦然地任她打量,深遂的雙眸裡,藏着一絲隱隱約約的期待。

是的,期待覽。

舒沫確定自己沒有會錯意。

她在他的眼裡,的確看到了期待。

能馭使崔老三這樣的高手在麾下效力,足可證明他的身份和手段都不低痙。

這樣的男人,從一個弱女子身上能獲得什麼?

“他鄉遇故知”五個字,忽然再次躍進腦海。

舒沫心中一動,眼睛驀地亮了。

她再一次打量着他,帶着點謹慎和試探,慢慢地道:“這可奇了,我從未去過關外,倒不知公子這一見如故的故,從何而來?”

赫連俊馳不閃不避,靜靜地看着她,深黑色的雙眸光彩璨然,隱隱跳着一抹神秘的火光:“或許,是前世的記憶?”

他說到“前世”兩個字時,彷彿無意似地加重了語氣。

舒沫的心咚咚狂跳起來,摒了呼吸:“你的意思,前世,我們擁有同一個故鄉?”

她果然聽得懂!

赫連俊馳微笑,漆黑幽深的瞳仁,一層層地閃着微光:“一個遙遠又美麗的地方,不是嗎?”

舒沫於是也笑了。

她沒有說話,只安靜地看着他,眼睛睜得很圓,漆黑明亮,剔透而晶瑩,有訝異,有驚奇,更多的卻是喜悅。

赫連俊馳也笑,彷彿一個長途跋涉的孤獨的旅人,突然遇到同伴,那種欣喜和安然。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帶着前世的記憶從異世而來,不論如何努力地融入這個社會,總也抹不去,內心深處那份外來物種入侵的不安感。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孤獨和戒備。

所以,纔會有那份莫名的熟悉和親切感。

舒沫看他一眼,語氣裡帶着調侃:“看起來,你混得不錯。”

“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勉強給自己弄了個棲身之地。”赫連俊馳微微一笑。

舒沫端起茶抿了一口:“知足吧你!都已經是主上了,再往上,可只有皇上了。”

“我可不敢~”赫連俊馳似真似假地笑睨着她:“跟名振京師的舒家七小姐比,我只是個可憐的無名士,路人甲。”

舒沫滿不在乎地幽了自己一默:“什麼名揚京師,還不如直接說臭名遠揚!”

路人甲?她傻了纔會信!

她敢用人頭擔保,這傢伙在關外,絕對是個響噹噹的狠角色。

“哈哈哈!”赫連俊馳縱聲大笑。

舒沫敲了敲桌子:“你還好意思笑?我落到今日這步田地,有一半還不是拜你所賜?”

“對不起,”赫連俊馳斂了笑:“我也是受人所託,當時不知是你。在這裡,先給你賠個不是了~”

“老兄!”舒沫頗不贊同地道:“幸虧是我才留了了條命,換個人,只能是死路一條!”

赫連俊馳歉然地道:“不過,還好那日在寶丰裕崔老三也隨侍在側,對你還有印象,回來說起,我便命他趕回去……”

舒沫驚訝地擡眼看一眼窗外:“那晚把我從農家小院救出來,帶到客棧的人,是……崔三爺?”

她實在太過驚訝,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度。

崔老三在院外戒備,聞聲回過頭來隔着窗戶看了她一眼。

想着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竟然幫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她貼身收藏的裝有夏候燁的私章也很有可能被他拿走,甚至還親口餵了她藥……

舒沫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眼裡閃過一絲怒意。

感受到她的怒火,赫連俊馳微微一怔:“具體我也沒問,只知他特地跑了趟普濟寺,找人送了封信給夏候熠。要不要我把他叫進來,你親自問問?”

“不用了!”舒沫咬着牙,冷冷地拒絕。

信既是他送的,那便錯不了了!還問什麼,自取其辱嗎?

“還生氣呢?”赫連俊馳覷她一眼,笑:“要不,你打他一頓,直到出夠氣爲止?”

舒沫冷着臉:“不敢!”

赫連俊馳抱拳,衝她做了個揖:“對不住了,其實他也是奉我的命令行事。再說了,你不是想跟林慕雲和離嗎?這也算是誤打誤撞,成全了你。”

“不用你們插手,我也有辦法擺脫他。”舒沫傲然答。

“這我相信,”赫連俊馳點頭:“我只是希望,咱們能冰釋前嫌,多多聯繫。”

茫茫人海里,遇到有相同背景的人不容易。

況且,不知者不爲罪,他再三申明是無心之失,又道了歉,她若死揪着不放,倒顯得太過小氣。

這麼一想,舒沫緩了臉色:“不打不相識,過去的事,算了。”

赫連俊馳鬆了口氣:“我長居關外,此番來京辦些私事,不久就將歸去。不知,你有沒有興趣隨我一起去欣賞大漠風光?”

舒沫搖頭:“我怕水土不服,還是算了。”

道不同,不相爲謀。

赫連俊馳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野心,三尺之外都能感覺。

而她,已厭倦了對權力的追逐,只想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

“機會只有一次,你難道不想放手一博?”赫連俊馳說得熱血沸騰,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面對如此大的歷史舞臺,正該合你我之力,成就一番千秋大業!”

舒沫微笑以對,聲音輕緩,如水清涼:“我是小女子,沒有你們男人的野心。相比波瀾萬丈的人生,我更喜歡安穩和平淡。”

“你錯了~”赫連俊馳搖頭:“命運既然讓你我來到這裡,註定此生不會平凡!”

“人各有志。”舒沫只是微笑。

富貴權力也許會風光一時,接下來卻是一輩子的高處不勝寒。

正因爲如此,她纔會珍惜重生的機會,努力做個平凡的人。

那是前世的她,永遠無法企及的目標。

赫連俊馳不死心:“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我祝你成功。”舒沫舉起茶杯,俏皮一笑:“而我,還是努力做個好地主,打造屬於我的世外桃源。”

赫連俊馳眼裡流露出說不盡的惋惜:“好吧,若這真是你的夢想,那我不再勉強。但如果你改變心意,隨時歡迎來找我。”

在一邊默默觀察了許久,發現她習慣謀定而後動,遇事沉穩,堅強隱忍,能審時度勢,機敏善變,又處事圓滑的女子。.

這樣的女人,若是下了決定要做大事,成功的機率相當高。

如果能說服她,爲他所用,必能如虎添翼。

偏偏,她卻沒有野心,實在可惜。

“不過,”舒沫眼珠一轉,笑道:“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放心,絕對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

“呵呵~”赫連俊馳笑睨她一眼:“你個小丫頭,精得象鬼一樣!不跟我合作就算了,反過來還想算計我呢?”

“這怎麼是算計呢?”舒沫嘻嘻而笑:“既是同鄉,照顧一下,有何不可?”

“呶~”赫連俊馳從指間拔了枚鷹形鐵戒,拍到她手心:“在關外若是爲了難,亮出它必定暢通無阻!”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舒沫本想要他一個承諾,沒想卻得了如此貴重的一枚信物,當下彎眉笑眉,把戒指珍而重之地收進荷包。

有了這個玩意,以後二舅的商隊在關外進皮貨,就等於多了一尊保護神了,省了多少麻煩和擔心哪!

擡頭看一眼窗外的日影,“啊”了一聲,急急起身:“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我的丫頭該着急了!”

“你這丫頭,過河拆橋倒是挺快!”赫連俊馳笑罵一句,起身,將她送到院外:“老三,你送舒沫回去。”

舒沫心中彆扭,撇過臉,低聲嘀咕一句:“除了他,你手下沒人了?”

崔老三聽了,臉上微微一紅,尷尬地立在原地,進退兩難。

赫連俊馳笑看她一眼:“別看老三長得這樣,功夫可是一流的。他送,我才放心。”

“七小姐,請~”崔老三把馬車趕了過來。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舒沫跟赫連俊馳也沒到熟不拘禮的地步,只好輕哼一聲,怏怏地上了馬車。

PS:都不吭聲,偶扔顆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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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胡說的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380

馬車仍然停在小巷口,舒沫下了車,復又沿着小巷返回到那條街道,卻發現街上突然多了許多帶刀的侍衛,看服飾竟是康親王府的。

舒沫正覺奇怪,已有侍衛認出了她,一面囑了人去報信,一邊攔住她:“七小姐~”

“趙侍衛,”舒沫詫異地問:“出什麼事了,怎麼都跑到街上來了?”

夏候熠這人,平時並不喜歡張揚,帶着一堆侍衛逛街,貌似不是他的風格。

“七小姐上哪了,讓屬下一通好找!傀”

“找我?”舒沫驚訝了,正要再問個清楚。

“小姐!”

舒沫轉頭,立夏飛奔着撞入她的懷中。

她又驚又嚇,委屈得號陶大哭起來:“你上哪去了,嚇死我了!”

夏候熠一身白衣,緩步而來,狀似悠然而閒適地立於她的身後。清俊斯文,雙眸微微含笑,瞧不出半點的情緒。

“別哭,別哭~”舒沫手忙腳亂地拍着她的背,眼睛歉然地看着夏候熠,輕聲解釋:“是我不好,不該亂跑~”

“嗚嗚~”立夏只顧嗚咽。

“別哭啦,”舒沫只好放低了姿態:“我不是回來了嗎?瞧,也沒缺胳膊少腿的!”

“好了嘛,我錯了還不行?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羞也不羞?”

舒沫的聲音甜膩,又是哄又是求,威脅和撕嬌,雙管齊下卯足了勁安撫着情緒失控的立夏。

夏候熠瞧慣了她清淡閒適的模樣,第一次見識到她小女兒溫柔中帶着點小無賴的一面。

一向沉穩持重的外牆彷彿自動塌了大半,感到新奇又興奮,好幾次差點偷笑出來。

雖終未笑出聲來,但嘴角已忍不住微微翹起。繞在她臉上的目光,也變得溫柔如水。

一直以來,總覺得以她的年紀,似乎太過無慾無求,淡定得過了頭。

這樣的女子,雖可敬,卻也讓人難以生出親近之感。

沒想到,偶然的機會,竟被他窺到了她藏在面具後的真性情。

原來,她也會撒嬌,也會如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軟語相求……

在舒沫的誘哄之下,立夏的情緒總算穩定下來,慢慢地收了哭聲。

等意識到滿大街的人都在瞧着她哭,立刻羞窘得不得了。

眼睛紅紅,鼻子紅紅,垂了頭,死命地牽着舒沫的袖子不肯放。

舒沫環着立夏的肩,衝夏候熠禮貌而疏離地點頭:“不好意思,又給公子添麻煩了~”

只一會兒功夫,她又變成那個清冷閒適的舒沫,始終保持着距離,帶着點戒備。

夏候熠掩住心底的失望,爾雅一笑:“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二虎上哪去了?”舒沫左右瞧了瞧,不見陳二虎,於是問。

“這邊人多,我讓他在街口等。”夏候熠說着,舉步往回走。

“東家小姐,可算是回來了~”陳二虎搓着兩隻手,焦急地在原地轉着圈,冷不丁見了舒沫,喜得跳起來。

“好了,”舒沫在油車旁站定,轉身望着夏候熠:“我們這就回去了……”

夏候熠微微一笑,打斷她:“我送你~”

“不用……”舒沫一怔,拒絕的話尚未出口,夏候熠已翻身上了馬背,率先往城外而去。

舒沫嘆了口氣,知道他不同於邵惟明,不可能會聽她的勸,只好隨他去。

上了車,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麼跟公子熠在一起?”

立夏心有餘悸,可憐兮兮地道:“我買了麪人回來,小姐已經不見了!和二虎從街頭找到街尾也沒瞧見,又想着那個跟了咱們一條街的男人,嚇得差點瘋了!剛好熠公子從此經過,便大着膽子去求他。熠公子是真的好,一聽小姐不見了,二話沒說就調了侍衛封了街,一家一家找……”

舒沫不禁啞然。

有權有勢真好呀!多大點事,竟然封街,難怪她一上來就感覺氣氛怪怪的。

虧得她回來得快,這要是再晚一會,不曉得會不會封城門?

“搞得雞飛狗跳的,你還敢笑?”立夏見她眼裡閃着譏誚,忍不住抱怨:“大家都以爲你又被歹人劫持了!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舒沫悄悄捏了捏貼身的荷包:“只不過一時不小心,走得遠了些,岔了路而已。”

立夏心思單純,一下子被她蒙過,不放心地叮囑:“下次,可千萬別一個人走了!”

“不會了。”舒沫再三保證。

夏候熠專程送她回家,倒不好一進門就趕人,舒沫只好邀他留下來用晚飯。

本以爲他會推脫,豈料竟是一口答應。

立夏顯得尤爲高興,樂滋滋地跑到廚房,親自安排菜式。

沒了邵惟明的插科打諢,氣氛顯得很是僵滯。舒沫說了幾句客套話,夏候熠都只笑而不答,弄到最後竟然相對無語。

舒沫本來最擅長的就是不動聲色,夏候熠卻似乎比她更懂得如何調適情緒,絲毫不覺尷尬,悠閒地品着茶,享受着靜默的時光。

倒把舒沫憋得不行,想着長長的一個下午,要跟他這麼靜坐比禪功,頓時汗滴滴。正在苦思,要尋個什麼辦法,打破僵局。

夏候熠隨口一句:“院裡種了什麼花,這麼香?”

讓舒沫靈機一動:“不是花香,是果香。這幾日園中梨子成熟,管事正在組織莊戶們採收。熠公子如果不嫌棄,不妨和我一起當進山,體會一下田園樂趣,如何?”

夏候熠欣然同意。

兩人並肩而行,起先還有些拘謹,越接近果園,香味越是濃郁,聽着園中採梨人的笑語喧譁,夾雜着狗兒撒歡的吠叫,受其感染,兩人不禁相顧而笑。

舒沫現學現賣,邊走邊向他介紹昨天才從陳管事那裡聽來的知識:果園裡梨子的品種,哪種早熟,哪些稍遲,哪一種要到十月才上市。

夏候熠很喜歡舒沫在談及她的梨園,她的世外桃源時,清澈如水的明眸中,綻放出來的教人眩目的光彩。

或許,之前看到的種種,都是僞裝。

眼前這個笑語如珠,眸光如夢的少女,纔是最真實的舒沫。

他感覺,第一次走近她的內心,真切地觸摸到了她的靈魂。併爲此而雀躍,而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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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始終保持微笑,認真傾聽,不時還會提一二個諸如“梨子的產量如何?”“梨子收下來後,如何保存……”等等小問題,引導舒沫繼續往下說,更很有技巧地引着她順着林中小徑,往果園深處走去,遠離那份喧鬧。.

“快看,那個梨好大!”舒沫忽然停下腳步,仰着頭指着頭頂上一顆黃澄澄的梨子,孩子氣地大嚷:“這肯定是整座梨園最大的一顆了,是梨王!”

“哪?”夏候熠順着她的視線,試圖尋找。

葉繁葉茂,放眼望去全是黃澄澄的梨子,一時哪裡認得出來?

“上面,”舒沫主動靠過來,踮起腳尖認真地指點:“最高那根枝椏,最左邊,看到沒有?”

她仰着頭,烏黑的瞳仁裡散發着喜悅的光暈。身體輕輕地挨着他,衣料相互摩擦,發出輕微的悉簌聲響。

夏候熠摒息,她離他如此之近,近得他一低頭,就能嗅到獨屬於她的芳香……

“真笨,就是那顆啦!”舒沫急得跺腳。

夏候熠微微一笑,飄身躍上樹梢,直接將那顆她認爲是梨中之王的梨子摘在手中:“是它嗎?”

“哎呀,”舒沫一急,俏臉通紅:“你怎麼把它摘了?”

他輕鬆地躍回來,見她又氣又急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將梨子擱在她的手中:“不摘下來,怎麼確定它就是梨王?”

不過比一般的梨大一點,應該尚稱不了王。

舒沫噘着嘴,很不服氣:“它現在還沒成熟,還有時間長大嘛!”

“好吧,”難得碰到她不講理的時候,夏候熠溫柔一笑:“我更正:它有可能是梨王。”

舒沫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哈哈一笑:“好吧,我承認,我是胡說的~”

討人喜歡的陽光,隔着樹葉篩落下來,不過分亮堂,卻帶着秋天特有的那份曖意。

林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她清脆,乾淨的笑聲在迴盪。

象一把刷子,輕巧而頑皮地刷過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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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就是要出賣的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5833

晚飯是在歡愉輕快的氣氛中進行,舒沫甚至還難得地起了興致,陪着夏候熠喝了一杯酒。

雖只是一杯,已然讓某人微醺淺醉。

當立夏乘機提出請他替山莊取個名字,並且代爲題字時,他一口就答應了,並且許諾三天之內就製成匾額,親自送過來。

於是賓主盡歡,夏候熠帶着舒沫送的兩筐雪梨,踏着如銀的月色,飄然而去。

他這邊前腳一走,舒沫的臉立刻垮下來,揉着笑得發酸的臉,對着立夏哀嚎:“金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看看,爲了還這個人情,我笑得好辛苦!傀”

立夏嗔道:“小姐,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分明就很喜歡熠公子,偏還要裝~”

“好吧,”舒沫哈哈笑:“我承認,今日對這小子的看法有所改觀,但絕對沒有上升到喜歡的高度。無謂的聯想,請避免。”

春紅也在一旁湊趣:“小姐幾次遇到困難,都是熠施以援手,這次又親自護送小姐回莊。若不是對小姐情有獨鍾……”

“休得胡說~”舒沫淡淡地道:“需知人言可畏,就算是無心之言,傳來傳去亦會變了味。熠公子人品高潔,心存善意纔會仗義援手,莫要以流言污了他的名聲。”

“是,”春紅被她一訓,訕訕地閉了口:“下次我會小心。”

許媽道:“她們也是一番好意,希望你有個好歸宿。自己主僕關起門來說幾句體己話,錯了也不打緊,哪裡有這麼嚴重?”

“就是!”立夏接口:“我也覺得熠公子不錯,如今老爺和夫人也不會再替小姐操這些心,小姐該早些爲自己打算。”

“我記得你上次還說明公子不錯,這麼快又改了?”舒沫取笑道。

立夏臉很機靈地道:“兩個都不錯,不論小姐選誰,我都贊成。”

舒沫駭笑:“你當是買豬肉呢,由得你挑肥揀瘦?”

春紅幾個便都掩了嘴,吃吃而笑。

平時對這種話題最感興趣的綠柳,今日竟一反常態地低頭做着針線,偏又頻頻出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大家都瞧在眼裡,誰也沒有點破。

隔了二日,舒沫剛用過早飯,正在和陳管事商量着如何把這幾日採的梨子賣掉。

院外忽地“噼哩啪啦”鞭炮聲大作。

舒沫一怔,陳東立刻起身:“東家小姐先坐,我去瞧瞧,出了什麼事?”

邵惟明人沒到,聲先至,隔了院子就開始哇哇大叫:“沫沫,你好沒良心!上山採梨,這麼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叫上我?”

舒沫莞爾一笑,迎出來:“我並未特意邀請,只是剛巧在街市偶遇熠公子,適逢其會而已。”

“我不管,反正不叫我就是你不對,你看着辦!”邵惟明氣呼呼,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

“小姐,”立夏奔進來,不由分說,拉了她就跑:“快去看,熠公子親筆題的匾,真是好看!”

出了房門,只看到滿地的大紅紙屑,煙霧繚繞之中,隱約可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綽然挺立,正指揮着幾名侍衛懸掛匾額。

“小姐,好看不?”立夏一臉驕傲,迫不及待地將舒沫拉到匾額下站定。

夏候熠回過身來,清雅一笑:“小七~”

那笑容如春日楊柳,吹面不寒,讓人的心象春天湖面的薄冰一樣,不知不覺地融化了。

舒沫輕咳一聲,忙移開目光,假意專注地仰頭去瞧匾額。

黑底金字,上書“千樹山莊”四個龍飛鳳舞的狂草,字如其人,飄逸灑脫,峭拔清俊。

“隨意揣測,胡亂塗鴉,不知可還滿意?”夏候熠踱過來,輕聲問。

“千樹山莊?”舒沫慢慢咀嚼字意。

“卜鄰近三徑,植果盈千樹的意思。”邵惟明倏地冒出來,夾在二人中間,搶着搭話。

“雅而不俗,有點意思……”舒沫微笑。

忽聽院牆外狗兒齊吠,“汪汪”之聲大做。

緊接着一把熟悉的嗓子傳來:“死畜牲,教你狗眼看人低,連小爺也敢欺侮!”

舒沫一愣:“小公爺也來了?”

“什麼小公爺,叫宇兒就可以了。”邵惟明呵呵一笑,飛身躍上牆頭,轉眼消失不見:“我去把他帶來,省得把你家的狗全弄死了!”

夏候熠趨前一步,輕聲道:“宇兒很想你,唸叨了幾次。我拗不過,只好帶他來了……”

舒沫詫異地擡起眼看他。

他做事,幾時需要解釋?

“放開我!”夏候宇憤怒地大叫,被邵惟明提着一隻耳朵,一路鬥着嘴,走了進來:“再不放開,我咬人了!”

“死小子!”邵惟明曲指地他額上彈了個爆慄:“說好了不許惹事才準來,當放屁呢?”

“我沒惹事,是它們先要咬我,小爺不還手難道等着被咬死?”夏候宇氣得臉紅脖子粗。

“還犟嘴?”邵惟明擡手,又是一個爆慄“知不知道,這些狗是你沫沫姐姐養來看家護院的?你把她的狗全殺了,出了事誰負責?”

“呸!”夏候宇將脖子一擰:“你少糊弄小爺!沒了狗就出事,她家的護院莊丁都是吃……”

“宇兒~”夏候熠啓脣,低低兩個字,已成功令夏候宇安靜下來。

“宇少爺,好久不見。”舒沫衝他點頭微笑。

“哼!”夏候宇彷彿這時纔看到她,鼻子朝天,冷哼一聲:“聽說你被家裡趕出來,又被夫家休了?”

“宇兒!”邵惟明駭了一跳,急急過去捂他的嘴:“不得胡說!”

又忙忙對舒沫道:“童言無忌,沫沫你別往心裡去~”

“這本來就是事實。”舒沫淡淡一笑:“堵了他的嘴,難道還能堵住全天下人的嘴?我不怕別人說,因爲錯不在我。”

“對,”邵惟明附和:“是他們有眼無珠。”

“看吧,”夏候宇用力掙脫他,跑了出來:“她自己都不在意,偏你瞎緊張!剃頭挑子一頭熱,沒出息!”

饒是邵惟明一張麪皮早練得刀槍不入,被他當衆這麼一罵,也掛不住,老臉一紅:“小兔崽子,再胡說,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

夏候宇躲在夏候熠的身後,伸出頭來,衝他扮鬼臉:“有本事,你來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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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當我真不敢!”邵惟明眼睛一瞪,自己先忍不住,笑出聲來。.

“幾位公子,小公爺,進來喝杯茶吧~”許媽出來招呼。

“小爺來摘梨的,誰耐煩喝茶?”夏候宇一甩手,直接往山裡衝。

這孩子天天關在宮裡,鮮有機會與自然接觸,看到漫山遍野的梨樹,高興得直蹦。這棵樹上跳到那顆樹上,凡是伸手可及的,不假思索,揪了就跑,哪裡還管它熟了沒熟?

陳東是莊戶人,見人這麼糟踏東西,很是心疼,又不敢說。

舒沫只是笑,讓陳東帶了空筐在樹下幫他撿梨。

他摘得高興,也不再使性子胡亂罵人,漸漸的,滿山都是他的笑聲。

夏候熠怕他有閃失,不緊不慢地跟着。

“好玩吧?”邵惟明見舒沫站在樹下,靠過來,躍躍欲試:“想不想也上去玩一玩?”

舒沫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又想把我扔樹上呢?”

“哈!”邵惟明失笑:“還記着這事呢?女人真是小氣!一點小事記一輩子!”

“說得輕鬆,從樹上摔下來的又不是你!”舒沫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我保證,這次絕不會傷你半根寒毛!”邵惟明說着話,忽然上前一步,一隻手拽着她的腕,另一手輕輕託在她的腰間。

“不……”舒沫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已經身子一輕,被他帶着飛上了樹梢。

看着亂顫的樹枝,舒沫只覺一陣頭昏目眩,偏偏出來匆忙,未及換上鹿皮靴。絲質的繡鞋滑不留腳,一腳踏空,嚇得尖叫一聲。

“小心!”邵惟明伸手一拽,軟玉溫香抱滿懷,心中咚咚狂跳。

“不要,我要下去!”舒沫滿面通紅推開他,就要往下跳。

“好,我們下去~”邵惟明忙不迭地躍下來。

“這會功夫,也不知小公爺跑哪去了。”舒沫左右張望。

“別心疼梨子,”邵惟明微笑道:“這小子輕功剛有小成,正來勁着呢!瞧着,等這新鮮勁一過,就會象霜打的茄子,焉了!”

“我心疼什麼,”舒沫很是淡定:“只要小公爺玩得高興就成。”

“你也彆着急,”邵惟明上前一步,湊到舒沫耳邊,壓低了聲音,賊兮兮地笑:“倉庫裡那幾千斤梨,一會讓熠全給你包圓了~”

“別,好幾千斤呢,當飯吃也吃不完。”舒沫搖頭。

“你傻呀!”邵惟明白她一眼,一副她頭髮長,見識短的樣子:“誰讓他自己吃啦?別的不說,光是王府的親衛軍,就是上千人。你這果園怕還不夠他吃呢!”

“這個,不好吧?”舒沫忍住笑。

朋友,果然是給來出賣的呀!

邵惟明出賣起朋友來,真是不遺餘力,誰跟他做朋友,誰倒黴!

“有什麼不好的?”邵惟明很阿沙力地道:“就這麼說定了!一會讓人裝了車,直接往康親王府搬就是!”

“又在背後偷偷算計我什麼呢?”冷不丁,夏候熠在身後出聲。

“你小子是鬼呢?”邵惟明嚇了一跳。

“是你心裡有鬼纔對吧?”夏候熠淡淡地道。

在那邊看到他和舒沫言笑晏晏,忽然間不喜歡兩個人靠得這麼近。

“嘿嘿~”邵惟明勾着他的肩,笑眯眯:“這滿山的梨看着確實招人喜歡,可賣不出去堆在倉庫裡爛也是個愁呀!”

夏候熠瞭然,下意識地覷一眼舒沫:“梨不好賣嗎?”

舒沫趕緊搖頭:“胡說!我的梨好賣得很!”

轉身,一溜煙地跑了。

“喂,你怎麼說?”邵惟明拍着他的肩。

夏候熠淡淡地道:“她說好賣。”

“再好賣,幾千斤梨一擔一擔挑出去,那得賣到什麼時候?”邵惟明急了:“再說,這梨子可一批接一批的熟了!到時非有一半要爛在倉庫裡不成!她一個女孩子,也沒有家人幫襯着,你好意思看她吃苦呀?”

“種梨的人多得是,關心不過來。”

“我只關心我家沫沫,”邵惟明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別人家的,全爛掉也不關我的事!”

“既是你家沫沫,自個想辦法,別總想着賴我~”

邵惟明嘻皮笑臉:“你的就是我的,分那麼清做什麼?”

舒沫在林子的那一頭找到夏候宇。

他果然已經厭倦了摘梨,卻也不象邵惟明預料的那樣,累得筋疲力盡,癱在地上不想動。

相反,他精力旺盛得很,不知什麼時候跟那幾條守山的狗混熟了,在林間追逐瘋跑,樂不思蜀,渾然忘記了一小時前還揚言要宰了它們燉湯喝。

舒沫慢慢走過去,在他身邊停下:“夏候宇。”

“幹嘛?”夏候宇頭也不擡,繼續逗狗。

“那天,你見到你爹了嗎?”舒沫低低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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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討好你?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596

夏候宇一臉警惕:“見了又怎樣,沒見又怎樣?”.

舒沫笑着摸摸他的頭:“小傢伙,嘴挺嚴實的嘛。”

看他的表情,一準是見着了。

“你才小傢伙呢!”夏候宇很不高興,頭一偏,避開她的手。

舒沫失笑:“嗬,自尊心還挺強!闌”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夏候宇黑着臉瞪她。

“大一天也是大,”舒沫伸出手指比劃:“何況,還大了六歲!”

“大六歲又怎樣,”夏候宇一臉防備:“你休想做我母親~贛”

舒沫實在太過震驚,竟沒發現他的語病,一臉錯愕地問:“誰說我要做你母親?”

“哼!”夏候宇極之不屑地道:“若非如此,你幹嘛刻意討好我?別說你喜歡小爺!小爺的脾氣又不好!”

舒沫好氣又好笑:“誰要討好你?”

臭小子,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脾氣臭!

“好,就算不是討好我。”夏候宇口氣很衝:“你幹嘛拐彎抹角打探我爹的消息?”

“誰,”舒沫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誰打探你爹的消息了?”

他住在宮裡,跟夏候燁見面的次數可能還不如她呢!

本來覺得他可憐,想跟他透露一點夏候燁的消息的!

這倒好,反被污賴上了!真是好心被雷劈!

“切!”夏候宇仰起頭:“你就裝吧,我看你這狐狸精能裝到幾時?”

他小小年紀,從他嘴裡說出“狐狸精”三個字,還真有些滑稽!

可是,想着那三個字,是用來形容自己的,舒沫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怎麼,”看在夏候宇的眼裡,越發成了心虛的證明,冷着臉譏刺:“被我戳穿,不裝了?還是眼看達不到目的,索性連裝都懶了?你這種女人,小爺見得多了!裝着關心我,裝着喜歡我,其實全都是衝着睿王妃的位子來的!”

舒沫瞠目,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這哪是個八歲的孩子說的話?

夏候宇滿臉厭惡地道:“勸你別癡心妄想,我爹根本不會上當!你呀,最多也就配給我三叔當個妾……”

“夏候宇!”由怒到冷的低沉嗓音從背後傳來,不用回頭,夏候宇的頭皮就自動發麻了。

這麼慘,竟被他當場抓到!

舒沫驚得跳起來。

看着邵惟明和夏候熠並肩而來,沒來由地漲紅了臉。

“道歉!”夏候熠俊顏緊崩,清雅的聲音裡帶着罕見的堅決。

“三叔~”夏候宇還想辯解。

“閉嘴!”夏候熠冷聲低叱,幽黑的雙眸一掃平日的優雅和溫文,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夏候宇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卻也被他盯着脊被髮寒,不敢吭聲。

“宇兒,”邵惟明過去,輕推着小霸王的肩:“今天這話說得太過份了,明叔叔再疼你,可也不能幫你。快,給沫沫陪個不是。”

“對不起~”夏候宇極不情願地咕噥一句。

“沫沫,”邵惟明神色尷尬:“宇兒被慣壞了,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舒沫滴汗:“若是玩夠了,現在下山如何?”

本來一件小事,裝沒聽到就可船過水無痕。

鄭重其事地一道歉,倒象是真有什麼事一樣!

邵惟明很是識趣,忙不迭地點頭:“夠了,夠了!我們下次再來。”

一行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舒沫回了房,許媽不放心地跟過來:“出什麼事了?”

“能有什麼事?”舒沫懶洋洋地歪在迎枕上:“玩膩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小姐真是!人家大老遠跑這一趟也不容易,都到吃飯時間了,怎麼不留幾位公子用過飯再走?”許媽嗔怪。

“小公爺在宮裡錦衣玉食慣了,哪吃得了鄉下的粗茶淡飯?”舒沫把責任往小霸王身上推。

許媽倒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叮囑:“下次來,一定要留他們用飯。”

舒沫覺得好笑。

不過多來了二次,怎麼人人都一副賴定他的樣子?

“小姐,”立夏忽然進來,臉上表情很是奇怪:“福嬸來了。”

“哪個福嬸?”舒沫一臉莫名。

許媽愣了一下,倒是想起來了:“是不是冬梅她二嬸?”

立夏點頭:“可不是她?”

冬梅舒沫知道,可她二嬸是誰呀?

見舒沫還是一頭霧水,許媽輕聲提醒:“她是趙嬤嬤孃家侄女,嫁給了冬梅的二叔,在正房的廚房裡任了管事娘子。”

“哦,她呀~”給她這麼一提醒,舒沫總算有了映象:“可是,她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道,”立夏笑道:“總得小姐先見過了,才曉得。”

“請她進來。”舒沫道。

未過多久,立夏領進來一個穿深藍色斜襟比甲,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的白胖的婦人進來。

見福嬸進門,綠柳捏着帕子,神色扭捏地走了出去。

舒沫冷眼看着,心中已明白了幾分,面上不動聲色。

福嬸一進門,給舒沫蹲了個禮:“給七姑娘請安了。”

舒沫快步上前,雙手扶了她起來:“快起來,你是夫人跟前的人,怎麼能讓你行禮呢?老爺夫人身子可好?立夏,給福嬸看坐。”

福嬸本以爲她被趕出候府,必定對老爺和夫人滿懷怨恨,來之前很是犯着嘀咕,沒想到竟這般知禮,心中已定了大半。

見她開口就問老爺和夫人的安,越發覺得這個庶出的小姐如今在外面吃了苦頭,曉得了世情的厲害,一門心思想回候府,連帶着她也有了體面。

“老爺和夫人都好,二少爺也入了貢院,如今專等着好消息呢。”

立夏搬了凳子過來,福嬸謙讓了一回,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坐了。

“春紅,給福嬸上茶。”舒沫又吩咐。

福嬸看了一眼,見只是尋常的雨前,越發起了輕視之心,吹一口飄要水面上的茶葉,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嘖,七姑娘過得也太清苦了些!”

舒沫臉上微微一紅:“我一人在外,自然比不得候府的氣派,讓福嬸笑話了。”

“看七姑娘說的,”福嬸搖着白胖的手掌:“我一個奴才,哪裡敢笑話姑娘?不但不敢笑話,還要沾些姑娘的喜氣。”

舒沫越發不安了:“我如今最是沒臉,哪裡還有喜氣?”

“七姑娘何必瞞我?”福嬸笑道:“先才進來的時候,瞧見院子裡滿地的紅紙,必是有喜事了。我這沒頭臉的人,就想沾些姑娘的喜氣,求姑娘成全。”.

“成全什麼?”舒沫問。

福嬸滿臉堆笑:“我幹外甥女春紅,是七姑娘屋裡頭的,如今年紀也大了,該嫁人了,求七姑娘的恩典呢。”

居然是春紅!這與事先想的並不一樣。

舒沫一怔,擡眼朝春紅看去,沒來得及答話,忽聽外面“咣噹”一聲,已是打碎了東西。

立夏唬得站了起來,掀了簾子出去查看。

卻見綠柳滿面煞白,呆呆地站在碧紗櫥外。

立夏低聲嘆了口氣,蹲下去把碎瓷揀起來。

春紅滿面緋紅,低了頭捏着衣角,默不吭聲。

“七姑娘?”福嬸見舒沫不說話,有些急了。

舒沫回了神,笑道:“原來是這樣,說的是什麼人家?”

福嬸忙道:“也是西府裡的,叫長貴,是跟在老爺跟前,在書房裡侍候的。”

“是長貴呀,”許媽便插了一句:“那孩子倒是不錯,長得挺精神,也識些字。”

“我倒是不知。”舒沫聽了,便看着春紅笑:“你有這樣好的一門親事,怎麼從來也沒說過。”

春紅滿面紅暈,垂了頭,只不說話。

“什麼時候嫁人?”舒沫又道:“我雖然手頭不寬裕,可她是我屋裡第一個出門的丫頭,總得賞點東西。”

福嬸忙起身福了一禮:“謝姑娘賞,日子就訂在了這個月的二十四。”

“二十四?”許媽皺起了眉:“今兒可都十九了,可沒剩幾天了,來得及準備嗎?”

福嬸就陪着笑:“又不是少爺小姐,丫頭小子結親,還要什麼準備?鋪蓋捲一捲,請幾個相好的吃一頓酒也就完事了。”

舒沫看一眼春紅,笑:“日子訂得是有些緊。不過沒關係,到了日子,我自會打發春紅出門。”

“謝七姑娘恩典。”福嬸得了準信,高高興興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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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根的浮萍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309

“春紅好象也沒比小姐大多少,怎麼就急着出嫁了?”福嬸一走,許媽就在那裡嘀咕:“眼下,小姐正是用人之機,這再走了一個……”.

“早嫁晚嫁,總是要嫁。”舒沫打斷她,好脾氣地笑:“這是喜事,咱們可得替她高興。”

“多謝小姐體恤~”春紅低了頭,聲音細如蚊蚋。

“好了,”舒沫就道;“日子訂得緊,你也不用伺侍了,這些天就自己準備些嫁妝吧。要是缺了什麼,就跟我說一聲。”

春紅蹲了禮,紅着臉出門魁。

立夏掀開簾子進來,剛好跟她碰上,似笑非笑地道:“春紅,恭喜了。”

春紅沒敢吱聲,頭低低地垂在胸前,一溜煙地走了。

立夏進了門,臉色凝重:“小姐,綠柳瞧着有些不對勁。瀑”

“哦?”舒沫不動聲色地問:“可是着了涼了?讓她進來,我給她瞧瞧。”

“不是這回事,”立夏搖頭,壓低了聲音道:“福嬸剛進來那會,綠柳臉紅紅的,不在一邊支應着,反出了門,怎麼瞧都是曉得來意,特地回避的。”

“嗐!”許媽道:“你也太過多疑了些。綠柳那丫頭,本來就比你們幾個憊懶,偷奸耍滑是常有的事。”

“你沒瞧見綠柳的樣,臉煞白煞白的,嘴脣都咬出血了……”

“難不成,綠柳這丫頭對長貴有意思?”許媽有些不敢置信。

“許媽真是!”立夏只覺好笑:“綠柳的眼睛向來長在頭頂上,哪裡瞧得起長貴?”

只要是在小姐身邊呆的時間稍長一些,哪個不曉得綠柳是個心氣高的?

她一門心思只等小姐嫁人,給新姑爺做通房丫頭,擡姨娘,扶正室,搶小姐的風頭呢!

礙着舒沫,倒不敢把話說穿,但那意思,大家都明白。

說實話,立夏倒希望今日來求的是綠柳。有她在身邊,不管小姐嫁誰,將來都是大麻煩。

“這倒是~”許媽訕訕地道。

舒沫輕笑:“想那麼複雜做什麼,兩個都是我屋裡的,誰來提親,我就嫁誰。”

那邊,春紅滿心歡喜地回了房,只見黑乎乎的一團杵在房裡,不覺唬了一大跳:“誰?”

“回來了?”陰惻惻地聲音響起。

“綠柳,”春紅一怔,堆起笑容:“在屋裡怎麼也不吭聲,倒把我嚇一跳~”

“你做的好事!”綠柳恨聲道。

春紅愣了一下,笑:“船有船路,車有車道,不過是各憑本事而已。”

“本事?”綠柳又氣又恨,尖着嗓子道:“除了出賣小姐,巴結討好夫人,你還有什麼本事?可知我爲了從這團爛泥裡跳出去,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周折?你,你怎麼敢……”

明明是她擺好的飯桌,居然被別人橫插一筷子,搶走了!若是強過她還好,偏偏是春紅,這個從來未放在眼裡,樣樣不如她的春紅!

春紅微笑:“我從進府那天,就是夫人身邊的人。這事,小姐一直都是知道的。主子有令,做奴才只能聽從。況且,夫人還是小姐的嫡母,是長輩。”

綠柳氣得捏緊了帕子:“就不怕我一氣之下到小姐跟前告你一狀,讓你雞飛蛋打?”

春紅一臉譏誚:“你的心思,不過是把小姐的首飾,偷偷變賣了,拿出去四處打點。比我,又強了多少?把事情都捅出來,你說小姐是恨你,還是恨我?”

“你,你!”綠柳向來伶牙利齒,這回卻被春紅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氣得面色鐵青。

“我倒有句話勸你,”春紅緩了口氣,淡淡地道:“小姐如今跟幾位公子過從甚密。不論爲妾爲婢,終會嫁入高門。以你的姿色,若是肯收斂些性子,倒也不是沒有機會。若還是這般囂張,礙了小姐的眼,終究害的是自己。”

綠柳神情激憤:“我的事,自有主意,不勞你操心!”

春紅冷冷一笑:“說穿了,你我都是無根的浮萍,註定了隨波逐流。我雖先你回了候府,你也就不見得沒了機會。”

春紅和綠柳都不是家生子,雖說幾歲就被賣進了府,但沒有旁人幫襯着,想在府裡出人頭地,就得靠本事往上爬。

春紅攀住夫人這棵大樹,綠柳則想憑姿色攀高枝。

兩人殊途同歸,誰能誰笑話誰?

綠柳狠狠地瞪着她:“春紅,不過是嫁了個小子,有什麼好得意的!竟敢來教訓我?”

春紅冷笑:“你向來伶俐,我哪裡敢教訓你?不過是奉了夫人的意思,跟你說幾句體己的話,信不信,卻是在你。”

“夫人?”綠柳又驚又怒:“你少來糊弄我!漫說小姐如今已離了候府,就算還是府裡的七小姐,你以爲打着夫人的旗號,我便會乖乖任你擺佈?”

“別人都說綠柳姐姐是個精明的,如今看來,竟也是個傻的!”春紅一臉輕蔑。

“你什麼意思?”綠柳怒了。

“如今老爺和小姐雖說斷了聯繫,可父女天倫,誰又真的隔得斷?日後小姐只要嫁得好了,老爺的臉上有了體面,保不齊就又有了往來。”春紅一臉地堅毅:“你安安心心地跟着小姐,哄得她高興了,將來的富貴,只會在我之上。到那時,回過頭再想,倒要感激我今日的作爲!”

“哼!”綠柳將信將疑:“你既這般有信心,爲何自己不做,倒把這機會讓給我?”

“人貴有自知之明,”春紅淡淡地道:“我沒有你的姿色,出身又低,那些個公子哥,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哪裡會瞧我一眼?我能嫁給長貴,已經很滿足。”

綠柳被她說得心潮起伏,彷彿又生出了希望:“他們,可也沒有高看我一眼。”

春紅一聽,便知她已動了心思,微微一笑:“怎麼沒有?明公子哪次來,不跟你說幾句俏皮話?就是笑,也笑得多些。”

綠柳抿了嘴,不吭聲了。

春紅乘機勸道:“你我姐妹一場,何必因個小子壞了情誼?就算我出嫁了,也該多多往來纔是。這樣,纔不枉夫人的教誨一場。”

“你,”綠柳驚訝地擡起頭:“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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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紅點頭:“夫人的意思,小姐待咱們不薄,就算爲了小姐和老爺父女合好,咱們也該使些力氣纔是。”.

綠柳冷笑:“夫人說得真漂亮,爲了小姐!”

府裡誰不曉得,夫人最恨庶出,待幾位庶出的姑娘只有面上情?

七小姐被逐出來,最高興的就是夫人。

她怎麼可能想着讓他們父女合好?

這分明,是要利用監視着小姐,不許她有異動。

可,正如春紅所言,她是無根的浮萍,自己無法生存,總要有所依附才行。

小姐信任的只有立夏,而她也不甘心永遠只當個丫頭,如此平庸地過一輩子。

既然註定要跟小姐對立,倒不如緊緊地抓牢夫人,多一份助力!

“這的確是爲了小姐~”春紅略有些心虛,語氣卻是格外的堅定:“更是你我能一起活下來的唯一的一條路!”

爲了能重回候府,她也花了不少心思。

數晚徹夜難眠,思考了無數遍,纔想到這樣一個脫身的方法,不能功虧一匱!

綠柳能不能乖乖地協助她,便是成敗的關鍵!

否則,就算她這次順利回了候府,沒了夫人的信任,以後在府裡的日子,也會舉步唯艱。

綠柳深吸一口氣,冷笑:“事到如今,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也罷,反正嫁給長貴,也是萬不得已的下下之策!既然沒了退路,不如放手一博!

“綠柳,你相信我!”春紅大喜,用力握住她的手:“我敢用人頭擔保,日後,你必定大富大貴,絕不會爲今日的決定後悔!”

綠柳冷冷地摔開她的手:“你不必假惺惺!你的擔保對我來說,還不如一個屁!”

她並不信春紅,但目前,除了跟她合作,已沒有別的路可走。

所以,她只是在賭.

賭的不是春紅可信與否,而是舒沫真的能順利嫁入豪門!

“不管怎樣,”春紅並不計較她的無禮,好脾氣地笑:“你我在府裡都是孤身一人,以後還要相互幫襯些纔好。”

綠柳冷冷地瞥她一眼:“不敢指望你幫襯,只要不再象今日這樣,在背後捅我一刀,就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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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大將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8 本章字數:4438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到了二十四,一大早把春紅送出門,舒沫才恍然記起,明天就是鄉試最後一天。

急忙打發陳家二兄弟,裝了兩車梨運到京城去賣,順便到貢院街轉轉,打聽一下消息。

結果,不到中午,陳二虎便獨自回了莊。

此次鄉試果然出了問題,詳細的卻並不清楚。

只知前兩天,康親王世子夏候熠領着神機營的侍衛進了貢院覽。

這兩日,京中百姓議論紛紛,各種謠言已是滿天亂飛。

有說主考官收受賄賂,私相授受,鄉試三甲名單早已內定;也有說考題泄露,考前已有人在四處兜售考題……莫衷一是,不一而足。

他們住在鄉下,消息閉塞,卻沒聽到半點風聲痙。

貢院裡本身有衙役,若只是考生舞弊營私,當場抓了就是,根本不需要從京中另外調派衙役。何況,還是負責皇宮禁衛的神機營,又是康親王世子親自領兵。

但如果是正副主考出了問題,按理就該另選主考,重新出題。

偏,派了兵接管了貢院佈防後,再無任何下文,着實蹊蹺得很。

“此次鄉試,主考大人是誰?”舒沫沉吟片刻,問。

“翰林院大學士,陳光中。”

舒沫想了想,這名字很是陌生,再問陳二虎這陳大人在朝中有些什麼靠山,他卻一無所知,不安地搓着手:“小人再去打聽打聽。”

舒沫不禁失笑:“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那,我還上京裡賣梨去。”陳二虎見她不再提問,拿了二個饅頭,匆匆又進京了。

“小姐,”立夏見她久久不吭聲,小心翼翼地問:“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舒沫看她一眼,笑了:“還能怎麼辦,日子照過唄!”

說話間,綠柳把孫瑜帶了進來:“小姐,二舅老爺來了。”

“二舅來了,快請坐。”舒沫趕緊起身,讓坐。

綠柳上完茶,不等立夏找藉口,竟主動避了出去。

舒沫看着她沉默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

“怎麼,”孫瑜見她表情凝重:“出什麼事了?”

舒沫搖了搖頭:“二舅可聽說過陳光中?”

“怎麼,”孫瑜笑道:“你還關心科舉呢?”

“也不是關心,”舒沫笑着解釋:“只是二哥剛好入試,聽說此次出了些問題,這纔打聽一二。”

“舒家都把你趕出來了,你還管他們的死活做甚?”孫瑜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調侃。

“是老爺和夫人不認我,二哥卻與我並無罅隙。”舒沫淡淡地道。

“陳光中是翰林院學士,本次鄉試的主考,這你肯定是知道了的。”孫瑜解釋:“但他還有一重身份,是沐國公夫人的兄長,太子妃的親舅舅。”

舒沫頗爲意外:“原來是這樣。”

世界還真小,兜來轉去,竟又與薛家扯上了關係。

夏候熠,攤上了一件棘手的事。

若真是陳光中收受賄賂,暗泄考題而東窗事發,辦不辦,怎麼辦,還真是個難題。

沐國公本身已是外戚,這陳光中又是太子妃的孃家人,姻親再加姻親,盤根錯節,千絲萬縷,繫着的都是皇家顏面。

“我聽說,”孫瑜看她一眼:“薛家二小姐曾幾次欲與林家聯姻,被林家拒絕呢。”

舒沫反應冷淡:“是嗎?”

“京中很多人謠傳,你上次出嫁遇劫,是凝霜郡主指使。”孫瑜小心翼翼地探問:“不知……”

“你也說是謠傳了,謠傳豈可相信?”舒沫反問。

“若是陳光中被法辦,沐國公多少會受牽連,凝霜郡主的脾氣,或許也能收斂些也說不定。”孫瑜碰了個軟釘子,表情有些訕訕的。

等於,間接幫她報了一箭之仇。

舒沫自然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覺頗爲好笑。

先不說是否確有其事,就算是真的,就算陳光中最後被法辦,對薛霜凝來說,最多是受流言***擾幾日,能有什麼影響?

這樣,就想抵銷她當日承受的那些痛苦和爲此付出的沉重代價,未免太便宜了一些!

舒沫起身,從多寶閣上取了一卷宣紙,遞到孫瑜手中:“閒着無事,畫了幾張圖,舅舅拿去看看能不能用?”

孫瑜忙起身接過,喜滋滋地道:“不用看,你畫的,一定是好的。”

舒沫似笑非笑地道:“舅舅有時間,不如多對店鋪上些心,少管些八卦閒事。”

孫瑜臉一紅,知道她必是不喜自己舊事重提:“我正要告訴你,月底我要再赴一次關外,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來看你了。有什麼事,可打發人到店裡,向大舅求助。”

“才從關外回來,怎麼又去?”舒沫皺眉:“這時節出門,正趕上下雪,天寒地凍的,不方便不說,也容易出危險。”

“常言道,富貴險中求。”孫瑜不以爲意:“乘二舅現在年輕,胳膊腿還能動,多跑幾趟。等以後老了,想走都走不動了,再休息也不遲。”

“錢夠用就好,”舒沫嘆道:“這般拼命,爲的哪般?”

孫瑜便咧開嘴笑:“你二舅媽懷上了。”

舒沫驚訝之後,忙道:“恭喜二舅了。”

“嘿嘿,”孫瑜滿懷憧憬地道:“這回若是生個小子,二舅就算是累死了也值!”

“二舅真是!”舒沫嗔道:“這話可也是亂說的?讓二舅媽聽到,準是一頓說叨!再說了,就算生閨女又怎樣?都是舅舅的骨血,一樣值得慶賀。二舅可不許偏心。”

孫瑜斥道:“又胡說!閨女和小子哪能一樣?不過,我保證不偏心就是。”

舒沫搖了搖頭:“纔怪!”

孫瑜眉開眼笑:“好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得趕緊回去。月底要走,好多事要準備,家裡也要安排好了才能動身。”

“對了,”舒沫想起一事,叫住他:“有樣東西要給你,你且等等。”

她開了妝臺抽屜,從暗格裡取出一隻小巧的四方漆盒,揭開蓋,取出一枚鷹形鐵戒:“二舅收好了,千萬別弄丟了。”

孫瑜拿在手裡掂了掂,又敲了敲,笑道:“這是鐵的吧?能值幾個錢,也當寶貝似的收起來。”

“二舅莫要小瞧了這枚戒指,”舒沫淡淡地道:“在關外,若是爲了難,亮出它可以逢凶化吉。”

“就憑它?”孫瑜先是有些不信,狐疑地再看了幾眼,驀地眼睛一亮:“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鷹戒?”.

“應該是吧?”舒沫也不確定:“它那戒面上,不是鑄着一隻振翅的雄鷹嗎?”

“你從哪得來的?”孫瑜一臉緊張地追問。

“偶然的機會,朋友送的。”舒沫含糊其詞。

“什麼朋友?”孫瑜竟追根問底。

“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緣。”

“不可能!”孫瑜斷然否認:“萍水相逢,能以鷹戒相贈,你當二舅是傻的?”

“二舅不信,我也無法。”

“你真不知鷹戒的來歷?”孫瑜將信將疑。

“他只說這戒指可以保我在關外一切平安,別的並未多說。我想着二舅常年在關外行走,且戒指也不大,帶着並不費勁,抱着寧可信其有的想法,收了。”

孫瑜走到門前,撩開簾子往外張望了一下,又去窗邊看了一眼,確定左近無人,這才走到舒沫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鷹戒是西涼大將,鷹將軍的信物。”

“西涼大將?”舒沫吃了一驚。

她以爲,關外雖是化外之邦,終是大夏的國土,卻不料赫連俊馳竟是外邦大將。

那他深入大夏國都,意欲何爲?

崔老三能爲薛凝霜所用,證明他與沐國公或是太子私底下必然有聯繫!

“是~”孫瑜點了點頭,很是不解:“你長年在內宅,足未出京師,幾時認識外邦之臣?”

能隨手將鷹戒送人,就算不是鷹將軍本人,也必定是他的心腹之人。

“他臉上也沒刻字,我哪裡知道他是外邦之人?”舒沫苦笑,忽然間心亂如麻。

她想起了普濟寺初遇夏候燁,他身受重傷,滿身鮮血,倒在她的房中。

那時,她以爲他爲了見到夏候宇,私闖桃林精舍,被夏候熠的親衛所傷。

看來,一直都是她想錯了。

而在永安候府,想劫走夏候宇的,也不是夏候燁,而是赫連俊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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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廢黜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510

此次鄉試,在衆人的猜測和觀望中,於八月三十日結束。

本科主考,副主考,十八房考官,以及負責監察的御史全部被收押進大理寺待審。

御史龔開夢,上本參主考陳光中收受賄賂,致使考題泄露,恭請聖裁。

龍顏震怒,下旨由康親王世子,徹查此案。

夏候熠忙着收集陳光中受賄泄題的罪證的過程中,舒沫悠哉遊哉地賣光了第一批採摘的七千斤早熟梨覽。

在對雪梨進行第二批採收時,傳來了陳光中獲罪被判斬立決,家眷流放三千里;副考,十八房考官,同場監察御史通通不同程度獲罪的消息。

所有人還未從這波衝擊中回過神,發生了更教人震驚莫名的事件,使得陳光中被斬一事,變得微不足道。

天啓十二年九月二十一,皇上下旨,太子縱容妻舅貪墨瀆職,擾亂科考,先有失察之罪,後又幹擾審案,企圖爲其掩蓋,犯包庇之罪。黜其太子之位,廢爲平民,即日流放伊梨痙。

聖旨一下,滿朝震驚。

誰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真的要了陳光中的命,更沒想到,這件事竟會牽連太子被廢!

科場爲掄才大典,科場舞弊確實爲歷代皇上深惡痛絕之事。陳光中爲太子妻舅,爲他說情,奔走也是人之常情。即使做錯,加以訓斥也就是了,何至弄到廢黜這麼嚴重?

在震驚過後,最先清醒過來的,是御史。

還是龔開夢,先上一本,參太子太傅有教誨不嚴,德行失察之罪。

皇上御筆一揮,革了太子太傅之職,勒令告老還鄉。

風向標一明,御史們紛紛開始上本,與太子案有牽連的官員,無一倖免均遭受彈賅。

該斬的斬,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該降職的降職,該調任的調任,皇上下起手來,竟是雷厲風行,毫不手軟。

而這些人,大都是平日與太子走得很近,或者是與陳皇后孃家關係密切之姻親。

若不是瞧在已故太后的份上,沐國公府亦難逃此劫。但,沒了太子這個強有力的後盾,遠不如昔日風光。如今的沐國公府已是門庭冷落,車馬凋零。

陳大虎雖沒念過書,卻是個有心之人,見舒沫對這些事似乎很感興趣,也就用心地收集着。

每日進京賣梨,閒着沒事,四處打聽,等賣完梨回到家,一本正經地說給舒沫聽。

這些朝廷大事,自然與舒沫半點關係都沒有。

陳二虎既然苦心收了來,她便姑且當成故事來聽。

連帶着立夏幾個也有了福利,每天多了一項消遣,免費聽一回說書。

說的,還是本朝的真人真事,偶爾幾個人名,還是曾經聽過的,更是着了迷。

這一日,陳二虎回了莊,卻只把當日賣梨所得的銅錢交了,並不再多說一字。

立夏一時好奇,問了一句:“今日沒有故事了?”

陳二虎不擅說謊,被她一問,目光左閃右射,立刻吱吱唔唔起來。

“怎麼?”舒沫見他神色慌亂,不停地偷偷瞟自己,隨口猜測:“今日說到我了嗎?”

陳二虎登時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瞪着舒沫:“東家小姐,如何得知?”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越發好笑:“說我什麼,講來聽聽?”

綁架事件已過了一個多月,又有這樣驚天動地的案子,誰還記得她?

“呃,”陳二虎神色尷尬:“都是胡說八道的,小姐何必聽這些閒話?”

舒沫笑了笑,也就不再追問。

這邊正在閒聊,那裡許媽已經在門外嚷:“小姐,你看誰來了?”

聲音高亢,夾着前所未有的喜悅,更是鮮少有的激動。

舒沫驚訝地轉頭,舒淙已經邁步走了進來:“七妹妹,你這地方可偏,讓二哥好找。”

原來,永安候舒元瑋費盡心思要與太子府攀上關係,爲此搭了二個庶女,誰料到婚期還沒到,太子卻被廢了,這件事也被人翻出來。

他半點好處沒有撈到,反而被御史參了一本,差一點因此獲罪。

雖最終因與太子關係繞得太遠,而虛驚一場,卻因此而被一衆朝臣譏刺嘲笑,冷言冷語聽得兩耳都起繭。

這時又有人把舒沫新婚被劫一事拿出來,說這事太子妃縱妹行兇的鐵證,慫恿舒元琛代舒沫出頭,參沐國公一本。

舒元琛雖未真的上奏,心裡卻不由犯起了嘀咕。

林青山死也不肯同沐國公結親家,此事必有內情——可,若說早在數個月前,他便未卜先知,預測到太子會因科場舞弊一案受到牽連被廢,那也太邪乎了。

想着陳青山,自然不可能不想到舒沫。

他也隱隱聽到過一些傳聞,舒沫自到了月溪村之後,與相府公子和康親王世子來往勤密,夏候熠甚至還親筆替她的莊院題了字,送了匾額。

可見,他們之間交情匪淺。

他不禁有些懊惱,當日,似乎做得太過絕情了些。

但是,身爲父親,要他首先低頭向女兒認錯,又是絕不可能。

忽然記起清風無意間透露,鄉試入場那日,舒沫曾趕在開龍門前探望舒淙。

於是乎,便有了舒淙今日的千樹山莊之行。

舒沫自然不知其中還有如此曲折複雜的內情,見舒淙在這個時間,居然找上門來,心中也是有些感動。

“二哥,”舒沫急忙迎上來:“今日如何有空來我這坐坐?”

“二哥等了許久,你都不下貼邀請我,”舒淙俏皮地衝她眨着眼睛:“不相干的外人,倒是左一撥右一撥來得勤快。我只好厚着臉皮主動登門了,你可不許趕我走。”

舒沫略有些尷尬:“瞧二哥說的,你肯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敢趕呢?”

“這是哪位?”舒淙看一眼杵在屋子裡不知所措的陳二虎,好奇地問。

“莊裡管事的次子,叫陳二虎,是個勤快本份之人,幫了我不少忙。”

“二少爺好。”陳二虎見點到自己的名,趕緊向舒淙見禮。

“沒事了,你下去吧。”舒沫打發陳二虎離開。

“陳管事?”舒淙訝然:“我記得莊裡的管事,似乎是姓林?”

他雖不理庶務,但林柯每年都要進府幾次,有時送節禮,有時送果蔬,逢夫人生日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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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倒也是照過幾面,加上他與林瑞是堂兄,自然有些印象。.

“林管事這些年攢下些家底,不願再在田莊委屈做個管事,辭了工走了。”舒沫輕描淡寫地道。

既是自己辭的工,舒淙也不好說什麼,於是皺了眉,指着陳二虎遠去的背影:“七妹,這些下人平常也是這樣,直接進你的閨房?”

舒沫看他一眼,淡淡地道:“這裡是堂屋。”

“不管怎樣,”舒淙頗不贊同地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怎麼能整日與這些粗魯的男子廝混在一起?傳出去,太不成體統。”

舒沫也不生氣,只淡淡地道:“我只有一個人,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自己決斷。若只管避嫌,哪裡還做得成什麼事?”

“不行!”舒淙一臉激憤,上前拉着她就要走:“你好歹是候府的姑娘,五品官家小姐!二哥可不許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戳你的脊樑骨!走,跟二哥回去!”

“我不回去,”舒沫冷淡地掙脫開他:“我在這裡挺好,不受拘束,很自由,很快活。”

舒淙指着屋子嚷:“看看,房子搖搖欲墜,四面漏風,冬天哪裡能住人?傢俱,破破爛爛,一碰就散!這也叫好?二哥又不是瞎子!”

“當然,”舒沫點頭:“比不得候府富麗堂皇,卻比剛來時好了許多。至於房子,破敗之處,我已經在籌銀子,着手請人修繕。二哥不必掛懷。”

“好好的有福不享,何必要吃這苦?”舒淙勸道:“父親和娘那裡,我自會去勸說,你不必擔心!”

“哪裡是吃苦?”舒沫笑:“家裡這些事,也是夫人在打理,未見父親插手。”

舒淙面上一紅,辯道:“娘也只是在內宅看些帳本,雜物通通交由管事處理。哪裡象你,拋頭露面,事必躬親?”

“二哥好意心領,”舒沫只是搖頭:“我在這裡住得慣了,很喜歡這邊的清靜幽雅,倒比在候府舒服得多。”

舒淙卯足了勁,苦口婆心地勸,舒沫只是搖頭,堅決不肯同意。

舒淙無法,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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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你?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573

“小姐,”立夏滿心疑慮:“會不會是老爺說了什麼,要不然二少爺怎會突然會來?”.

“腦袋長在他們身上,喜歡瞎想,誰還管得了?”舒沫埋首於帳本,頭也不擡。

園裡的梨子收得差不多,柿子也該採收了,等把柿子賣完,就得爲三十畝柚子找出路。

算起來,一直要忙到過年才能坐下來喘口氣,哪有那閒功夫應付閒雜人等?

“小姐就一點都不擔心?”立夏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魁。

“我該擔心什麼?”舒沫漫不經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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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老爺一聲令下,要小姐重回西府呢?”立夏很是擔心。

搬出候府,日子雖然清苦一些,但沒有攀比,沒有打壓,不必事事處處看人眼色,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和平靜瀑。

如今,日子剛剛平靜下來,真不希望再有什麼意外,打破這份愜意。

“你不想回去?”舒沫停了筆。

立夏臉一紅,緩緩地點了點頭:“我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挺好。”

之前,她很不理解舒沫爲什麼一心想脫離候府,真正過上了,才發現,原來自己當家作主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

她,似乎有那麼一點理解了。

舒沫淡淡地道:“我從不爲還未發生的事情,預先煩惱。”

“可小姐不是常說,有備無患嗎?”立夏不服氣地反駁:“我覺得老爺應該是有這種想法的,小姐早做籌謀,有什麼不對?”

“呵呵~”舒沫輕笑,擡眸覷她:“你這丫頭,幾時變得口齒這般伶俐?”

“這不是跟小姐學的嘛~”立夏笑答。

舒沫斂了笑,輕輕地道:“放心吧,我不會回去的~”

立夏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小聲囁嚅:“可我,也不希望小姐真的跟西府徹底斷了聯繫。”

萬一老爺態度強硬,小姐犟起來,鬧得老爺下不來臺,只怕會把關係弄得更擰。

她當然不希望小姐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遇到事情全沒幫襯。

“不會斷的,”舒沫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二哥不是來了嗎?”

“這就好~”立夏至此,纔算真正安下心來。

舒沫根本沒把它當回事,滿心盤算着要給自己弄片花園。

原來打算把離莊子最近的水田改成花田,陳東知道後,直說可惜。

那可是上好的稻田,一年兩季可以打八—九石穀子,改了種花,實在是糟踐了!

指着院子周圍的空地說:“我讓大牛二虎抽空把這整一整,東家小姐喜歡種多少花都夠了。”

“這可不行,”舒沫看着那塊巴掌大的空地,笑着搖頭:“這裡最多隻能改個玻璃花房,要弄花圃,遠遠不夠。”

“東家小姐打算種多少花?”陳東隨口問。

舒沫側頭想了想,伸出一個巴掌:“第一年沒有經驗,先種個五畝試試,等時機成熟了再擴展,怎麼也得一二十畝的規模吧?”

陳東唬了一跳:“我滴個賊老天,那得多少人侍弄?”

花再漂亮,又不能吃,更不能賣錢,花那大力氣幹啥?

舒沫笑而不語。

陳東想了想:“小人倒有個主意,東家小姐看使不使得?”

“陳管事請說。”

“村東頭有塊荒地,因價格有些偏高,這幾年都沒賣出去。小姐若是不嫌棄,小人可以找村長商量,看能不能壓些價,把地盤下來。”

“那地有多大?”舒沫問。

“八——九畝的樣子。”

“地在什麼地方?”若是離莊子太遠了,怕不方便。到時砌房子的錢,恐怕比買地的錢還貴,倒不如廢了水田划算。

“就在咱莊子外不遠,出了大門往左走個半里地就到了。”

“你說的,就是莊子前面那塊草坡?”舒沫微怔。

陳東忙不迭地點頭:“小人說的,正是那片草坡。因坡上碎石多,坡又陡,整地太費事,種稻子又不方便灌水,一直也沒有人要。”

舒沫既只是種花,坡陡一點倒也無所謂。

瞧坡上那些雜草,沒有人侍弄,還不是一樣長得歡實?

在他心裡,花和雜草一樣,都是無用的東西,有泥就能長出來。

舒沫笑道:“若是那裡,只需在圍牆上另外打道角門就可進出,倒也方便。”

陳東見她問了半天,最重要的地價卻不問,不禁有些着急:“要七兩半一畝呢,上好的水田才二十五兩一畝,這卻有些貴了~”

若是放在別處,別說七兩半,三兩銀子也賣不出。只因這裡連着京城,地價就貴了。

“七兩半就七兩半,明天你到帳上支銀子,把事辦了吧。”

幾十兩銀子,就能圓她一個花園式山莊的夢,值!

“好吧~”陳東只得應了,心裡卻打定主意,要把價格壓到七兩一畝。

舒沫滿心歡喜,拉過山莊藍圖,迫不及待地把花圃添進去。

“不好了,不好了~”綠柳一路驚嚷着,也不稟報,掀開簾子就慌慌張張地衝進來。

舒沫手中的筆一歪,精心描繪的花圃毀於濃墨之下。

她心中微惱,捏了筆,冷聲喝叱:“慌什麼?”

她待下一慣溫和,鮮少疾言厲色,似這般冷聲斥責,已經算是很嚴厲了。

綠柳卻不管這些,滿臉煞白地嚷:“不好了,軍,軍爺來了?”

“哪裡來的軍爺,”舒沫按住驚訝,冷靜地問:“馮護院怎麼說的?”

“不清楚~”綠柳駭得話都說不清了,全身抖個不停:“馮護院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他們控制了!那些人都好可怕,一個個凶神惡煞地,不由分說往裡硬闖~”

“他們來了多少人?”舒沫越聽越覺得驚奇:“許媽和立夏呢?”

這裡可是天子腳下,就算再囂張,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擅闖民居。

“滿院子都是,黑壓壓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綠柳心魂懼碎,一個勁地搖頭。

她哪裡敢細看,發現不對掉頭就跑了!

舒沫也知她所知有限,再問也是白搭:“走,看看去~”

“不要!”綠柳拼命搖頭,死死地攀着門框:“我不出去!”

“行,”舒沫苦笑:“你就在這裡等着,我出去瞧瞧。”

“別~”綠柳怯生生地揪住她一片衣角:“那些軍爺個個如狼似虎,一看就不是講理的人。小姐……還是躲起來的好~”.

舒沫微微一笑:“躲不能解決問題。”

莊子只有這麼大,隨便一搜就找到了,若這些人真是衝她而來,躲在哪裡都不安全。而且,她也不可能扔下許媽和立夏,獨自逃生。

“看來,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熟悉而清冷的男聲,忽然在她身後響起,隱隱帶着點笑意。

舒沫太過驚訝,倏然轉身。

夏候燁依舊是一身玄色錦衣,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竟沒有戴面具!

身姿筆挺,峭拔俊挺地站在身後,雙目炯炯,雖含着淡淡的笑意,天生的那股冷厲氣質依舊顯露無疑。

“怎麼會是……你?”舒沫難掩訝異,喃喃低語。

“那麼,你以爲會是誰?”夏候燁邁開大步,幾步就到了書桌後,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反客爲主,居高臨下地瞧着她。

舒沫不吭聲,只驚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她也曾無數次揣測過面具下的這副尊容,會是何等的兇殘暴烈,或是滿臉橫肉。

眼前,是一張輪廓棱角分明的臉,深遂的雙眸似無波的古井,閃着神秘冷漠的光芒。眉宇之間,微顯出他的執着孤傲,冷冷高貴的氣質,與生俱來的王者威儀,即使帶了一絲微笑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中秋一別,可否安好?”夏候燁彎脣,勾了一抹嘲諷的微笑。

舒沫於是確定,他真的是睿王。

“綠柳,上茶。”她淡聲吩咐被他冷肅的氣場嚇得已變成化石的綠柳,藉機調整情緒。

綠柳睜着眼睛,一動不動。

“綠柳?”

“她好象嚇傻了~”夏候燁冷冷一笑,對此情形似是司空見慣,擡指隔空一點。

綠柳輕嚶一聲,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你,何苦嚇她?”舒沫苦笑,凝着地上的綠柳,彎腰拉了兩次竟是紋絲不動,只好作罷,擡起頭來看他。

“是她自己膽小。”夏候燁不屑一顧,半點沒有援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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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本王的女人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569

“小姐,小……”立夏尖銳而急促的聲音倏然響起,轉瞬消失。

舒沫變了臉色,立刻道:“別爲難她~”

夏候燁略有不滿:“這就沉不住氣了?”

印象中的她,應該更沉穩,更冷靜纔是。否則,他也不會挑中她來實行自己的計劃。

“有什麼事,放了立夏再說。”舒沫不理他,掀開簾子走了出去魁。

立夏被兩個侍衛打扮的男子反扭了手臂,架在肩上,正穿過庭院往前院走去。

“放開她!”舒沫冷聲喝叱。

兩名侍衛回過頭看着她的身後瀑。

夏候燁微微點了點頭,那兩人這才鬆開了對立夏的鉗制,同時抽走堵在她嘴裡的汗巾。

“小姐!”立夏飛奔過來,緊緊地抱住她,再也不肯撒手。

“許媽呢?”舒沫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在,前院,給人看着呢。”立夏心有餘悸,偷偷地瞄一眼只是站在身邊,就讓人感到寒氣森然的男子。

夏候燁只微微動了動眉毛,就嚇得立夏一個機靈,垂下頭再也不敢看他。

“陳管事和馮護院呢?”舒沫再問。

“都在前院。”

舒沫微微鬆口氣,轉過臉來看着夏候燁:“請問王爺,民女犯了大夏哪條律例,竟要如此大動干戈?勞動堂堂睿王,親自帶兵前來?”

夏候燁只覺十分好笑:“這就算大動干戈了?”

舒沫冷着臉:“不是大動干戈,難道還是以禮相待?”

院中侍衛,齊刷刷倒吸一口冷氣,看着舒沫的目光,已經象在看着一個死人。

夏候燁慢聲道:“懲戒奸佞,通常不需本王親自出馬。”

舒沫淡淡地道:“那王爺紆尊降貴,光臨寒舍,所爲何事?”

“你確定,”夏候燁擡起下巴,衝着院中的侍衛呶了呶嘴:“要在這裡談?”

舒沫咬了咬牙:“王爺,請~”

夏候燁滿意一笑,昂然返身入內,依舊坐了主位。

立夏亦步亦趨,不肯離舒沫半步,進了門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綠柳,越發驚駭,緊緊地攥着舒沫的手臂,唯恐一鬆她便消失了。

“先把綠柳擡出去,睡在地上會着涼。”舒沫輕聲道。

立夏握着綠柳的手,只覺觸手冰涼,抖得象風中的落葉,哪裡還使得半點力氣?

“來人~”低沉的男音,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

兩名侍者悄沒聲息地走了進來,將人擡了就走,其間竟未發出半點聲響。

舒沫恢復冷靜,淡聲吩咐立夏:“立夏,上茶。”

腦子裡,飛快地將事情捋了一遍。

睿王無詔不得入京,所以前幾次他與她相見,都是行蹤詭秘,以面具蒙臉,半夜三更,高來高去,遮人耳目。

可今天,他不但大白天來訪,還帶着侍衛,明刀明槍地闖進來。

這是否說明,他現在可以公然在京城露面了?

但,他是手握重兵,肩負着西北邊陲的安危大任的重臣,若無急事,皇帝怎會調他入京?

立夏神色驚惶,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白着一張臉出去了。

“此女忠心可佳,雖不堪重用,倒是可以勉強留在身邊。”夏候燁掃一眼立夏,淡淡地道。

他性子冷厲嚴苛,這樣的說詞,已經算是讚美了。

舒沫卻並不領情:“立夏爲人如何,我心裡有數,不需旁人置啄。”

夏候燁眸光一沉:“你似乎不歡迎本王?”

深知舒沫的脾氣,倒也沒有期待她對自己的到來表現得有多麼歡喜。

可是,已經與他有過親密接觸,又見了他的真面,反應如此冷淡,是不是太過份了些?

舒沫冷冷地擡眸,不鹹不淡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爺身份尊貴,自可率性而爲,哪裡輪到我等賤民說話?”

“本王,”夏候燁連碰幾個軟釘子,心下有些着惱,板着臉,硬梆梆地道:“分明跟你說過,還會再來!”

“幾時?”舒沫反問。

“中秋前一晚。”所以,他有事先通知,並非不請自來!

夏候燁咬牙。

他向來我行我素,不明白爲什麼要跟她解釋這麼多?

舒沫想了想,不禁瞠目:“這也算?”

從頭到尾,他只說了一句,鄉試後天開考。

就算她再聰明,也只能想到這次鄉試有問題,誰曉得竟然代表着鄉試後正式登門拜訪之意?

而他登門的方式,也實在是太過霸道了些!

帶着一堆侍衛拿着刀闖進來,把她的護院,管家,奶媽,丫頭……通通拿下再來說話。試問全天下,除了他,還有誰能幹出這種事?

“你自己蠢~”他冷冷地指責。

舒淙鄉試會否落第,是否因做弊而被除去秀才功名,終身免去科考資格,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會爲此巴巴地上門提醒?荒謬!

“你自己語焉不詳,態度曖昧又不說?”舒沫不服,怒而反詰。

“廢話少說,”夏候燁顯然不習慣被人這麼頂撞,臉色有點臭:“本王是來要你的承諾的。”

舒沫心有不甘:“先說好,作奸犯科,有違我做人準則的事,殺了我也不能幹!”

“做人準則?”夏候燁露了個趣味的表情:“你還有這種東西?”

他在一邊觀察她已久,從普濟寺發現闖進她禪房的他之後,她做的哪件事,是符合世人眼中的道德準則的?

在旁人看來,已足可死十遍而有餘的大事,她卻表現得若無其事,活得有滋有味。

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故意選擇激怒舒元琛,以達到被驅逐的目的?

舒沫笑了笑,冷冷地道:“只要是人,只要他還活在人羣當中,就一定有自己處世的準則。不能因爲跟別人不同,就否定它的存在。”

夏候燁點了點頭,做洗耳恭聽狀:“說來聽聽。”

“只可意會,無法言傳。”舒沫淡淡一句,將他堵死:“你且說你的條件,能做,自然二話不說;若是不能,打死也不會讓步。”

“哼哼!”夏候燁冷笑:“你當本王是傻子?”

沒有標準,那不論他說什麼,她豈不是都可以此爲由,加以拒絕?

舒沫也冷笑:“睿王手握重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莫非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個道理也不明白?若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何必非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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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被她拿話擠兌住,窒了一下,半晌才迸出一句:“本王幾時說過,非你不可?”.

舒沫略有些不耐:“不是更好!王爺隨時可以另請高明。”

夏候燁向來喜怒不形於顏色,最講究冷靜從容,而他與生俱來的比常人冷厲十分的氣質,加上常年征戰,身上染着的殺伐之氣,早已令人望而生畏。

平常根本不需要發火,只要拿眼輕輕一掃,就能令絕大多數人心生顫慄,臣服於他。

可惜,舒沫明顯不屬於“絕大多數”之中的人,竟不懼他的目光。

他終於惱羞成怒,一字一句地道:“舒沫,別挑戰本王的底線,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俊顏一沉,簡直象覆了一層寒霜,眼光森冷,兩顆烏黑的瞳仁,更象是冰珠子雕出來的,冷得可怕。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喚她,在冷厲肅殺之外,又帶着點怪異的親暱。

舒沫沒來由地生出心虛之感,竟不敢直視他,慌忙移開視線。

驟然間,房間裡靜到連呼吸聲都停了。

彷彿看不見的弦拉到至緊,下一刻就是天崩地裂。

也不知過了多久,舒沫終於輕輕地,情不情願地嘀咕一句:“好吧,你到底有什麼事?”

“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他輕描淡寫地道。

好象說的不是她的終身大事,而是“今天天氣真好”這樣普通的問候語!

“什麼?”舒沫的反應則有些木,愣了好久似乎也沒能理解他的話意。

夏候燁也不催促,只靜靜地看着她,等待她的決策。

盯着舒沫的眼睛卻顯得過份冷厲無情,閃爍着令人心悸和晦暗不明的幽幽冷光。

舒沫怔怔地看着他,纖細地食指伸出來,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最後再回到自己身上:“我,沒有聽錯吧?王爺剛纔,是在向我求婚?”

PS:嘿嘿,睿王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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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婚姻自主權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446

夏候燁薄脣一勾,挑出一抹輕蔑之色:“本王的字典裡,可沒有求字。”.

“那麼,就是命令了?”

夏候燁沉吟片刻,點頭:“雖不中,亦不遠,勉強算是吧。”

不要讓你生暖臉頰板反正,對他而言手段和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以什麼身份?”舒沫也不惱魁。

“呃?”夏候燁明顯一愣,隨即傲然道:“王爺的身份還不夠尊貴?”

舒沫搖頭:“民女愚昧,只知婚姻之事,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王爺定是挨不上了。難不成……”堂堂王爺,吃飽了撐的,學人做媒婆?

說到這裡,舒沫住口不語,望着他微微而笑瀑。

夏候燁微感詫異,仔細看她一眼,不象是在負氣說反話,緩了語氣,道:“若你想要舒元琛親口允婚,倒也不是難事。”

這事,倒是他想得不周到。

她雖是他見過最冷靜的女子,但父女天性,對父親的儒慕之情又豈是輕易可以割捨的?

何況,當初她在衆目睦睦之下,被舒元琛逐出家門,可謂顏面掃地。

如今可以嫁入王府,自然不肯放棄在父兄姐妹面前,揚眉吐氣的機會!

這是人之常情,倒是可以理解。

咦,這人是橡皮做的不成?針扎不出血,還故意扭曲她的話意!

舒沫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爺貴人事多,可能忘了:我已被舒元琛逐出家門,如今我的婚事,可輪不到他做主了。”

“只是個妾,難不成還要三媒六聘不成?”夏候燁俊顏一沉。

這女人,太過得寸進尺,給她三分顏色,竟想開染房!

“不需要。”舒沫心中冷笑,乾脆利落地搖頭。

嗬嗬,瞧瞧他那神氣勁!

以爲只要他肯娶,她就會感激涕零,顛顛地爬過去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淚?

呸!別說只是個妾,就算是睿王妃之位,老孃不爽,一樣不放在眼裡!

“那你到底要什麼?”夏候燁失去耐性。

“很簡單,”舒沫清冷一笑:“我要婚姻自主權。”

“婚姻自主權?”夏候燁詫異地看着她,以爲自己耳朵有問題:“那是個什麼東西?”

這幾個字拆開來,他都聽得懂,組合在一起,怎麼就變味了呢?

婚姻自主權,談何容易?

莫說他貴爲王爺,婚姻尚身不由己,就算是一國之君又如何?小小一名庶女,竟敢妄想要自己做主,擇選夫婿?不是妄言譫語是什麼!

“戀愛自由,婚姻自主。”舒沫態度謙卑,語氣強硬地道:“如果還不明白,我不妨說得更直白一點。我不拿婚姻開玩笑!王爺若執意要玩這種遊戲,不妨另請高明,請恕我不能奉陪!”

夏候燁實在太過驚訝,連憤怒都忘了:“若本王的理解沒有出錯,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感情,你就不打算成親,是嗎?”

舒沫笑了笑,冷聲揶揄:“話說到現在,總算勉強可以溝通了。”

“哈哈!”夏候燁縱聲大笑,笑聲直衝雲霄。

院裡院外,數百人驚得面無人色。

舒沫不發一語,靜靜地看着他。

他忽地斂了容,冷冷地道:“別告訴本王,你居然相信世上有所謂的狗屁愛情?”

舒沫甜美一笑:“啓稟王爺:民女從未放棄過對愛情的追求。”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美好的,用這句話來詮釋她對愛情的執念,或許最爲恰當。

上帝關了一道門,必定會再開一扇窗。

正因爲前世沒有得到,纔會用這樣的方法給予補償,不是嗎?

“你所謂的愛情,”夏候燁的眼神並不銳利,薄薄的,形狀姣好的脣上,帶着一抹殘留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尖刻之極:“就是在明公子和熠公子之間周—旋,在該穩坐相府二公子的正室之位;還是該忍一時之苦,先做康王王世子的妾,最終登上康親王妃的寶座之間苦惱取捨,彷徨不定?”

舒沫很認真地傾聽着,末了,淡淡地道:“到底是潛藏於京中,王爺的消息,似乎不太靈通呢!我知道的版本,要更全面些,王爺要不要聽聽看?”

她的言外之意,夏候燁當然懂,怔怔地看着她,倒是真的困惑了。

她不該是如此寡廉鮮恥之人,在聽到對她這樣的評價,就算不惱羞成怒,最少不該如此雲淡風輕得象個局外人。

“你也知道,自己被漏掉了?”舒沫冷笑:“眼下康親王正是年富力強之際,熠公子想要襲王位,最少還要再等三年五載。比不得王爺少年得意,獨攬大權。”

夏候燁蹙起眉:“既然不是對熠有意,爲何不肯接受本王的建議?”

舒沫態度凜然:“你的提議,觸到了我的底線。所以,答案是:不!”

“那麼,”他沉吟片刻,緩了語氣:“我們不談婚姻,只做交易。待事成之後,本王就放你自由。如何?”

“王爺聽不懂人話嗎?”舒沫終於失了耐性:“我不拿婚姻開玩笑!”

什麼叫事成?終點又在哪裡?

別人不會管她嫁進去的理由是什麼,只看到她嫁給他的事實!

穩賠不賺的買賣,她爲什麼要做?

“別忘了,”夏候燁也惱了:“你欠本王一個承諾!”

“要私章沒有,嫁入王府更不可能,”舒沫脖子一仰:“要命,倒是有一條,王爺隨時可以取走,我絕不皺下眉頭!”

夏候燁俊顏鐵青,低沉的聲音裡,有壓迫人心的力量:“既是寧死也不肯,本王也絕不勉強。總有一天,你會哭着來求本王!”

“放心,”舒沫傲然道:“就算真地走投無路,我也絕不會去求王爺!”

“好,很好!”夏候燁冷冷地睨着她:“且看你的傲氣,很撐多久!本王拭目以待!”

說罷,拂袖而去。

一屋子黑衣侍衛也如潮水般轉瞬間退得乾乾淨淨。

立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小姐,你沒事吧?”

舒沫沒有動,也沒有吭聲。

當時只被他輕乎傲慢的語氣激怒,便不顧一切地頂撞於他,態度強硬。

現在靜下心來一想,他分明是話裡有話。

他壓根就不相信感情,對她也就不存在男女之情。.

所以,要她嫁進王府,必是別有所圖。

她沒有沉住氣,更沒有深思他此舉背後的深意,一口回絕,以至觸怒了他。

夏候燁負氣而去,若是心胸狹窄一些,挾私報復的話,以她現在的力量,經不起他輕輕一擊。

哎,她實在是太沖動了一些。就算要拒絕,也該委婉一些,卑微一些,不是嗎?

立夏只當她怪自己借泡茶之機溜走,扔下她獨自面對那凶神惡煞的冷麪閻羅。

又見舒沫眼神呆滯,對自己視而不見,只當她是受了屈辱,登時又是懊惱,又是焦急,嚶嚶而泣:“都怪我……”

舒沫回過神,見立夏滿眼是淚地站在跟前,詫異地問:“哭什麼?”

“都是奴婢不好,未盡保護之責。”立夏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王爺了不起嗎?王爺就可以隨便闖入民宅,恃強凌弱嗎?”

舒沫見她聲淚俱下,覺得十分有趣,隨聲附和:“是呀,王爺有什麼了不起?咱們不怕他。”

立夏握緊了拳頭:“對,不怕他!大不了,進京告御狀去!”

“呵呵~”舒沫笑了:“雖然可惡了一點,倒也不至於要告御狀。”

何況,睿王是皇上的胞弟,她憑什麼告倒他?

立夏哪裡不明白以他們的力量想告睿王,不諦以卵擊石?

可以小姐的脾氣,要她啞巴吃黃連,嚥下這口氣,豈不要憋出病來?

她眼淚汪汪地看着舒沫:“可,實在是太委屈小姐了……”

舒沫失笑:“我倒沒什麼,受了委屈的,恐怕是睿王呢!”

“啊?”立夏腦子一下轉不過彎來,驚恐之極:“王爺受了委屈?”

對哦,王爺走時一臉慍怒,莫非,竟是小姐非禮了王爺?

一念及此,立夏不禁震愕地瞠大了眼睛,顫着手指着舒沫:“小姐,你,你……”

“我什麼我?”舒沫沒好氣地打掉她的手指,也不知是安慰立夏還是安慰自己:“頂撞他幾句而已,又不是死罪!難道還當真要我的命不成,犯不着嚇成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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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入宮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513

“熠,”邵惟明吊兒郎當地坐在書桌上:“爲查陳光中受賄案,不眠不休地忙了一個多月,如今太子也被流放了,是不是該休息幾天了?”.

“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夏候熠伏首案頭,閱着卷宗。

“嘿嘿,”邵惟明曲肘撞他一下:“每天看這些東西多無聊呀,帶上宇兒咱們摘梨去?”

“梨應該早賣光了吧?”夏候熠瞥他一眼,淡淡地道。

“不怕,還有柿子呢!”邵惟明很是得意:“除了柿子,還有蜜柚,我早打聽好了,一直到年底都有水果採摘。覽”

“哦,這麼清楚?”夏候熠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嘿嘿,這叫知己知彼。”

“自己去吧,我沒空。”夏候熠興趣缺缺,取了一卷新卷宗,展開痙。

“喂,”邵惟明啪地一掌按在卷宗上:“什麼意思?我把你當兄弟,你給我打官腔?”

夏候熠坐直了身體,微仰起頭看他::“去千樹莊而已,又不是龍潭虎穴,幹嘛一定要扯上我?別告訴我,這一個多月,你沒去過那?”

邵惟明嘻嘻而笑:“就是去得多了,沒借口了唄!”

“什麼時候,你追女人還要藉口?”夏候熠不客氣地嘲諷。

“錯!”邵惟明伸出一根手指,優雅地搖晃:“向來都是女人追着本公子跑,我只是享受着衆星拱月的感覺。沫沫,是我第一個主動追求的女子。”

“既然如此,”夏候熠輕垂眼睫,掩住心底那絲莫名涌出的情緒:“更不應該叫上我。”

“你真不想去?”邵惟明冷不丁彎下腰,湊到他跟前,兩人幾乎眼對着眼,銳利的目光直刺到他心裡去:“你,真的不喜歡沫沫?”

夏候熠心中咚地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仰,俊顏一沉,冷聲道:“不信就算了!”

“嘿嘿,”邵惟明盯着他看了半天,忽地笑了:“真不想去也行!把那兩本絕版醫書借我用用。我保證,書一到手,立刻走人。”

末了,怕他不承認,又加了一句:“就是那本針炙還是推拿的,我早看到了,你可不認帳!”

“我倒不知,你啥時對醫學感興趣了?”夏候熠冷聲揶揄。

感情這小子請人是假,要書纔是真?

東西到手,翻臉就不認人!

居然還好意思,跟他一口一個兄弟地嚷着?

“瞧不起我不是?”邵惟明將臉一板。

“又想借花獻佛,拿我的書賣人情,討好小七吧?”夏候熠淡淡地戳穿他。

“討厭,”邵惟明捏着嗓子,腰身一扭,順勢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既然都知道,幹嘛講出來,害人家沒有面子?”

夏候熠長腿一伸,腳尖在桌沿上輕輕一碰,連人帶椅平移了一丈多:“你惡不噁心?”

“嫌惡心,你就趕緊給我把書找出來。”邵惟明一副吃定了他的拽樣:“不然,我賴在這裡不走了!”

夏候熠未置可否,淡淡提醒:“需知醫學博大精深,涉獵極廣。你確定,這二本醫書,真是小七感興趣的術科?”

邵惟明翻着白眼想了許久,也沒想起舒沫啥時跟他提過自己對醫學哪個方面有興趣?

於是,他大咧咧地道:“管它呢!我反正只要有個藉口進門就成。她若是不喜歡,正好,下次有機會再跑一趟!”

夏候熠頓感啼笑皆非:“你公子明向來率性而爲,似匹不羈的野馬,爲何在小七總是面前束手縛腳?”

邵惟明一怔,半晌才慢慢道:“沫沫,跟別人不一樣。我,不想惹她不高興,更不希望令她反感。”

“篤篤~”門扉輕響,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進來~”

“城外有密報。”高山推門而入,呈了一根小竹筒。

夏候熠接過,取出裡面的小紙條,展開一瞧,面上未動聲色,眸光卻微微一沉。

“什麼事?”邵惟明跳下桌子,走過去瞧。

“睿王進京了。”夏候熠面色凝重,將紙條遞給他。

“他來便來了,有什麼稀奇?”邵惟明不以爲然。

“半年前,我就接獲密報,睿王帶着二千精騎,離開封地,秘密前往京城。”夏候熠輕輕地道:“可是,那二千人馬,卻在京城附近神秘消失了。半年來,派了無數批神機營的密探,也沒找出他的下落。”

“那他今天主動出現了?”邵惟明若有所思:“難不成,京城有變?”

“不可能。”夏候熠斬釘截鐵地道:“京城光禁軍就有十萬,再加附近幾個州縣的駐兵,巡城衙役數萬,若再加上父王麾下的數萬鐵甲軍,一聲令下,只需半日便可齊集京師。區區二千精兵,能掀起什麼大浪?”

他能大搖大擺地入京,顯然奉了皇帝的詔書而來。

最近幾個月,借陳中光案入手,皇上幾乎將陳皇后的孃家勢力剷除得一乾二淨。

這些,既可理解爲皇上在大刀闊斧整飭吏治,亦可說是爲太子的繼任者掃除障礙。

朝堂上,大臣們人人自危,唯恐與前太子扯上任何關係。

種種跡象,無不顯示着皇帝要改變外戚當權的局面的決心。

另一方面,皇帝年事已高,他也聽過皇上龍體違和的傳聞。

新舊權力地交替是必然的趨勢。

前太子既廢,必然得另立新太子。

然,天威難測,沒有人知道皇上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屬意的太子人選是誰?

所有人都在揣測聖意,在聖意未明之前,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滿朝文武,沒有一人上書皇上,提名誰爲下一任的太子。

在這種敏感時刻,睿王的高調進京,不能不讓人對他的動機,心生警惕。

他手裡握着大夏皇朝近一半的兵馬,他的意願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着這個國家未來的儲君的人選,更是大夏能否長治久安的保證。

睿王,究竟是要擁兵自立,乘亂奪取皇位;還是要立場鮮明地站在某位皇子的背後,支持他登上太子之位?

“那可不一定!”邵惟明偏要與他擡槓:“不是說他來了大半年?這麼長的時間,說不定十萬禁軍,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他的手中!”

夏候熠冷冷地覷着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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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流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又有密報。”.

夏候熠住了口,接過密報一瞧,心臟立刻怦怦狂跳了起來。

“我看看~”邵惟明見他神色不對,一把將密報搶了過來,慢條斯理地念,邊念邊笑:“睿王領二百親衛,親赴月溪村。不就是二千精兵嘛,瞧你那緊張……”

“等等!”他猛地擡起頭,望向夏候熠:“月溪村?那不是沫沫住的地方嘛!他跑那裡做什麼?”

夏候熠沒有吭聲,面上陰晴不定。

“該死!”邵惟明一跺腳,掉頭就跑。

“明公子~”張準剛好進門,差點跟他撞個滿懷。

“滾開!”邵惟明一掌將他推開。

張準毫無防備,被他推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

“醫書不要了?”夏候熠從窗戶裡探出頭,叫住他。

“要,給我留着,下次再來拿!”邵惟明頭也不回,撥腿飛奔。

張準望着他的背影詫異地道:“他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呀?”

夏候熠看着他手中的竹筒:“又有新消息?”

“是~”張準這才記起來意,恭敬地把手中的竹筒呈了上去:“剛收到的密報。”

高山見夏候熠半天沒有吭聲,不覺心生好奇:“睿王又幹啥好事了?”

“沒有,”夏候熠搖了搖頭,面色很是難看:“睿王入宮了。”

從夏候燁率軍踏入京師,再到千樹山莊拜訪,最後入宮面聖,三個環節最少間隔了三個時辰。可密報呈上來,前後卻不到一刻鐘。

顯然,神機營的密探,比睿王的動作,慢了不止一拍兩拍。

而神機營歸他掌管,這等於是再次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

他幾乎已經看到,夏候燁臉上掛着的那副唯我獨尊,睥睨天下的驕橫表情。

張準神色尷尬,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打算怎麼辦?”

夏候熠很快恢復了冷靜,淡淡地道:“睿王遠道而來,豈能慢待?更衣,我要進宮。”

“是!”

高山應聲而去,取了朝服過來,服侍他穿戴齊整,進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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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只能選一個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560

夏候熠趕到宮中,夏候燁已經結束了面聖,轉道去了坤寧宮。

皇上和睿王在御書房裡只會晤了短短半個小時,據在一旁侍候的內侍說,聊的全都是些家常,半句朝政也未曾涉及。

異常寧靜而詳和的氣氛,爲睿王的此次進京,增添了濃濃的神秘感。

夏候熠越發加深了自己的懷疑:滿朝文武忙着揣測聖意的時候,這對兄弟早已瞞天過海,在暗中達成了某種協議!

所以,纔會對時隔數年的這次會面表現得如此的淡定,同時又表現出了高度的默契感覽。

內侍自御書房裡出來,歉然地道:“皇上剛見過睿王,龍體有些不適,世子爺若無要事,還請擇日再來。”

夏候熠心中一驚,忙問:“皇上龍體欠安,可有宣太醫?”

莫非傳聞屬實,皇上的確聖體違和,所以纔會急召睿王入京痙?

可,若真是如此,更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因一點小事廢黜太子,搞得朝廷大亂,金鑾殿上人心惶惶呀!

“皇上只是有些睏乏,剛纔已經歇下了。”

“那就好~”夏候熠點了點頭,轉身退走。

“公子,”張準拿不定主意:“咱們是回府,還是……也跟去坤寧宮?”

誰都知道,夏候宇入宮,一直跟陳皇后住在坤寧宮。

睿王挑在陳皇后失勢的時機去拜見她,明顯是衝着夏候宇去的。

“你是想說,睿王去坤寧宮看宇兒,咱們跟着湊什麼熱鬧吧?”夏候熠瞧他一眼,淡淡地問。

“嘿嘿~”張準被他一語道破心事,摸着頭不好意思地笑。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拍馬屁的呢!”張辰一臉鄙夷地瞪視着他。

人家還沒得勢呢,就巴巴地想着巴結!

“你什麼意思?”張準拉長了臉。

“什麼意思,你心裡明白!”張辰將頭一仰,鼻孔朝天。

張準氣得不得了,提高了聲音嚷:“我是可憐宇小公爺!小小年紀離了父母,隔了五年好不容易纔見一回親爹!下次想見,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張辰一呆,訕訕地道:“別顯得就你是個人!小公爺誰不心疼?可睿王是什麼身份?他的家務事,哪裡輪得到咱們操心!”

“行了,”夏候熠低聲道:“這可是在宮裡。”

兩個人這才閉了嘴,退到他身後。

夏候熠負着雙手,在御花園中悠閒地踱着步子:“月餘未至,想不到山茶竟開得這樣好了。”

不料他竟有閒情賞花,張辰和張準不禁面面相覷。

夏候熠微微一笑,伸手摘了一朵在手中把玩:“就不知這是什麼品種?”

“三少夫人最喜歡山茶,”張辰笑道:“若是她在,必定是識得的。”

聽他提到李素心,夏候熠的心一沉,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舒沫。

進而又想起了她那個“熊掌和砒霜”的理論,沒來由的生出幾分不快。

“不如,摘一束帶回府去給三少夫人插瓶?她一準高興。”張準提議。

夏候熠眸光微沉,隨即若無其事地道:“要看山茶,家中就有不少,何必定要從御花園中摘取,惹人非議?”

張準碰了個釘子,有些訕訕的。

“公子在這裡賞花,我去坤寧宮打聽一下消息。”張辰最會察言觀色,見夏候熠心緒不寧,忙找了個藉口溜走。

他急匆匆趕往坤寧宮,結果半道上竟然跟夏候燁迎面碰上,同行的還有夏候宇。

他一改平日刁鑽跋扈的性子,垂眉斂目,老老實實地跟在夏候燁的身後,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樣。

張辰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竟忘了避讓,直挺挺地擋在路中。

“大膽!”巴圖喝道:“來者何人,見了睿王還不跪拜,擋在路中意欲何爲?”

“末將張辰,參見睿王爺。”張辰一驚,低單膝跪地,抱拳施禮。

夏候燁掃他一眼,冷冷地問:“你是哪個營的,怎麼不在崗位,到處亂跑?”

“末將並非禁軍,乃康親王麾下鐵甲軍千總……”

“父王,”夏候宇小聲道:“他是三叔的近身侍衛。”

“哦,”夏候燁含笑看他一眼:“熠公子進宮來了?”

他明明在笑,不知爲何,張辰只覺那雙幽黑的眸子裡射出的光芒,寒徹心底。

“是~”

“在御書房與皇兄商談要事?”夏候燁再問。

“皇上已經歇下,”張辰猶豫一下,照實回道:“公子此刻在御花園。”

“數年不見,他倒是越發好雅興了。”夏候燁淡聲道。

“三叔是全大夏最儒雅的將軍,又是文士裡最英氣的。”夏候宇的眼裡,閃着崇拜的光芒。

夏候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聽起來,你很喜歡那小子?”

夏候宇仰頭看着他,轉動烏黑的眸子,天真地問:“不可以嗎?”

“比父王更喜歡?”夏候燁再問。

夏候宇眨了眨眼睛,狡猾地答:“兩個一樣喜歡,不行嗎?”

“不行。”夏候燁搖了搖頭,語氣嚴肅,臉上半點笑容也無:“二個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明明是逗弄孩子的戲語,可從他嘴裡出來,硬生生多了幾分殺伐之氣。

彷彿,只要一個行差踏錯,當場有人要人頭落地。

張辰一驚,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忙搶着答道:“父子天倫,小公爺自然更喜歡王爺。”

睿王似乎話裡有話,難不成,他要擺開架式與公子一爭高下?

可是,康親王府世代擔負着皇城的安危,與睿王並無直接的利益衝突呀!

爲何他一上來,就挑撥夏候宇和公子的關係?

“本王沒問你。”夏候燁冷眼掃過。

張辰嚇得一縮脖子,大氣也不敢吭。

再偷眼一瞧,巴圖幾個倒是神色自若,彷彿無事人一般。

他不禁暗暗咋舌:張準總是抱怨自家公子性格過於內斂,喜怒哀樂很難形於顏色,辦起事來,常常要揣測半天,不好侍候。

真應該讓他見見睿王,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難侍候?纔會明白,是前世燒了高香,遇到這樣好的主子!

夏候宇咬着嘴脣,大大的眼睛裡含着淚花:“若父王堅持,宇兒只能兩個都不選。”

“爲什麼?”夏候燁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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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宇小手握成拳頭,也不假哭了,仰了頭,不閃不避地瞧着夏候燁,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道:“宇兒在京的這五年裡,巴結奉迎的一堆。唯有三叔是真心疼愛宇兒,若沒有他宇兒不會過得這般快活。可宇兒若拋下父王選擇三叔,就會成爲不孝之人,必非三叔所願。左右都是難,不如兩個都不要。”.

張辰越聽越是苦不堪言,恨不能衝過去,把那張侃侃而談的小嘴給堵上!

這小祖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他是夏候燁的兒子,睿王府的小公爺,頂撞了他也不虞處罰,可別連累他們這些人,無辜受累呀!

“好,很好!”豈料,夏候燁聽了這番可稱大逆的話,居然面露歡顏,縱聲大笑:“不愧是我夏候燁的兒子!”

“父王?”夏候宇本來拼了受他一頓責罰,不料竟得了表揚,滿眼都是茫然:“你,不怪我?”

他雖說兩個都不選,事實上等於已選了夏候熠,他竟不怒?

巴圖幾個相視,微微一笑。

夏候燁伸出手臂,大掌輕輕落在他的肩上:“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恩怨分明!父王逼你選擇,本就無理。你能明辨是非,不盲從,父王只會高興,又怎會怪你?”

張辰這才知道,他只是測試夏候宇的品性,悄然鬆了口氣。

這人,考查兒子的爲人,竟然也是如此另類!嚇得人心臟都快停了!

夏候宇到底是孩子,稱讚了幾句,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那,父王可否向皇帝伯伯說幾句情,讓我搬到康親王府去住?”

“宮裡住得不開心?”夏候燁問。

“不是,”夏候宇搖頭:“我更喜歡三叔,而且明叔叔也會常常帶我出去玩。”

“哦,”夏候燁笑:“常去哪裡?”

“前些日子,帶我去了郊外摘梨。”

“你喜歡梨?”

夏候宇撇了撇嘴:“明叔叔喜歡那個莊子的女主人,想要娶她做媳婦,拿着我當藉口,這纔去的。不過,摘梨倒也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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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咒發誓行不通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481

夏候燁眉一挑,冷聲道:“本王早聽說公子明風流俊雅,慣於遊戲花叢,不想竟多情至此。怎麼邵相也不管他,由得他胡鬧嗎?”雪箭借個娃呈

最後一句,卻是衝着張辰問的。

張辰神色尷尬,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夏候熠參見王爺。”清雅的男音倏然響起。

衆人循聲回頭,夏候熠一身白衣,穿花拂柳而來覽。

張辰喜出望外,一個箭步躥回到夏候熠的身邊:“公子~”

“數年不見,世子風彩更勝從前。”夏候燁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絲嘲諷。

夏候熠微微一笑:“比不得王爺氣宇不凡。痙”

“三叔!”夏候宇見了他,很是歡喜。

若是往日,早猴子似地衝到他懷裡,上躥下跳。礙着夏候燁在身邊,卻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是眸光湛然,掩不住儒慕之情。

“成天嚷着要見父王,今日可算是遂了你的心願了!”夏候熠彎了腰,笑着調侃。

“本王看來,他見了世子,可比見到本王要歡喜得多。”夏候燁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王爺上次離京時,宇兒才三歲。”夏候熠神色自若:“一別五年,再相見難免生疏。但父子天性卻瞞不得人,過個二三日,哪裡還會認得我?”

“是嗎?”夏候燁不動聲色:“原來你竟是這般看待宇兒。”

夏候宇面上陣青陣白,猛地推了夏候熠一把,大聲道:“我纔不會呢!”言罷,轉身飛跑。

“小公爺!”唬得一旁侍候的巴音和巴圖拔腿就追。

可這小霸王在宮裡住了五年,地形早已爛熟,那兩個在宮裡一不敢施展輕功,二怕大聲嚷嚷會驚了哪位娘娘,束手縛腳的,一眨眼的功夫,哪裡還有他的人影?

“王爺?”兩個人頓時手足無措,回過頭來看着夏候燁。

夏候熠沒料到一句客氣話,夏候宇竟發這麼大的脾氣,微微一怔:“張準,去把宇兒帶來。”

“不用,”夏候燁冷聲道:“等他氣消了,命宮中內侍他送往睿王府便可。”

“也好,”夏候熠點頭:“這小子氣大,這會就是追到了人,除非打暈了,是絕帶不走的。”

“哼!”夏候燁冷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如此狹隘,豈是做大事之人?”

夏候熠忙道:“不過是孩子心性罷了,怎見得就是狹隘了?再說,宇兒聰明伶俐,王爺大可慢慢教他。”

張準一聽,壞了!

宇少爺被聖上軟禁在宮中,押爲人質,世人誰不知道?

公子平日最爲機敏,今日怎麼傻了?

竟要睿王親自教導宇兒,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拿着刀子戳他的心嗎?

“教?”夏候燁冷笑一聲:“本王遠在幽州,數年才謀一面,如何教他?”

“若我料得不錯,”夏候熠卻似胸有成竹,微微一笑:“睿王此次進京,是要長住。”

若睿王繼了大統自不必言,就算他甘做綠葉,爲新太子輔政助勢,也是必需在京城定居的。

他輕輕巧巧一句話,恰似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巨石,掀起洶涌的波浪。

張辰,張準,就連巴音和巴圖都大吃一驚,面露驚疑之色。

“哦?”夏候燁未置可否:“何以見得?”

“倒也沒有憑據,不過是胡亂揣測而已。”夏候熠不疾不緩地道:“只不知,猜得準不準?”

“哈哈哈,”夏候燁忽地縱聲大笑,似乎頗爲欣慰:“世子果然聰穎,皇兄沒有看錯人。”

這話,等於是承認要長住京城了。

夏候熠神色平靜,笑而不語,心中卻是波瀾萬丈。

看樣子,睿王是打算留在京師輔助太子,確保新舊權力交替的平穩進行了。

這麼說來,皇上龍體欠佳一說,不僅並非空穴來風,相反可能情況比傳聞要糟糕得多。纔會不遠萬里,急召睿王入京。

只是,皇上不惜借一場科考舞弊入手,先黜了太子之位;再動手鏟除陳皇后孃家的勢力,打壓外戚之權;甚至不惜調了睿王入京保駕。

這位繼任太子,必定是勢單力孤之人。

縱觀六位皇子,唯有四皇子的生母早逝,且出身寒微,沒有半分外戚可助。

莫非,皇上竟是要立四皇子爲新太子?

可,這位四皇子雖說頗有才幹,朝中素有賢名,但因出身低微,爲人十分低調,平日深入簡出,恪守本份,從不與朝中大臣結交,見誰都是客客氣氣。

莫說遠在幽州的睿王,就是皇上一年中也難得召見他一次。

怎麼就得了皇上和睿王的青眼,聯手保他登基呢?

夏候燁淡淡地道:“本王倉促而來,手裡千頭萬緒,別情既已敘過,暫且別過。待府中事了,得了空閒,定當設宴相邀,以謝世子愛惜宇兒之心。”

“王爺言重了~”夏候熠忙道:“宇兒活潑可愛,又叫我一聲三叔,疼愛他是應該的。倒是王爺鎮守邊關,爲國事櫛風沐雨,該是小弟爲王爺接風洗塵纔對。”

“答謝也好,洗塵也罷,都是後話,再會!”夏候燁哈哈一笑,帶了侍從揚長而去。

“恭送王爺~”

夏候熠望着遠處那道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微一沉吟,招了張辰過來:“去,查一下最近四皇子在做些什麼,與什麼人接觸過,越詳細越好。”

“公子?”張辰頓覺莫名:“好端端的,查他做什麼?”

“還不快去?”夏候熠俊顏一沉。

“是!”張辰不敢再問,急匆匆地走了。

*******

舒沫歪在迎枕上,手裡拿着一卷書,眼睛卻瞪着窗外。

自夏候燁突然而來,給她扔了一顆炸彈,臨走丟了句警告又倏乎而去後,她的心中就象揣了只兔子,開始惴惴不安。

她有一種預感,風和日麗的日子或許已經結束,接下來該是狂風驟雨了。

對手如果是夏候熠這種溫雅的男子,或許還不足爲懼。

但睿王是標準的軍人,爲達目的,將會不擇手段。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棄了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農莊,賣掉所有的產業,帶着銀兩另外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重新開始?

可是,在這男權夫權至上的古代,哪裡又有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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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如果睿王不主動放棄,就算她逃到天邊,也難逃他的爪牙。

她也想過,乾脆包袱款款,投奔赫連俊馳去。

但赫連俊馳野心勃勃,明顯不會滿足於偏安塞外一隅,肯定要逐鹿中原的!

這卻與她理想中的田園生活背道而馳,若是他到時再挾迫她利用現代的知識,助他上位,她這輩子豈不是都要疲於奔命?

思來想去,天下之大,竟無她立足之地!

“小姐~”正心煩意亂之機,立夏掀簾而入:“明公子來了。”

“他來做什麼?”舒沫不耐煩地道:“就說我睡了,不見!”

“這……”立夏神色尷尬。

“沫沫~”邵惟明不請自入,一臉委屈地道:“你未免太無情了吧?我可是聽說睿王領兵入了千樹莊,丟下一切事物,不顧一切地來看你,你竟將我拒之門外!”

舒沫急忙坐直了身體,瞪了立夏一眼。

怎麼搞的,人都到了門外了纔來稟報?

立夏很是委屈。

他可是相府公子,我有什麼辦法攔他?

“你別瞪她,”邵惟明看一眼舒沫,恨恨地道:“是我自作主張,硬要跟來。”

“你還好意思說?”舒沫沒好氣地道:“擅闖女子閨房,又不是什麼體面事!”

“嘿嘿~”邵惟明被她一訓,自知理虧,嘻皮笑臉地捱過來:“立夏不是先進來通報了嘛?再說了,這裡又沒有外人在,何必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邵公子~”舒沫冷着臉:“你是不是覺着我一個女子頂着門戶在這農莊裡過着,就好欺侮,可以隨意輕踐?”

“咦?”邵惟明見她惱了,忙舉起手發誓:“你這是什麼話?我不過天生愛說笑了些,哪裡就是輕看你了?我發誓,我邵惟明這輩子還從沒對哪個女人象你這般敬重!若有半字虛詞,定遭天打五雷轟!”

“得~”舒沫打斷他:“賭咒發誓那一套在我這裡行不通,留着騙小姑娘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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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我喜歡你!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19 本章字數:4427

邵惟明“哧”地笑出聲來:“嗬!這話說的,好象你有多老似的?”.

舒沫神色自若:“經歷了這麼多事,想不老都不成。”

“沫沫~”邵惟明眼裡閃過憐惜,輕聲道:“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吃點苦倒沒啥~”舒沫坦言:“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不想再惹起什麼風波。這破房子,小身板也再經不起折騰。所以,拜託別再給我添麻煩,行嗎?”

邵惟明心裡頗不是滋味:“原來,你一直當我是麻煩?魁”

他以爲,可以爲她遮風擋雨。卻不料,她只看成是累贅!

“我知道,”舒沫歉然地看着他,委婉地道:“公子心善,看我處境艱難,想幫一把。但人言可畏,公子一片熱誠,心懷坦蕩;可旁人瞧着,未必會這樣想。我聽幾句閒言倒沒什麼要緊,卻不想連累公子污了名聲。”

邵惟明頓時滿面通紅,只覺心裡發苦,張了張嘴,竟找不到反駁的話瀑。

他遊戲花叢最初只是掩人耳目,爲了消掉大哥的疑忌之心,不得已醉臥花叢,給自己塗上一層浪蕩子的僞裝色,卻不料久而久之,竟成了習慣。

且,他自問人品高潔,風流而不下流。

他向來認爲,人無高下之分。即使是青樓楚館的女子,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

因此,鎮日在花叢裡流連,惜花憐花,從未敢對誰懷有輕賤之心。

可是,他卻忘了。

舒沫並不是青樓楚館的女子。

她總是不斷地給他驚喜,幾乎每見一次,都會展現不同的風貌,讓他身不由己,一步步向她靠近。

跟她在一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開心快活。

所以,他找着各種各樣的藉口,一次又一次地往她身邊跑,只要見到她,那顆動盪不安的心就奇異地安定下來。

卻從沒想過,會不會給她帶來不便,甚至會陷她於不利?

他公子明風流也不是一天二天,好好一個姑娘家,整天跟他混在一起,能落個啥好名聲?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立夏見他一言不發,一張俊顏紅一陣白一陣又青一陣,心裡早不落忍,輕輕拽着舒沫的衣袖,示意她給個臺階下。

舒沫視而不見,端起茶杯,輕聲卻堅決地道:“公子,請回吧。”

“沫沫!”邵惟明不退反進,忽地上前一步,將她端着茶杯的手握在掌中。

舒沫吃了一驚,沒好氣地喝道:“還不快放手?讓人瞧見,成什麼樣子?”

“立夏,”纖纖玉手握在手裡,柔若無骨,邵惟明早已心猿意馬,哪裡肯放:“我有些話要對沫沫說,你且迴避一下,好不好?”

“呀~”立夏羞得滿面通紅,急急站起來往外就走。

“不許走!”舒沫喝道。

立夏停步,不知所措地望着兩人。

“好立夏,”邵惟明轉過頭,烏黑清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裡面波光粼粼,彷彿下一秒就要滴出水來:“你且幫我一回,我永世不忘你的恩慧,嗯?”

立夏哪裡見過這個,當場膝蓋發軟,腦袋短路,僅剩的一點理智,用於點頭,轉身暈乎乎地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舒沫瞧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到他低柔溫軟的嗓子。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聲音說話,不覺苦笑。

這傢伙,難怪號稱京城第一風流多情種!

光是一把嗓子,就可以做妖!

“行了,”舒沫嘆口氣,淡聲提醒:“這回如了你的意,可以放開我再說話了吧?”

邵惟明嘻嘻一笑:“這麼拉着手說話,也不錯。”

“那麼,”舒沫也不掙扎,只森然一笑:“你一定也不介意,被開水燙啦?”

“嗯?”邵惟明沉浸在與佳人親密接觸的喜悅中,思維明顯滯後。

舒沫手一傾,滿杯熱茶盡數倒在他的手腕上。

“啊~~~”冷不防被熱茶這麼一燙,邵惟明慘叫一聲,誇張地跳着腳,捂住被燙的手腕,衝着她直着喉嚨叫喚:“你謀殺呀!”

舒沫得回自由,將空茶杯輕輕擱在桌上:“公子定然長命百歲,哪有這麼容易死?”

“那是,”邵惟明很是得意:“好人有好報……”

斜眼一瞧,舒沫笑吟吟地看着他,眼裡有促狹的光芒一閃而逝。

邵惟明猛地醒悟過來,哇哇直叫:“好呀,你居然拐着彎罵我是禍害?”

舒沫抿着嘴,笑而不語。

“沫沫~”邵惟明瞧得怦然心動,孟浪的話衝口而出:“我喜歡你!”

“別說傻話了~”舒沫皺眉。

“我未婚,你未嫁,男歡女愛很正常,哪裡傻?”邵惟明不服氣。

舒沫斂起笑容,淡淡地道:“公子再拿我開玩笑,我可翻臉了!”

“誰跟你開玩笑?”邵惟明一臉嚴肅:“這是近五年來,我說過的最正經的一句話!絕對發自內心,沒有半字虛言!”

“多謝公子擡愛,”舒沫態度冷淡:“可惜,舒沫福薄,恐消受不起。”

“別跟我玩虛的!”邵惟明有些不高興:“熠成過親,在你眼裡是砒霜;可我家世一流,尚未娶親,分明是上好的熊掌,爲什麼不要?”

“按你的邏輯,”舒沫只覺好笑,面上的表情不免凌厲了幾分:“只要家世一流,尚未成親的男人,我都可以嫁,又何必非你不可呢?”

“沫沫,我是真心的!”邵惟明急了,捶着自己的胸口:“要不要拿刀,剖出來給你看?”

“呵呵~”舒沫笑了:“公子的心臟可真強大,隨便剖給人看,剖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活蹦亂跳,佩服,佩服!”

“……”邵惟明被她噎得俊顏通紅,半晌無詞以對。

這一刻,他忽然痛恨起自己風流倜儻的名聲,給他的情路,憑添了幾許風波!

“我還有些帳本要看,公子若無別的事,還是請……”舒沫悠悠然地起身,擺出送客的架式。

“沫沫!”邵惟明急促地叫住她:“你且開出條件來,要什麼樣的男人,你才肯嫁?”

“哦?”舒沫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地反問:“在公子眼裡,一段美滿的婚姻需要什麼條件?”

邵惟明倒也機靈,立刻聽出她心有不滿,誠摯地道:“是我表達不清,我的意思是,我有哪些不足,指出來,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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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其實很簡單。”舒沫嘆了口氣:“只可惜,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最簡單的,往往是最難得到的。”.

“別瞧不起人!”邵惟明固執地請求:“你都不說,怎見得我一定做不到?”

舒沫微帶憐憫地看着他,輕輕地道:“無它,唯一生一世一雙人爾。”

他生於富貴,長於榮華,這種貧苦人家極爲平常的夫妻相處模式,於他,卻是天方夜譚。

邵惟明面上發燒,這次徹底說不出話來。

舒沫的確好,但是否好到有資格讓他爲了一朵花,放棄整座花園,卻有待商榷!

更何況,擺在面前的現實,舒沫就算還是永安候的侄小姐,要嫁他做正室也算是高攀,便多費些口舌也還勉強辦得到;

可她如今被逐出舒家,自立門戶,要他說服父母,迎娶舒沫入門,已是難於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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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不許他娶妾,獨寵她一人,恐怕連他都會被逐出家門!

舒沫微微一笑,放緩了語氣:“回去吧,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邵惟明緊緊盯着地面,用讓人不得不用神聆聽的凝重語氣,低聲道:“如果,如果我說,要爲你斷……”

那個“斷”字,彷彿哽在喉間,吐出一半,另一半含在嘴裡,帶着無盡的餘音,藏着說不清的意思。

“嗯?”舒沫揚起眉,靜候他的下文。

邵惟明試了幾次,可那句“爲你斷了所有桃花,相伴一生”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這些年來,從最初的被動,到如今的主動,有事沒事總喜歡往風月場中跑。

早習慣了“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逍遙日子。

只要一想到,與家中絕裂的後果,是他必需一肩挑起生活的重擔,鎮日盤算着柴米油鹽,爲十兩百兩銀子操碎了心,愁白了頭……

他,頓時沒了勇氣。

跺了跺腳,轉身離去:“我,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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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公子綜合症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462

日子平淡如水地流過,轉眼到了十一月。

邵惟明仍然找着各種各樣的藉口來千樹莊,有時是獨自來,有時拉了夏候熠做陪。

偶爾,夏候燁也會來。

他總是黑着臉,腰桿筆直地獨自坐在院子裡,滿臉不耐煩地等夏候宇玩夠了從山上回來,象是誰都欠他一千兩銀子不還。

乍一看,除了多一個人,其餘跟往常也沒什麼不同魁。

立夏敏感地發覺,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人多的地方,邵惟明一如既往地嘻皮笑臉,口沒遮攔。

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他會變得很安靜,或是若有所思,或是望着舒沫的身影發呆瀑。

臉上的表情極爲複雜,立夏不敢細瞧,也就辯不分明,只知道混在一起,象是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而他看着舒沫的眼神更是十分矛盾,熱烈如火卻又黯然失色。

瞧得立夏膽顫心驚,終於忍不住,偷偷向舒沫打聽:明公子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舒沫漫不經心地答:“不過是貴公子綜合症暴發罷了,過段時間就會好。”

“貴公子綜合症,那是什麼東西?”冷不防,清亮的童音從窗前飄了過來。

舒沫急忙閉了嘴,夏候宇也候了一會,聽不到回答,很不滿意地皺起兩道漂亮的眉毛,咚咚咚幾步跑到門前,怦地一腳踢開—房門。

巨大的撞擊聲,令舒沫微微蹙了眉,放了捧在掌中的茶杯,望向來人。

夏候宇衝進裡間,叉着腰,不滿地瞪着舒沫:“本公子問你話呢!什麼叫貴公子綜合症?”

窗外,依稀傳來侍衛慌亂地呼喊聲:“小公爺,你慢點跑……”

這小祖宗一大早就跟着邵惟明過來,沒想到剛進門,這雪就紛紛揚揚地下起來了,可他還非要鬧着吃柚子。

倉庫裡存着的不滿意,非要現摘的,侍衛摘的還不行,嫌他們臭!

邵惟明拗不過他,只好冒着雪親自上山。

“小公爺!”立夏見他一頭一臉的雪,遇着房中的熱氣,正化了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唬了一跳,急忙拿了乾的帕子過去:“快來擦擦,着了涼可了不得!”

“滾!”夏候宇一把將帕子揭了扔在她臉上。

舒沫瞭然。

瞧他的樣子,準是天雪路滑,被邵惟明趕下山來了,動了動眉毛:“呶,小公爺這樣就是標準的貴公子綜合症了。”

“你敢消遣小爺?”夏候宇拉長了臉。

“立夏,”舒沫啜了一口熱茶,慢悠悠地道:“拿鏡子給他瞧瞧。”

立夏哪裡真敢拿鏡子?尷尬地捏着帕子垂手站在一旁:“小姐,你就別逗他了~”

一個脾氣臭,還特別愛較真又不服輸,另一個就喜歡逗,這二人撞在一起,一刻也消停不了。

可憐的是她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

“逗?”夏候宇怒目而視:“你當小爺是狗呢?”

立夏一臉菜色:“奴婢不敢~”

舒沫哧地一笑:“逗一逗又怎麼了?瞧你聰明,看你有趣才逗着玩的!一般人,本小姐還不屑逗呢!”

“呸!”夏候宇掉轉矛頭,面色卻到底緩和了不少:“拍馬屁也行不通!”

舒沫輕易不夸人,可今天,她說他聰明,又誇他有趣呢!可見得,在她心裡,他跟一般人是不一樣的。

“真小氣,開個玩笑也不行?”舒沫衝他扮個鬼臉。

“誰小氣,罰他沒柚子吃!”邵惟明兩手只抱着一顆碩大的蜜柚,穿窗而入。

“邵公子~”立夏嘆息:“這窗紙可是新糊的,你能不能悠着點?”

“對不住,”邵惟明回頭一瞧,見窗紙被他戳破一個洞,咧開嘴笑道:“立夏姑娘,勞你受累,再把它糊一遍得了~”

立夏嘟着嘴,只得找了張紙出去,胡弄粘上,嘴裡小聲嘀咕:“我受些累倒沒什麼,就怕涼了小姐和幾位公子,罪過可大了!”

這窗子剛好在北邊,雖只是小洞,已經是風聲呼呼,溫度驟降。

舒沫最是怕冷,到了冬天幾乎足不出戶,恨不得整天窩在被窩裡纔好。

本來對於他們不請自來,已是一肚子不高興,這會再弄破了窗紙,更是着了惱。

縮着脖子,蜷在鋪着厚墊子的八仙椅裡,一聲不吭。

邵惟明轉過頭一瞧,舒沫把自己裹得象只熊,被北風一吹,微眯起眼睛,鼻子紅紅,噘着個小嘴,生悶氣的樣子格外可愛。

忍不住頑心大起,抓了帽上的積雪,搓成小團,嗖地一聲扔到舒沫的臉上。

舒沫穿得又多,動作難免遲緩,伸了手去抓卻沒抓到。

房裡升了三隻炭盆,這麼片刻,雪已化做水從眉毛上淌下來,倏地就順着脖子滑進了頸間。

“啊!”舒沫尖叫着,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拉衣襟,想要把雪水抖出來。

哪裡還能夠做到?雪水順着身體,鑽進心窩,冷得她直哆嗦。

夏候宇從來只見她淡定冷靜的模樣,幾時見過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先是吃驚,繼而拍着手大笑:“好玩,好玩!真象只猴子!”

他腦筋轉得快,動作又靈活,別人還不知道他想幹嘛,已經吱溜一下從窗戶躥了出去,踩着立夏的肩膀跳到院中,抓了大團的雪,不由分說就擲了進來。

偏他最近跟着夏候燁,習練暗器功夫,一扔一個準。

舒沫氣到發暈,竟忘了躲閃,直挺挺地站着,轉瞬間發上,身上,衣服上已滿是雪團,被熱氣一烤,白霧騰騰,真個是怒髮衝冠了。

邵惟明還不知死活,見舒沫又驚又呆,一副嚇傻了的樣子,竟撫掌大笑直呼痛快!

冷靜淡然雖然好,總覺得似乎缺了點她這年紀該有的活力。

今日這樣,手足無措的樣子,倒顯得多了幾分生氣和活力,顯得更加的真實!

立夏熟知舒沫性子,知是她發怒的前兆,暗呼不好。

忙不迭地衝上去,擋在夏候宇的身前,做好做歹地求着:“小公爺,我們小姐身子弱,可受不得寒!你這樣玩,她非大病一場不可!”

一句話,點醒了邵惟明。

舒沫失態,展現不同的風貌固然很好,然而害她生病,纏綿病榻卻非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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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一步,輕輕拽着舒沫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後:“宇兒,不許胡鬧!”.

舒沫暴發,用力摔開他的手:“滾!”

“沫沫?”邵惟明訝然回頭。

立夏在院子裡,擠眉弄眼地衝他使眼色:小姐生氣了!

生氣,好端端,幹嘛生氣?邵惟明一臉莫名。

“你們,全都滾!”舒沫指着房門,冷聲喝道。

“你說什麼?”夏候宇在皇宮裡都是橫衝直撞慣了的,幾曾受過這樣的呵叱,登時黑了小臉。

舒沫冷冷地道:“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

她真的受夠了!身上又溼又冷,粘膩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舒服!

她更討厭這羣自以爲是的公子哥,總是想來就來,要走就走!把她賴以生存的家園,當成他們閒得無聊時的玩樂場所!

“對不起~”邵惟明低眉斂眉,陪着小心:“是我不好,不該拿雪砸你。不過,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閉嘴!”一聲厲叱,極爲突兀地響起。

邵惟明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驚得差點一跤跌在地上,第一個反應就是穿窗而出,溜之大吉。

擡眼一看,夏候宇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站了幾個穿褐色服飾的家丁,心知退路已被堵死。

只好低了頭瞅着地面,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個大洞,鑽進去藏起來纔好。

舒沫轉了頭,只見丫環撩了簾子,從外面進來一個滿面怒容的中年貴婦。

她一身孔雀藍百鳥朝鳳紋的妝花褙子,頭挽高髻,淡掃柳眉,薄施粉黛,耳中墜着藍瑩瑩的寶石墜子。

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整個人顯得雍容華貴,傲氣逼人,隻眼角幾條細細的魚尾紋,暴露了她真實的年齡。

她一進門,眼角都不瞄一眼舒沫,只冷冷地盯着邵惟明的背影,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娘~”邵惟明見躲不過,只好轉過身來,笑嘻嘻地捱過去,挽着她的臂:“你怎麼來了?”

於氏冷哼一聲:“莫不是,你也慕了千樹莊的名,來此摘蜜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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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門來找碴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315

邵惟明嘻皮笑臉地道:“我不過一時嘴饞,哪個碎嘴的奴才,就給我告了一狀了?”.

於氏又氣又恨,纖長的手指戳上他的額:“不過幾顆柚子,哪裡就想不到辦法?大冷的天,巴巴地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代午個去和以

“娘!”邵惟明笑嘻嘻地受着,拉了她到舒沫跟前,興致勃勃地道:“給你引薦一下,這位是永安候府的七小姐,舒沫。”

舒沫想着方纔怒叱邵惟明,臉上頓時火一般地燒起來。

微微尷尬地曲膝蹲了一禮:“於夫人。魁”

於氏眸中含笑,不動聲色地瞄了她一眼,語帶譏刺:“我倒不知,永安候府幾時添了位七小姐?”

天冷,舒沫沒打算出門,在家裡穿着以舒適爲主。

身上是一件半新不舊的淡粉色短棉綾襖,淺藍色的綢棉褲,外面是松花綠的棉褙子,一頭青絲梳成兩條長辮,很隨意地垂在肩上,雖有些臃腫,卻多了幾分甜美嬌俏瀑。

京裡傳得沸沸揚揚,只說相府二公子跟永安候府被逐出府去的七姑娘過從甚密。

兒子是她生的,什麼心性,別人不清楚,做孃的還不清楚?

邵惟明表面浪蕩不羈,似乎是來者不拒,實際眼高於頂,普通的女子哪裡入了他的眼?否則,也不會高不成低不就,拖到二十還未成親。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流言越傳越盛,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她起疑心。

派了人盯着邵惟明,發現他確實三天兩頭往月溪村跑。

若是往常,她也懶得管他,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算了。

可打聽之下,這位舒七姑娘可不簡單!

偏居京郊一隅,身份低微,不但跟京城四公子打得火熱,就連睿王都對她青眼有加。

聽說前些日子,不知誰得罪了她,竟一狀告到睿王跟前。

睿王衝冠一怒爲紅顏,親自帶了二百親衛將千樹莊團團圍住,直把月溪村鬧得雞飛狗跳。

家丁說得津津有味,她聽得心驚肉跳。

都說人不風流枉少爺,只要不往家裡娶,貴公子之間爭風吃醋,原也無傷大雅。

可睿王是什麼人?殘忍暴戾,殺人不眨眼,出了名的六親不認!

邵惟明有幾條命,跟他搶女人?

本還盤算着,要找個什麼由頭,旁敲側擊,好好勸勸他。

誰知他竟不知死活,一大早去睿王府接了小公爺一起往千樹莊來了!

得到這個消息,她哪裡還坐得住?

立刻吩咐人套了車,直奔千樹莊而來。

直至進了莊,人還沒進門,已聽到舒沫在高聲怒叱,而自個那不爭氣的兒子,居然低聲下氣,陪盡小心。

堂堂相府公子,金尊玉貴,到哪裡不是衆星拱月地捧着?

就算尊貴於康親王世子,也不敢小瞧他一分半分!

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家庶女,竟然對他呼來喝去?

一腔怒火,登時蹭蹭蹭往上直冒,哪裡還按捺得住?

帶了人直接闖了進來,見房中竟只有舒沫和邵惟明二人,身邊連個侍候的丫頭都沒有!

這般的不知廉恥,不懂天高地厚的女子,竟是個還未及笈的少女!

驚訝之餘,越發生了輕視之心!

再瞧容貌,最多也就得了個清秀可人,遠不及傳聞中的妖嬈美豔。

她更加堅信,必是她施了狐媚手段,迷了惟明的心智!

舒沫不卑不亢地道:“家父原是河州守備,如今進京述職候缺。”

於氏脣邊泛起一抹淺笑:“那便是賦閒在家了?”

“娘,”邵惟明忙道:“舒大人在河州任上六年,爲保地方安靖,日夜辛勞。如今略休息幾日也是應該的。我這樣的,纔是真正的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呢!”

“小畜牲!”於氏恨鐵不成鋼,伸手便揪了他的耳朵,罵:“你不思進取,鎮日眠花宿柳,倒還有理了?知道的,是你年紀小貪玩;不知道的,只會說你被那些個狐媚妖精迷了心氣!”

於氏話裡有話,字字句句隱射舒沫。

邵惟明頓時如坐鍼氈,百口莫辯,俊顏紅白交錯,煞是好看。

偷偷拿眼去看舒沫,她發上還有未化開的雪沫,也不知是因爲冷還是怒,兩頰嫣紅,襯着兩汪清泉似的眼睛,亮得驚人。

他心中暗驚,急急喝阻:“娘,你胡說什麼呢?”

“怎麼,”於氏冷笑一聲:“娘還冤枉了你不成?”

邵惟明滿面通紅,壓低了聲音,輕聲央求:“要訓兒子,回家隨你去訓,當着沫沫的面呢,給我留點面子成不成?”

“沫沫?”於氏連聲冷笑着,聲音越發尖銳:“這名還真好聽,卻不知又是哪家勾欄院裡新來的姑娘?”

舒沫咬緊了脣瓣,一聲不吭,兩隻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邵惟明一時不慎,被她揪住了話尾,當場臊得滿面通紅,抿着嘴做不得聲。

誰知於氏越說越不象話,舒沫的臉色也越來越差,情急之下,一聲斷喝:“別說了!”

“幹嘛?”於氏見他雙目圓睜,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越發地驚痛憤怒,厲聲道:“眼睛瞪得那麼大,想吃了娘還是怎的?”

邵惟明頓時象被扎破了的氣球,軟了下來,低聲乞求:“娘~”

於氏的陪房,何媽忙打圓場:“夫人,你消消氣!二少爺最是孝順,斷不會爲外人頂撞夫人~”

於氏睨他一眼,一聲長嘆:“罷了,既是何媽求情,今日且饒了你這一遭!”

邵惟明鬆了口氣,本來還想借這個機會,讓她對舒沫有個好映象,這時早息了這心,只想趕緊離開事非之地,免得多說多錯。

急忙拽了她往外就跑:“娘,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又衝着院中嚷嚷:“宇兒,走了!”

“不~”夏候宇噔噔噔跑到窗邊:“你們先去,我等巴圖來接我!”

“對呀,急什麼?”於氏這時也不急着走,只冷笑着望着舒沫:“娘還沒見識到舒姑娘的本事呢!”

舒沫眉心一蹙。

她看出來了,這位相國夫人,是特地上門來找碴的。

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大冷的天,邵惟明鼻尖上滲出汗:“見識什麼,也就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哪家沒有?”

“你別打岔~”於氏一把將他巴拉開:“娘今天來,就是特地來瞧瞧這位名滿京都的舒姑娘的!長相嘛,確是普普通通,沒啥特別。聽着聲音倒是蠻不錯,又甜又脆的,就不曉得唱起曲來,是什麼味道?”.

何媽配和地嘲諷一笑:“這有何難?夫人點上一曲,便可知她是否真如傳聞裡說的,能勾人魂魄,樂不思蜀了~”

立夏剛好泡了茶進來,聽得於夫人和何媽,主僕一搭一唱,竟把舒沫比做勾欄院的姑娘,氣得直髮抖,一杯茶咣噹打翻在地。

“嘖~”何媽見了,輕蔑地彎起嘴角:“小門小戶的,就是沒教養!”

“你給我閉嘴!”邵惟明對於氏不敢怎樣,只好怒叱何媽。

“夠了~”舒沫出聲,語氣平靜,態度凜然:“這裡是私人宅砥,不是相府的後花園。要教子也好,要耍威風也罷,回去請自便,這裡不歡迎。”

“你是什麼東西?”於氏將臉一凝,擡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刮:“我是堂堂相國夫人,皇上御筆親封的一品誥命!竟敢對我不敬?”

舒沫不料她擡手就打,避之不及,硬生生地受了她這一巴掌,連着退了兩步,跌在榻上。

“娘!”邵惟明吃了一驚,情急之下,竟將於夫人推得一個踉蹌。

若不是何媽扶得快,於氏就要當場跌跤出醜。

這一下,變故迭起,於氏驚愕之後,氣得渾身都在抖,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反了,反了!你個畜牲,爲了個狐狸精,竟然打起親孃來?”

“娘~”邵惟明一陣心虛,忙陪了笑臉:“孩兒情急,一時失手……”

“小姐~”立夏搶上去,扶住舒沫。見她白玉似的頰上已浮起清晰的五指印,又急又怒:“丞相夫就可以不講理了嗎?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於氏冷笑一聲:“本夫人今天偏闖給你看!來人,將這狐媚惑人的妖精,給我綁了!”

“是!”門外衝進來兩個家丁,凶神惡煞地撲到舒沫身邊,一把將她的雙臂扭到背後。

打你的是小爺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363

“不許綁!”邵惟明急怒攻心,衝過去將兩名家丁兩腳踹開:“誰敢綁人,少爺我砍了誰的手!”.

他這下挾怒出手,並未掐着力道,只聽得咔嚓一聲響,其中一人的腿骨竟斷成兩截,疼得滿地打滾,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反了,反了!”於氏氣得臉發白,嚷嚷着:“來人,把這杵逆犯上的畜牲給我一併綁了!”

當着這小妖精的面,他竟敢把她帶來的家丁給打了?

這哪是打的家丁,分明是打的她的臉魁!

若是連兒子都治不住,日後還怎麼掌管整個相府?

“是!”外面的家丁齊聲應聲,卻不敢真的動手,推推搡搡地擠在碧紗櫥外。

“娘,”邵惟明心中氣惱,連連跺腳:“你這是何苦?瀑”

“還不快綁?”於氏喝道:“難不成,還要本夫人親自動手不成?”

家丁們無奈,只好拿了繩子過來,衝邵惟明陪了笑臉:“二少爺,得罪了~”

“好,”邵惟明苦笑着走到於氏身前,撲通跪了:“娘若真的生氣,兒子給你打一頓出氣便是,卻不與旁人相干,何苦落人口實?”

他知道於氏鐵了心要鬧一場,也不敢提舒沫的名字,只盼能混過去。

“好好一個兒子,被這輕浮浪蕩的女子勾—引得魂不守舍,我還怕落什麼口實?”於氏居高臨下,望着他冷笑。

夏候宇聽得屋子裡鬧成一團,扔了手中的雪球,蹬蹬蹬往屋裡跑。

他小人腿短,門口被十幾個家丁擠得水泄不通,哪裡進得去?

小霸王脾氣上來,擡起腳照着前面家丁的屁股就踹了一腳:“混帳東西,敢擋着小爺的路?”

家丁扭過頭,見他穿着華貴,已知惹不得。

只得自認倒黴,讓開一條通道,讓這小霸王進門。

夏候宇走了進去,見邵惟明跪在地上,於氏滿面怒容,舒沫側了身坐了榻沿,立夏正拿了帕子沾着冷茶在她臉上敷着。

他側着頭,一臉天真地瞧着邵惟明:“明叔叔,你犯什麼事了?”

邵惟明低了頭,衝他瞪眼。

小祖宗,這裡已經夠亂了,你行行好,別再搗蛋了成不?

夏候宇哪是個怕事之人?

他唯恐天下不亂,幾步走過去,一把將立夏掀開,瞧着舒沫腫得老高的臉,樂得大笑不止:“我滴個乖乖,一會功夫,咋變母豬了?”

生怕別人瞧不見,揪了舒沫的頭髮往外扯,亮給衆人看:“你們瞧,這張臉再加上這圓滾滾的身子,象不象頭母豬?”

邵惟明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哪裡還敢多看。

想要道歉,又怕越發觸怒了於氏,給舒沫帶來更大的災難,只好咬了脣,垂了頭死死地盯着地面。

見邵惟明軟了態度,又有睿王府小公爺撐腰,於氏更不用說,擺明了就是來砸場子的!

於是一衆家丁都轟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果然是母豬!”

“不錯,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母豬……”

“這母豬生娃怕是不行,暖被子倒是不錯……”

有人便開始口齒輕薄起來。

“啪”地一聲脆響,人羣裡忽地發出一聲慘叫:“我的牙~”

接着一人忽地越衆而出,捂着血流不止的嘴角,高聲怒罵:“操他姥姥,誰暗算老子?”

“***才!”夏候宇叉着腰,冷眼斜睨着他:“看清了,打你的是小爺!小爺不屑暗算,明着打,怎麼着?”

於夫人早聽過他刁蠻的名聲,是以一直未予理睬,卻不料他竟不講理至斯!

打她的下人,不等於打她的臉麼?

她忍了氣,臉上笑容十分僵硬,偏還要語氣輕柔:“小公爺,好好的,幹嘛打他呀?”

“小爺說話,關他屁事,笑什麼笑?”夏候宇兩眼一翻。

邵惟明見他手裡拿着一隻茶杯,碗蓋已不見了蹤影,暗暗好笑。

這小子,倒是天姿聰穎,二個月不到,暗器功夫着實精進不少。

可惜年紀小了點,若是腕力再強上幾分,那小子怕是滿嘴的牙都保不住了!

於氏氣得牙根直癢癢,硬綁綁地道:“小公爺,你這是要幫着這小猖婦了?”

分明是他自己先拿舒沫說笑,家丁不過附和了幾句,卻把人打得嘴破血流,還講不講理了?

“誰要幫她?”夏候宇不屑地撇嘴:“只要是不礙着小爺,小爺才懶得管!”

“好!”於氏忍了氣:“這小猖婦對本夫人無理,我現在要替舒元琛教訓教訓她,還請小公爺迴避一二,免得受了驚嚇。”

“嘿嘿,”夏候宇滿面堆笑:“小爺最喜歡熱鬧,你只管教訓你的,不必管我。”

“來人!”於氏森然一笑:“給我掌嘴!”

上來兩個僕婦,一左一右架了舒沫到於氏跟前。

“等等,”舒沫語聲清淺,淡然發問:“不知小女子犯了大夏哪條律例,要勞動堂堂相國夫人出手教訓?

“小猖婦!”於氏喝道:“少拿大夏律例嚇唬我!你不守婦德,行爲不檢,舉止不尊,身爲女子竟拋頭露面,整日與男子廝混……”

“等一等,”夏候宇插嘴:“什麼叫廝混?”

於氏擰了眉,畢竟是一品命婦,不同於市井潑婦,當着衆人的面,那些粗言俚語卻不方便說出口。

偏廝混一詞,只可意會,想說得文雅,卻是不易。

“就是亂搞!”何媽趕緊接過話頭。

“本小公爺是來摘柚子的,可沒與她廝混~”夏候宇義正詞嚴地申明。

“小公爺年幼,還算不上男子……”於氏只好捺着性子解釋。

夏候宇眨巴眨巴眼睛:“可父王昨日還說,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擔當!難道,是父王錯了?”

於氏一怔,總不能說睿王錯了吧?

“我說的,是成年男子。”於氏冷冷地掃過院外被自己帶來的家丁控制的護院和管事:“你瞧瞧,內外不分,哪裡還有章法?”

“哦~”夏候宇似懂非懂地點頭:“原來女子不能與成年男子相處,否則就是廝混。”

“是的~”於氏還怕他夾纏不清,這時鬆了口氣,忙點頭:“女子就該身處內闈,整天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夏候宇忽地指了門口那十幾個精壯的家丁,詭秘一笑:“夫人也是女子,爲何要與這些男人廝混在一起呢?還是說,成了親就可以無所顧忌,不要臉了?”

“宇兒,不得胡說!”邵惟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低聲喝叱。.

於氏一時不察,被他挑了字眼,拿着話柄,一通歪理亂說,氣得七竅生煙:“小公爺是成心搗亂不是?”

“非也,”夏候宇一臉嚴肅地搖頭:“父王教我,不懂就問。我是真的不明白何謂廝混,這才虛心向你請教。”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甜甜一笑:“不過,宇兒現在想明白了,那些家丁是負責保護夫人的安全,自然算不得廝混。”

他一反一覆的,倒教於氏有火發不出,崩着臉半晌沒說出話來。

“夫人不是要教訓舒沫嗎?”夏候宇偏偏不肯放過她,跳上桌子,兩條短腿一晃一晃,笑嘻嘻地道:“趕緊呀,小爺還等着瞧呢!”

於氏給他這麼左一岔,右一岔地打,哪裡還有心思鬧下去?

“算你狠!”於氏冷哼一聲,帶了家丁揚長而去:“我們走!”

邵惟明一躍而起,衝夏候宇偷偷豎了個大拇指,壓低了聲音道:“小傢伙,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切~”夏候宇將頭一偏:“小爺自個高興,誰要領你的情?”

“畜牲,還不走?”於氏到了院外,見邵惟明沒有跟出來,厲聲尖嚷。

邵惟明倉促間只來得及對舒沫說了一句:“對不起,替我娘給你賠禮道歉,下次來,我再給你擺酒壓驚……”

舒沫冷着臉,不予理睬。

“沫沫~”邵惟明一臉求恕。

“公子,別再連累我們小姐了,趕緊走吧……”立夏低聲乞求。

“二少爺!”何媽在外面催促。

“來了~”邵惟明提了聲音,長嘆一聲,只得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小姐,”許媽按了胸口,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巴侍衛來接小公爺了。”

“到晌午了,用過飯再走吧~”舒沫定了定神,留他吃飯。

人可以走,東西留下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546

“算了,”夏候宇睨她一眼,老氣橫秋地道:“估計這飯吃下去,也沒啥滋味,小爺還是回去的好。”.

“今日,多謝了。”舒沫情緒不佳,並未多做挽留,送他到門口時,低低說了一句。

夏候宇面上一紅,粗聲道:“謝什麼,小爺高興!”

巴圖在院外等候,見舒沫半邊臉腫得老高,隱隱似有印掌,暗暗吃驚。

面上不動聲色,命人將夏候宇的坐騎牽過來,將他抱上馬背:“七小姐,末將告辭~魁”

“巴將軍慢走。”

兩人出了千樹莊,巴圖便問:“於夫人來過了?”

“你怎麼知道?”夏候宇驚訝地問瀑。

“剛纔來時,看到邵公子了。”巴圖解釋。

端看那乘暖轎華麗的規制,以及隨轎侍候之人,便可知裡面坐的是相國夫人。

夏候熠已經娶妻生子,又是兵權在握的親王世子,傳聞再難聽,於他也只是一樁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

邵惟明可不相同,他還沒成親,風流些本沒什麼,但若是影響到日後的婚姻,於氏豈會坐視不管?

“明叔叔真沒用。”夏候宇撇了撇嘴。

連自己心儀的女子都保護不了,任由她在自己面前受辱,算什麼男人?

巴圖委婉地道:“來的是於夫人,邵公子也無可如何。”

“哼!”夏候宇不屑地冷哼:“沒用就是沒用,別替他找藉口!換了小爺,天王老子也不能打小爺的人!”

巴圖笑了笑,沒有吭聲。

這可未必!強悍於王爺,在老太妃面前,不是照樣沒轍?

自古,內宅是女人的戰場,男人護得了一時,卻護不得一世。

女人若是自己不夠強,不懂得保護自己,終究免不了要戰死沙場,埋骨荒山!

“你笑什麼?”夏候宇惱了。

“末將沒有笑~”巴圖慌忙分辯。

“撒謊!”夏候宇以馬鞭指着他:“小爺剛纔瞧得清清楚楚,你分明就是在嘲笑小爺!”

“末將天生長成這樣……”

兩人正糾纏不清,忽見幾十個青壯男子,抄着棍棒,氣勢洶洶地從岔道口衝了過去,看方向正是往千樹山莊去的。

“一定是相府的人!”夏候宇立刻警覺撥轉馬頭:“走,看看去!”

“小公爺~”巴圖忙拍馬追上去:“這是七小姐的私事,瞧瞧熱鬧就好,你得答應末將,千萬不能插手管閒事!”

夏候宇將臉一拉,輕哼一聲:“管不管,要看小爺高不高興~”

“小公爺~”巴圖拽住他的馬繮,一臉認真地道:“邵相爲百官之首,門生遍天下,朝中關係更是盤根錯節。萬不可因小失大,傷了和氣!”

“膽小鼠輩!”夏候宇一臉輕蔑地道:“你若是怕,就在這裡等,小爺一人去便是。”

巴圖凜容:“王爺好容易纔回到京中,若是與相府結怨,日後在朝裡恐怕會舉步維艱。請小公爺三思!”

“父王威鎮天下,哪裡怕他?”夏候宇嘴裡說得硬氣,態度終是軟了幾分。

“王爺頂天立地,怕過誰來?”巴圖話鋒一轉:“可,咱不怕事,也不必惹事。只要他們不傷人,大可作壁上觀,如何?”

舒沫是王爺看中的人,她若有危險,不必他發話,他也會護她周全。

但這話卻不能對這小霸王透露,否則,他有恃無恐,連天都敢捅下來!

“好!”夏候宇點頭。

兩人商議已定,拍馬朝千樹莊而去。

仗着地形熟,兩人繞過莊院,將馬拴在路邊,翻牆而入,藏身樹上。

數十名如狼似虎的男人,衝進門,不由分說拿着棍子就是一頓亂砸。

嘩啦,咣噹,咔嚓之聲不絕於耳,門,窗,桌,椅,碗,碟,杯,盤……在轉眼之間碎成齏粉!

院子裡雞飛狗跳,尖叫驚嚷聲一片,周嫂,陳東家的,二牛媳婦都嚇得抱做一團,蹲在牆角瑟瑟發抖。

陳管事帶着幾個護院的莊丁回過神來,剛想與他們理論:“你們是什麼人,爲何上門鬧事?”

對方哪裡講理,仗着人多,不由分說就是一頓亂打。

沒過幾分鐘,陳管事,大虎二牛,五個護院就被打得頭破血流,倒地哀嚎。

舒沫聽到動靜,從內院裡出來時,外院已被砸得稀巴爛。

大虎和二牛,還拿着門栓,跟人對打,想要阻攔他們進內院。

“住手,”她急急喝道:“都別攔,讓他們砸就是。”

見她出來,那些人都停了手,目光都往一箇中年男子臉上瞄去。

此人叫于軍,原是於夫人孃家一個遠房的親戚,因脾氣暴躁,一言不合與人打起人,失手傷了性命,不得已連夜投奔了相府。

於氏便把他安在了田莊上,避避風頭。

這次,倒剛好用得着這麼個人。

舒沫心中有數,知道于軍必是領頭的。

看裝扮,這些人都是街上的混混,可陳管事既不認識,想必不是月溪村附近一帶的人。

相府夫人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一羣地痞,若說其中全無關聯,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她上前,冷冷地看着于軍:“我與諸位英雄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既得人錢財,自要替人辦事,我不怪你。要砸東西,只管請便。若膽敢傷人,必定追究到底!”

她說這幾句話,音調並不高,平平淡淡的,連起伏都少,語速也極緩,格外的森冷,一字一句,如一顆顆冰珠子般,寒意森森。

莫說那些烏合之衆,就連藏在樹上身經百戰的巴圖,也機靈靈打了個寒顫。

“你,你……”于軍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觸到舒沫清亮的瞳仁,猛然回神,狠狠地啐了一口:“呸!小的們,給老子砸!”

他見舒沫如此淡定從容,捉磨不透她的來歷,領着人往內院衝去,到底沒敢再打人。

舒沫不再理他們,徑自招呼了幾個婆子媳婦,把受了傷的護院們扶起來,都在聚在內院裡。

陳東家的壯起膽子,到廚房打了桶熱水出來,絞了帕子給幾個護院清理傷痕。

乓乓乒乒聲不絕於耳,許媽連聲嘆息,綠柳神色木然,立夏卻是焦灼萬分:“小姐,咱們報官吧?”

“還報什麼官?”舒沫冷笑:“他們就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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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立夏這時纔回過神,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他們……不,不會吧?”.

堂堂相國夫人,一品誥命,行事卻象潑皮無賴,教她如何相信?

“哼,”舒沫冷冷地道:“沒什麼不可能。”

這個世界原就如此。

有多少富貴榮華,就有多少斷壁殘垣;名利疆場中,暗藏着刀光劍影無數。

所謂的名流貴族,說穿了,不過是羣穿着華麗的流氓而已!

夏候宇原還擔心舒沫見了這個陣仗會嚇得花容失色,不料竟是出奇地冷靜,不禁暗暗高興。

轉瞬之間,好好一幢莊院已被他們砸得面目全非。

于軍帶着人,抱着搜刮到的棱羅綢緞,頭面首飾,屋中擺設,獰笑着呼嘯而出:“走!”

“人可以走,東西留下!”舒沫忽然越衆而出,擋在他身前。

“你說什麼?”于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我說,”舒沫不疾不徐地道:“人可以走,東西留下!”

“小姐~”立夏神情緊張,緊緊地拽着舒沫的袖子。

小姐莫不是糊塗了?

房子都給他們拆了,還心疼這幾樣東西做啥?保命要緊呀!

“幹!”于軍圓睜了雙眼:“臭婊—子,不想活了是吧?”

“執械相鬥,還可勉強解釋爲鄰里不和,但若是聚衆哄搶,便與強盜無異。”舒沫並不看他,清冷的目光,緩緩在一衆混混的臉上掠過:“我言盡於此,幾位若不想在京城裡混了,大可拿着東西離開。”

那羣人裡,也有不少是相府家丁,穿了百姓的服飾,冒充混混的。

他們常年在相府裡侍候,自然比那些真的混混要曉得律法的厲害。

何況,她除了二少爺,還有康親王世子和睿王在背後撐腰,事情若真的鬧大,夫人怕會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若傳到相爺的耳中,最後倒黴的還是他們!

紛紛露了膽怯之意,將手中東西胡亂拋在地上。

于軍身上擔着人命,其實也怕真鬧到衙門裡,到時吃不了兜着走。

瞪着眼睛,呼呼出了一陣粗氣,忽地一跺腳:“走!”

莫忘了,你也是女人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394

那羣人剛一走,舒沫腳一軟,身子往下就栽。

“小姐!”立夏駭了一跳,和綠柳兩個人一左一右扶了舒沫。

夏候宇撇了撇嘴:“還以爲她真不怕,原來只是在死撐~”

巴圖微微一笑,挾着他飛身下了樹,仍從原路退了出去。

會撐,也是一種能力魁。

陳東找了張缺了腳的椅子過來,小心地伺候着:“東家小姐,坐下來歇會~”

幾個大男人竟然要個少女護着,真真沒臉呀!

舒沫早兩腿發軟,腳下象踩了棉花,這時也顧不得院子裡當風,一屁股就坐了下來瀑。

反正門窗都打得稀爛,四面透風,屋裡屋外,一個樣了。

剛纔她全憑一股硬氣撐着,賭的就是於夫人一時半會,上哪找這許多混混?多半,是相府裡的家丁裝的。

其實,她真怕賭錯了,那些人若真的都是市井裡的潑皮無賴,真要玩起命來,她可是全無辦法的!

安頓好舒沫,立夏惦記着藏在牀夾縫裡的錢匣,掉頭就往屋裡跑。

那東西要沒了,這一大家子的可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小姐~”綠柳神情木然,望着滿目蒼夷的庭院,欲哭無淚:“大雪的天,連窗子都沒了,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

“過不了,也得過~”舒沫咬了咬牙,輕聲道:“先把細軟收拾了,咱們幾個,暫時只能到鎮上的客棧住幾天。”

“是~”幾個僕婦婆子應了,七手八腳地開始收拾細軟。

“擺設別管,也不值幾個錢。”舒沫見她們亂無章法,只好又道:“先把衣服,被褥能用的揀幾套帶過去。綾羅綢緞什麼的,又沉又佔地方,都交給陳管事,放在倉庫裡就是。”

“哎~”綠柳應了一聲,就去屋裡整理舒沫的衣物。

進了門,只見籠翻櫃倒,桌椅更是東倒西歪,全都砸得稀巴爛,沒有一樣是完整的。

便是那些好好地收在箱中成匹的料子,也被抖羅了開來,踩滿了污黑的腳印。

那些簇新的衣裳,還沒捨得上身,也被翻出來,橫七豎八地扔在地上,有的勾破了,還有的乾脆被硬生生地撕成兩半,被北風吹得滿屋子亂飛。

褥子,棉被扔得到處都是,還淋上水……狼籍得沒法看。

她噘着嘴,小聲嘟囔:“還挑幾套帶過去用,我看哪,能不能湊齊一套都懸乎。”

若是當初春紅不背後捅她一刀,哪用得着吃這苦?

周嫂在廚房裡用半邊瓦罐,燒了熱水,拿只豁了嘴的碗端過來:“小姐,喝口熱茶,壓壓驚。”

“陳管事,”舒沫抿了口熱茶,暖了暖凍僵的手:“這幾日要辛苦你,多找幾個人,趕緊把門窗修好。眼瞅着就要到臘月了,可別在客棧裡過年。”

“放心,”陳東滿面通紅:“我們爺三個,就算不吃不睡也要把莊子歸成原樣。”

“不吃不睡可不成,”舒沫嘆口氣:“我還指望着你們爺三幫我把莊裡的事管起來。別心疼銀子,多請幾個人,最要緊是快。”

“是~”陳東忙點頭,轉身就出了門:“我這去找人。”

“這算什麼事?”許媽心疼得直抹眼淚:“小姐辛苦了幾個月,好容易才把莊子搞得似模象樣!這下好,全白忙活了!”

“不過是一堆木頭,值不了幾個錢。”舒沫苦笑着安慰她:“好在玻璃花房沒建起來,那要是給砸了,纔是真心疼呢!”

“這種狀況,居然還笑得出來~”立夏剛好捧着錢匣出來。

“不笑,難不成要哭?”舒沫把她叫過來,吩咐她開了錢匣,對幾個受傷的護院道:“每人先拿五百錢,若不夠的話,再來找我。”

那幾個護院見舒沫不但沒有怪責他們護衛不力,反而加以體恤,感動之餘,紛紛幫示可以幫着修葺房屋。

稍頃,綠柳收拾了衣服出來,幾個人便簇擁着舒沫到鎮上的雲來客棧去。

舒沫本就畏冷,面上雖裝得無事人一樣,強撐着在院子裡吹了這許久的冷風,想着辛苦建立的家園被於氏毀於一旦,心中豈有不恨的?

外憂內患的,到了客棧便再撐不住,一口血吐出來,軟倒在牀上。

唬得綠柳尖叫一聲,撒腿就往外跑,直嚷着:“小姐不行了……”

許媽到底年紀大些,處事穩重,喝住了她:“瞎嚷嚷什麼?剛還活蹦亂跳的,哪裡就不行了?”

掙扎着走過去探她的鼻息,手還未近,便覺一股灼熱的氣息燙手而來。

許媽鬆了口氣:“不打緊,這是急火攻心,血不歸經。”

又伸手到她衣裡摸了一把,道:“這麼燙手,想是吹久了風,着了涼。立夏,去要些熱水來,幫小姐擦身子,換身輕便的衣服。綠柳,還不去請郎中?”

幾個人便分頭行事,請大夫的請大夫,要熱水的要熱水。

康親王府

流水躡手躡腳地走過來,站在窗子底下,衝高山招了招手,小心比劃:“過來~”

高山不動如山:“有什麼話就說,鬼鬼祟祟的做甚?”

夏候熠聞聲擡起頭,看他一眼,笑:“想是有什麼秘密要瞞着我?”

流水被他說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只是幾句傳言,有啥好瞞的?”

“你別整天跟內宅的三姑六婆混在一起,正經的事不幹!”高山不滿地瞪他一眼。

流水生氣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三姑六婆在一起?明明就是張準說的……”

“哦,”夏候熠微感意外,隨口問道:“說些什麼,還不能給我聽?”

“今日一大早,明公子的親孃,領着一幫人殺氣騰騰地去了月溪村,把千樹莊砸了個稀巴爛!”

夏候熠一愣,笑容凝在臉上。

“你胡說!”高山喝道:“於夫人又沒發瘋,七小姐好端端地坐在家裡,又沒礙着她什麼事,憑什麼帶人去砸人家的房子?”

“這我哪知道?”流水鼓了嘴:“我又不是於夫人肚子裡的蛔蟲!有本事,你找她問去呀!”

“有沒有傷着?”夏候熠突然出聲。

“有,說是傷了好幾個呢~”流水眉飛色舞地比劃:“那些人也真好笑,只憑幾個護院,也敢跟相府做對……”

夏候熠抿着嘴一聲不吭,臉上罩了一層寒霜。.

“誰管那些護院,七小姐有沒有傷着?”高山隱隱猜到一點端倪,忙喝止了他的長篇大論。

“這個,”流水兩手一攤:“張準沒說,我不知道誒~”

夏候熠站起來,抄起搭在椅背的鶴氅,往身上一披,扭身往外就走。

“哎!”高山跺了一下腳,趕緊跟了出來:“要說八卦,至少也該聽個全套,一問三不知的,算個什麼事?”

“咦?”流水不解地摸着腦袋:“不是不愛聽嗎?好好的,又生什麼氣呀?”

夏候熠剛走出書房門,迎面正碰上沈素心。

下雪,天黑得早。

丫頭雀兒提着燈籠照着路,沈素心手裡提着個精緻的食盒,嫋嫋婷婷地站在門邊,也不知立了多久。

夏候熠見了她,微微一怔,繫着綢帶的手停在頜下:“大雪的天,你怎麼來了?”

“我給相公送點心,”沈素心將食盒晃了晃,視線凝在他俊挺的身上:“相公這是要出門?”

“嗯~”夏候熠輕應一聲,略感不自在地垂下眼睫。

“宮中有急事?”沈素心柔聲問。

“不是,”夏候熠遲疑片刻,緩緩地道:“朋友出了點事,去看看。”

“哦?”若是往日,沈素心便不會再過問了,今日卻有些反常:“不知是哪位朋友,有這麼大的面子,天都黑了,相公還要冒雪出門?”

“你沒見過。”夏候熠聲音平穩。

沈素心眼裡閃過一絲厲芒,轉瞬即逝,強撐着笑顏:“讓妾身來猜上一猜,相公的這位朋友,可是姓舒?”

“你都聽到了。”不是疑問,也不是指責,只是平鋪直敘。

“相公,”沈素心忍住心酸,輕聲勸:“她得罪的是相國夫人!相公與明公子情同手足,何苦爲個女人,壞了多年的兄弟情誼?”

“素心,”夏候熠盯着她,語氣極輕地道:“莫要忘了,你也是女人。”

沈素心十分委屈,含着淚低嚷:“可我,是你的妻子!”

天底下,有哪個做妻子的,喜歡看到自己的丈夫拋下自己,冒雪去探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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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804

夏候熠愣了,半晌,輕輕地道:“我,只是去看看~”.

別的,就算他想,恐怕也輪不上。

舒沫不稀罕。

他之所以冒雪跑這一趟,求的,其實只是心安。

沈素心哪裡肯信,卻也不想撕破了臉,壞了夫妻情誼,委婉地勸道:“外面大風大雪的,相公何必定要吃這個苦?不如,讓高山替相公走一趟吧~傀”

“這點風雪就出不了門,以後如何帶兵打仗?”夏候熠有些心不在焉,語氣便有些不耐。

看着漫天飛舞,越下越密的大雪,還有越吹越緊的北風,越發焦躁了起來。

眼下的千樹莊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詁?

突然間遭此飛來橫禍,她小小年紀,哪裡知道如何應對!

別的不說,眼下天氣奇寒,房子被砸得稀爛,一屋子婦儒的吃穿和安全保障就是大問題。

惟明是指望不上了,這會子不定被於夫人關在哪閉門思過呢!哪裡還有餘暇去照顧舒沫?

沈素心明眸閃爍不定,直直地瞅着眼前俊逸的男子,半晌,才語氣極輕地問:“你,就這麼放不下?”

自小青梅竹馬,他一直是個斯文儒雅的謙謙君子。優雅,冷靜,清俊,高貴,如丹青妙手精心繪製的水墨畫。

成親五年,兩人從未紅過臉,甚至不曾高聲說過話,更不要說因爲某件事而鬧彆扭,吵架。

不論她做任何決定,他都是溫柔一笑:“你高興就好。”

“按你喜歡的做就行。”

她曾經以爲,他天生的情感淡薄。

所以,當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降臨人世,她喜極而泣時,他只是淡淡一笑:“辛苦了。”

她也曾有過些微的失望,覺得兩人的相處,更多的象親情,少了些新婚燕爾的甜蜜。

當她偶爾撒嬌抱怨時,他也只是放下手中書卷,淡笑着反問:“相儒以沫不好嗎?”

久而久之,發現他對府裡的幾名侍妾也都淡淡的,未見有特別偏愛誰,憐惜誰。

慢慢的,她開始習慣他的清冷內斂。並且堅信,兩人會相敬如賓到白頭。

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原來,他的眼裡,也會因爲某個女人而閃爍起激烈的火花。

他也會擔心,也會牽掛,也會猶豫不決,也會坐安難安。

夏候熠愣了許久,才艱難地辯解:“不是放不下,是……”

是什麼,卻連他自己都不說清楚。

於是,只好長久地沉默着的,不發一言。

一種無形的恐懼,隨着他的沉默,向沈素心身上籠罩過來。

她情不自禁地躬起了身子,豎着耳朵傾聽。

她希望他解釋,哪怕是謊言,她也可以接受。

可,他卻持續地沉默着,眼裡浮現出淡淡地歉意。

穿堂的氣氛變得死一般的沉寂,四周靜得嚇人,只有風雪肆虐的聲音越來越響,折磨着相對無言的兩個人。

雀兒提着燈籠的手已被北風凍得發僵,五指不聽使喚,咚地一聲,氣死風燈跌到地面,絹制的燈籠被火一燎,猛地串起了數尺高的火焰。

“啊~”雀兒一聲尖叫。

高山衝上去,幾腳將火踩滅。

流水急匆匆地跑過來,將雀兒拉到一旁:“給我瞧瞧,有沒有傷着?”

雀兒自知闖了禍,嚇得小臉煞白,哪裡還說得出話?

可憐兮兮地搖着頭,一個勁地掉眼淚。

“人言可畏,”沈素心回過神來,強忍着失望,冷冷地道:“今日天色已晚,就算相公心懷坦蕩,也該替舒姑娘的清譽着想。不如,等天亮了再去吧。”

說罷,不再理他,對着雀兒道:“雀兒,我們走!”

“素心~”清冷的男音從身後傳來。

沈素心沒有回頭:“相公,不會連一晚上的時間都忍不了吧?”

夏候熠薄脣翕動,半晌,只低低地道:“天黑,拿盞燈再走。”

沈素心難掩失望,默然呆立。

她已做了最大的讓步,本來以爲,他會跟她一起走。

他卻,連這份溫情都不肯給她。

流水急急轉回書房,拿了一盞琉璃燈,卻沒交到雀兒手中:“少夫人,我送你回去吧。”

雀兒過來扶着她的手,只覺觸手冰涼:“小姐,走吧~”

沈素心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固執地站在原處。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一瞬間,又似乎是一輩子,一聲低嘆,夾在風雪中若有似無地傳過來:“對不起……”

沈素心渾身一震,顫巍巍地往前走,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舒沫在半夜裡醒了過來,喉嚨裡象火一樣燒,連咽口水都覺得疼。

夜空裡一片漆黑,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雪基本已經停了,只有零星的幾片偶然間飄過,可是風勢卻沒有稍微緩和的趨勢。

遠處,不知誰家的門沒有關緊,被風一吹,不停地發出咯吱,咯吱地響聲,在靜寂的雪夜,顯得格外的磣人。

“……”她張嘴,卻只發出嘶啞地氣音,連個完整的字都發不出來。

無奈,只好強撐着虛弱的身體,掙扎着想坐起來。

一雙手,悄沒聲息地探到腋下,只輕輕一提,舒沫已順勢坐了起來。

發熱的雙頰貼到絲般潤滑的綢緞,一股夾着雪花的涼意沁人心脾,頓時精神一振:“給我水……”

她燒得稀裡糊塗,也無暇去想,立夏怎會穿瞭如此好的衣料?

緊接着,一杯茶變戲法似地探到脣邊。

她幾乎未做任何考慮,本能地張口就喝。

茶水清甜甘冽,芬芳馥郁,不冷不燙,竟是剛剛好。

她一口氣喝了個精光,仍意猶未盡,輕舔了舔嘴角,眼巴巴地瞧着空了的茶杯。

“哧~”一聲輕笑,自身後傳來:“可惜了這杯甘霖露,竟被人如此牛飲。”

低醇的男音入耳,把舒沫唬了一跳,定了睛一瞧。

那隻託着茶杯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間戴着顆碩大的碧玉斑指。

可不正是男人的手?

她猛地扭頭一瞧,見自己竟然偎在夏候燁的懷中,頓時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這,這人是鬼嗎?爲何總喜歡在深夜時出沒?

夏候燁彎着脣角,舉了舉手中的空杯,似笑非笑地道:“要不要再來一杯?”

她看着空杯,可憐兮兮的模樣,象極了乞食的流浪狗,竟讓他心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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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大爲尷尬,侷促地垂下眼簾。.

再一想,不對!

明明是他深夜闖進她的房間,她理虧心虛個什麼勁?

她掙扎着推開他,努力想坐直身體。

無奈病得東倒西歪,四肢痠軟,根本不聽使喚。

好在夏候燁並未打算爲難她,隨手抓了只枕頭塞到她的背後,幫她固定身體。

“咳~”舒沫清了清喉嚨,想要理直氣壯地教訓他幾句,嘶啞的嗓音實在很難有氣勢:“又有什麼事?”

“嗬,”夏候燁愣了一下,輕笑起來:“不錯,這麼快便能罵人了,想來病得還不夠重。”

不管願不願意,他剛剛幫了她是事實,翻臉不認人,似乎有些過份。

舒沫臉一紅,好在本來就發燒,倒也看不出來:“誰,誰罵你了?”

她不過,是在質問而已!

“怎樣,”夏候燁偏頭看着她:“感覺如何?”

“死不了。”舒沫淡淡地道。

夏候燁輕聲揶揄:“本王夤夜來此,可不是探病的。”

舒沫轉念一想,冷聲道:“王爺是來瞧熱鬧的?現在看過了,可以走了。”

夏候燁並未計較她的無理,面無表情地提醒:“今天的一切,只是個開始。你確定可以承受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

“不然呢?”舒沫冷笑,語中帶刺。

還以爲他面冷心軟,特地冒雪前來探病。卻不料,這人竟是來乘火打劫的?

“本王的提議還有效。”夏候燁倒也並不隱瞞,大刺刺地道:“你是個聰明人,當不會做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無聊事吧?”

“是嗎?”舒沫傲然道:“若我偏要做個無聊人呢?”

“你想清楚了?”夏候燁變了臉:“本王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同樣的機會給了你兩次,不可能會有第三次!”

舒沫嫣然一笑:“王爺。”

“改主意了?”夏候燁得意地笑。

“帶着你的機會,下地獄去吧!”舒沫將臉一沉,傲然道:“本小姐就算死,也絕不會嫁給你做妾!”

PS:有點事耽擱了,第二章會更得較晚,估計要到一點後,諸位明天再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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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他可會回頭?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540

天亮了,風停雪住。

夏候熠悄沒聲息地坐起來,輕手輕腳地穿了衣裳,推開門走了出去。

“公子……”門外守夜的雀兒被驚醒,猛地睜開眼睛,慌慌張張地站起來。

“噓~”夏候熠示意她噤聲。

雀兒識趣地閉了嘴,安靜地伺候他梳洗。傀。

夏候熠壓低了聲音吩咐:“告訴素心,早飯別等我了。”

“是~”雀兒送他到門外。

“她一晚沒睡,好生侍候,別吵着她了。”夏候熠又說了一句詁。

“……”雀兒欲言又止,礙於王府的規矩,終是不敢放肆,眼裡滿滿的,全是不忿。

聽說那個叫舒沫的女子,因德行敗壞,被夫家和孃家趕出門,也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手段迷惑了公子,竟連結髮夫妻的情義都不顧了?

小姐那麼傷心,哭得眼睛都腫了,公子卻視而不見,一早起來就趕着去見她!

那這五年來,一心相夫教子,想要和他白頭到老的小姐,又算什麼?

只猶豫得片刻功夫,夏候熠已去得遠了。

雀兒懊惱地跺了跺腳:“該死的女人,遲早被老天收了去!”

“雀兒~”

“小姐醒了?”雀兒回頭,見沈素心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院門,慌忙奔了進去。

“他走了?”沈素心魂不守舍。

雀兒一看,她竟赤着腳,站在地上,唬得趕緊將她按在椅子上坐了:“下着雪呢,襪也不穿一雙!凍病了,可怎麼得了?”

“病了,他可會回頭?”沈素心癡癡地低喃。

雀兒一悸,忙道:“呸呸呸,大吉大利!”

“怕是,瞧不見吧?”心不在了,眼睛哪裡還看得到?

沈素心意興闌珊,自顧自地道。

雀兒心中一痛,看着她怔怔地流下淚來。

“哭什麼,我還沒死呢!”沈素心冷冷地叱責。

雀兒忙擡袖,擦了眼淚,慌亂地出門:“我去打些熱水來~”

外面漸漸有了人聲,幾位姨娘隱隱聽得他們夫妻二人失和,都不約而同地起了早牀,趕着過來瞧熱鬧。

沈素心情緒惡劣,哪有心思應付她們?冷了臉吩咐:“我乏了,讓她們回去。”

“是~”靈兒輕手輕腳地退出門,自去開銷幾位姨娘。

“少夫人身體不適,正是咱們姐妹們孝敬的時候,豈有不問安的理?”外面,楊姨娘賴着不肯走。

“就是,平日盡是少夫人關照我們姐妹,今日有事,自然該盡心地服侍一回~”韓姨娘也跟着一搭一唱。

沈素心臉一沉,雀兒急忙挑了簾子出去,冷聲喝叱:“這是什麼地方,哪容得你們吵鬧?”

幾個姨娘見了雀兒,都安靜了下來。

楊姨娘堆了笑,討好地道:“雀兒姑娘,聽說少夫人身子欠安,不知請太醫瞧過沒有?”

“不勞幾位姨娘掛心。小姐只是吹了風,沒什麼大事。”雀兒冷着臉道:“都回去吧,別拿着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小姐,就算是盡心了。”

“是!”幾個人見插針不進,只好訕訕地退了下去。

雀兒鬆了口氣,復進門侍候她梳洗完畢,擺了早飯來吃。

奶孃帶了小少爺和小小姐過來給沈素心請安,都被靈兒機靈地擋了回去。

沈素心聽着外邊不時傳來的竊竊私語,臉色越發陰沉。

她哪裡還有胃口,略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

靈兒進來稟道:“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來了。”

沈素心變了臉。

這些人,一個二個都見不得她好,得了點消息,前後腳地趕了來給她添堵。

她們二個卻不比姨娘,斷不可拒之門外,她只好強打精神:“請她們在暖閣裡坐會……”

話沒落音,徐氏和楚氏笑盈盈地走了進來,看一眼幾乎是原封不動的飯菜,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看來,傳言不虛。

康親王府裡最相敬如賓的一對模範夫妻,果然鬧了矛盾了。

“喲,三弟妹還在用飯呢?我們,沒打攪你吧?”大少奶奶徐氏笑道。

“都沒動筷子,想是咱們來得不巧了。”二少奶奶楚氏道。

沈素心站起來,揚起笑臉:“大嫂,二嫂,今兒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不知兩位嫂嫂用過早飯沒有?若沒有,一起用吧。”

“我們吃過了。”徐氏笑道:“弟妹慢用。”

“我也沒什麼胃口,正要叫她們撤了呢。”沈素心離了座,將兩人引到內堂,分賓主坐了。

雀兒上了茶和點心,退到一旁侍候。

“三弟妹,”徐氏盯着她的臉瞧,眼裡帶着點驚詫:“你眼睛怎麼啦,紅通通,怪嚇人的。”

“沒什麼,”沈素心強裝笑顏:“眼裡進了點辣油……”

“三弟妹,”楚氏笑着戳破她的謊言:“眼裡進了辣油,可不是這麼個紅法,怕不要眼淚長流?我瞧着,你眼睛發乾,分明是肝火旺盛,久哭傷神的結果。”

“二嫂,你!”沈素心氣得滿面通紅。

“咳!”徐氏拉着她的手,嗔道:“都是自個妯娌,何必見外?再說了,這又不是你的錯,幹嘛藏着掖着?”

“就是,”楚氏也道:“三弟的事,我們都聽說了!這事呀,可不能就這麼過去,得早點想個法子!姓舒的就是個狐狸精,被她迷住,可了不得!”

“市井流言,豈可盡信?”沈素心捺着性子,淡淡地道。

“話不能這麼說,”徐氏語重心長地道:“空穴不來風,防微杜漸總好過視而不見。”

“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說到這裡,楚氏忽地掩住嘴,噗哧一笑。

沈素心將臉一沉。

“你笑什麼?”徐氏忙偷偷遞了個眼色過去。

楚氏抿着嘴,笑道:“今日看來,原來三弟也是男人。”

徐氏忙道:“二弟妹這話,越說越不對味了。三弟怎麼不象個男人了?”

“不是,”楚氏忍了笑道:“三弟到哪都是清俊優雅,不食人間煙火的謙謙君子。三弟妹這樣的樣貌人品,也只得了個相敬如賓。我還真怕,他有一天會羽化飛仙。沒成想,三弟千年的道行,到底折在那小妖精……”

“咳~”徐氏急忙撞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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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自知失言,歉然地睇一眼沈素心:“弟妹,你別多心,我這可不是寒磣你。三弟這算是好的了,瞧瞧你二哥,姨娘,通房,妾室,丫頭多得屋裡放不下,還攏不住心,見天往那些個紅樓綠院裡跑。”.

說罷,她給徐氏也遞了個眼色。

“你大哥也沒好到哪去,”徐氏忙接話:“這不,上個月又往家裡弄了個戲子。男人就是這樣,咱們女人就算心氣再高,又有什麼法子?”

沈素心的面色這才慢慢恢復正常。

“外面那些個玩物,自是不必放在心上。”楚氏見她緩了臉色,乘機勸道:“但這姓舒的女人卻不一般,若是讓她進了門,弟妹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有什麼不好過的,”徐氏見她又要變臉,趕緊圓話:“她一個破鞋,再厲害,也只能是個妾,還能大得過三弟妹去?”

“話不是這麼說,”楚氏道:“若只是弟妹自是不必怕她,弟妹不是還拖着兩個孩子嗎,怕是防不勝防!”

沈素心面色慘白,五指在袖中握得幾乎滴出水來,咬牙切齒地道:“她,敢?”

“女人爲了爭寵,有什麼不敢的?”楚氏冷笑。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徐氏輕聲道:“照我看,就得乘苗還沒長成樹前,連根撥了,省得她日後做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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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心面上陰晴不定,低嘆一聲:“談何容易?”

“這有何難?”楚氏竭力慫恿:“有人做了初一,咱們就做得十五。府裡的侍衛隨便拉幾個出去,都強過人家的那羣無賴!保準神不知鬼不覺,讓她人間蒸發。”

沈素心沉吟不語,良久,低低地道:“二位嫂嫂的好意,素心心領。只是一來人命關天,不容兒戲。二則,也不想爲一個賤人,髒了我的手。”

弄死一個舒沫,自然不難。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夏候熠若是懷恨在心,那便徹底壞了夫妻情誼。

與其那樣,倒不如遂了他的心,忍痛讓舒沫進門。

到時,夏候熠收了心,自會對她心懷感激。

舒沫的命還是捏在她的手心,要煎要煮,自可隨意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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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什麼能耐?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435

北風呼嘯了一晚,到卯正三刻,終於停了下來。

舒元琛睜開眼睛一瞧,天還沒有亮,窗紙外的天空,灰濛濛的一團,象極了他最近的心情。

他煩燥地翻了個邊,卻再也沒有了睡意。

“老爺,”聽着枕邊不斷髮出的悉簌之聲,李氏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隨口問了句:“可是身子不舒服?”

“沒,”舒元琛不耐地應了一聲:“睡你的,哪這麼羅嗦?傀”

李氏這時完全清醒,冷聲道:“老爺心裡不舒坦,犯不着拿妾身撒氣吧?”

“我,我有什麼不舒坦?”舒元琛矢口否認。

李氏索性披了衣服坐起來,雙目灼灼地瞪着他:“老爺後悔了,不該辭了河州守備的實位,來候這沒影的缺。詁”

舒元琛被她戳中心事,訥訥不能言。

事實上,他本來打算爲老太太賀完壽便返回河州任上。

不料被舒元瑋逼着半年內連嫁三個女兒,爲籌備三場婚事,必得留在京中,而河州守備之位卻不能爲他空置半年之久,不得已才述職候缺。

本以爲,攀上太子這棵大樹,再加幾門姻親相互使力,在京中另補一份肥缺不是難事。

沒成想,太子被黜,不僅舒元瑋賠了女兒又折兵,連累得他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東奔西走地忙了大半年,眼看着年關逼近,新一輪的人事調整即將結束,他卻依然在候缺。

那些個姻親,人情禮物一件不少地收着,嘴裡說的也都客氣漂亮,卻都是面上情。

再加上,如今朝中局勢不明,誰也不想落了把柄給人握住,礙了自己的前程。

因此上,真正說得上話的,竟一個也沒有。

他到處託人,四處碰壁,憋了一肚子氣,偏還沒個訴說之處,怎能不窩火?

李氏道:“我前些日子聽邱夫人說,兵部武選清吏司有個郎中的缺,只是親家老爺是個侍郎,未必說得上話。她的意思,老爺再往上託個人,邱大人幫着敲敲邊鼓,這事也就成了。”

“話說得倒是輕巧,”舒元琛嘆道:“別說我人微言輕,上頭根本沒人。就算真找着了,邱大人跟咱們是姻親,都只虛詞推託,別人又豈會真心幫襯?”

武選清吏司郎中,雖只是個五品,因主管着武官的先授,升調,襲替,功賞之事,卻是個大大的肥缺。

多少人眼饞着這個位置,哪裡輪得到他?

“老爺糊塗了,”李氏白他一眼:“眼下不是正就有個得力之人麼?”

“誰?”

李氏沒有說話,比了個七個。

“她?”舒元琛皺起眉頭:“她有什麼能耐?”

李氏輕蔑地道:“若單論她,死十遍再投胎也沒有辦法。可她會狐媚之術,勾—搭的男子個個非富即貴,隨便哪個說句話,老爺進兵部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胡說!”舒元琛叱道:“莫說只是市井謠傳,就算傳言是真,她做下如此荒涎無恥之事,我豈能認她?此事萬萬不能!”

李氏拉長了臉,冷冷地道:“那老爺就在京裡候着,直到白髮蒼蒼,看能不能等到?”

永安候府一日日沒落,東西兩府的明爭暗鬥,自老太太扶了正室就沒停過。

舒元瑋巴不得他補不上缺,一輩子仰東府鼻息,哪裡會認真爲他奔走?

舒元琛面色陰沉:“就算等到死,也是我的命!”

李氏抹着眼淚:“老爺倒是全了節氣,寧肯賦閒也不彎腰!家裡沒了進項,這一大家子的生計,要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如何維持?”

舒元琛頓時沒了底氣,訕訕地道:“人家,也未必肯出力。”

萬一開口被拒,教他這張老臉往哪放?

李氏一聽有戲,忙道:“這事由妾身來辦,老爺權當不知情。成了自然是好的,萬一不成,別人也只會說我婦人之見,不與老爺相干。”

夫妻二人計議停當,外邊也有了響動。

文秀,冬梅聽着兩人起了牀,進來服侍兩人梳洗。

幾位姨娘進來請安,李氏順勢便解了孫姨娘的禁足令,許她自由出入。

孫姨娘大喜過望,急不可待地收拾了東西出門。

林瑞家的,早奉了李氏之命在垂花門外等着,見她過來,迎上去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孫姨娘,這是要出遠門呢?”

孫姨娘不敢得罪,拿了個金錁子,悄悄塞到她手上,陪了笑臉道:“我想去瞧瞧七姑娘,夫人面前,還請林家嫂子幫着遮掩一二。”

林瑞家的還沒瞧,劈頭罵道:“呸,我豈是貪你這點東西?”

待得東西入手,沉甸甸的,低頭一看,竟是個金錁子,往回推拒的手,訕訕地停在半空,縮不回來。

孫姨娘微笑:“嫂子是夫人身邊得力之人,見多識廣,哪裡會貪我這點東西?這是我孝敬嫂子吃酒的,只管收了。”

林瑞家的順勢把東西往懷裡一收,忽然就嘆了口氣:“現如今,西府裡是這樣的氣氛,誰還有心思吃酒?”

孫姨娘急着出門,無心應付,隨口回了句:“二少爺年紀還輕,這次雖落了第,三年後可以再考,倒也不必過於憂心。”

“哎,”林瑞家的只是搖頭:“若只是掛着二少爺倒好了。別看夫人表面風光,內裡可是熱火烹油,煎熬着呢!”

孫姨娘也是顆七竅玲瓏心,林瑞家的平日仗着夫人的恩寵,在西府裡只差橫着走,連正經的姑娘小子都沒放在眼裡,哪裡肯搭理這些姨娘。

今日一反常態,拉着自己說起家常,字字句句不離夫人的辛苦,必是受了夫人指使。

想通關竅,孫姨娘便不急於離開,笑道:“還請林家嫂子指點。”

“你想呀,”林瑞家的見她很上道,滿意地露了個笑容,壓低了聲音道:“老爺候缺可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夫人能不心急嗎?”

孫姨娘一愣。

老爺候缺,她是知道的。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若是孃家背景雄厚,也不必給人做姨娘了。

“哎!”林瑞家的見她還轉不過彎,頓時急了,她一邊提高了聲音罵,一邊比劃了個七字:“你咋這麼死腦筋呢?眼下,不就有個可用之人嗎?”

孫姨娘先是一驚,繼而冷笑,面上卻不露聲色:“七姑娘,她有什麼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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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怎麼突然肯放她出來了呢?原來是有求於舒沫了!.

林瑞家的把臉一沉:“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呢?七姑娘自個當然是沒有那個能力,可她如今來往的都是些什麼人?隨便哪個出來跺一跺腳,順天府都得晃三晃!”

孫姨娘變了臉色:“那些人埋汰七姑娘,林家嫂子看着她長大的,怎麼也跟着瞎起鬨?”

“原先在府裡,有夫人看着,教養自是不同。”林瑞家的語帶譏誚:“可她如今不是分出去單過了嗎?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她又獨自撐着個門戶,沒有個男人幫襯着,哪裡支持得下來?”

“你!”孫姨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血口噴人!”

林瑞家的冷笑:“大家同乘一條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爺有了好的前程,孫姨娘的下半輩子纔有指望,不是嗎?”

孫姨娘冷淡地道:“話雖不錯,但是……”

林瑞家的根本不容她拒絕,冷冷地扔下一句,轉身揚長而去:“兵部的武選清吏司有個郎中的缺,你可千萬記好了,切不可傳錯了話。”

“簡直是,欺人太甚!”孫姨娘氣得渾身都在抖。

本想素性掉頭,由得李氏鬧去!

料她也沒有那個臉,敢放下身段,親自去找舒沫求情?

可,自舒沫被逐出西府,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出門。萬一錯過,下一次娘兩個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見面。

孫姨娘左思右想,一咬牙,還是走出了永安候府。

先見着了再說,至於見面之後說些什麼,是她的自由,大不了回去再給李氏禁足。

打定主意,僱了輛小油車,一路打探着,找到了千樹莊。

滿心以爲,娘倆見面,定會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不料進了莊,卻是滿目倉夷,一片狼籍。

篤篤篤,沉悶的撞擊聲,伴着叮叮噹噹,清脆地敲打聲,不停地從後院傳來。

“有人嗎?”孫姨娘心中忐忑,略有些遲疑地推開洞開的大門,走了進去。

PS:感冒了,本來還想再寫一章的,頭疼得實在厲害,先去躺着,剩的那一章,我找時間補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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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好歹不分呢?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528

十幾個穿着短衫的男子,正揮汗如雨地忙碌着。

叩叩,篤篤,叮叮噹噹的聲音,正是從這裡發出。

空曠的庭院中立着一抹修長的身影,身穿銀白色緙絲袍,外罩墨綠色鶴氅,一頭烏黑的長髮,以羊脂玉冠束起來,襯得他越發地飄然出塵。

“公子……熠?”孫姨娘驚疑不定,期期艾艾地問。

夏候熠聞聲,轉過身來:“是,你是誰?覽”

孫姨娘越發吃驚了,看他一眼,再看看四周:“這裡,不是永安候府七小姐的家嗎?”

難道傳聞竟是真的?舒沫,竟與這幾位名鎮京師的公子哥來往密切!

夏候熠瞧了她的穿着打扮,再聽她這麼一問,心裡已有些明白了:“你是孫姨娘吧。痙”

孫姨娘點頭:“七小姐,是住這裡嗎?”

“這是七姑娘的府上,”夏候熠略有些尷尬:“不過,她暫時搬到鎮上的雲來客棧去了。孫姨娘可以去那裡見她。”

孫姨娘指了指破損的門窗:“這是做什麼呢?”

夏候熠一窒,倒不知該怎麼解釋。

恰巧此時陳東從外面進來,見院中多了位女客,驚訝地走了過來:“我是這的管事,請問夫人有何貴幹?”

“我是西府的孫姨娘,今兒得了空,來瞧瞧七小姐。”

“原來是東家太太~”陳東急忙上前請安。

孫姨娘臊得滿面通紅,慌亂地搖手:“我只是個姨娘,哪是什麼太太,快別這麼叫,讓人聽了笑掉大牙~”

陳東不安地搓了搓手:“你是來見東家小姐的吧?她在鎮上住着呢,要不,小人領你去?只是,世子爺交待的事情還沒辦完……”

“不着急,”孫姨娘忙道:“陳管事只管忙,我自己能找着地方。”

“高山,你帶孫姨娘去見七小姐。”夏候熠淡聲吩咐。

“是。”

孫姨娘按捺滿腹的疑惑,向夏候熠側身福了一禮:“多謝公子。”又向高山欠了欠身:“有勞了。”

“孫姨娘,請~”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

陳東從懷裡摸出一個小本,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按公子的吩咐,我和綠柳姑娘,把帳物對比了一下,除門窗外,另有瓷器,布帛綢緞,擺設,衣物,桌椅……等等,共計四百五十七件,請公子過目。”

“不用了,你只說,共計多少銀兩?”夏候熠並不看帳冊。

“這個,”陳東一怔,老實地道:“上面有些東西不知道價格,還有一些洗一洗,修一修也還能用。再加上時間倉促,沒有統計出來。”

夏候熠猶豫一下,從懷裡摸出一疊銀票:“這裡有一千兩,你先拿去用,不夠再來找我。”

“這,”陳管不肯接:“怎麼敢收公子的錢?東家小姐知道,定要責怪於小人。”

夏候熠苦笑:“這是代明賠償給七小姐的,只管收下。”

“也不知道值不值得這許多銀子。”陳管還是搖頭。

他心裡沒有底,不曉得這些物件到底價值幾何,哪裡敢亂收?

“拿着吧,”夏候熠不由分說,把銀子塞到他手上:“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住在客棧也不是辦法。你別省錢,再多找些人,抓緊把房子維修好。另外,看着給添些傢什器具。”

單只是賣幾個水果,幾石谷,能攢多少銀子?

這麼大的一個家,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子,如何負擔得起!

“是是是~”陳管這輩子連做夢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捧着這疊銀票,兩隻手一直在發抖:“小人一定盡心盡力,爭取這幾天就把小姐住的幾間屋子弄妥當,讓她住得舒舒服服。”

“記住,這銀子不是我給的,是代明公子賠償給她的,明白嗎?”夏候熠有些不放心,反覆叮囑。

否則,以她的性子,怕是寧肯餓死也不會用這筆錢。

“是,”陳東點頭:“小人明白。”

“公子~”高山把孫姨娘送到客棧後,回來覆命,看着他,欲言又止。

“沒什麼事,你去忙吧。”夏候熠把陳東支開,問:“什麼事?”

“七小姐病了。”

夏候熠沉默了許久,低低地問:“請大夫了嗎?”

事情的經過,大至聽陳東講了一遍。

她小小年紀,受此羞辱,天寒地凍的,在風口裡吹了近一個時辰,不病才奇怪呢!

“請了鎮上的大夫,昨晚吃了藥沒吃飯就睡了,早上倒是喝了半碗白粥。”高山做事十分細心,早打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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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回府~”夏候熠鬆了口氣,轉身慢慢地走到院外,翻身上了馬背,“駕”一聲清叱,疾馳而去。

“公子,”高山急急追上來,一臉莫名:“不去看七小姐嗎?”

他跟少夫人鬧了一晚彆扭,不就是爲了來見舒沫?

怎麼沒見着人,就要回去呢?

夏候熠頭也不回,打馬飛奔。

見了只會給她增添麻煩,倒不如不見的好。

“小姐,你看誰來了?”立夏接了孫姨娘,笑盈盈地推開門。

舒沫擡起頭。

立夏側身讓到一旁,孫姨娘走了進來:“七小姐~”

“娘!”舒沫一陣驚喜。

立夏笑嘻嘻地福了一禮:“恭喜小姐母女團賀,奴婢下去泡茶。”

“死丫頭,就你話多!”舒沫啐道。

孫姨娘過來,眼淚汪汪地道:“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嗐!”舒沫摸摸臉,笑:“哪有瘦?曬黑了些倒是真的。”

“你說你這倔脾氣!”孫姨娘撩起衣角抹淚:“當初跟老爺好好說幾句軟話,也不必吃這種苦!”

“嘻嘻~”舒沫拉着她在牀沿坐下:“我挺好,哪有吃苦?”

“你還說!”孫姨娘又是心疼又是傷心:“若真的好,別人哪會打上門來?”

上來之前,立夏簡單地把這幾個月的事情都告訴了她,被砸一事,說得含糊其詞。

可她剛從那邊過來,現場如此怵目驚心,當時的場面必定更驚險萬分。

她想想,都覺得後怕。

舒沫臉一沉,淡淡地道:“被瘋狗咬了一口罷了。”

“明公子是怎麼回事?”孫姨娘憂心沖沖:“他可有提過往後的打算?”

“我跟他,不過是普通朋友,談什麼以後?”舒沫眉一擰,不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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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姨娘哪裡肯信,瞪她一眼,訓道:“又說混話了不是?你既是待嫁之身,男人於你,便只有見與不見,哪有普通和特別之分?”.

舒沫對她的論調,自是不以爲然,卻也不和她爭辯,只唯唯諾諾地應了:“娘教訓得是,我以後會加倍小心。”

孫姨娘看她的表情,就知只是應付,卻也無可奈何:“你呀,別隻拿好話哄娘開心,千萬爲自己多做打算纔好!”

“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談什麼打算?”想着數月心血毀於一旦,舒沫有些心灰意冷。

“於夫人與你撕破了臉,想進相府的門已是千難萬難。既便勉強進去了,她是你的婆婆,怕是到死都會壓得你喘不過氣,這輩子也難捱。”孫姨娘邊說,邊偷覷她的臉色。

舒沫暗暗好笑,口裡只說:“是,娘說的都對。”

“依我看,熠公子倒是不錯。”孫姨娘話鋒一轉:“長得俊,人品好,又體貼,唯一的缺點是已經娶了親。好在,他以後是要承襲王位的。你好好努力,就算做不成正妃,當個側妃,也比做姨娘強了百倍!”

“娘!”舒沫不耐地低嚷。

“娘是爲你好,”孫姨娘苦口婆心地勸:“出了這種事,別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他卻大大方方地趕過來幫你處理善後事宜。若說對你無意,娘是第一個不信的。以他的家世人品,配你綽綽有餘,你就別再使性子了,嗯?”

舒沫怔住:“夏候熠來了?”

“是呀,”孫姨娘也是一愣:“怎麼你不知道?他在莊裡安排那些工匠做事,還是高侍衛送我過來的。”

“誰要他多事?”舒沫深感不悅。

事情都是他們惹出來的,如今又來賣人情,誰理他?

“你咋好歹不分呢?”孫姨娘很是不滿:“說句實話,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老這麼眼睛長在頭頂上,小心哪天跌一跤,摔死你!”

“摔死也比胡亂嫁了強。”舒沫倔強地道。

孫姨娘氣結,伸指,戳上她的額:“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頭犟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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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跟我一起奮鬥?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320

孫姨娘來了,舒沫很開心,中午陪着吃了小半碗米飯。

飯後,許媽陪着坐了一會,說了幾句家常,又問了些府裡的老人的情況。

立夏送上茶來,兩個人識趣地退到外面。

“這個,”孫姨娘見左右無人,從懷裡摸出一隻荷包,悄悄塞到舒沫手裡:“是你上次存放在我這裡的東西,怕你急着要用,就捎過來了。”

舒沫捏了捏,聽得裡面沙沙做響,擡眉望向她覽。

孫姨娘柔聲道:“我添了幾張銀票進去,也沒多少。”

“我有錢,”舒沫皺着眉,就要把荷包打開:“再說孃的月例也不多,上次出嫁已給了不少……”

“我在府裡,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有銀子也沒處使。”孫姨娘按住她的手:“倒是你,一個人住在外面,處處都要支應。娘只恨沒本事,不能成爲你的倚靠。痙”

說着話,孫姨娘眼角已溼了。

舒沫心中難受,捏着荷包,輕輕地道:“娘,我真的有錢。舅舅已經答應,成衣鋪的紅利,讓我二成。”

“成衣鋪的紅利,不是一直都有的嗎?”孫姨娘有些吃驚,又很是歡喜:“你能跟舅舅合夥,倒是好的,也省得埋沒了你的天份。”

“娘~”舒沫很是感動。

“鐲子,很漂亮。”孫姨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小聲說了一句:“熠公子送的吧?”

那東西,一瞧就是宮中之物,別人怕也沒有。

舒沫撇撇嘴:“不是~”

孫姨娘只道她女孩子臉皮薄,不肯承認,也不戳破,笑了笑,起身:“時間不早,我也得回去了。”

“我送娘出去。”舒沫也不敢留她。

“你躺着休息,讓立夏送就好。”孫姨娘急忙按住她,不許她動。

她回到西府,前腳剛進門,後腳林瑞家的就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孫姨娘這纔想起,她倒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當下吱唔其詞:“七姑娘事情多,而且這事她也做不了主……”

“到底是成還不是成,給句痛快話!”林瑞家的不高興了。

“說是說了,”孫姨娘也不敢說忘了,只好含糊地道:“只是,怕沒這麼快~”

“真的說了?”林瑞家的狐疑地盯着她。

“夫人吩咐的事,哪敢不辦?”孫姨娘硬着頭皮答。

“這就成了,那我就去回夫人。”林瑞家的十分滿意,扭着身子去了上房。

說來也巧,只過了幾天,吏部的調令下來,舒元琛補了個四品城門領之職。

城門領,說得好聽是個四品,其實就是個巡城守門的,手下管着幾個城門吏,沒有半點油水不說,更被人瞧不起!

柳氏聽得永安候回來一說,當場就笑噴了:“喲,二弟左等右盼的,怎麼當了條看門狗?”

也顧不上夫妻敘話,急匆匆就往西府跑。

“恭喜弟妹,賀喜弟妹!”柳氏人未到,聲先至,尖利的笑聲,刺耳之極。

李氏正早已聽到舒元琛身邊的長隨回來報了信,正憋了一肚子火,聽到這聲音,幾乎拍桌而起:“豈有此理!”

要她使力幫襯的時候,推說身子不適,躲得沒影;這剛補了城門領,倒是第一個跑來看笑話!

一屋子的人鴉雀無聲,文秀怯生生地打起簾子:“大夫人~”

柳氏一腳跨了進來,不由分說抓了李氏的手,笑道:“恭喜弟妹,聽說二弟榮升四品了!我呀,是來討杯喜酒吃的!”

李氏輕輕拂開她的手,不鹹不淡地道:“老爺還沒回來,升不升的,還沒得着準信。”

“準!一千一萬個準!”柳氏哈哈笑:“候爺從衙門裡回來了。這不!我一知情,立刻來給弟妹報喜了!二弟等了大半年了,真是功夫不負苦心人,可算是盼着了!不但補了缺,還升了品!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今兒呀,我就厚着臉皮賴在這不走了,非吃這杯酒不可!”

李氏強按了怒火,只不接她的茬:“嫂子若不稍粗陋,要吃酒,我自然隨時歡迎。”

“就不知,京裡內九外七,十六道城門,二弟負責監守哪道門?”柳氏偏要戳她心窩子,笑盈盈地道:“趕明兒打聽清楚了,倒是要親自前去瞻仰二弟的風采。想來,定是神武不凡的,哈哈哈……”

李氏終是拗不過她,只好置辦了一桌家宴,請她吃了。

柳氏又笑又鬧地吵了一天,酒足飯飽,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李氏越想越憋屈,思來想去,竟一古腦怪到孫姨娘和舒沫的頭上。

準是這對賤人母女記仇,故意設了拌子,讓老爺出醜,讓她沒臉!

她一肚子火沒處發,尋了個由頭,將孫姨娘責罵了一頓,在雪地裡跪了一個時辰猶不解恨,罰她去洗衣房洗一個月的衣服。

舒沫這場病來勢洶洶,在牀上躺了幾天,慢慢也便恢復了過來,只是精神總有些懨懨的,對什麼都提不起勁。

立夏在一旁看了,暗暗擔心。

這一日,正努力勸說舒沫出門走動,到莊子裡瞧瞧房子的修繕進度也好。

可任她把喉嚨說幹,舒沫只是怏怏地躺着,興致缺缺。

兩人正僵持着,綠柳進來回道:“小姐,宋嬸來了。”

“哪個宋嬸?”立夏有些奇怪。

“就是候府裡芳菲閣養花的那個。”綠柳也覺奇怪,她來做什麼?

“快請~”舒沫聽了,倒是眼睛一亮,掙扎着坐了起來。

“七小姐,別來無恙?”宋嬸進來,斂衽朝她施了一禮。

“不必多禮,快請起。”舒沫忙道。

宋嬸坐下,立夏奉上茶。

舒沫笑道:“什麼風把宋嬸吹來了?”

“七小姐忘了?”宋嬸吹了吹茶杯上的浮沫,不急不慌地道:“當日在府中與小姐的約定,我倒是時刻銘記於心。這不,那邊一結束,這便收拾了東西投奔七小姐來了。”

舒沫臉一紅:“難爲宋嬸還記着當日之約。只是我如今這般田地,硬留下你,只會誤了你的前途,怕是不能否兌現當初承諾了。”

“七小姐以爲,”宋嬸冷然一笑:“憑你的能力,幾年可以超過永安候,又何時能越過皇上?”

舒沫一愣:“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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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人,都可說是我的前任僱主,”宋嬸冷冷地問:“七小姐,可是因了有超越他們的自信,才大言不慚地邀我來此?”.

“當然不是……”可那時,她初生牛犢不怕虎。

如今嚐盡了冷暖,方知一個女人,想在男權的社會裡打出一片天地,談何容易?

“當初挑中七小姐,因爲七小姐眼中有神采,心裡有夢想。”宋嬸望着她,聲音輕冷如冰,一字一句劃成利箭戳到舒沫的心裡:“我被你的風采吸引,被你描繪的未來打動。以爲,終於可以實現理想,一展抱負。不料,終是高估了你!”

舒沫越發慚愧得無地自容:“我……”

“失禮了,”宋嬸看她一眼,放下手中杯子,起身:“告辭。”

“等一下!”舒沫急切地叫住她。

“七小姐還有何吩咐?”宋嬸停步,回過頭來看她。

“我的思想,行爲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能難被別人接受。”舒沫慢慢地道:“你也看到了,我的處境很艱難,現在已經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而且,以後說不定會更落魄……”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有些不安地看着宋嬸。

宋嬸不動,嘲諷地揚起一邊眉毛:“你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不,”舒沫搖頭:“我只想告訴你,理想很美好,可現實卻很殘酷。跟着我,也許會吃很多苦,要克服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難……”

“那是你的事,我只管種花,不是嗎?”宋嬸打斷她,微微一笑。

“你就不擔心,自己的工錢發不出?”舒沫苦笑。

“我在宮裡住了三十多年,侍奉過至少上百位主子。”宋嬸淡淡地道:“還從沒有見過一位,能順風順水,一路凱歌走到最後的。相反,倒是見過幾個,一開始不受寵,最終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所以,你不一定每日每刻都在笑,但是一定要笑到最後。”

“那麼,”舒沫摒住了氣息:“你願意跟我一起奮鬥?”

“光我想有什麼用,”宋嬸揚了揚肩上的包袱:“最起碼,得有人收留吧?”

構建和諧農莊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0 本章字數:4410

“啥?”陳東以爲自己聽錯了:“東家小姐要把所有的牛全賣了?”.

“嗯,”舒沫點頭:“你找人估一下,看看能賣多少錢。”

“可是,”陳東傻了:“東家小姐把牛全賣了,到明年春上,這些佃戶們用啥耕地呀?”

“這個你就別管了,”舒沫笑了笑:“你只管去辦我交待的事就行。另外,找個路熟的,帶我到各家轉轉。”

陳東簡直是嚇呆了:“那種地方,又髒又臭,小姐去做什麼?覽”

“無聊,瞎轉悠唄!”舒沫神色輕鬆,眸間有一抹詭異之色。

“……”陳東無語。

莊裡總共二百畝水田,租種的佃戶是十二戶,就住在月溪村裡,彼此之間都熟悉,相距也不遠痙。

在陳二牛的引領下,舒沫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就把所有的佃戶人家走訪了一遍。

等她回到莊子裡,陳東也請了鎮上的牛販劉三,給牛圈裡所有的牛都估了價。

“價估好了,東家小姐是現在就賣幾頭呢,還是另找時間?”劉三販了一輩子牛,還從沒一次做過這麼大筆的買賣,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不過,一次這麼多牛,我手頭怕有點週轉不過來。東家小姐,可不可以緩些日子?”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過來吧。”舒沫微笑:“錢的事,好說。”

劉三大喜過望,千恩萬謝地走了。

陳東一臉焦慮,搓着手:“東家小姐,若是急錢用,我的工錢可以先拖着。”

“不是錢的問題,”舒沫笑道:“若真到了這地步,光扣着陳管事的工錢,也是無事無補的。”

“既不是急着用錢,”陳東鼓起勇氣:“能不能請東家小姐不要賣牛?”

“種地我不在行,收益不大,瑣碎的事情又多。”舒沫誠懇地道:“我一個女人,實在沒辦法操這麼多的心。所以,明天不但要賣牛,就連田也要一併處理掉。”

陳東一聽,登時啞了。

她說的是實情,陳東也不能逼着她非要保留這些田地。

他種了一輩子地,莊戶人眼裡,牛—比命還重要。

舒沫要把牛賣了,他心疼得晚飯都沒吃,整宿都蹲在牛圈裡發呆。

第二天天剛大亮,舒沫才梳洗完畢,劉三和佃戶們都過來了。

舒沫命陳東把人請進堂屋,讓周嫂擺了早飯。

衆人憂心沖沖,哪裡吃得下?個個推說吃過了。

舒沫笑道:“那就先議事,議完後再吃也不遲。”

幾個婆子手腳麻利地把桌子撤了,復又奉了茶過來。

“今日請諸位過來,有幾件大事要跟大家商量。這第一件,就是田地。”

“東家小姐,可是要漲租?”有人試探着問了一句。

東家小姐初來,不懂得行情,因此租才收得那麼低,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打過一次谷之後,必然是得了竅門,要加租了。

舒沫緩緩掃了大家一眼,不答反問:“以大家看來,我這租收得是否合理?如果再此基礎上加租,是否願意?加多少才承擔得起?”

這話一出,四周安靜無聲。

全大夏,除了千樹莊,再沒比這更便宜的田租了。

可要他們親口說出來,同意加租,又是打死也不願意。

末了,還是陳東開口:“憑良心說,東家小姐的租是收得低了,往上加一些也是願意的。”

他只盼着,加了租之後,東家小姐多了收入,可以支付草料和工錢,不再賣牛了。

“我有個提案,大夥瞧瞧可使得?”舒沫伸出一根手指:“每畝田,在之前的基礎上再加一石五。”

“加一石五?”衆人齊齊倒抽一口氣。

“之前只收五斗,現在豈不是要收兩石谷?”

議論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大家的情緒高漲了起來。

舒沫擡起手,慢悠悠地道:“但是,二十年後,這些田,就是你們自己的,如何?”

“啥?”衆人傻了眼,偌大的廳堂,頓時鴉雀無聲。

“東,東家小姐?”陳東嚥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可是燒糊塗了?”

按京中米價,一斗二十文,二石只得四百文,二十年滿打滿算只有八兩銀。可一畝上好的水田,最少價值二十兩,她這不等於是把地白送給這些佃戶嗎?

“看來,大家都沒有異議了?”舒沫一笑:“這第一樁,便算是通過了。”

“東,東家小姐,你不是開玩笑吧?”陳東看她的眼神,象看着瘋子。

舒沫早有準備,讓立夏拿了筆墨出來:“口說無憑,立字爲據。”

衆人將信將疑,及至將字據寫了,畫了押,按了手印,還象是做夢一樣。

“第二件,就是牛了。”舒沫讓人把劉三請上來:“咱們莊裡共有十三頭牛,成年健子牛七頭,小牛四頭,母牛二頭。”

“劉三已經把每頭牛都做了價,”舒沫道:“我的意思,優先咱們莊的人購買。大夥挑剩的,全賣給劉三。這樣,成不?”

“東家小姐真是愛說笑,”有個膽大的,壯起膽子道:“我們都是莊戶人家,若是買起牛,還用得着給人種地嗎?”

牛價比田價更貴,很多莊戶人,終其一生的夢想,就是能擁有一頭自家的牛。所以,古代的偷牛賊,有時甚至會被判死刑。

“一戶買不起,可以合夥買。一年付不清,可以十年,二十年分期付款。每年加收五百息錢。”舒沫怕他們不明白,說得極詳細:“例如這頭健牛,估價四十七兩。分十年付清的話,每年付四兩七,再加五百息,就是五兩二,明白嗎?若是二十年,則每年是二兩八錢五釐。”

每年五百錢的利息,就算是拿去租牛,怕也不只是這個價。

莊戶人心裡都有一杆秤,按舒沫的這個算法,他們自然是虧不了。不但不虧,簡直是大大地佔了便宜。

可舒沫圖的是什麼呢?

舒沫不等大家反應過來,笑眯眯地道:“我這田和牛也不是白給的,明天開始,所有人都得到莊上來幹活!先說好,只管飯,不給工錢!”

見她竟不是開玩笑,這些個佃戶,嘩地一下亂了起來。

紛紛撥腳就往牛舍跑,生恐去晚了,牛就沒了自己的份。.

陳東百思不得其解,陪着舒沫在後面慢慢地走:“東家小姐,你究竟想幹什麼呢?”

舒沫神情愉悅地宣佈:“我要這塊地,蓋房子。”

獨木不成林。

她想過了,要在這裡紮下根,必需得有一幫人,單靠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護住這片農莊的。

十二戶佃農,大大小小人口加起來,有上百口人。

這些人若是能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誰也別想動她一根寒毛。

所以,她要把所有人攏在一塊,守望相助。

陳東越發不明白了:“大小姐,蓋這麼多房子給誰住呀?”

舒沫指着那片牛舍,偏着頭,俏皮地看着陳東:“在這裡蓋它兩排大瓦房,以後大夥都住在莊子裡,咋樣?”

按大夏律例,田地是不能改爲商住用地的。私蓋住房,需得嚴格按品級,戶口報批。

想來想去,唯有牛舍那塊,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陳東看着她,倒是有些明白了:“東家小姐要是害怕,以後我把他們都編了班,輪着在莊子裡上夜,沒必要花這冤枉錢。”

“不,”舒沫搖頭:“這不是長久之計,還不如花錢多請護院。”

最開始,大家也許因感恩而來,但天長地久地下來,誰能有這份耐心?

只有把它當成自己的家,纔會拼了命去護衛它,不準任何人欺凌。

“可這樣一來,田也沒了,牛也沒了,再把地蓋了房子,東家小姐倒什麼也沒了,到底是想幹啥?”陳東百思不得其解。

“我呀?”舒沫神秘一笑:“要構建和諧農莊!”

“還和諧呢!”陳東忍不住數落:“東家小姐把家敗光了,不餓死就算萬幸了!”

“錢是身外之物,花了再賺就是了。”舒沫輕笑:“而且,房子也並不是白給他們住,我要收租的。”

“得,”陳東這時已經有些瞭解舒沫的行事作風,忍不住揶揄:“也不指望東家小姐收多少租,能不往裡搭錢就不錯了!”

舒沫哈哈笑:“放心吧,虧不了!”

PS:嘿嘿,新年新氣象,偶也和諧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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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建和諧農莊(二)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580

十三頭牛,半天之內全部賣光,被佃戶們歡歡喜喜地牽回家去。

舒沫一個大子沒收着,守着空蕩蕩的牛舍,居然笑得見眼不見牙。

“小姐魔障了!”一時間,這個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飛出千樹莊傳遍整個月溪村。

立夏急匆匆找來時,舒沫正領着陳東在丈量土地,規劃新房的格局。

舒沫站在牛舍中間,在兩邊比劃:“以這裡爲界限,兩邊各建六套。每戶三間大瓦房,你看成不?覽”

“小姐,”立夏唬了一跳:“建這麼多房子,給誰住呀?”

舒沫笑眯眯地看她一眼:“讓你辦的事,妥了?”

立夏沒有答,瞥一眼陳東:“這裡風大,小姐病剛好,可不能再吹病了,回屋去吧。痙”

陳東便道:“東家小姐的意思,小人已經明白。剩下的事,小人辦了就是,東家小姐只管去。”

舒沫也不堅持,便隨立夏回房:“怎麼,兌不到銀子?”

一開始就是張空頭支票,還是說,因爲被她拒絕了,連之前的承諾也不算數了?

立夏趨到她身邊,壓低了嗓子道:“倒不是不肯兌銀子,掌櫃的說數額太大,需臨時去籌,要我三天後再去。”

也對,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

他要跟夏候燁請示後,再決定給不給,也是人之常情。

舒沫撇撇嘴:“那就先不管它,咱們先把別的事辦了。”

“小姐,宋嬸來了。”綠柳在門外稟道。

“讓她進來。”

宋嬸進來,兩眼神采奕奕:“我今兒在莊子周圍轉了轉,尋思了一下,院子裡可以栽些常春藤;沿着山邊可以載一溜相思樹;那塊荒地有八畝七分,又是個大斜坡。不如從低到高栽些鈴蘭,百合,鳶尾,萬年青,接骨木,杜鵑,一品紅……既有層次,又易區分,各個季節都有花開,不會顯得單調。”

舒沫見她磨拳擦腳,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式,忍不住直樂。

“怎麼,”宋嬸一愣:“七小姐覺得不好?”

舒沫笑道:“好,怎麼不好?既請了你來,便由你做主。銀子到立夏手裡支,要人去找陳管事,我只管到時問你要花。”

“哈哈,”宋嬸大笑,從懷裡摸了張紙出來,竟是早已寫好了預算:“立夏姑娘,要勞煩你了。”

立夏低頭看了一眼,驚得叫出來:“我的天,這哪是買種,竟是比金子還貴!”

宋嬸探了頭過去,有些不好意思:“這幾種都是稀世的珍本,尋常千金難求,需得養在曖房裡才成。眼下曖房未建,倒是不必急着去買。我是一時手癢,預先寫上去了。”

立夏嘟了嘴,碎碎地念:“劃了這幾樣,也是筆不小的開支。小姐弄下這大一個攤子,人人都來支銀子。錢流水樣的花出去,一分也未見進來……”

舒沫一指戳上她的頭:“哪這麼多廢話,要你拿錢就拿!”

宋嬸支了銀子,自去安排。

立夏噘了嘴,忿忿地道:“姓宋的八成不是好人!怕是來訛小姐的銀子來着,還是防着點好!”

“胡說八道。”舒沫睇她一眼,笑罵。

“花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攛奪着小姐全種了花,她倒是有了營生,小姐的死活可沒有人管!”立夏頗不服氣。

“我若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舒沫正色道:“況且,我置那塊地,本來就是要種花的,與宋嬸無關。她能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投奔而來,足見誠心。你再疑她,天理不容!”

立夏被訓得滿面通紅,只好噤了聲。

舒沫緩了語氣:“睡吧,明天還有許多事。”

她爬到牀上剛躺下不久,忽地大叫一聲,坐了起來。

“怎麼了?”立夏唬得急忙衝了進來。

舒沫一臉懊喪,用力拍着頭:“忘了件大事!”

“什麼?”弄得立夏神經緊張起來。

“狗!”舒沫握緊拳頭:“把牛賣了,咱養狗!養一院子的狗,誰要敢來,看咬不死他!”

立夏啼笑皆非,伸手按她躺下:“還沒睡,就說胡話呢?”

誰料,舒沫說到做到,第二天果然叫了陳大虎過來,吩咐他去買四十條剛滿月不久的狗。

必需是個大,兇猛,四肢修長的。

狗不難找,但要四十條,又要都是滿月不久,還得個大凶猛,卻有點難。

陳大虎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跑遍了周邊的村鎮,總算給舒沫找齊了。

送過去給舒沫過目,一下子給淘汰了一大半。

她只說:“這些狗的眼神不亮,成不了氣候。”

陳大虎沒法,只好再去找。

那些佃戶們,聽說這些瓦房東家大小姐蓋好了後,要以極低廉的價格租給他們住,個個歡天喜地,憋足了勁,沒黑沒夜地幹。

正是農閒時節,現成的勞力,分出一批,在後山靠近山莊的位置,挖出一片空地,建了個磚廠。

山上有得的雜木,一批人負責砍樹,另一批就挖宅基地,再有一批專門壘磚坯。

等木匠把門窗做好,第一批一萬塊青磚也出了窯。

莊戶人家,住得最好的也就是麥秸加泥糊的泥坯房。

不曉得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東家小姐竟掏錢出來,幫他們置辦明亮寬敞的大瓦房。

一個個卯足了勁,光着膀子幹得熱火朝天。

寶丰裕的掌櫃倒也講信用,三天後立夏再去,果然二話不說,雙手奉上一疊按立夏要求準備好的,一百兩一張,共計一萬兩的銀票。

外加,巴音將軍一枚,說是她手無縛雞之力,身攜鉅款,恐有疏漏,因此隨從護送。

立夏推脫不得,只好硬着頭皮任他跟回了家。

巴音進門,並未多做停留,只喝了盞茶便告辭離去,前後不到一刻鐘。

他前腳出門,立夏立刻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可算是把這瘟神送走了!”

舒沫樂得直罵:“沒出息的東西!”

立夏白她一眼:“你別隻顧着笑我!有本事,你跟他呆上半天試試?”

“他怎麼你了?”舒沫笑嘻嘻地湊過去。

“呸!”立夏滿面通紅,啐道:“小姐整天跟那些莊婦人混在一起,學壞了!”

“這可奇了~”舒沫越發不肯饒她:“你抱怨巴將軍不好相處,我不過好奇,多問了一句,哪裡就胡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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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理你~”立夏一扭身走了。.

銀錢到了手,玻璃曖房一事,也就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來。

一應開支,都是宋嬸寫了預算,直接到立夏那裡領,舒沫竟是完全不管。

她在琢磨別的事。

要增加凝聚力,光把這些男人放在一起還不行,得讓屋裡的女人也動起來。

她的辦法很簡單:成衣鋪子反正是要請人的,立夏和柳綠是現成的師傅。

把農戶裡年輕手巧的新媳婦,大閨女集中起來,辦一個女紅培訓班。

莊戶人本來事事都自己動手,基本的針法是會的。

只是以前乏人指點,又沒有時間在衣服上精雕細刻,手藝未免就粗糙了些。

立夏和綠柳從旁指點,很快就上了手。

舒沫親自進了趟城,鋪子她本來就有份,自然是一說就準。

她自己墊了資金,進了布料,打了樣,挨家挨戶地送過去。

因是第一批,怕出了紕漏,做壞了衣服,浪費布料是小事,打擊了她們的信心,以後更會畏手畏腳,不敢嘗試。

索性在後院裡收拾出三間正房,把她們集中一起。

因立夏管着帳,每天都有人來支領銀錢,不能時時坐鎮。

因此針線上的事,就由綠柳負了總責。

這些女人每天做好飯,收拾完家裡的事,就緊趕慢趕地來到莊子做針線活。

中午就在莊裡吃,做到掌燈時分才散了回家,照看老人孩子,兩不耽誤。

爲此,舒沫又特地挑了幾個身板硬朗,壯實的婦人,專司買菜,洗菜,切菜,洗碗這些雜活,由周嫂統管着,在廚下忙活。

各人都有活計,忙得腳不點地,倒是許媽閒了下來。

她急得不行,反覆唸叨:“人老了,不中用了,只會吃不能幹了。”

舒沫一煩,就派了她個差使:每天去工地視察進度,晚上報告給她。

許媽樂顛顛地領了命出去,這一下,總算是皆大歡喜了!

PS:所有的人都有事做,猜一猜,舒沫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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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在磨刀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725

高低錯落的亭臺樓閣,被大雪覆蓋着,銀裝素裹,滿園的花木冰凝雪結,晶瑩剔透,別有一番妖嬈之姿。

院中栽了幾株白梅,微風過處,無數帶着淡淡幽香的花瓣打着旋,悄然飄墜而下,似繽紛的花雨,更似飛揚的雪花,美不勝收。

夏候燁負着手立在窗前,修長的手指把玩着一對羊脂白玉的鐲子,不時發出輕微的叮咚之聲。

她被逐出永安候府,走投無路時,他以爲她會動用這對鐲子。

結果,她按兵不動覽。

之後,他一直觀望,看她什麼時候會用到這對鐲子。

沒成想,竟會這麼快。

巴音垂着手站在他身後數尺之外,摒氣凝神,不敢吭一個字痙。

半晌,夏候燁才轉過身來,把玉鐲隨意擱在桌上:“你是說,她把那一萬兩銀子,全用來建玻璃曖房了?”

這東西,除了可以養花供人觀賞之外,貌似一無是處。

“是。”巴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分田,賒牛,建房子,教那些農婦女紅……等等,還可以說是收買人心,雖有些犯傻,勉強還能理解。

可,以她目前的處境,傾其所有去建玻璃曖房,已不止是離譜,簡直是發瘋!

舒沫自然沒有發瘋,不但沒瘋還非常精明。

她這樣做,必然有目的。

“查查看,她曖房裡都種些什麼?”夏候燁沉吟片刻,吩咐。

“千樹莊所購花木,均已記載其上。”巴音早有準備,立刻拿了張條呈,恭敬地遞了上去。

“一間玻璃曖房,能種這麼多花木?”夏候燁掃一眼條呈所列帳目,眉峰微微蹙起。

“她之前買的那塊荒地,有八畝多,也全部打算用來種花的。”巴圖插了一句。

夏候燁輕笑起來:“你的意思,她打算靠種花養活自己?”

“舒姑娘還有一片果園,管理得好,每年也有幾百兩銀子的進項。”巴圖就事論事。

“哼!”夏候燁不屑地道:“以她花錢的速度,這點銀子怕不夠她塞牙縫!”

二百畝地,十幾頭牛,加起來沒有一萬也值八千,竟眼睛都不眨地就送了人。

哪個女人有她這樣的氣魄?

“舒姑娘的兩位孃舅,在京裡開了間成衣鋪子。”巴音稟道:“屬下打聽了一下,似乎舒姑娘佔了二成的利。”

“一間成衣鋪,能有多少收益?”夏候燁有些好奇。

僅僅靠賣幾件衣服,就能供她如此揮霍無度?

“雲之裳雖開業只有三年有餘,但因款式新穎,價格公道,在京裡的口碑相當不錯。近年風頭很勁,直逼織錦閣。”

“織錦閣,”夏候燁想了想,問:“可是戶部張尚書的夫人何氏經營的那家?”

據他所知,織錦閣幾乎包攬了內務府的成衣業務,光是這一項,每年就要淨賺一萬兩以上。

“正是。”

“這就是了。”夏候燁點頭,居心叵測地笑了笑。

短短三年,就能與織錦閣一較高低,確實難得。

難怪她花錢肆無忌憚,原來是有所倚仗。

知人善用又不挾恩望報,生財有道而不吝嗇;膽大心細,敢想敢拼,這樣的女人,自然無所畏懼。

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然,再精明的女子,被他盯上也是無路可逃。

巴音只覺那抹笑陰森森的不懷好意,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

“千樹莊的那些村婦,就是在給雲之裳做事。”巴圖進一步說明。

昨天第一批成品已送到鋪子裡,拿到了第一筆工錢。

針線房的女人,高興得瘋了,商量之後,每人拿了二百錢出來,買了酒請全莊的人吃。

正好趕上小年,舒沫吩咐廚房裡加了菜,又放了鞭炮,竟比過年還熱鬧。

引得月溪村的村民紛紛引頸觀望,羨慕得不得了。

已有不少年輕女子,開始在千樹莊附近轉悠,琢磨着加入她的針線房,賺些活錢補貼家用。

“你剛纔說,”夏候燁未置可否,看一眼巴音:“她最近在做什麼?”

“溜狗。”巴音眼角微微抽搐。

老實說,第一眼看到她跟那些狗玩在一起,還真是嚇了老大一跳!

“舒姑娘養了四十條狗。”巴圖補充一句。

“哈,”夏候燁不屑地輕哼:“憑几頭畜牲,就想高枕無憂?”

“舒姑娘的狗,養得可金貴。”巴圖繼續四平八穩地報告:“莊人戲說,她喂的不是狗,是狼。”

夏候燁忍不住挑起眉:“怎麼說?”

“她的狗不吃別的,每日都以新鮮生牛肉餵食。”巴圖眉心微微一跳:“屬下曾見過她訓狗,只一個指令,羣狗一涌而上,一大塊生鮮牛肉轉瞬間四分五裂,場面很是慘烈。”

他自問是在戰場上見慣生死之人,瞧着那幕,依然禁不住微微膽寒。

而它們,平均狗齡尚不足二個月。

難以想象,等它們長大之後,四十頭齊出,該是何等聲威?

夏候燁摸着下巴,很感興趣地道:“本王倒要試試,是否真有這麼厲害?”

“呃~”巴圖只覺頭皮發麻,深悔不該誇大其詞:“只是幾頭畜牲,哪裡擋得王爺神威?”

萬一他真的一時興起,跑去三下五除二把七姑娘的狗宰殺殆盡,日後七姑娘知道真象,這帳算不是得算在他的頭上?

“哼~”夏候燁冷笑一聲:“本王什麼時候說過要親自動手?”

巴圖立刻臉色發青:“爺?”

不是吧,莫不是要他上陣?還不如王爺親自動手呢!

那樣,他頂多是個協從,如今卻是主犯了!

夏候燁睨他一眼,笑:“放心,好鋼用在刀刃上,這點小事,還輪不着你。”

巴圖逃過一劫,卻未感到絲毫輕鬆。

王爺在磨刀。

他只能祈禱他下手不要太狠,不要殃及池魚。

明年是狗年,舒沫又養了四十頭狗,每天跟這些小傢伙相處,看它們嬉戲玩鬧。

她因此靈感觸發,設計了一整套包括衣服,鞋襪,帽子……充滿童趣的狗狗童裝。凡購二套以上者,附贈一隻可愛的狗狗小公仔。

這是雲之裳第一次挑戰童裝市場,孫瑾心中惴惴,全無底氣。

窮人自不必說,即便是富貴之家,嬰幼兒的服裝也都習慣自己動手,並不肯假手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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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對於童裝是否熱銷,倒並不太關心。.

這一套衣服,完全是興之所致。

不賺錢,也做得高興。

“已經賺了那麼多,嘗試一下新的領域,即使賠了也值得。”舒沫的這套說詞,最終說服了孫瑾。

做爲新春主打商品,這套立意新穎,極具巧思的衣服一上市,立刻引起了哄搶狂潮。

順天府的小公子,小小姐們,人人都以有一套雲之裳的生肖童裝而自豪!

千樹莊的針線房,就討了個巧,專門負責繡各式各樣的小狗貼花。

花樣小巧,圖案簡單,造型各異,又是批量生產,每個繡娘都只負責一種圖案,熟練之後,慢的一天繡三四個,快的能繡七八個。

每個圖樣五文,這樣算下來,一天也是不少的收入。

截至天啓十二年,大年三十。

千樹莊的集體農莊整體框架落成;玻璃曖房投入使用,各式花盆苗木陸續進駐;花田精耕細作,只待春天施肥,播種;四十隻小狗生龍活虎,茁壯成長;最有成就的是針線房,已經開始產生經濟效益,真金白銀地往家裡掙錢了!

三十日一早,舒沫把人召到一起,宣佈春節放假七天,給針線房的人結了工錢,就打發所有的佃戶都回家過年了。

熱鬧了一個半月,面對突然恢復清冷的莊園,立夏幾個還真有些不習慣。

偏偏在午後,又下起雪來。

舒沫站在空蕩蕩的庭院,看着紛紛揚揚地大雪。

“小姐,”許媽嗔道:“快進來,你身子骨又不好,仔細吹病了。”

舒沫笑道:“我沒這麼嬌貴。”

“要是往年,候府裡早該張燈結綵了,”綠柳倚着長廊上的立柱,嘆了口氣:“哪會如此清冷。”

“咦,”立夏一拍手:“小姐,寫幾副對聯貼上吧,也好添些喜氣!”

“家裡還剩幾匹紅綢,我去把糊幾隻燈籠。”柳綠眼睛一亮。

“只有四個人,能省還是省點吧。”許媽嘴裡說着,腳已往房裡挪。

舒沫抿着嘴微笑,任由她們忙碌。

PS:今天喝喜酒去了,只更一章,但明後兩天有時間,我把拉下的章節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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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熱鬧鬧過大年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388

立夏裁了紙,許媽磨好墨,舒沫寫了幾副飛雪迎春,吉祥喜慶的應景春聯。馹(⊙o⊙)圈

等周嫂熬完漿糊,綠柳和二牛媳婦幾個也把裁好的紅綢拿出來,圍在一起糊着大紅燈籠。

喚了大虎兩兄弟,架了梯子。幾個女人在下面指指點點,一時要往左些,一時又要貼高點,兩個男人樂呵呵地爬上爬下。

對聯貼好,燈籠也掛上,果然煥然一新,格外的喜慶。

舒沫跟許媽研究着年夜飯的菜單,忽聽外面“啪哩噼啦”的鞭炮聲不絕於耳。

正在驚訝,立夏緋紅了臉跑進來嚷:“小姐,快出來瞧!”

舒沫出得門見,見外院在坪裡黑鴉鴉地站了一坪的人。

男人擡着豬,趕着羊,女人抱着孩子,扶着老人詁。

舒沫一出來,鞭炮聲落,院子裡鴉雀無聲。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舒沫扶着門,一臉震驚地看着大家。

陳管事捉着衣襟,略有些扭捏地道:“大夥自個湊了些份子,置了這些東西。你看……”

“你們,是要跟我一起過年?”舒沫有些不敢置信。

陳東家的拉着嗓門道:“東家小姐來了,咱們的日子纔有了奔頭,越活越有勁!大過年的,哪能咱們自個團團圓圓,老婆孩子熱炕地歡實着,倒讓東家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的守着空屋?大夥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衆人齊聲迴應。

“咳~”見舒沫不吭聲,陳東開始不安,訥訥地道:“莊戶人家,沒念過書,也不懂得規矩。不曉得東家小姐是個什麼意思……”

“東家小姐要是不嫌,咱們就一起熱熱鬧鬧過大年。”陳東家的是個急性子,把陳東扒拉到一邊,捋着袖子道:“東家小姐要是嫌吵,那咱們給小姐請了安就走。”

舒沫瞧着那一張張在寒風裡望着她真誠微笑的臉,淚水忽地模糊了視線。

她做的這些事,其實並不完全是爲這些莊戶人着想。

更多的是想利用這些樸實的農人,讓他們爲她所用,把他們變成自己手中的武器。

可他們,卻用一顆顆純樸的心,用更珍貴而炙熱的情感,回報着她。

“小姐~”立夏感動得一塌糊塗,抽出帕子拼命抹淚:“大夥都等着呢,你倒是說句話呀~”

“謝謝,謝謝大家!”舒沫彎下腰,對着人羣深深地鞠了一躬。

“給東家小姐拜年啦!”陳管事領着衆人,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祝東家小姐,在新的一年裡,平安如意,吉祥安康!”

“起來,快起來!”舒沫走到院中,把最年長的老者扶了起來。

許媽拭了淚,就近把陳東家的拉了起來。

“走,殺豬去!”大虎扛了春凳,拆下門板,喜氣洋洋地領着幾個年輕人去殺豬宰羊。

年輕的媳婦主動到廚房裡幫着周嫂洗碗,洗菜,燒水煮飯,忙個不停。

年老的被舒沫請到堂屋裡,綠柳忙着奉上瓜子,點心和茶水;

立夏則手忙腳亂地和許媽一起,給滿地亂跑的小孩子派紅包。

忙了一下午,掌燈時分,總算是把年夜飯弄好了。

後院裡燒起了一堆篝火,照得四處明晃晃,亮堂堂。

堂屋裡擺了四桌,桌椅不夠,就拆了門板,在走廊上架上長凳拼成長桌,擺開了流水席。

大家站的站,坐的坐,笑着鬧着,伴着紛飛的瑞雪,不知不覺已近深夜。

冬夜的風,挾着雪花,帶着凜冽的寒意,吹在臉上,隱隱做痛。

一道修長的身影徘徊在那條熟悉的小道上,遠遠地觀望着。

新漆的大門,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從門縫裡透出的微光投射在地面,被風一吹,形成一道道變化的光影,似夜的精靈。

風中傳來的陣陣歡笑聲,更時時誘惑着他走入那扇門,加入那個熱鬧溫馨的大家庭。

然而,理智時刻提醒着他,那樣美好的世界,終歸於他無緣。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發出一聲謂嘆,轉身,悄然離去。

那行凌亂的蹄印,很快被紛飛的大雪掩蓋,最終湮滅在一片銀白的世界……

“相公還沒回來?”沈素心端坐在炕上,精緻的面寵上,凝着霜雪。

夏候楷,夏候楹已經玩得累了,蜷着身子縮在炕頭睡得極熟。

靈兒不敢吭聲,默默地站在她身後。

“去,再去探。”沈素心咬着牙,低低地吩咐:“我就不信,他能整晚不回來?”

雀兒小心翼翼地勸:“公子許是有重要的公事耽擱了,小姐還是先睡吧。”

“你倒是說說,有什麼事,大年三十還往外跑?”沈素心寒着臉,一字一句地問。

雀兒一窒,無措地搓着雙手。

“公子回來了~”院子裡,不知誰嚷了一句。

靈兒喜出望外,吱溜一下跑到門邊,挑起了簾子:“姑爺,你可回來了~”

“小姐,千萬要忍住,可不能跟姑爺鬧呀!”雀兒心裡一急,搶上去在她耳邊低低囑了一句。

眼瞅着要交子時,正是替舊迎新之時,此時爭吵,一年都不得安穩。

再說了,王府裡那麼多雙眼睛盯着,除夕夜夫妻倆要是真鬧了起來,最終沒臉的還是小姐。

“還沒睡呢?”夏候熠步覆穩健地走了進來,帶着一股子風雪特有的清新。

沈素心忍了氣,盈盈起身,替他把大氅接在手中:“相公遲遲不回,楷兒和楹兒等得倦了,已先睡了。”

夏候熠歉然地瞥一眼炕頭並列的兩個孩子:“何苦讓他們等。”

“哪是妾身讓他們等?”沈素心不無委屈,淡淡地刺了一句:“也不想想,相公有多少時間陪他們?”

夏候熠默然不語,彎下腰,摸了摸熟睡中的孩子。

奶孃小心翼翼地進來,侷促地立在一旁:“小公子交給奴婢吧~”

“不用,”夏候熠搖了搖手,道:“今晚,就讓他們睡在這裡好了。”

“小公子睡覺很不安穩,怕是,擾了公子和三夫人休息。”奶孃惶恐地小聲道。

“無妨~”夏候熠答了一句,便不再理她。

靈兒捧了熱水進來,讓他洗漱。

沈素心裝着漫不經心地問:“相公,一晚上,這是去了哪裡?”

夏候熠沒有吭聲,把帕子扔進銅盆,轉身到炕邊,抖開被子躺了進去:“不早了,睡吧。”.

沈素心紅着雙目,盯着他寬闊的背影,緊緊地握着拳,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

爲了早日住進新居,千樹莊的莊戶們只休了三天。

正月初三,窯廠裡便冒起了青煙。針線房的姑娘媳婦們,也趕起了活計。

初四的晌午,立夏正在指導那些針線房的人做活計,忽聽外面一陣喧鬧。

“立夏姑娘,”陳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外面來了位沈夫人,指名要見東家小姐。”

“沈夫人?”立夏驚疑不定地和綠柳對視一眼:“可打聽清楚了,是什麼來頭?”

“說是步軍九門提督沈大人的夫人。”陳東恭敬地稟道。

“怪了,”立夏百思不得其解:“咱們小姐與提督大人八杆子也打不着,她來做什麼?”

“別問了,你趕緊去前頭支應着,我去請小姐。”綠柳緊張地道。

“嗯~”兩個人計議停當,分頭行動。

立夏到了前院,見一乘極華麗的暖轎停在坪中。

轎旁站了兩個穿着一式粉色褙子,蔥綠小襖的俏丫頭,並一個梳着圓髻,着青色比甲的婦人。轎後是一溜二十幾個褐色服飾的家丁,個個威武粗壯,表情嚴肅。

“奴婢立夏,見過沈夫人。”立夏心裡暗暗嘀咕,隔着轎簾,蹲了個禮。

“好大的架子!”出聲喝叱的,是隨轎的丫頭碧痕:“我們夫人親臨,竟只派個丫頭支應!”

“小姐不在莊院,已經派了人去請了。”立夏不卑不亢地解釋:“請夫人入內奉茶,小姐馬上就到。”

“呸!”碧痕滿臉不屑地叱道:“這種粗陋的地方,也敢請我們夫人入內?也不怕髒了我們夫人的鞋!”

“既如此,”立夏深知來者不善,態度越發恭敬地道:“只好委屈夫人稍事等候。”

碧痕大喝一聲:“夫人面前,豈容你如此放肆!掌嘴!”

話落,上來二名家丁,不由分說按住了立夏。

關門,放狗!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514

二牛見勢不好,扭頭就跑,飛快地往後面報信去了。馹(⊙o⊙)圈

那名着青色比甲的婦人,捋了袖子,掄圓了巴掌照着立夏的臉括下去。

“啪,啪”幾聲,又響又脆,立夏的臉立刻腫了起來。

“住手!”清清脆脆的聲音,如珠落玉盤。

舒沫急匆匆地從後院跑了出來,因走得急,額上已微微見了汗。

比甲婦人,微微一愣,揚起的手停在空中。

“給我繼續打!”轎子裡,傳出威嚴冷厲的女聲。

“不準打!”舒沫臉一沉,快步到了轎前詁。

碧痕大喝一聲:“夫人在此,還不下跪?”

舒沫淡淡地道:“請恕舒沫眼拙,不知轎中何人?”

“我家夫人乃步軍九門提督沈大人的夫人。”碧痕一臉驕傲地道。

“哦,”舒沫點了點頭,神情自若地道:“原來是沈夫人,失敬。”

碧痕見她嘴裡說“失敬”,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半點敬畏,慌亂之態,很是不滿,喝道:“大膽刁婦,見了夫人還不下跪?”

舒沫微微一笑:“舒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師尊,中間跪聖上。沈夫人,似還當不起我一跪!”

“好個牙尖嘴利的刁婦!”轎簾一掀,從裡面走出一位中年貴婦,睨着舒沫,眼冒寒光:“舒元琛沒有教過你,什麼是長者爲尊嗎?”

她眯了眼睛,上下打量舒沫。

舒沫穿着淺藍的裙子,粉色短襖,鬆綠的褙子,外罩大紅的長毛斗篷。

圓長的臉蛋上,嵌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星星一樣燃着火,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家父不但教我長者爲尊,還教我來者是客。”舒沫不急不慢地道:“不過,長者便該有個長者的樣子,上門尋恤滋事的,自然也不是客了!”

沈夫人面沉如水:“京中傳聞,舒家七小姐,不知廉恥,言詞輕浮,行爲孟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舒沫冷笑:“我與夫人素不相識,夫人不由分說,上來就懲戒我的丫頭,倒不知是哪裡的規矩?”

“大膽!”碧痕一驚,厲聲喝叱。

沈夫人望着舒沫陰冷一笑:“本夫人,今日就要代舒元琛,好好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說着話,她將頭一揚。

身後的上來兩名家丁,就要去按舒沫的臂。

“誰敢動手?”大虎急了,把身上的短褂往地上一甩,猛地衝了出來,張開雙臂,擋在舒沫的身前。

沈夫人冷不丁見他老虎似地衝了過來,吃了一驚,生恐這個莽漢不知輕重,要出手打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不料農家地面不比提督府麻石鋪就,又平又整。

本就是泥地,前幾天又都是大雪,這二天出了太陽,雪遇熱化開,滑不留腳,再加上坑窪,立足不穩。

她尖叫一聲,往後就倒。

“夫人!”碧痕慌忙撲過去拉她。

不料,忙中出錯,一把拽住她的袖口。

沈夫人又是個身材高壯結實的,輕薄的絲綢哪裡承受得起她的重量,噝地一聲響,半幅袖子應聲到了碧痕的手中。

沈夫人撲通一聲,仰面朝天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生生在雪地上砸出個人形的大坑!

碧痕慌得臉色慘白,忙和碧水合力去扶,哪裡扶得動?

家丁們又不敢動手,個個大眼瞪小眼。

“沈夫人,沒摔壞吧?”舒沫憋住笑,示意綠柳上前,幫着將人扶起來。

“賤人,滾開!”沈夫人羞怒交加,厲聲喝叱。

“好吧,我滾!”舒沫撇撇嘴,果然鬆了手,退到一旁。

碧痕和碧水兩人哪裡扶得動?可憐沈夫人,撲通一聲,又跌了回去。

積雪混着泥漿,濺到她白淨胖大的臉上,再被陽光一照,說不出的滑稽!

也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下子,仿如在沸油裡倒了一瓢冷水。

“嘻嘻~”“哈哈~”“嘿嘿~”“呵呵~”

那些聞訊而來,躲在暗處偷看的,嘩地笑了開來。

“大膽刁民!竟敢當衆羞辱朝廷命婦!”沈夫人惱羞成怒,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坐了起來,指着舒沫,厲聲嘶吼:“來人,給我打,往死裡打!”

“是!”那些家丁發一聲吼,撥了腰間朴刀,就往前衝。

舒沫也是一聲冷笑:“來人啊,把這羣冒充朝騙子抓起來,送到步軍衙門去見官!”

“是!”大虎二牛一聲喊,幾十個佃戶拿着扁擔,抄起鋤頭衝了出來。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你,”沈夫人沒料到舒沫竟然敢反抗,胖臉白轉紅,紅轉青,青轉紫:“你好大的膽子!”

“你才大膽!”舒沫冷笑道:“天子腳下,朗朗乾坤,竟敢冒充提督府夫人?我好歹也是永安候府的小姐,堂堂一品大員的夫人,豈是你這般尊容?”

沈夫人被她一句話,嗆得差點翻白。

碧痕罵道:“無知刁民,竟敢污衊我家夫人?”

“好,”舒沫將眉一挑:“你非說是提督府的,可有憑據?”

“我家夫人就是憑據,還要什麼證明?”碧痕一怔,強橫地回。

“笑話,”二牛叉着腰,指着渾身髒污,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一直在打顫的沈夫人:“她要是提督府夫人,我家小姐就是王妃了!立夏姑娘,就是相府千金了!”

“哈哈哈,”從佃戶笑得前仰後合,紛紛附和:“是,我還想當將軍呢!”

“你,你們!”碧痕又急又羞,偏又拿不出證據,氣得直髮抖:“你們血口噴人!”

“下次再要行騙,可要裝得象些!”大虎指着她們奚落。

舒沫將臉一沉,冷冷地道:“還不走,真等着見官不成?”

她料定了沈夫人如此狼狽,絕不肯同她一起見官,到時丟人現眼的可不是她!

“賤人,你等着!”沈夫人見舒沫扣死她騙子的身份,便知今日定然討不了好,恨恨地一咬牙,返身上了轎:“我們走!”

“快滾!”

在衆人的轟笑聲中,沈夫人帶着一衆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陳東見事情鬧大,心中惴惴,悄聲問舒沫:“東家小姐,這可怎生是好?”

那些佃戶心思單純,當真以爲她是打着提督夫人的名頭行騙的,他卻瞧着不對勁。

騙子哪裡來的這麼足的氣勢?.

舒沫淺淺一笑:“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堂堂正正,沒作奸犯科!她上門挑釁,無理取鬧在先;我眼拙誤將她當了騙子在後,大不了,給她認個錯,還能怎樣?”

“這麼簡單?”陳東狐疑。

“事情本就簡單,何必將它複雜化?”舒沫輕笑,並未放在心上。

然,掌燈時分,莊外忽然鬧轟轟地吵了起來。

“小姐,不好了!”綠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慌什麼?”舒沫不悅地入下手中書卷。

“林瑞家的,帶着好些僕婦來了!氣勢洶洶的,直嚷着要小姐出去!”綠柳面色蒼白:“肯定是沈夫人回去,在夫人面前告了狀了!”

“只林瑞家的來了,還是連夫人也來了?”舒沫問。

若是李氏親自出馬,倒有些棘手,她是嫡母,總要給她幾分薄面。

“這種鄉下地方,夫人哪裡會來?”綠柳道。

舒沫點頭,隨她一起出門。

林瑞家的帶了二三十個僕婦,正跟陳東家的在外面推推搡搡。

舒沫剛一露面,林瑞家的立刻舍了陳東家的,衝過來揪了舒沫的衣服:“七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舒沫將臉一沉:“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

林瑞家的作威作福慣了,印象裡這個七小姐一直是個軟麪糰,任人搓扁捏圓的。

外面傳得再厲害,她也只當是笑話,認定只要她一出馬,立刻手到擒來。

因此,李氏一派人,她立刻自告奮勇來了。

想着,她跟那麼多貴公子交好,來這鎖人,定然可以大撈一把。

不料,舒沫竟半點情面也不給,幾十年的老臉丟乾淨,當場惱羞成怒:“我尊你一聲姑娘,別以爲真的成了主子!來人,把沒羞沒臊的賤人綁了去見夫人!”

那些僕婦發一聲喊,果然衝了過來,七手八腳將舒沫按住。

舒沫也不掙扎,輕啓朱脣:“關門,放狗!”

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654

沒等林瑞家的反應過來,咣噹一聲,千樹莊的大門竟真的關了起來。

接着,幾十頭半大不小的狗狂吠着,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

一個個吡牙咧角,怒目圓睜,象出匣的猛虎一樣往人堆裡衝。

張開嘴,咬緊了衣物就不鬆口,嘴裡發出吼吼地低吠。

這些僕婦哪見過這種場面,尖叫一聲,撒腿就跑,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舒沫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掠了掠被弄亂的髮鬢。

眼見着無處逃生,身上的衣物被扒得七零八落,有機靈的總算回過神,撲通一聲,跪倒在舒沫跟前,抱着她的雙膝不撒手:“七姑娘救命!”

舒沫斜眼睨着林瑞家的:“林瑞家的,還要教訓我嗎?詁”

林瑞家的這些年養尊處優,加上年紀大了,哪裡還跑得動?

一屁股坐在地上,張着嘴呼哧呼哧喘粗氣。

數只狗圍在她身邊,吐着血紅的舌頭,撕咬着她的衣物。

她也瞧出來了,這些狗只咬衣服,不咬人。

看來,舒沫心中對李氏還是有些畏懼,不敢真的撕破臉。

聽得舒沫發問,林瑞家的抖着牙關:“你,你敢這樣對我,就不怕……”

舒沫一聲冷笑,打斷她:“你既不把我當主子,難不成我還要反過來,怕你這個奴才?”

林瑞家的被她拿話擠兌,臉上陣青陣白,半晌無詞以對。

“回去轉告夫人,”舒沫緩了語氣,慢慢地道:“自父親將我逐出舒府之日起,我的一切便與舒家再無半點瓜葛。是生是死,皆與舒家無關。請父親和她,多多保重。”

眼下,她流言不斷,緋聞纏身,那些個夫人才會接二連三的找上門來。

這些女人,不論哪一個舒家都招惹不起。

她撇清雙方的關係,明面上駁了李氏的面子,實際上卻維護了舒府的安全。

李氏是個聰明人,掂出利害關係後,自然不會再以她的嫡母自居,強出頭。

林瑞家的垂頭喪氣地回去,添油加醋地把千樹莊之行說了一遍。

滿心爲李氏必定拍桌而起,爲她討回公道。

不料,李氏默然半晌,竟輕輕一句:“我已仁致義盡,是她自己不識好歹。罷了,且由得她自生自滅吧~”便再沒了下文。

沈夫人鎩羽而歸,受了這窩囊氣,偏還不敢聲張,鬱氣於胸,竟一病不起。

舒沫等了幾天,風平浪靜,知道李氏已聽出弦外之音,決定置身事外,遂放下心來。

只要李氏不出面胡攪蠻纏,她做得正,行得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誰?

時間一晃,就到了三月。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十二套大瓦房峻工落成,佃戶放着鞭子,敲鑼打鼓地搬進了新居。

八畝七分的花田裡,全部按計劃種了各種花卉,鬱鬱蔥蔥裡間着繽紛的花苞,瞧着似一匹上好的織錦綵緞,煞是好看。

二百畝水田,更是精耕細作,青苗茁壯,長勢喜人。

舒沫夜裡看書,白天馴狗。

半個月進行一次測試,每次淘汰一半,測來驗去,四十頭虎頭虎腦的小狗,只餘下兩條歸她親自馴養。

她給兩隻狗取了名,一隻阿黃,一隻阿花。

立夏一聽笑得肚疼:“白讀了這許多書,取出名來,俗不可耐,一點都不文雅~”

“名字嘛,不過是個符號。”舒沫我行我素,照例阿黃阿花,喚個不停。

阿黃阿花也頗通人性,每天與她形影不離,連睡覺都一隻門裡,一隻門外地蹲着,倒省得要值夜了。

這一日,舒沫睡得迷迷糊糊,蜷在牀底的阿黃唬地一下躥了起來,悄沒聲息地躍出了窗戶。

“哎~”黑暗中,似有人輕聲呼痛。

“誰?”舒沫警覺地翻身坐了起來。

“是我~”走廊外,邵惟明狼狽地左支右拙地抵擋着兩隻惡犬的進攻:“快叫它們停了,我可不想打死它們~”

舒沫發出低低地噓聲,原還窮兇極惡的兩頭猛犬,立刻跳回房間,安靜地蹲坐於她腳邊。

四目灼灼,警惕地瞪着他。

“乖乖!”邵惟明雖滿腹心事,這時盯着兩隻雄壯威武的狗,也忍不住嘖嘖稱奇,一臉豔羨:“這兩隻畜牲,倒是真通人性。”

“你來做什麼?”舒沫冷着臉,淡淡地看着他。

“沫沫,”邵惟明臉一垮,裝可憐:“先讓我進去再說,好不好?站着說話,好累~”

“男女有別,夜深無人,還是避忌些好。”舒沫態度冷淡。

“對不起,是我錯了~”邵惟明雙手抱拳,一揖到地:“給你陪不是,好不好?”

舒沫淡淡地道:“你有什麼錯?東西不是你砸的,人也不是你指使的,何況你已賠了銀子。”

“沫沫,”邵惟明滿面通紅:“我娘是過份了點,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不生氣,”舒沫嘆了口氣:“不過,你們這些公子哥,我確實惹不起。所以,你還是走吧。”

說罷,她便要關窗。

邵惟明眼明手快,伸手擋住,一臉哀求:“沫沫,我是真心的!”

“真心?”舒沫輕笑:“你的真心,還真廉價!”

邵惟明尷尬地舉起手:“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保證不會再傷害你,相信我好嗎?”

舒沫靜靜地看了他良久,邵惟明呼吸急促,眼裡流露出求恕之色。

“好,”舒沫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真的?”邵惟明眼睛一亮,隔了窗櫺,去握舒沫的手。

“三天之內,”舒沫不着痕跡地掙脫:“你託人上門提親,堂堂正正迎我進相府大門。我,便信你是真心的。”

“呃?”邵惟明徹底呆住。

於夫人這幾月四處託人,給他物色妻子人選。

據可靠消息,邵相屬意參知政事的長孫女,只等擇期下訂了。

他如今,等於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哪裡還能做主?

娶舒沫,白日做夢還快些!

“邵公子,”舒沫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樣,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

“我~”邵惟明胸中氣血翻涌,似有萬語千言堵在心口,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覺說不出的難過。

是啊,愛她卻不能娶她,愛她而不能護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傷害,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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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愛,舒沫要來做什麼?.

“如果,”舒沫不理他,自顧自地道:“你真當我是朋友,請你離開,還我一份安靜的生活。”

邵惟明萬分沮喪,轉身,步覆沉重地離開。

“小姐,”等他沒入黑暗,立夏纔敢走出來,嗔道:“你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看慣了他的意氣風發,瀟灑俊朗,眼見他如此蕭索,還真是不忍心。

就算要拒絕,也該說得委婉些,這樣直白,跟拿刀子戳他的心,有什麼分別?

舒沫嘆了口氣,輕輕地關上窗戶:“睡吧,哪這麼多話?”

“熠,夏候熠……”半夢半醒之間,夏候熠被隱隱約約的呼喊驚醒,猛地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子在暗夜裡熠熠生輝。

“……熠,你出來,出來!”這次,聽得更清晰了些。

夏候熠披了衣服坐起來。

康親王府裡,可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諱。聽語氣,怎麼象是邵惟明那傢伙?

他轉頭看了眼黑乎乎的窗戶——這個時間,他怎麼可以跑這裡來發瘋?

“天亮了嗎?”沈素心含糊地問了句。

“夏候熠,是朋友的,馬上出來陪我喝酒!”

他確定了,就是邵惟明。

這傢伙,也不知在哪裡喝得爛醉,竟跑到這裡來發酒瘋。

“還早呢,你睡吧。”夏候熠答了句,彎腰穿了鞋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相公,”身邊驟失溫度,沈素心慌忙坐了起來:“這麼晚,你去哪裡?”

“明喝醉了,我去去就來。”夏候熠頭也不回地離開。

高山悄沒聲息地迎了過來:“明公子喝醉了,我已將他安排在了怡景軒。”

“嗯。”夏候熠輕應一聲,加快了腳步:“知不知道因爲何事?”

“他喝高了,一直胡言亂語。”高山微微窘迫,含糊地答:“好象,是邵相,給他訂了門親事。”

事實上,邵惟明除了一直嚷嚷着要夏候熠出來,叫得最多的是舒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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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招惹了我!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399

“雀兒,”沈素心悉悉簌簌地披了外裳,喚了丫頭進門。

雀兒推門而入:“才四更天,離天亮還早呢。”

“去打聽一下,看相公去了哪裡?”沈素心吩咐。

“剛纔聽得高山在外面,說是去了怡景軒。”雀兒伶俐地回。

“讓靈兒把吳媽叫起來,賞她一吊錢,讓她治一桌酒菜送過去。”沈素心道魁。

“是~”靈兒在外面,應了一聲便去叫人。

雀兒見她沒了睡意,拿了大迎枕過來,放在她身後:“外面黑咕嚨咚的,先歇會吧。”

沈素心靠着迎枕,似是自語,又似是在問人:“半夜三更的,明公子怎麼來了?瀑”

雀兒笑道:“公子明向來率性而爲,這一回誰曉得又是發什麼瘋?”

沈素心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你說,會不會……”

雀兒起身往外走:“我這就着人打聽一下。”

“別露了形跡,讓相公察覺,起了反感之心便不好了。”沈素心猶豫一下,道。

“是,”雀兒心領神會,忙道:“奴婢親自去。”

“嗯~”沈素心點頭。

她有預感,公子明肯定是爲舒沫而來。

除夕夜夏候熠神秘失蹤,她心中憋屈,回孃家時雀兒嘴快,提了幾句。

雖被她用言語岔開,但孃的脾氣她心裡清楚。

兒女就是她的心頭肉,受人欺侮絕不會坐視不管。

這段時間,她表面平靜,內心一直惶恐不安。

公子明此來,也不曉得是不是爲了這件事?

萬一熠誤會是她從中挑撥,唆使孃家人上門鬧事,不知會不會把帳算到她頭上?

她心中焦躁,只覺四周靜得嚇人,從枕邊摸出塊鋥亮的懷錶,按開瞧了一眼,關上。

隔一陣,又按開,最長的那根針才走了小半圈不到。

如此把玩了一會,雀兒氣喘咻咻地跑了回來:“不好了,明公子和姑爺打起來了。”

沈素心唬得掀了被子,猛地坐直了身體:“誰在邊上侍候,怎麼會打起來?”

“不知道,”雀兒無措地絞着手指:“奴婢過去時,姑爺和明公子已經喝高了,打得正興起呢。”

沈素心急得手都在抖,聞言一怔:“你瞧清楚了,究竟是切磋技藝,還是打起來了?”

雀兒臉一紅,訥訥地道:“天黑,奴婢不敢靠得太近……不過,他們拳來掌去,風聲呼呼的,瞧着很是嚇人呢~”

“糊塗東西!”沈素心穿了衣裳,急匆匆往外走。

雀兒拿了燈,忙忙地追在後面:“天黑,小姐仔細點腳下~”

兩個趕到怡景軒,打鬥已然止息,公子明癱軟在地上,拳頭咚咚地敲着胸口,眼神兇狠,如負傷的獸,吼吼嘶嚷:“我真沒用!我不是男人……”

夏候熠默默地斜倚着欄杆,不發一語。

“知道嗎?”邵惟明仰躺在地上,眼裡流露着濃濃的悲哀:“她今天跟我說,三天內如果登門求親,堂堂正正迎她進門,她便嫁給我!”

夏候熠聞言一震,原本庸懶的身軀在瞬間站得筆直。

俊美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修長蒼白的指關節用力地彎曲着,死死地抓着硃紅的立柱。

他艱難地順着氣,良久,才低低地逸出兩字:“恭喜~”

柔和的光線投下來,照得他的眼神,兇狠如受傷的豺狼,在夜裡更令人發怵,幽暗的光芒,從漆黑的瞳仁裡射出來,幾乎洞穿地上的邵惟明。

沈素心喉頭一窒,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這樣的狠戾的夏候熠,是她從來也不曾見過的。

幾乎不敢相信,地上躺着的那個,是邵惟明,他從小到大的玩伴,本該生死與共的兄弟!

瞪着他修長筆挺地身影,心口彷彿被鐵錘狠狠敲了一下,瞬間四分五裂,碎片簌簌往下掉。

猛然意識到,這一刻,她突然窺見了他潛藏在心底的感情。

她猛地彎下了腰,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不斷從心底翻涌而上的噁心感。

舒沫,那個骯髒而污穢的賤女人,原來竟然有這樣大的野心嗎?

憑她那樣的出身,那樣的聲名,那樣的境遇,居然敢妄想當正室!

堂堂正正!那種低賤的女人,怎麼敢用這樣的字眼?

“恭喜……”邵惟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望着濃黑如墨的夜空,聲音蒼涼而蕭索:“明知道,我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我娘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怎麼可能同意讓她進邵家門?你,你何必……”

“既然無法給她一個交待,”夏候熠冷聲斥責:“你就不該去招惹她!”

明知不可得,便該如他一樣,遠遠地觀望,默默地相守——直到,她找到屬於她的歸屬!

“招惹?”邵惟明苦笑,眼角隱隱閃着晶瑩:“哪是我要招惹她?分明,是她招惹了我!早知如此,那一夜,我,我真不該跟你一起去探她……若沒有那一夜,若沒有認識她,若不知道世間還有她這樣至情至性的奇女子,該有多好?”

夏候熠倏地抿緊了脣。

那一夜是哪一夜?他們在一起,做了什麼?

以至於這兩個青梅竹馬的玩伴,一個二個,如瘋如癡,對她念念不忘?

沈素心咬緊了牙關,心痛得要滴血!

“她說錯了,”邵惟明猶自瘋瘋顛顛地嘀嘀咕咕:“事實上,真正的砒霜不是你,是她!對,她一定對我下了毒!不然,爲什麼總會想起她?”

“有完沒完?”夏候熠煩燥地低喝一聲。

“熠,”邵惟明忽地轉了頭,雙目灼灼地盯着他:“告訴我,你是怎樣做到的?明明愛她,明明想她,卻還能佯裝無事,不去看她?”

“你醉了!”夏候熠皺眉,斥道:“回去發瘋,別在這裡攪人清夢!”

邵惟明恨恨地道:“熠,知道嗎?你是這世界最可惡的人!偏偏,你的趣味,總是與我相投!每每我看中的東西,你都會奪走!最可恨的是,搶到手之後,你從來也不珍惜!要麼,束之高閣,要麼轉手送人,要麼,索性棄如弊履……”

“哼,”夏候熠輕哼一聲,淡淡地道:“我從未與你爭奪,是你,總是把我當成假想敵。”

“是!”邵惟明忽地一躍而起,情緒激烈地道:“這就是你最可恨的地方!你從來不爭,所有的一切都會主動向你奔去!權力,財富,女人!”

“醒了?”夏候熠踢他一腳:“醒了就回去,我得去陪……”.

說到這裡,眼角餘光瞥到遠處隱隱綽綽站了個人,定睛一瞧,竟是沈素心。

“熠,”邵惟明一無所覺,神情沮喪:“這一次,你就不能幫幫我嗎?你已經搶走素心了……”

“咳!”雀兒大急,忙咳了一聲。

邵惟明一呆,聲音嘎然而止:“素,素心~”

“素心,”夏候熠神色如常,溫和而儒雅:“還早,怎麼不多睡會?”

多睡會?恐怕他最希望的,是她索性一睡不起,這樣才能放手一博,去爭取他心中所愛吧?

若她真如他所願,哪裡有機會聽到這樣精彩絕倫的一場對話?

又怎麼確定:她從小心儀的男子,她的枕邊人,心裡竟然裝了別的女人?

沈素心靜靜地瞅着他,一言不發。

“素心,”邵惟明酒意醒了大半,慌慌張張地跳上屋頂,轉眼溜得不見蹤影:“你們慢慢聊,我,我先回去了……”

夏候熠走過去,握着她的手,觸手冰涼,不覺蹙起了眉:“夜裡涼,怎麼也不多加件衣服?”

“聽說明喝醉了,”沈素心很快恢復了正常,若無其事地望着他,溫柔微笑:“讓吳媽做了幾個小菜送過來。”

雀兒急忙揚了揚手中的食盒:“是呀,小姐怕姑爺空腹喝酒。”

夏候熠淡聲道:“我這邊也有侍候的人,這種事,讓下人辦就得了,何必這麼辛苦。”

“我願意~”沈素心柔情似水地看着他,聲音低柔,字字清晰:“只要是相公的事,妾身都不覺得辛苦。”

夏候熠心中一顫,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累了吧?回去睡個回籠覺。雀兒,送小姐回房。”

“相公呢?”

“反正也快天亮了,我直接去衙門。”夏候熠說着,頭也不回地離去。

看着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沈素心咬碎了銀牙……

PS:偶決定,今晚就粘在電腦上了……

沫沫,出大事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4475

“小姐~”雀兒見她一動不動地站着,幾乎立成了化石,心中惴惴。

沈素心回過神,望着天邊那一線青際,淡淡地道:“收拾東西,回家。”

“是!”雀兒鬆了口氣,拎着食盒往前走了好幾步才猛地醒悟過來,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她:“回,哪個家?”

沈素心睨她一眼:“你說呢?”

雀兒心中別地一跳,忙忙地靠過來,壓低了聲音勸:“姑爺也沒做什麼,小姐若是賭了氣回孃家,怕,不太好吧?魁”

“誰賭氣了?”沈素心沒好氣地瞪她:“我娘病了,回去瞧瞧也不成?”

雀兒被她一訓,低了頭不敢再吭聲。

回了院,簡單地收拾了幾樣東西,拿了幾盒補品,吩咐下面套了車,給老夫人稟了一聲,便往提督府去瀑。

沈夫人剛用過早飯,正在洗漱,便聽得外面侍候的小丫頭,驚喜地喚:“大小姐,回來了~”

“娘,”沈素心一腳跨了進來:“身子好些沒有?”

“怎麼這麼早?”沈夫人狐疑地瞄着她。

“我惦記着娘唄~”沈素心過去,膩在她的懷裡不起來。

知如莫如母,沈素心性子端正,溫婉嫺淑,小女兒情態鮮少流露,忽然如此,必有緣由。

“我的兒~”沈夫人伸了手摟着她的腰,眼睛去看雀兒。

雀兒神色尷尬,偷偷伸出手指,比了個“三”。

沈夫人心裡有數,以眼神示意一衆丫頭僕婦都離開。

“素心,”沈夫人伸手,替她抿了抿耳邊的碎髮:“熠姑爺讓你受委屈了?”

沈素心喉頭一硬,淚水倏地涌了出來。

她生性好強,微垂着頭,死咬着脣瓣,不讓哭聲逸出來。

“傻孩子,”沈夫人嘆了口氣,將她摟進懷裡,柔聲道:“想哭就哭吧,娘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娘!”沈素心悲從中來,伏在她懷中,哽聲哭道:“熠他,他有了別的女人!”

沈夫人心中嘆息,伸了手指輕輕戳着她的額,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事!男人做到熠姑爺這樣的地位,哪裡有不三妻四妾的?可咱們這樣的家世,不興休妻,也不興寵妾滅妻。只要你不自亂陣腳,牢牢地拴住了熠姑爺的心,康親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屬!”

沈素心委屈地咬了牙:“他,好象是真心喜歡那個賤人!”

“傻閨女,”沈夫人冷笑:“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有什麼真心?”

沈素心眼眶通紅,哀哀地道:“她樣樣都不如我,憑什麼佔了熠的心?”

“放心,熠姑爺也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玩膩了自然就忘了。”沈夫人不以爲然。

“娘,”沈素心惶然地擡起頭:“他不是玩玩而已。熠,好象是真的動心了。我,該怎麼辦?”

他們一起長大,她當然知道他有別於父兄。

在他身邊守了二十年,尚不能打動他的心。

象他這樣的男人,輕易不會交付真心,而一旦動了情,只怕就會是一輩子!

既然他的心裡已住了人,她又如何拴住他的心,更談不上守着他的人了!

“怎麼,還是舒沫那個賤人?”沈夫人手一緊,眼裡露出兇光。

“除了她,還會有誰?”沈素心滿懷幽怨,聲音裡是不濃濃的恨意。

“我看他是豬油蒙了心!”沈夫人大怒,一掌拍向炕桌:“就這麼個乳臭未乾,其貌不揚的丫頭,竟也把他迷得神魂顛倒!””

“娘,”沈素心一驚:“你見過她?”

“呃~”沈夫人一窒,想着那日所受到的屈辱,白淨的圓臉忽了漲成豬肝色。

“怎樣,”沈素心急切地問:“娘可教訓了她,可讓她瞧清了自己的身份?”

“這個狠毒的丫頭,比豬狗還低賤的賤人!”沈夫人惡狠狠地咒罵。

沈素心熟知她的脾氣,聽她一罵,頓時心中一涼:“怎麼,連娘都吃了虧?”

也對,舒沫若是個怕事的,於夫人去鬧過一場之後,便該偃旗息鼓!

不,早在她新婚遇劫,被林府退婚時,就該含羞自縊,不會偷生於世,惹出這許多風波!

她早就該有所覺悟:這是根硬骨頭!

因此,也越發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她就不信,憑她沈素心,也有戰勝不了的人?

“素心啊,”沈夫人訕訕地道:“那是個潑皮無賴,咱犯不着爲了個賤人自貶身份。你好好地哄着熠姑爺,侍奉公婆,帶好一雙兒女。娘敢保證,熠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不,”沈素心捏緊了拳頭:“女兒不服!”

自己的女兒心裡有數。

素心表面溫婉柔順,實則心高氣傲,最是爭強好勝。

事事愛掐尖,樣樣要冒頭,什麼都要比別人強。

就算別人不小心穿了跟她同一款的衣物,必定把衣服一剪子鉸了纔算完事。

衣服尚且如此,活生生一個女人跟她爭寵,還被硬生生地比下去,哪裡咽得下這口氣?

沈夫人只好把正月之事說了一遍,末了嘆道:“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她軟硬不吃,還有什麼辦法?”

沈素心聽了,只是冷笑:“娘是真的老了。”

沈夫人嗔道:“你年輕,倒是拿個章程出來?”

“娘若依着我的法子,保證讓她叫天不應,入地無門!”沈素心眼中閃過一抹陰鷙的冷光,附在沈夫人耳邊說了幾句。

這法子,果然夠陰,夠毒,就算她這種狠透了心的,也不自禁地從心裡泛起一絲寒意。

沈夫人愕了片刻,猛地一個激靈,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女兒,彷彿不認識她似的。

“素心,”她定了定神:“要不要真做到這個份上?”

沈素心將臉一沉:“你現在,是責備我心狠嗎?”

“不是,”沈夫人忙道:“我是想,何必爲了個無足輕重的賤人,壞了你們夫妻間的情誼?反正,熠姑爺也沒打算把她娶進門。你,就裝一次糊塗,不成嗎?”

“若是娶進門倒也罷了!”沈素心撥尖了嗓子嚷道:“可他寧願藏在心裡,忍着自己苦,也不肯娶她進門,就是怕我折磨她!如此處處事事地替她着想,象是根刺,扎着我的心!他要做情聖,我偏不讓他如意!”

“好,好,”沈夫人急忙摟住她,一陣心肝寶貝地喚:“我的兒,你別傷心,娘替你除了她!娘給你撥了這根刺,你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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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沈素心的情緒才平靜下來。.

沈夫人抹了眼淚,喚了碧痕進來,打了熱水侍候着母女二人淨了臉,重新整了妝容。

“娘,我出來久了,楹兒怕要尋我了。”沈素心款款地站起身來:“這就,先回去了。”

沈夫人親自將她送出垂花門外,目送着她上了車馬,漸行漸遠。沉吟片刻,叫了碧痕進來:“去,到書房裡拿一張老爺的名貼來。”

舒沫給邵惟明這樣一鬧,睡意全無,索性起來挑了燈,瞧了會《毒經》,到天亮時才倒頭睡下。

這一睡,直睡到晌午後才睜開眼睛。

起來梳洗了,吃了半碗米飯,想着邵惟明的話,心中煩亂,不自覺沒了胃口。

索性放了碗,正要去花田裡瞧瞧,綠柳急匆匆地進來:“小姐,大舅老爺來了。”

“大舅?”舒沫一怔:“前兒個不是剛送了成衣到鋪子裡去嗎?”

“不知道,”綠柳搖頭:“看他滿頭大汗的,象是有急事……”

正說到這裡,孫瑾已經等不急,自己挑了簾子走了進來:“沫沫~”

進了門,見綠柳,立夏,許媽三個都在,炕桌上還擺着碗筷,訕訕地道:“你這剛用飯呢?”

“今兒起晚了,”舒沫笑道:“大舅若是沒用過,將就着也用一點?”

“舅老爺,請~”立夏忙搬了張椅子過來。

“我吃過了,你慢用吧~”孫瑾哪裡坐得住,摸出汗巾拭了拭汗,在房裡不停地踱着步。

雖說眼下正是三月,春暖花開,氣溫回升,可也不至於熱出汗來。

舒沫心知有異,沉住了氣:“我吃過了,正要撤桌呢。”

許媽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手忙腳亂地撤了桌子,留下甥舅二個說話。

那三個前腳一出門,舒沫笑道:“站客難留,大舅,請坐下說話。”

孫瑾哪裡坐得住,心急火燎地道:“沫沫,出大事了!”

PS:我會繼續碼,但不一定能趕在十二點前更新。。。

通敵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1 本章字數:3034

舒沫伸了手,微微一笑:“坐下再說。”.

“哪還有功夫坐?”孫瑾急得差點要跳起來:“瑜弟都要沒命了!”

“彆着急,再大的事,也都已經出了。”舒沫拿起杯子,斟了碗冷水順着桌面推過去:“喝杯水,把心定下來再說。”

孫瑾微怔,擡起頭深深看她一眼,接過冷茶一飲而盡,苦笑:“慚愧,活了一把年紀,遇事竟還不如個黃毛丫頭冷靜。難怪瑜弟對你一直讚不絕口。”

“二舅怎麼了?”舒沫笑了笑,轉了話題。

“他被官軍抓起來,關進幽州大牢,只待秋後處斬了!”提到孫瑜,孫瑾的表情又變得沉重而焦躁起來魁。

“理由呢?”舒沫仍未顯慌亂。

“通敵。”孫瑾輕輕地道。

“荒謬!”舒沫叱道:“二舅一介商人,去關外販些皮貨,謀點私利,怎麼跟通敵掛上鉤了?分明就是惡意構陷!”

“不是,”孫瑾搖頭:“說是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什麼證據?”舒沫奇道。

古代又沒有錄影錄音,她纔不信孫瑜真跟番邦勾結,有白紙黑字的書信落在官府手裡瀑。

所謂的證據,不用看,肯定是捏造的!

“這要問你了。”孫瑾神情嚴肅。

“我?”舒沫眨了眨眼,一臉莫名。

她又不是神仙,孫瑜在幽州被抓,她哪裡知道證據是什麼?

等等,幽州?那不是夏候燁的封地嗎?

難道,是他耍的手段?目的是要以孫瑜的性命,逼她就範?

話說出來,孫瑾不正是因爲如此,才找上門來的嗎?

舒沫臉色微變,慢慢坐直了身體:“你是說,二舅在幽州被抓?”

“是的,”孫瑾點頭:“你可是送了枚鐵戒給二弟?同行的鏢師回來,說官兵從他身上搜出了那東西,當天就連人帶貨押進了大牢。”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越發壓低了聲音:“聽說,這枚鐵戒是西夏鷹將軍的信物。”

舒沫語塞。

原以爲必是夏候燁耍的手段,不料竟是這枚戒指惹了禍!

孫瑾經商多年,最擅察言觀色,本來對鏢師的話也是將信將疑,這時見了舒沫的神情,已知那鏢師所言不虛。

當下又驚又駭:“那枚戒指,你從哪裡得來的?”

舒沫定了定神,不答反問:“通敵的話,鏢師如何得以返回?”

寧可錯殺,也不錯放,封建統治者在面對動搖自己基業的原則問題上,向來是心狠手辣,絕不手軟的!

既然孫瑜定了死罪,沒道理鏢師會無罪放行?

“瑜弟花了重金,”孫瑾道:“買通了一個獄卒,悄悄換了個死囚,讓鏢師回來報信。看能不能想些法子,救他出去。”

“大舅的意思,此事要如何辦?”舒沫臉色很不好看。

孫勤的用意,已經非常明顯。

可是,一想到夏候燁那副趾高氣揚,驕傲狂妄的模樣,她就覺胸悶,憋得慌。

難怪他說放手,就再不糾纏!

說不定,他早已得了消息,正老神在在的等着她上門求情呢!

她,又怎能讓他如意?

“你難道眼睜睜地看着二舅送命?”孫瑾也是個人精,瞧出舒沫並不樂意,並不直接提要求,迂迴以情動搖:“二弟妹可剛生了孩子,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都盼着他回來呢!而且,通敵之罪非同小可,一旦落實,全家都要受誅連的!到時,你我也難逃流放之禍。”

舒沫沒有吭聲,心情極度惡劣。

她並不怕流放,她也不怕吃苦。

可不論孫瑜是因爲什麼被抓,歸根究底都是受她牽連。

她怎能不顧他的生死,置身事外呢?

“沫沫,”孫瑾見她始終不說話,終是沉不住氣,把話挑明瞭說:“幽州是睿王的封地,不如你去跟他求求情,說不定……”

“大舅!”舒沫輕聲喝止:“通敵是何等罪名!他豈會因我一句話,就輕輕放過?”

“你,”孫瑾見她一臉慍色,終是不敢再觸怒她,委婉地道:“怎麼說也救過小公爺一次,聽說他也常來這裡玩耍走動。俗話說,見面三分情,若是你出面求他,說不定瞧在小公爺的面上,睿王會網開一面,留二弟一條性命?”

“談何容易?”舒沫扶着額,只覺頭痛萬分。

她難道真的要犧牲自己的幸福,違背原則,給男人做小妾嗎?

若真這樣,那她之前的堅持,之前的奮鬥,豈不是沒有半點意義?

“沫沫,”孫瑾小心翼翼地道:“你可得早做決斷。一旦幽州的公文上達朝廷,就算睿王有心壓下此事,怕也是不能了!”

“別吵,讓我再想想,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舒沫煩燥地喝道。

“我知道你很爲難,”孫瑾無奈地道:“可瑜弟是你親舅舅,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也有耳朵,京裡關於舒沫的各種傳聞一直在不斷地翻新,哪裡會不知道她的難處?

想着她小小年紀,獨力面對這險惡的人世,實屬不易,哪裡忍心逼她?

可現在,不是走投無路了嗎?

“我沒說不救!”

“要不,”孫瑾小心地看她一眼:“去找找康親王世子?說不定,他有辦法。也不說完全脫罪,眼下只求能保住性命即可!銀子方面,你不要擔心,只管開口。”

舒沫氣道:“那些人是什麼身份,你難道能比得過他們?”

“誰,還嫌銀子多?”孫瑾臉一熱,訕訕地道。

“不好了,不好了!”兩個人正盤算着,立夏一臉煞白地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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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火焚山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2 本章字數:4461

“嚷什麼?”舒沫心中有氣,驀地提高了聲音喝道。鄔耆孖

立夏煞住腳步,慌亂地瞪大了眼睛看她:“小,小姐……”

“說吧,什麼事?”

“那個沈夫人又來了……”立夏喘着氣,指着門外。

“那個沈夫人?”孫瑾好奇地問魁。

“大舅先在這裡坐會,我去去就來。”舒沫不答,站起來往外走。

立夏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來勢洶洶,好嚇人。”

舒沫出了門,一眼就瞧見沈夫人和一名着硃紅官服的男子並肩而立,身後是幾十名衙役,趾高氣昂地站在庭院中瀑。

“東家小姐來了~”陳東吁了一口氣,忙道。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沈夫人見了舒沫,眼裡迸出的怒火,幾乎能把莊子燒燬:“賤人!”

舒沫只做沒有聽到,衝身着官服的男子,側身福了一禮:“請恕民女眼拙,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此公幹?”

“本官乃紅池縣令,慄以正。”慄縣令微昂起頭,傲然道。

“原來是慄大人,失敬,失敬。”舒沫神色恭敬。

“這次,你還敢說本夫人假冒不成?”沈夫人指了指身後成排的衙役,冷聲叱責。

舒沫神色不變,盈盈施了一禮:“一場誤會,還請沈夫人海涵。”

姓沈的帶了衙役上門,看來竟是有備而來,需得小心應付。

她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臉上只笑道:“請慄大人和沈夫人入內奉茶。”

“賤人!”沈夫人指着她,厲聲喝道:“誰要喝你的茶?竟敢窩藏江洋大盜,你的死期到了!”

舒沫略有些好笑,不卑不亢地道:“沈夫人怕是弄錯了吧?民女一心務農,足不出戶,怎會與江洋大盜扯上瓜葛?”

沈夫人言之鑿鑿,又拿了沈固的名貼,慄以正原也以爲,在京裡鬧得沸沸揚揚的舒家七姑娘,必是個妖豔嫵媚的女子。

誰知見了面,竟是個清麗可人,未滿十五的小丫頭。

心裡,便開始犯起了嘀咕。

想要鬧事,也該找點象樣的理由。

江洋大盜,真虧她想得出來!莫說旁人,他第一個就不信。

“有沒有弄錯,搜過便知~”沈夫人說着,兩眼一翻,厲聲喝道:“給我搜!”

“是!”衙役齊聲呦喝,就要往裡衝。

“慢着!”舒沫臉色微微一沉。

“來人啊!”沈夫人巴不得她阻止,立刻喝道:“將這抗命不遵,阻擾執法的刁婦拿下!”

舒沫並不理她,只看着慄以正:“民女遵紀守法,按律納糧,未曾作奸犯科。慄大人無憑無據,只聽一面之詞,就上門拿人,民女不服!”

慄以正滿面通紅:“這……”

“好個刁婦!”沈夫人一聲斷喝:“當着本夫人尚且如此牙尖嘴利!可見平日裡對着那些良善百姓,是何等的刁鑽蠻橫!來人,給我鎖了!”

“沈夫人!”陳東躬身上前,又是打拱又是做揖:“我家小姐年輕識淺,不會說話,衝撞了夫人,且莫見怪~”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本夫人說話?滾!”沈夫人將眼一瞪,上來兩個人將他反剪了雙手,按在地上。

又衝着慄以正頤指氣使:“慄大人!如若再不動手,欽犯逃脫,唯你是問!”

慄以正暗歎倒黴,對舒沫拱了拱手道:“有人告你窩藏欽犯,按例,本官需得搜上一搜,得罪之處,還請勿怪~”

沈夫人如此大動干戈,由此可見,坊間傳聞必不是空穴來風。

萬一哪天,她真嫁入康親王府,記着今日之仇,吹吹枕邊風,自己區區一個七品芝麻小官,哪裡經得起折騰?

沈夫人見他對舒沫態度和緩,說話之間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心中頗爲惱怒,怒顏相向:“慄大人,還不動手?”

慄以正被她盯着頭皮發麻,只好牙一咬:“搜~”

衆衙役得了命令,如狼似虎地衝進莊院,翻箱倒櫃,眨眼功夫,把好好一個莊院弄得雞飛狗跳。

咣噹,譁啷之聲,不絕於耳。

“小姐~”不大會功夫,周嫂,許媽……這些在後院的婆子媳婦都被衙役們趕到了前庭,驚慌失措地偎在一起,瑟瑟發抖。

舒沫冷眼旁觀,銀牙咬碎,纖細的手掌在袖中握得要滴出水來。

“這裡是玻璃曖房,請諸位官爺千萬小心些~”宋嬸擋在曖房前,千求萬告。

“滾!”衙役哪裡理她,兩個人架了她就走,直接扔到花田裡。

不等宋嬸爬起來,咣噹一聲巨響,也不知誰踢飛一盆盆栽,玻璃碎裂,瞬間化爲烏有。

“不能砸,不能砸呀……”眼見數月心血毀於一旦,宋嬸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回大人,前院沒有。”

“大人,後院也搜過了,沒有!”

“暖房搜過了,沒有!”

各路衙役紛紛折返,向慄以正稟報。

慄以正向舒沫拱了拱手:“原來是誤會……”

“慢着~”

“沈夫人,”慄以正陪了笑臉:“到處都搜過了,沒有犯人的影子。想必是誤報……”

“慄大人平日辦案,也是這般敷衍塞責嗎?”沈夫人冷然望着他。

這頂帽子壓下來,罪責大了。

慄以正額上見汗,躬了腰惶恐地道:“下官慮事不周,疏漏之處,還請夫人指正。”

沈夫人脣邊泛着一抹陰冷的微笑:“據本夫人所知,千樹莊還有一片百畝的果園,藏個把江洋大盜,簡直易如反掌!”

“來人哪~”慄以正拿着腔調。

“慄大人,”沈夫人打斷他,冷聲道:“後山果園林深樹密,就憑大人手裡這幾個人,怕就是搜上一天也難以找到。”

“那以夫人之見,該當如何?”慄以正心知她是存心鬧事,倒不如直接將決定權交給她來得爽快。

“依本夫人之見,與其大動干戈,漫山找人,不如一把火把山上樹木燒個乾淨。賊人藏得再嚴,還能是金澆鐵鑄不成?只要着人守着下山之路,他必定無處可逃,自投羅網。”沈夫人冷冷地睨着舒沫,傲然道。

“呀~”在場近百人,聽了這陰損的主意,都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涼氣,眼裡露出驚駭之色。

這哪裡是要找人,分明是要斷了舒沫的生路!

舒沫神色淡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夫人有備而來,她若是反對,必然有極厲害的後着。

一動不如一靜,索性沉住了氣,看她想幹什麼?

“是,夫人高明~”慄以正堆了笑臉,着意奉承。

於是,慄以正一聲令下,衙役們一把火把一百畝果樹燒得乾乾淨淨!

千樹莊裡,上百位村民不忍卒看,對着大火,淚流滿面!

大火燒了近二個時辰,高高躥起的火苗,映紅了月溪村的天幕。

大虎和二牛天一亮就進城去辦事,這時滿載而歸,在村頭見了這邊火勢熊熊,扔了手中的東西,一陣風地颳了進來。

“爹,果園失火了,都愣在這裡做什麼,趕緊救火呀!”大虎衝進來,一把脫了身上的褂子往地上一扔,搶了只木桶就要往火場裡衝。

“江洋大盜在此,還不將他拿下!”孰料,沈夫人忽地指了他,大聲喝道。

賤女人,居然能按兵不動,想以不變應萬變?

然,饒是你精似鬼,也要喝了老孃的洗腳水!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衙役蜂涌而上,按的按手,按的按腳,只一眨眼的功夫,已將大虎綁得象只糉子!

“放開,你們放開我~”大虎伏在地上,身上壓着幾個壯漢,動彈不得分毫,只能扭着頭,奮力怒吼。

“慢着!”舒沫再也忍不住,越衆而出:“慄大人,這人是我莊上的佃戶,老實憨厚,勤快本份!絕非什麼江洋大盜,一衆街坊四鄰都可做證!大人無憑無據,指他爲強盜,民女不服!”

“我們不服!”

“拿出證據來!”

“不許亂抓人!”一衆佃戶早在官兵縱火焚燒果園時,已經心生憤怒,這時更是羣情洶涌,很快把慄以正和沈夫人圍了起來。

沈夫人居高臨下,睨着舒沫不停冷笑。

怎樣,有本事你再忍呀!重藥一下,終究是按捺不住了吧?

鬧騰吧,可着勁地鬧騰吧!不是無所畏懼嗎?不是仗着人多嗎?那就跟官兵對着幹吧!

我看你這個聚衆造反的罪名往哪裡逃?

人贓俱獲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2 本章字數:4239

二牛眼見父兄都被綁,早已是目眥欲裂,抄起一把鋤頭怒吼:“這狗官,偏聽偏信,栽贓陷害,胡亂抓人,咱們跟他拼了!”.

“對,跟他拼了!”羣情激憤,一呼百應。

苦了幾輩子,好容易盼來個好東家,嚐到了甜頭,生活有了滋味,偏有人看不慣,要來搞破壞!

“大膽!”慄以正瞧了這種聲勢,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喝道:“舒沫,你想造反不成?”

一句“造反”似一瓢冷水兜頭淋下,瞬間清醒過來,個個呆若木雞。

“慄大人,”舒沫強忍了怒氣,誠懇地道:“俗話說,捉姦在牀,捉賊拿贓。只憑一面之詞,就把好好一個人污爲強盜,何以服衆?”

“死到臨頭,還敢抵賴!”沈夫人冷笑道:“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夫人,”一名家丁提着一隻布包從後院跑了出來,高聲嚷道:“贓物找到了!詁”

沈夫人接過布包,隨手一抖,只聽嘩啦一聲,從布包裡跌出一大堆金銀首飾,珠寶玉器,紅黃白綠,瑩晶奪目,耀花了衆人的眼!

“呀,這正是我家失竊的財物!”當即有人出來指認。

又有衙役叱喝着,押了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從莊外走了進來:“大人,抓到一個盜賊!”

“本官問你,你是何人,因何在火場逗留?”慄以正板了臉,端了官威,問。

“不,不關小人的事~”那人跪在地上,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忽地指了被五花大綁,推跪在地上的陳大虎:“是,是他指使小人乾的!”

陳大虎嚷道:“大人,冤枉啊,我根本不認識他!”

“大虎,”那人哭喪着臉:“不是你讓我去提督府偷盜的麼?事到如今,咱們還是認了吧?”

“胡說!”陳大虎奮力掙扎:“我幾時跟你說過這樣的話?”

“賤人,現在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何話可說?”沈夫人得意地盯着舒沫。

舒沫於盛怒之中,反而冷靜下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慄大人久歷官場,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當瞭然於胸。陳大虎一家世代居於月溪村,爲人品質各位街坊皆可做證。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請里正出來對質。”

“這個……”慄以正輕咳一聲,捋着額下三絡鬍鬚,表情很是爲難。

人證和物證出現得都太過巧合,出來指證的又都是沈夫人的家丁,他哪裡不知道有詐?

然而,沈固是步軍九門提督,統管整個京畿治安,小小一個紅池縣令,怎麼敢跟他對抗?

說不得,只能委屈她了。

沈夫人冷笑一聲:“賤人!你窩藏欽犯,人證俱在,還敢狡辯?”

又衝慄以正喝道:“慄以正,還不快將她拿下?”

“慄大人,”舒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大虎明顯是爲人構陷,大人身爲朝廷命官,不思爲民請命,卻畏於權拋,聽任一女流之輩頤指氣使,實在可悲至極!”

“大膽刁婦,竟敢藐視朝廷命官!”沈夫人本就是衝着她來的,只抓區區一個莊丁哪裡會滿足,自然是揪住她不放:“來人,將她一併鎖了!”

“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連理都不講了嗎?”舒沫怒道:“我就不信,姓沈的能一手遮天!”

“肅靜!”慄以正叱了一聲:“陳大虎罪證確鑿,輯捕歸案。若有不服,可於三日內至紅池縣衙遞交訴狀!”

“冤枉呀!”所有人都大聲嚷嚷起來,攔了官轎不許走。

“有本事,”沈夫人瞧了這架式,心中也是咚咚亂跳,故做鎮靜:“你把本夫人和慄大人以及一干衙役全都殺光!”

“舒沫!”慄以正惱羞成怒,厲聲喝叱:“你真想造反不成?”

“沫沫~”孫瑾深恐事情鬧大,死命攔住舒沫苦勸:“古有明訓,民不與官鬥,富不與官爭。你可不能爲了個莊戶人,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呀!”

“此事因我而起,”舒沫急道:“怎能爲了自己脫身,陷別人於危險而不顧?”

“可你在外面,”孫瑾苦口婆心地勸:“還能設法營救,若連你也進了牢裡,誰會爲你們奔走?”

“是呀,”陳東老淚縱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是粗人,死生由命。有東家小姐在,大夥纔有主心骨,可不能爲了我們爺倆,搭了小姐的性命……”

“陳管事~”舒沫大爲羞慚,訥訥地道:“我,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賤人,果然是個狐媚的嬌精轉世!”沈夫人一臉鄙夷地睨着她:“這莊裡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被你勾得神魂顛倒,連命也不要了!”

“沈夫人,”陳東淡淡地道:“我是個粗人,沒念過書,講不出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

“你!”沈夫人被他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帶走,快帶走!”慄以正生怕遲則生變,忙不迭地領了一衆衙役走人。

綠柳鬆了口氣,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爹,哥!”二牛握了拳頭,亦步亦趨地跟着。

“畜牲,你想給東家小姐惹事不成?還不快回去!”陳東一步一回頭,流着淚喝罵:“爹和哥走了,家裡只有你一個男人,要照顧好你娘,還有你嫂子!”

“東家小姐,現在要怎麼辦?”衆人圍着舒沫,不肯散去。

舒沫抿着嘴,久久無法回答。

孫瑾朝立夏使了個眼色,站出來道:“小姐一會設法給陳管事和大虎洗刷冤情。”

立夏朝衆人盈盈下拜:“請各位叔伯先回去,容小姐靜一靜,徐圖後策。”

好容易把大家打發離去,幾個人把舒沫扶到房裡。

“求東家小姐做主!”大虎媳婦抱着孩子,跪在後院裡,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沫沫,”孫瑾小心地道:“沈夫人明顯是衝着你來的,你可得拿定主意。”

“立夏,筆墨侍候!”舒沫眼裡閃過堅毅的光芒,淡聲吩咐。

“修書?”孫瑾會錯了意,含蓄地提醒:“這恐怕不妥吧?眼下的形勢,不容拿矯,還是親自走一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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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要親自去的!”舒沫冷哼一聲,拿筆蘸了墨,奮筆疾書。.

孫瑾只道她終於想清楚,捋了須微笑:“這纔對……”

及至瞧了幾行,臉色劇變:“沫沫,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大舅看不出來嗎?”舒沫將筆擱起,拿着寫好的狀紙,輕輕吹乾:“我要跟她鬥到底!”

“你,你真糊塗!”孫瑾氣急敗壞:“沈夫人是誰?是步軍九門提督府的夫人!堂堂的一品誥命!你想告她?別做夢了!到時,只怕連狀紙都沒有人敢收!”

“我就不信了!”舒沫眼中迸出寒光:“堂堂大夏王朝,真沒了王法不成!縣裡不收,我便去刑部!刑部若不接,我便去步軍衙門!都不行,我還可以去告御狀!”

“你當是天橋說書呢?”孫瑾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一棒子敲醒她:“皇上是你想見就見的?還御狀呢!怕是連皇上的面都沒見着,你倒先去見了閻王爺!”

“只不過一個步軍提督夫人,她能一手遮天?”舒沫咬着牙:“明擺着就是污陷,還真沒有人能治她了?”

“你呀,”孫瑾直搖頭:“不知道什麼叫官官相護,也該聽過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句話吧?”

“大舅的意思,”舒沫望着他,明亮的大眼裡,燃着熊熊怒火:“是要我昧着良心,眼睜睜地看着陳管事父子爲了我,蒙受不白之冤,妻離子散嗎?”

說着話,她起身,指着窗外:“看看跪在那裡的母子,你說,我還能心安理得嗎?舅舅做得到,我做不到!”

“誰讓你撒手不管了?”孫瑾大嘆,意味深長地道:“眼下只有一個人敢管這閒事,何苦放着康莊大道不走,非要往懸崖峭壁上爬?”

平時挺機靈的一個丫頭,關鍵時刻怎麼盡做傻事呢?

既能救人,自己的終身又有倚靠,一舉二得,何樂不爲?

舒沫冷冷地望着她,靜默的眼神,忽然如刀鋒般銳利:“大舅,你究竟得了他多少好處?”

孫瑾心中別地一跳,忙不迭地移開視線:“這孩子,滿嘴胡說八道!我也是盼着事情能早日解決,哪裡要得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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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王爺做宗交易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2 本章字數:4567

孫瑾不敢再勸,胡亂說了幾句,便告辭了出門。

舒沫憋了一肚子的氣,拿了狀紙,第二天開始四處奔波。

然,沈夫人是步軍提督的夫人,又是康親王世子的岳母,哪個吃了豹子膽,敢接她的訴狀?

舒沫從縣裡到府裡,再告到步軍衙門,處處碰壁不說,好幾次還差點被安了個滋事擾民,污告朝廷命官的罪名,拖進衙門打板子!

還好立夏見機得快,急忙又是遞銀子,又是說好話,才只轟出衙門了事。

“小姐,”立夏見舒沫茶不思飯不想,怕她急出病來,勸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此事因熠公子而起,不如找他想想法子吧?”

“就是!”綠柳噘着嘴:“明明是熠公子惹出來的事,如今小姐形銷骨立,他卻獨善其身,未免太不公平!”

“他必不會置身事外。”舒沫淡淡地道:“一直不曾露面,自然有他的理由。詁”

事實上,夏候熠此時若公開站在她這邊,不但不能平息事態,反而會激怒沈夫人,讓事情變得更棘手。

她四處告狀,也沒指望真把沈夫人告下來,定個什麼罪狀。

目的,無非是逼沈夫人放人。

她沒料到的是,沈家竟真的一手遮天,無人敢管!

難不成,真要去告御狀不成?

正在氣怒交加之際,忽聽院外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

立夏忙出去打聽,原來是大虎媳婦去縣牢探陳東父子,回來在外面號陶大哭。

說因罪證確鑿,慄以正已定了陳東父子二人的罪名,不日將移交刑部。因此,拒絕探視。

偷盜雖不是死罪,但沈夫人那包財物,算起來有數千兩之多,按大夏律例,這麼大的數額,是要充軍流放的。

大虎媳婦這時也豁出去了,在外面大吵大鬧:“東家小姐,你還我男人!”

舒沫面色陰沉,心裡象墜了鉛塊,沉甸甸地難受極了。

哭聲揪人心肺,許媽心有不忍,擡起袖子邊抹淚邊勸:“大妹子,彆着急,小姐也在想辦法……”

大虎媳婦邊哭邊罵:“她就是個掃把星,我們陳家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這樣的東家……”

陳東家的忙喝道:“胡說!要不是東家小姐,咱們哪裡有這麼敞亮的瓦房住?”

又陪了笑臉:“東家小姐,鄉下人嘴糙,你別往心裡去……”

舒沫咬了牙,低低地道:“她說得沒錯,陳管事父子確實受我拖累。放心,長則七日,短則三天,我必定給你們一個交待!”

好吧,如果這是宿命,既然逃不脫,那她只有接受!但接受,並不意味着順從。她,還是要按自己的路去走!

大虎媳婦一聽這話,也不哭了,直愣愣地瞪着她:“什麼交待?”

陳東家的喜出望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東家小姐若能救回我家男人和虎子,我給你做牛做馬也願意!”

舒沫嘆一口氣,步履沉重地轉身進了房間。

“小姐~”立夏一臉擔心地跟進去,壓低了聲音問:“你,有什麼辦法?”

舒沫愣愣地坐了許久,深吸一口氣,抓了梳子開始梳頭:“套車,我要出門。”

“現在?”立夏愣住,瞧一眼天邊燦若雲錦的晚霞。

“嗯~”舒沫放下梳子,壓了壓髮髻,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吧~”

“去哪?”青油車出了門,立夏纔敢小聲問一句。

“睿王府。”舒沫定如磐石,冷冷地迸出三字。

立夏心中驚疑不定,卻不敢問,只得默默地跟着前行。

暮色西沉,近掌燈時分,馬車終於停在了睿王府前。

“什麼人?”門前侍衛冷聲喝叱。

“勞煩軍爺通報一聲,說千樹莊舒沫求見。”立夏拿了張名貼和着一點碎銀,悄悄塞到他手中。

“等着~”侍衛掂了掂手中銀錠,喝了一聲,轉身進門。

“終於來了~”夏候燁聽得底下人來報,嘲諷地勾起了嘴角,露了抹笑容。

他以爲,她還會再挺幾天,甚至還期待她要如何告御狀。

沒想到,她這麼快豎了白旗,真是無趣。

“屬下這就去請她進來。”巴音識趣地不去問他因何發笑。

“不急,”夏候燁淡淡地道:“讓她等。”

“呃?”巴音愣住。

王爺等了這麼久,盼的不就是這一刻?

怎麼人都到了家門口了,反而不着急了?

“爺的意思,是要先晾着,抻一抻。”巴圖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壓低聲音解釋。

“抻,爲什麼?”巴音不明白了。

人都來了,不就表示那位先低了頭?抻着她,有意思嗎?

“甭管了~”巴圖眼角抽了抽,不耐煩地喝道。

他要是能想明白王爺心裡琢磨什麼,豈不也能當爺了?

這一抻,直抻了幾個小時。

立夏餓得前心貼後背,站得腳發酸,隔一段時間就跑去問:“軍爺,不知王爺什麼時候有空?”

得到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字:“等!”

到了這時,舒沫反而靜下心來,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了氣,切不可浮躁。

見夏候燁,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如何說服他,引導着事情往對她有利的方向發展,纔是重中之重。

漫長的等待,把立夏本來就不多的信心消磨殆盡,幾乎是哀求道:“小姐,咱們回去吧!”

求這冷血魔王,還不如去求熠公子,至少不會被拒絕得如此難看。

“不急,再等等。”舒沫神色淡然,目光落到從睿王府裡匆匆出來的小丫頭身上。

她出得門來,看一眼停在王府門前的油車,抿嘴一笑,對着守門的侍衛低語了幾句。

“喂,”侍衛向立夏招了招手:“過來,你可是姓舒?”

“是是是!”立夏喜出望外,沒口子地應。

惹得那小丫頭掩了嘴,咭咭直笑。

立夏紅了臉,幸虧那小丫頭只笑得幾聲,斂了笑,盈盈施了一禮:“這位是立夏姐姐吧?快帶着舒姑娘進去吧,王爺在碧水軒等。”

立夏忙道了謝,過來扶着舒沫下了車。

小丫頭在前面引路,不時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在舒沫臉上逡來巡去。

眼神十分大膽,不似是鄙夷,倒有幾分探究。

舒沫見她神情有趣,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奴婢紅錦,十五。”她又看了舒沫一眼,冷不丁迸出一句:“你真是傳說中的那位七姑娘?”

“怎麼,”舒沫只覺好笑:“你覺得我不象?”

“也不是,”紅錦老實地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七姑娘不該長成這樣。”

“那依你,我該是什麼樣?”舒沫忍了笑,逗她。

“我也不知道,”紅錦不好意思地笑了,停了片刻,補了一句:“只是覺得,應該長得更好看些纔對。”

“那你的意思,我長得不好看了?”舒沫忍不住失笑。

紅錦自知失言,尷尬得手足無措,漲紅了臉:“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錯,還有心情開玩笑。”清冷的男音伴着淡淡的月色,從身後傳來。

“王爺~”紅錦駭了一跳,曲膝深深鞠了一躬,慌慌張張地道:“奴婢,告,告退!”

說罷,也不等人發話,竟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不比王爺好興致,月下賞花,風雅高潔。”舒沫轉過身來,從容應對。

夏候燁依舊是一身黑衣,立在花徑之中,融融的月色灑下來,竟無端生出幾分飄逸之感。

“本王只會辣手催花,”夏候燁薄脣微揚,勾出一抹冷厲之色,說話間已踏着花草而來:“惜花賞花那些風雅之事,向來與我無緣。只是因爲這條路近,而這些花,擋了本王的路。”

舒沫垂眸,看着隨着他的步伐,散了一地的落花,眉心微蹙:“王爺是在警告我嗎?”

“本王只說事實,”夏候燁冷然一笑,已穿花拂柳到了她的眼前:“可惜,世人從來只喜假話。真話,倒沒幾個人愛聽。”

舒沫靜靜地看着他:“那麼,我有幾句話,不知王爺願不願聽?”

“那要看,你說的是什麼了。”夏候燁神態輕鬆。

“我來,”舒沫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更鎮定些:“是想跟王爺做一樁交易。”

“交易?”夏候燁尾音上揚,帶着明顯的譏刺。

“是,”舒沫點頭:“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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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沒那麼閒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2 本章字數:4539

夏候燁聽了,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微擡起下巴:“你有什麼資格跟本王做交易?”.

求人,就該有求人的姿態!

竟敢擺出架式跟他談條件?

他會讓她明白,什麼叫血本無歸!

舒沫沒有即刻回答,而是轉頭吩咐立夏:“你去外面等。”

“小姐~”立夏牽緊了她的衣袖,不願離開。

舒沫拍拍她的手:“去吧~”

“立夏姑娘,請~”巴圖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帶了她離開詁。

目送着兩人離去,舒沫這才淡然地看着他道:“所謂交易,無非是各取所需罷了。既然我有王爺想要的東西,那便有了交易的資格了,不是嗎?”

“笑話!”夏候燁冷哼一聲:“我堂堂睿王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想要什麼不可得?”

“這個世上,並不是任何東西都能用武力權勢解決。”舒沫笑了:“否則,帝王之家便不會有煩惱了,不是嗎?”

夏候燁被她噎得半天沒有做聲。

舒沫冷靜地道:“王爺替我解決眼下的困境,我助王爺解除煩惱,彼此各取所需,公平合理。”

“呵呵~”夏候燁忽地笑了起來。

舒沫也不做聲,也不惱,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

夏候燁斂了笑:“少自作聰明!本王根本沒有煩惱,更不需要你的幫助。明明是你想攀高枝,偏找許多籍口!”

舒沫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好吧,就當是我想攀高枝吧。”

真是可笑,明明是互慧互利的事,非要表現出一副施了天大的恩慧的樣子才平衡!

夏候燁露出個“看吧,終於露出本來面目了吧”的表情,傲慢地道:“可惜,你找錯了地方。”

“那麼,”舒沫皺了眉:“王爺是拒絕了?”

“你以爲本王是什麼人,由得你想攀就攀?”夏候燁冷笑。

“那,”舒沫忍住了氣,福了一禮:“民女告辭。”

夏候燁不料她說走就走,竟是毫不遲疑。錯愕之下,雙足輕點,拔地而起,如鳥般翩然落在她身前:“等等~”

“王爺還有事?”舒沫訝然。

“你,不想救人了?”夏候燁星眸中蘊了點點火光。

“想!”舒沫毫不遲疑地點頭:“我當然想救他們,不然也不會來找王爺,不是嗎?”

“那你就這樣回去?”夏候燁惱了。

明明已是窮圖末路,到底憑了什麼,在他面前這樣自信滿滿?

“王爺不是拒絕跟我做交易嗎,”舒沫詫異地道:“我總不能強迫王爺吧?”

“有你這樣求人的嗎?”夏候燁不僅是惱,簡直是怒了!

早知道,就該讓她等上三天三夜,她纔會知道什麼叫求告無門!

“求?”舒沫笑了,笑容清冷,語氣倨傲:“求人不如求己,我的字典裡,沒有求這個字。一切,只是交易。”

“陳家父子可是受你所累,你撒手不管,就不怕他們爲你丟了性命?”

舒沫默然,良久,不帶一絲感情地道:“我努力過了,爭取過了,既然不可挽回,那便是他們的命。”

“連求都不肯求,也叫努力過了?”夏候燁哂然。

“如果我跪下來求你,你就會幫我?”舒沫反問。

“不會!”夏候燁斷然搖頭。

停了少頃,又道:“但至少,你可以試試看連試都不試就放棄,足見沒有誠意。”

舒沫看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原來王爺是記着之前被我拒絕之仇,想在這裡扳回一城。”

明知無用還要她做,顯然就是爲出氣了,難怪之前把她晾在門外達幾個小時!

還真沒看出來,這鐵血又冷漠的王爺也有幼稚的一面呢!

夏候燁一個不慎,竟被她看出破綻,一語道破心事,當場窘得俊顏通紅,抿着薄脣。

舒沫見他兩頰緋紅,覺得大爲有趣,卻又不敢真的把他惹急,輕咳一聲,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民女年幼無知,多有得罪,還請王爺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想了想,擡起頭問:“要不,我給王爺磕幾個響頭,讓王爺你消消氣?”

“舒沫!”夏候燁大喝一聲,怒顏相向。

舒沫本也不是真心下跪,他這一喝,順勢便站了起來:“現在,可以說正事了嗎?”

“哼!”夏候燁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舒沫淡淡地道:“我可以嫁進睿王府,但王爺必需答應我幾個條件。”

夏候燁冷笑:“想嫁進睿王府的女人成千上萬,並不是非你不可!”

“但那些女人,都不夠資格。”

“難不成你倒夠資格了?”

“自然是夠的,”舒沫微笑,不待他反駁,又道:“否則,王爺不會一再相求;更不會尋了釁,抓了我二舅入獄,以他們的性命相挾。說告訴我,你不知道孫瑜是我二舅,這不可能!也不要說你跟這件事完全沒有關係,我不會信!”

“本王沒那麼閒!”夏候燁冷笑:“區區一個孫瑜,還不勞本王親自出手!他入獄是咎由自取!”

“就算不是王爺動的手,也是王爺授的意!”

不然,哪有這麼巧,官軍偏就盯上了孫瑜?

“孫瑜通敵是死罪!”夏候燁瞪着她,一張臉青紅交錯:“況且,官軍從他身上搜出了鷹戒,那是西涼鷹將軍的憑信,這總做不得假吧?”

“我二舅真是冤枉的!”舒沫乘機解釋:“他是個商人,眼裡只有生意!我可以向王爺起誓,他絕不會與番邦的將軍勾結!至於那枚鷹戒,等以後見了二舅,自然給王爺一個交待。”

“哼!”夏候燁冷哼一聲:“你現在,是想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了?”

“不是推責任,而是二舅確實是無辜的!”舒沫強調。

夏候燁冷冷地道:“本王只知證據確鑿,是否無辜,要審過才知。”

“請王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證明二舅的清白。”

“本王警告過你,機會不是常常有的!”

“我也知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但王爺既然還沒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何妨讓我先試試。相信我,絕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舒沫並不計較他的態度,語氣極爲謙卑,但神態間流露出的志在必得,讓他渾身不在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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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憑什麼相信你?”他斜睨着她:“或者說,你憑什麼這麼自信?”.

舒沫望着他,眼裡有一抹炫目的神彩:“因爲我知道,王爺想要什麼?”

這已是她今晚第二次說這種話了,夏候燁不得不重新審視她:“哦?你倒是說說看,本王想要什麼?”

舒沫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溫潤,吐氣如蘭,說出的話,卻如石破天驚:“內宅的平安,小公爺的安全。”

“閉嘴!”夏候燁倏地變色,太陽穴上青筋突突急跳,發出一聲低吼。

望着那雙緊盯着自己,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幽幽冷光的黑眸,舒沫悄然鬆了口氣。

她本來並無多少把握,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估且一試。

看他的表情,這一寶,竟然押對了!

夏候宇二歲就被送進宮中,果然是有原因的,並不如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你懂什麼,竟敢在這裡信口雌黃?”夏候燁低沉的聲音裡,有着壓迫人心的力量:“知不知道,只憑這句話,本王就可以要你的命?”

舒沫不閃不避,直視着他凌厲的目光:“若我的話,冒犯了王爺,令你不快,我可以向你道歉,但迴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夏候燁凝視她良久,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道:“若不是太過份,可以考慮。”

舒沫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說她的條件。

換言之,意味着他接受了她的提議,願意跟她做交易了。

舒沫道:“首先,請王爺出面斡旋,放了陳管事父子。”

“這個簡單。”

“另外,”舒沫又道:“二舅之事,還請王爺費心開脫。”

“通敵是大罪,恕本王無能爲力。”夏候燁一口拒絕。

舒沫也知在上位者最忌諱的便是百姓有謀反之心,這事絕不會善了,立刻退而求其次:“那,請王爺設法拖延時間,總是可以的吧?”

夏候燁勉爲其難地道:“看他的造化吧。”

舒沫凝視着他,緩緩伸出第三根手指:“王府內宅安寧之時,便是我離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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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不講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2 本章字數:3067

“離開,你什麼意思?”夏候燁悖然色變。

“我進王府,目的是清君側,不是伴君行。”舒沫神情冷淡:“功成身退,有什麼不對?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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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耐性?

夏候燁神情冰冷:“做了本王的女人,除非死,否則別想離開。”

豈料,舒沫想了想,竟點頭:“假死脫身,倒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全了他的體面,而她也樂得換個身份,脫去舒家七小姐這層外殼,去呼吸自由的空氣!

“你想都沒別想!”夏候燁厲吼。

舒沫皺眉,這人怎麼說不通呢痙?

“但求達成目的,何必拘泥形勢?”她試圖說服他。

“舒沫,你把本王當什麼?”夏候燁冷笑着一步步逼近,深遂的黑瞳如一口寂靜的深井,冷冷的,讓人心裡滲着寒氣:“又以爲自己是誰?憑什麼如此驕傲?憑什麼對本王頤指氣使?”

舒沫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

“冷靜點,談條件而已,意見不一致可以協商。”幹嘛象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突然乍了毛呀?

幾句話之間,她已被他逼到欄杆邊,身後是朱漆的立柱,退無可退。

夏候燁伸手,修長的手指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目露兇光:“說!你心裡想着誰,要爲誰守身如玉?”

舒沫痛得直抽氣,忙用力搖頭,擺脫他的鉗制:“放手,你捏痛我啦!”

夏候燁哪裡肯放?逼上去,將她的頭壓在立柱上,手指用力掐着她的下頜:“說,那人是誰?”

舒沫痛得飈出淚來,一絲腥味在脣齒間瀰漫開來,拼力掙扎着迸出二字:“瘋子!”

無奈下頜被他捏實了,吐出的字實在含糊不清。

夏候燁垂着眼,瞪着面前這張變了形的嬌容,五臟六腑象被人拿着刀子攪到斷了,連疼都不知道,什麼滋味也說不上。

濃濃的恨意,在血管裡奔涌,流淌!

手指下的力道越來越大,越掐越緊,恨不能將她碎成齏粉!

驀然間,一陣劇痛傳來。

“呀~”他痛呼一聲,猛地鬆開了手。

叮地一聲輕響,有東西墜落,發出悅耳的聲音。

他低了頭一瞧,地上一根銀簪,在月色下發出幽幽的冷光。

而他的手背上,則有一個血洞,正往外冒着血珠。

舒沫得回自由,忙忙地跳到安全距離之外,一邊揉着下頜,一邊罵:“瘋子!”

“該死的女人!”夏候燁低咒。

“你有病呀?”舒沫心有餘悸,瞠大了眼睛,一迭連聲地罵:“左不過是一宗交易,又不是愛得要死要活才成的親!幹嘛一副妻子紅杏出牆,跟人拼命的架式?”

夏候燁臉色陰沉,冷冷地道:“既嫁進了王府,便該忠於本王。一日是本王的女人,終生不得改嫁!”

“你又不喜歡我,幹嘛非要……管我喜歡誰?”舒沫漲紅了臉,“上—牀”兩個字,終究不好意思說出口,臨時改了臺詞,氣呼呼地瞪他。

“既嫁給了本王,就是本王的女人。”夏候燁一臉傲慢:“不管本王喜不喜歡,你的身體,你的人便都屬於本王。碰與不碰,是本王的自由。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是什麼屁話?”舒沫氣得口不擇言。

“記住,本王絕不允許背叛!”夏候燁盯着她,語氣森冷,態度堅決,毫無轉寰的餘地:“所以,最好別挑戰本王的底限!”

“你講不講理?”舒沫握緊了拳頭。

她只答應幫他,可沒想搭進自己的終身幸福!

“對你,本王自認,已經很講道理了!”所以,才能容忍她放肆到現在!可,並不代表他會事事忍讓,壞了原則!

“那我,是不是要感激涕零,跪叩大恩?”舒沫怒極反笑。

“感激倒不必,謹記本份,絕不逾矩就可。”夏候燁一副大度寬容之態。

“強迫女人,有什麼樂趣?”舒沫就不明白了,他身爲王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定要執着於自己?

若是對她動心,又另當別論。

可他,明明就沒把她當女人嘛!

“舒沫,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夏候燁看着她,眼中若有深意。

“請王爺賜教。”舒沫很虛心。

夏候燁揚脣微笑:“本王並不是非你不可。”

“那不是更好?”舒沫眼中一亮:“大家相安無事,精誠合作,皆大歡喜!”

“但,”夏候燁淡淡地道:“本王卻不喜歡女人對本王指手畫腳!尤其討厭那種自以看透一切,掌控全盤的女人!”

說來說去,還是面子問題!

舒沫一怔,訕訕地道:“也不是什麼原則問題,王爺何必執着?”

夏候燁睨着她,眼中有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逝。

“幹嘛?”舒沫心生警惕,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夏候燁忽地伸手攬了她的腰,身體前傾,薄脣貼着她的耳際:“本王以爲,關於房—事,還是由男人掌控節奏的好!你以爲呢?”

“呸!”舒沫俏臉通紅,啐道:“不要臉!”

“若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本王就認定你是欲拒還迎,以退爲進。”夏候燁斂了笑,冷聲道。

“給我幾天時間。”舒沫咬緊了脣,強忍着不一拳揍到他俊逸的臉變形:“莊子裡有些事情還要處理,另外,我要看到陳管事父子平安。”

“三天,多一天都不行。”夏候燁冷冷地道。

“三天就三天。”舒沫彎腰,撿起掉落地上的銀簪,從容地插進發髻,轉身款款離開。

PS:呼,這場舌戰總算寫完,抹汗!明天,沫沫正式嫁人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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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不喜歡我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416

出了王府,見着立夏,舒沫才曉得後怕,一陣腳軟,直接栽進車裡。

立夏瞧了她幾近虛脫的模樣,什麼話也不敢問,暈乎乎地回來,倒頭睡了一覺,睜開眼睛已經日落西山。

陳管事父子進來給她叩頭謝恩,舒沫只迷迷糊糊地想:原來古人的辦事效率也可以這麼快?一天的功夫,人已經到了家。

再一想,三天的時間已過了一天,剩下兩天要處理的事情堆成了山。

舒沫心不在焉地扒着飯粒,全沒注意周圍人看她的眼神全都變了魁。

她咬着筷子,腦子裡把昨天晚上的對話過了一遍,才發現只顧着跟那人鬥氣,事先想好的許多要求,根本連提都沒提。

“完了,虧大發了!”舒沫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懊惱不已。

不曉得再補幾條但書,以他那刻薄跋扈的性子,會不會答應瀑?

“小姐~”立夏一把摟住了她,忍了許久的淚水啪嗒,啪嗒掉下來,濡溼了她的臉。

她這一哭,連帶着許媽也開始嗚咽,就連綠柳都跟着紅了眼眶。

舒沫一臉驚駭,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幹嘛哭呀?”

立夏越發傷心,索性號陶大哭起來。

“幹嘛,幹嘛?”舒沫驚得站起來:“到底出啥事了?陳管事,大虎不是都出來了嗎?”

“可憐的小姐~”立夏抽抽答答,反覆只叨唸着這一句。

“小姐,你好糊塗呀~”許媽瞅着她,雙目通紅。

“停!”舒沫被哭得心浮氣躁,啪地一掌擊在桌上:“嚎什麼呀?我還沒死呢!”

她語氣向來溫和,甚少疾言厲色,如此雷霆之怒更是絕無僅有,頓時把三個人嚇得住了嘴,呆呆地望着她。

“立夏,”舒沫點名:“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陳管事父子無罪開釋回家,就算不是普天同慶,最少也該是歡天喜地吧?怎麼大家不但不高興,反而都跟死了爹媽似的?

立夏未開口,淚已先流,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太委屈小姐了。”

“是我主動相求,何來委屈?”舒沫不以爲然。

“知道小姐心善,可也犯不着爲幾個下人,自毀清白。”綠柳嘆息着搖頭,又是責備又是憐憫地看着她。

“倒也不僅僅是爲陳管事父子……”話說到一半,舒沫忽地愣住,擡起頭:“等等,什麼叫自毀清白?”

立夏登時滿面通紅,綠柳吱唔其詞,許媽則滿眼悲痛。

舒沫的目光自她們臉上一一掠過,恍然大悟,又笑又嘆:“原來你們以爲我昨晚跑去睿王府……我的天!你們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些!”

“難道不是?”綠柳第一個置疑。

“當然不是!”舒沫堅決否認。

“若不是,”立夏又驚又喜,半信半疑:“小姐何以支開我,與王爺深宵對談?”

“最重要的,”許媽見她問不到重點,急得一把推開她,拿出一枝銀簪:“你回來時,面帶桃紅,身體虛軟,髮髻散亂,銀簪還插反了!”

我了個去!

那是面帶桃紅嗎?分明是給氣的好不好?

試想,一個女孩,半夜三更,深入敵營,單刀赴會跟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王談判,沒有當場嚇暈,也沒有走錯路,只是雙腿虛軟已經很不了起了!

至於銀簪……以當時的情狀,能記得把簪子撿回來,並且插到頭上,而不是別的任何一個地方去,已是萬幸了!

她們,還敢去研究正面和反面這種小細節?

“小姐且放寬心,”立夏見她臉上紅白交錯,生恐刺激過度,忙扶了她:“這事只咱們幾個知道……”

得,這個自薦枕蓆的名聲,甩都甩不掉了!

舒沫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沒那個必要,反正過幾天都得知道。”

綠柳拍着胸脯,正要大表忠心:“此事天知地知,我們幾個知,如有外泄,天打五雷……”

舒沫一句話,如平地一聲雷,炸得大家目瞪口呆。

“小姐,你說啥?”良久,立夏才找回舌頭。

“三天後,不,更正確地說是,二天後,我就要嫁到睿王府了!”所以,是不是自薦,其實也沒多大差別。

舒沫撇撇嘴,不無嘲諷地想。

“睿王答應娶你爲妃?”綠柳深表懷疑。

睿王雖比不得熠公子溫柔多情,到底是聖上的兄弟,又手握重兵,聲威赫赫,說是年青一輩中的翅楚,也不爲過。

多少名門閨秀打破了頭想嫁給他都不得其門而入,又不是頭殼壞掉,幹嘛迎娶聲名狼藉的小姐爲妃?

許媽年紀大些,想得很實際:“睿王府裡應該有王妃的吧?不然,哪來的小公爺呀!”

“自然是妃!”立夏信心滿滿:“雖不是正妃,側妃也不錯了!小姐若是願意做姨娘,哪裡輪得到睿王?對不對?”

幾個人有志一同地望向舒沫,等待她揭示答案。

“妾。”舒沫心不甘情不願地吐了一字。

“看吧~”綠柳撇脣。

“小姐!”立夏驚得掩住了嘴。

“你能想開,肯嫁人就好!”許媽輕嘆一聲,握着她的手,又是歡喜又是愁:“有多少人是一步登天的?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慢慢熬下去,總有出頭之日。”

舒沫一臉心虛,垂眸掩去情緒。

她恐怕,註定要辜負某些人的期望了。

“睿王冷若冰霜,翻臉無情,怕是沒那麼容易討好。”綠柳在房裡踱着步子,已經開始盤算:“得找個人打聽打聽,問問府裡的情況。這麼一頭黑地扎進去,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立夏耷拉着臉,如喪考妣。

怎麼會這樣?

小姐不是死也不肯做妾的嗎?

若要妥協,爲什麼不挑個容易點的對象?

睿王,傳聞裡如魔鬼般的男人,幾次短暫的接觸,給她的映象都極恐怖。

想着以後漫長的人生,都要侍候這樣的主子,她就不寒而粟!

“二天後就出嫁?”許媽這時才反應過來,搓着手在房裡胡亂轉圈:“嫁妝怎麼辦?怕是來不及準備了!糟糕!”

舒沫懶洋洋地道:“上次不是有現成的,湊和着用用就得了。”

“呸呸呸!”許媽啐道:“一生一世的大事,霞帔哪有用二次的?你這孩子,淨說胡話!該置辦的還是得置,不能馬虎了!”

“只是妾而已,不必當回事。”舒沫漫不經心。.

“綠柳,咱們合計合計去!”許媽不理她瘋瘋顛顛的話,不由分說,拖了綠柳的手心急火燎地走了。

“小姐,你真的要嫁?”立夏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舒沫攤開手:“許媽那麼積極,不嫁,好象不行了。”

“莊子怎麼辦?”立夏問。

“沒想那麼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舒沫聳聳肩。

“爲什麼偏偏是睿王爺?”小姐明明,有更多的選擇,不是嗎?

“因爲……”舒沫想了想,笑:“他不喜歡我。”

“啊?”立夏完全不瞭解,瞪大了眼睛,一頭霧水地看着她。

“呵呵~”舒沫好心地摸摸她的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再過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可我,”清雅的男音,隔着窗櫺低低而清晰地傳來:“不明白。”

舒沫猛地掉轉頭去:“夏候熠,你怎麼來了?”

阿花和阿黃爲什麼沒有叫?

夏候熠一身白衣,悄然站在窗外,眼裡,滿溢着解釋不清的東西,悲傷,憤怒,懷疑,歉咎……無數情緒混在一起,在那雙清泉似的眸子裡翻騰。

聽說她昨晚去睿王府,逗留到深夜纔回來。

他擔心了一整天,好容易尋了空出來,原只想確定她平安就回去。

卻不料,竟然得到這樣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熠公子~”立夏福了一禮,識趣地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二個人。

“爲什麼?”夏候熠直愣愣地望着她,執拗地問。

他喜歡她,喜歡得發瘋!長到這麼大,從沒試過對一個女孩如此牽腸掛肚!

只因她驕傲到不屑給人做妾,因此苦苦壓抑着自己的感情,選擇放手,遠遠地退到一旁,默默地觀望。

舒沫嘆了口氣:“這是我的事,與公子無關。”

小七,是我害了你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405

是啊,她不是他什麼人,她的事,與他無關。

多麼可悲,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心,由始自終,她的一切,卻與他無關。

夏候熠盯着她,心痛如絞:“爲什麼他可以,我不可以?”

他自問,一切條件都不比燁差!

唯一輸的一點,就是太過在乎她的感受!不象燁那樣無所顧忌,以至被他捷足先登魁。

舒沫蹙眉:“不是說了嗎?他不喜歡我。”

因爲彼此沒有感情,才能更理智地面對已經或是將要發生的一切,即使日後分手也不會給對方帶來傷害。

好聚好散,再見面,或許還能成爲朋友瀑。

“不,”夏候熠搖頭:“不要敷衍我,給我真正的理由。”

她是至情至性的女子,敢愛敢恨,敢作敢當!

初見面時,毫不猶豫地教訓夏候宇;不畏權勢,不受名利的誘惑,驕傲地拒絕了邵惟明的示愛;即使被休,也能承受世人的唾罵,走自己想走的路!

她絕不會自甘墮落,毫無理由地做賤自己!

舒沫只覺頭疼萬分,索性給他一刀:“因爲,他許了我光明的未來。這是你,永遠不能,也給不了我的!”

人就是這樣,不能接受挫折和失敗。

哪怕是本來就與自己無關,一旦發現被別人比下去,就要糾結,就要痛苦!

她的未來她做主,憑什麼要給一個不相干的人做交待?

既然他非要一個理由,真話又不信,那她就給他一個!

“你……”夏候熠象被毒蛇蟄了一口,驀地退了二步,驚疑不定地審視着她:“你不會……”

“不會什麼?”舒沫有些不耐煩,打斷他:“膚淺,還是庸俗?不好意思,以上二條我都佔了。我也是女人,我也有虛榮心,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厭倦了那些登門鬧事的貴婦人,厭倦了莫名其妙成爲攻擊的對象!更厭倦了總是被動挨打!所以,我替自己找了個最強有力的男人做靠山!這樣的解釋,你滿意了嗎?”

“小七,”夏候熠俊顏慘白,壓抑着急促的呼吸,宛如心碎般地低語:“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觸怒了素心,岳母就不會出面羞辱她。

舒沫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也不會自暴自棄,找上夏候燁!

追根究底,竟是他親手把舒沫逼到燁的懷中。

他對她的愛,竟成了傷她的利器,讓他情何以堪?

舒沫望天,忍住罵孃的衝動,深吸口氣:“知道是你的錯就好,夜深了,公子在此多有不便,請回吧~別害我這次也嫁不掉!”

得,有人有被害妄想症,或者責任心爆棚,喜歡攬事上身,她有什麼辦法?

“燁不適合你,”夏候熠固執地不肯離去:“現在還不晚,離開他,嫁給我吧!”

若她需要人保護,他的實力與燁不相上下!

況且,他是真心待她,這一點,燁無論如何都比不過他!

“晚了,”舒沫面無表情:“你沒聽立夏說嗎?昨晚,我已經夜探睿王府,自薦……”

“我不管!”夏候熠猛地打斷她,閉上眼睛,低喃:“我不管你昨晚做了什麼,只要你答應嫁我,以前種種都可以既往不咎,咱們重新開始……”

舒沫咬着牙:“那麼,休了沈素心!”

“啊?”夏候熠一愣。

“你休了沈素心,我就考慮嫁給你。”舒沫態度極輕漫,象是在談論“今天天氣真好”

“小七,我……”夏候熠下意識地向她伸出手,象是想抓住什麼,終是無力地垂下。

素心,是他的結髮妻,爲他生了一雙可愛的兒女。

除此之外,沈家與康親王府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別說她沒有錯,就算真犯了錯,也不是想休就能休的!

“做不到吧?”舒沫淺笑,眼睛是冷的,看着他的視線裡沒有半分溫度:“那就別在我面前擺情聖的面孔,更別擋着我往上爬的路!”

夏候熠明白過來,羞憤得全身都顫抖起來,俊美的臉上顯出憤怒而痛楚的表情,死死地瞪着舒沫,咬緊了下脣。

真不敢相信,這樣毒辣且絕情的話,會出自她之口!

認識了這麼久,第一次發現,她竟是這麼殘忍又現實的女人!

他終於明白,那一晚,邵惟明何以喝得爛醉,跑到康親王府發酒瘋!

這一晚,舒沫幾乎徹夜未眠,睜着眼睛到天亮。

陳管事來請示要辦的事,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想了半天,答了句:“先休息幾天,不急~”

綠柳拿了昨晚跟許媽商議好的嫁妝清單過來給她過目,她隨意瞥了一眼:“無所謂,你們看着辦就好了。”

倒是立夏,拿着單子爲了難:“小姐,咱們手頭,沒這麼多現銀~”

這一次,她不是裝窮。爲了那破曖房,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結果,還沒開出花來,就給人砸了個稀爛,這筆帳,還不曉得算在誰頭上?

“可不能再減了!”綠柳一聽急了:“當初嫁林公子時,也有三十六擡嫁妝,現在嫁進睿王府,不說三十六擡,起碼的體面該有吧?”

“我也想給小姐撐體面,可得有銀子才行呀!”立夏也很委屈。

綠柳哪裡肯信:“之前一直哭窮,結果造暖房倒弄出上萬兩銀子來!左右小姐是要嫁進王府的,以後的賞賜絕少不了!還怕你這個錢官手裡沒錢?別藏着了,都拿出來吧!”

“我是真的沒有!你殺了我得了!”立夏急得直跺腳,綠柳只是不信。

舒沫給兩人吵得頭疼,大嚷一聲:“別吵了,銀子全拿出來。要麼不管質量湊夠數量,要麼不管數量,挑好的買,二選一!”

說罷,她一摔門,走了。

她是真的後悔了,早知如此,那天就該乘熱打鐵,直接住進王府的。

好端端的,要什麼三天緩衝期呀!該處理的沒處理,平白惹了一堆煩惱!

她就不明白了,嫁妝的多少是***什麼問題?

眼下對她來說,怎麼避開迫在眼前的新婚夜,纔是燃眉之急吧?

那傢伙的口氣,象是非要打鴨子上架,假戲真做了!

她這小身板,滿打滿算十五歲還差一個半月呢!.

難不成,真要讓他辣手摧花,隨意做踐?

也不曉得古人怎麼想的,對着那麼小的女孩,怎麼下得去手?

好吧,她低頭打量自己一眼,伸手掐了掐,勉強撇了撇嘴:“比去年倒是長了不少~”

身上這件衣裳是去年在府裡做的,也不知是針線房的師傅量錯了尺寸,還是把她跟舒潼弄混了。剛上身時又長又大,一直放在箱子裡沒穿。

現在拿出來,長短倒是剛剛好,腰身卻有些緊窄,尤其胸部,崩得緊緊的,瞧着竟也是曲線玲瓏……

“小姐,”宋嬸在花田裡忙碌,遠遠地看到她,迎了過來,卻見她扭來扭去,不停地擺弄着衣裳,嘴裡嘀嘀咕咕,只覺好笑:“你幹嘛呢?”

舒沫唬了一跳,忙不迭地站直了身體:“沒事,瞎逛呢~”

“要出嫁了,感覺如何?”宋嬸上下打量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笑。

“嘿嘿~”舒沫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尷尬地笑。

薑是老的辣,竟然給她瞧出自己心事。

“其實,”宋嬸左右張望一眼,確定四下無人,裝着若無其事地壓低了聲音,含蓄地道:“我手裡有個宮中秘方……”

“嗯?”舒沫心神不寧,一時竟沒會過意來。

宋嬸見她一臉迷糊,不得以,只好點得再透一點:“宮中女人爭寵,方法各有不同,左不過是留住帝王心,獨佔帝王寵。這方子,可以讓女人格外芳香,男人自然興致深濃……”

“啊~”舒沫豁然開朗,頓時滿面通紅:“宋嬸,你想哪去了?”

宋嬸望着她,似笑非笑:“小姐雖不喜與人爭寵,無奈我無傷虎意,虎有噬人心!既入了這高門宅院,就只能盡一切手段,成那人心尖上之人。唯有如此,才能護住身邊之人。”

舒沫眼珠一轉,湊過去,小小聲問:“有沒有,效果相反之物?”

情趣之事,既然可以增,當然也可以減。

“呃?”宋嬸愣住。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轉身離去:“玩笑,玩笑而已~”

PS:本來要今天讓沫沫出嫁的,但這一章的情節至關重要,不能刪減。所以,只好讓她明天嫁了。。

頭油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376

連續幾日風和日麗,到十七日夜裡,開始下起雨來。

綠柳擔心了一晚,早起推開窗子一瞧,外面果然是潮溼一片。

雨,不是很乾脆地落着,灰濛濛的連成一片,如絲如霧,連綿不絕,很是溫柔地飄蕩着。

綠柳打了熱水進來,不自覺地嘀咕:“咋挑了這麼個日子?前幾天都好好的,偏今兒就下起雨來!這麼一路走過去,嫁妝要淋溼了!”

立夏本也是憂心沖沖,她擔心的卻是天氣晴好,瞧熱鬧的人太多,難免有傷及小姐的言詞。見下了雨,反而高興起來:“春雨,金貴着呢。覽”

許媽掀了簾子進來,抿脣而笑:“這點小雨不礙的,俗話說下着毛毛雨,嫁的賢慧女。咱們小姐呀,婚後的日子定然事事如意,甜甜蜜蜜。”

舒沫一臉淡定,仿若事不關己地坐着,任由幾個人在她臉上,發上搗鼓着。

睿王府的典儀官昨天專程過來,把婚禮細節教授了一遍痙。

舒沫光聽立夏轉述那些繁瑣的程序,就已是一個頭兩個大。只是納個妾,搞得比普通人家娶妻還大譜!

幸虧末了立夏又加了一句:“如今太妃還在幽州,王妃也不在,因此一切從簡。”

不然,舒沫幾乎想落荒而逃了。

吉時至,巴圖身着正式的朝服,帶着王府花轎和典儀官來到莊上,舒沫被簇擁着上了轎。

噼哩啪啦地鞭炮聲中,轎子出了千樹山莊,朝城南的睿王府進發。

舒沫揭了蓋頭,藉着轎子起伏的節奏,偷偷向外張望,見隨行的竟然還有王府的侍衛。

她不禁暗暗撇了撇嘴:這傢伙忒小心眼,都到這份上了,還怕自己偷跑不成?

不過,有侍衛護送的好處,很快彰顯出來。

先不管是香的還是臭的,她好歹也是順天府裡一名人,此次出嫁,嫁的又是大夏炙手可熱的睿王爺,按理也該是件鬨動萬教的大事。

前次嫁林慕雲,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的那叫一個熱鬧。這一回,竟然悄無聲息,波瀾不興地進了睿王府。

典儀官主持了儀式,兩人拜完堂,舒沫就被送進了洞房。

綠柳直到這時才鬆了一口氣,這一回,小姐總算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嫁了人。

往後的日子,倒是要好好盤算一下,怎麼才能給自己掙個好前程。

這麼些日子,她也算看明白了。

小姐之前的糊塗軟弱都是裝出來的,玩心機,無論如何鬥不過小姐。

而她也有自知之明,象睿王爺那種陰狠冷鷙的男人,不是她拿捏得住的。硬往他身上貼,搞不好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睿王身邊的那幾個侍衛身上。

之前不明白,以爲侍衛跟長隨也沒啥區別。這次因着小姐的婚事,倒是打聽了不少事情,大開了眼界。

原來,王府的一等侍衛,竟然是三品的官職。

按大夏祖制,睿王府可用八名一等侍衛,她就不信了,這八個人裡,就沒一個看得上她?

綠柳自顧自想着心事,全沒注意,舒沫在牀沿坐得口乾舌燥,早已耐不住,偷偷掀起了一角蓋頭。

“小姐,”立夏眼尖,又專心一意侍奉着她,因此她一動,立馬趕了過去,輕聲問:“要什麼?”

“給我點吃的~”舒沫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再不然,喝口水也成。”

立夏幫她把蓋頭蓋好,綠柳已拿了茶水過來,柔聲勸道:“先潤潤嗓子,王爺一會就該過來了。”

舒沫一口氣把茶喝光了,立夏機靈地遞了條帕子給她拭了嘴角。

幾個人正忙碌着,忽聽得門外丫頭齊聲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立夏唬得忙不迭把杯子揣進了袖子裡,綠柳慌慌張張站直了身體。

夏候燁滿面紅光地踏了進來,兩人齊齊曲膝:“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嗯,下去吧~”夏候燁一擡袖,冷聲吩咐。

立夏和綠柳都是一呆,倒是一旁的典儀膽子大些,小聲提醒:“王爺,還未喝合巹酒呢~”

“免了~”夏候燁不耐煩地道。

“是~”他是王爺他最大,誰敢反駁?

立夏臨出門,不放心地回頭瞥一眼舒沫,見她正襟危坐,似乎並無異常,反手掩上了房門。

夏候燁吐了口氣,伸手將前襟解開,目光掠過桌上的茶盤,見裡面竟少了個杯子,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哂然:“拿出來吧~”

“呃?”這話沒頭沒尾,舒沫哪裡聽得懂?

“拿一隻杯子,想怎麼對付本王?”夏候燁倒了杯茶,一口喝乾,拿了杯子在手中把玩。

“你什麼意思?”舒沫不解,一把扯下蓋頭,正對上睿王那雙比夜色還深沉,比星光更璀燦的眼睛。

夏候燁居高臨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那身大紅嫁衣的原因,舒沫那張原本白晰清麗的面頰微現酡色,大大的眼眸被紅色的燭光襯得煙波浩淼,霧氣氳氤,眉宇間竟然帶着一絲渾然天成的嬌麗。

夏候燁愣住,有一瞬間的恍然。

“喂!”見他不吭聲,舒沫伸出食指戳過去:“問你話呢!”

她坐着,他站着,以她的高度,只戳到他的腰。

他回過神,撈住她的手,隨手將杯子塞到她掌中:“憑這個,是傷不到本王的。”

“我又不傻~”舒沫低頭,望着掌中突然多出來的杯子,只覺莫名其妙。

“聰明人,往往喜歡幹傻事。”夏候燁故意挨着她坐下,意味深長地道。

舒沫撇撇嘴:“彼此,彼此。”

對於他的刻意接近,她不但沒有害羞閃避,反而往他身邊再挪過去了一些。

夏候燁深感詫異,但對這飛來的豔福,自然也不會傻到拒絕。

伸了手,極自然地環住她的腰。

舒沫順勢往他肩上一靠,嬌聲道:“這鳳冠重死了,可不可以摘下來?”

“難不成,你想頂着它睡覺?”夏候燁彎脣,逸出一抹微笑。

舒沫歡呼一聲,走到妝臺前,七手八腳地把鳳冠摘了,烏黑的青絲如瀑布般披散下來。

她回過頭,衝他嫣然一笑:“哇,真舒服~”

夏候燁心中一蕩,斜倚着牀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聲音微微低啞:“不早了,睡吧~”.

“正好,我也悃了~”舒沫絲毫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走過來:“你要睡裡邊還是外邊?”

夏候燁脣角往上一翹:“替本王更衣。”

“哦~”舒沫表現得十分柔順,跪到牀沿,伸手去解他的衣襟,一邊絮絮地解釋:“不好意思,平常都是別人侍候我,我倒沒怎麼侍候過人~”

他微微蹙眉。

她確實沒侍候過人,指甲好幾次不小心劃上他的頸子,若猜得不錯,必留了好幾道紅痕了。

“咦~”舒沫低了頭,努力跟指下的盤扣奮戰:“你這釦子明明跟我差不多,怎麼解不開呢?”

夏候燁咬了牙:“算了,我自己來。”

再讓她解下去,他不確定會不會被她勒死!

“別,我能搞定!”舒沫還跟幾粒釦子槓上了,非要解開不成。

她低了頭,咬牙切齒地跟他的盤扣奮鬥,烏黑柔軟,光滑如絲的發不時擦過他的下頜。

他一陣心猿意馬,忍不住撩起一絡,低頭輕嗅,滿心以爲必是馨香撲鼻,不料竟連連蹙眉:“這是什麼味?”

“什麼什麼味?”舒沫裝糊塗,假意繼續跟釦子奮鬥,有意無意地往他懷裡鑽。

夏候燁忙不迭地往後仰。

他確定了,真的有股怪味,象是食物擱久了,散發出來的腐臭的味道。

“你跑什麼呀,都快解開了!~”舒沫不依不饒,整個人幾乎撲在他身上,嬌聲抱怨。

夏候燁一把抓住她的手,狐疑地瞪着她:“你頭髮上抹了什麼?”

“哪有什麼東西?”舒沫先是茫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繼而摸了摸頭髮,偏頭想了想,天真地道:“哦,你說的是頭油吧?”

“頭油?”疑惑。

“是呀!”舒沫用力點頭:“爲了讓頭髮更柔順,更光滑,許媽特地幫我抹了好多。”

說着,還特地挑了一絡,往他眼前送:“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頭油怎麼是這種味道?”不信!

人生是一場賭博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418

“很難聞嗎?”舒沫忙不迭地把頭髮送到鼻間嗅了一下,立刻誇張地驚叫一聲:“哎呀,好臭!”.

夏候燁再退後一步,懷疑地看着她,眼裡寫着濃濃的不信。

“我沒用過,都不知道,原來頭油是這麼臭的!”舒沫很是懊惱地捶着牀柱:“都怪許媽,非要抹!偏我們幾個都不慣用,巴巴跟周嫂借了來……”

夏候燁冷眼斜睨着,看她唱做俱佳。

他確定了,這丫頭就是故意的覽。

爲了避免洞房花燭夜,不想跟他做進一步的接觸。

事實上,他本來也討厭女人的糾纏,不打算跟她有太深的牽扯。

但是,要達到目的,這步棋又必需要走痙。

周圍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做假肯定行不通,因此才勉爲其難。

不過,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太妃還未上京。

她既然如此排斥,他就順水推舟,讓她自以爲得計,往後推一推又有何妨?

“周嫂知道吧?就是我們莊子裡掌廚的那個。”舒沫睜大了眼睛看他,又是愧疚又是氣惱地道:“怪道有股魚腥味,想是前些日子醃製那批鹹魚,不小心給沾上去了~”

他輕哼一聲,不動聲色地道:“去洗。”

“是~”舒沫乖乖地往外走:“立夏,打些熱水來,我要洗頭。”

“呃?”立夏和綠柳原就在外間侍候,不料這麼快來要熱水,再一聽不是洗澡,居然是要洗頭,頓時面面相覷。

這是玩的哪一齣?

“周嫂的頭油太臭了,王爺不喜歡~”舒沫咬着脣,神情頗爲委屈,聲音有氣無力,大大的眼裡卻閃着狡黠的光芒。

立夏一聽就曉得她又玩了花樣,當着夏候燁也不敢拆穿,只好拿眼睛狠狠地瞪她,恨不能給她戳出幾個洞來。

舒沫快樂地扮着鬼臉。

待洗完頭髮,立夏和綠柳輪流用幹帕子幫她把長髮絞乾,再回到新房裡,不出意料,夏候燁已經先睡了。

她躡手躡腳地溜進去,才一伸手還沒觸到枕頭,低沉的聲音已幽幽傳來:“到那頭去。”

舒沫拿了枕頭,低低地解釋:“我睡榻好了。”

“去那頭。”他閉着眼,不容質疑。

“我睡相不好~”舒沫咬着嘴角,試圖掙扎:“怕吵着王爺。”

夏候燁翻個身,索性不再理她。

舒沫無奈,只好不情不願地爬到另一頭,側着身子和衣躺了。

身邊躺了一個男人,他又身高腿長,一雙大腳丫就杵在面前,幾乎戳到她臉上,舒沫哪裡睡得着?

這一晚,她既不敢閤眼,也不敢翻身,連出氣都唯恐大了,生怕惹惱了他,或是撩撥了他,只好象具死屍般硬挺挺地撐到天亮。

好在夏候燁自幼習武,聞雞即起。

他神清氣爽地翻身坐起,對着呆呆望着天花板出神的她,嘲諷一笑:“早。”

舒沫嘴角微抽,回了句:“早~”妮瑪。

夏候燁掀被起身,舒沫也不敢怠慢,爬起來侍候他穿衣。

心裡,照着族譜,把他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一遍。

立夏和綠柳聽到裡面有了腳步聲,端了熱水進來侍候。

夏候燁精神愉悅,梳洗完畢,自顧自地出了門。

他前腳剛走,舒沫哀嚎一聲,仆倒在牀上,任憑立夏怎麼拉也不肯動了:“我全身都散了架,這會子就是天王老子要來,老孃也不侍候了!”

“小姐~”立夏臊得滿面通紅,只好由得她去。

打發了綠柳在外面支應着,有個風吹草動好及時報信。

好在睿王府的家眷都在幽州,京城的宅子裡,暫時只有她一位主子,只要夏候燁沒看到,倒也不怕失了儀。

舒沫這一覺,睡到午後,就被打斷了。

立夏進門,說是王府長史領着各位屬官來給新姨娘賀喜。

舒沫不敢再賴牀,只好梳洗了出來見禮。

按理姨娘不是正經的主子,嚴格來說,甚至只能算是奴婢,長史及各屬官是朝廷命官,專司王府事務,自不必理會她。

然而,睿王府卻有些特殊。

老太妃和王妃都不在京,以前只有王爺一人,也就沒有內外之分,如今添了姨娘,雖只有一個,也算是內宅婦人了。

這內宅的事,卻不是長史的管轄範圍,說不得,只好交給姨娘來處分。

雖然尷尬,有些事情還是必需得要交待。

長史輕咳一聲,先道了喜,舒沫也微笑着受了,吩咐立夏打了賞。

長史就開始噼哩啪啦地給她彙報着府裡各種帳目。

舒沫欠了身坐着,一言不發,微笑着聽長史說。

末了,收了一大堆鑰匙,讓立夏捧了冊帳,跟她進房。

綠柳先大氣也不敢出,這時摸着那一大串黃銅鑄就的鑰匙,禁不住兩眼放光。

不是西府,也不是永安候府,而是堂堂的睿王府誒!

若不是跟着小姐,哪裡有機會見識這樣的場面?

她真恨不得立刻拿了鑰匙,跟着小姐到庫房裡,把各項珍寶擺設,古玩玉器,衣裳首飾通通都點一遍。

“呀,”舒沫半點也興奮不起來,伸出腳尖,戳了戳已經發傻的立夏:“你倒是說說,睿王這是玩的哪一招?”

哪裡有把家讓姨娘當的道理?

就算太妃,王妃都不在,王府裡沒有正經的女主子,若沒有夏候燁首肯,那些長史也斷不敢把掌家的權力交給她的。

“我的傻小姐!”許媽激動得眼淚雙流:“這還用問嗎?王爺自然是因爲喜歡你,纔會讓你當這個家!你呀,可算是熬到頭了!”

舒沫把嘴一翹:“想得倒美!”

她沒看到光明的前景,卻聞到了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集寵於一身,意味着也會集怨於一身。

她以姨娘的身份掌管着睿王府偌大一個家當,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然稍有行差踏錯,立刻就是滅頂之災。

別的不提,光這帳冊上列的珍玩玉器,別說丟,就算不小心碰壞一件二件,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外間侍候的丫頭,正貼在門上側着耳朵偷聽裡面的動靜,忽地一陣陰影移來,擋住了光線,掉了頭一瞧,嚇得魂都快沒了:“王爺!”

立夏急忙快走兩步,挑起了簾子。

夏候燁大步走了進來,看着亂七八糟堆了一桌的帳冊,大刺刺地走到舒沫身邊,挨着她坐了:“把家交給你,不高興?”.

舒沫淺笑:“高興的是傻子,不是嗎?”

立夏幾個忙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是沒能力,還是沒膽量?”夏候燁抄起那串黃銅鑰匙,在手裡輕鬆地上下拋擲。

“能力有,膽量也不缺。”舒沫坦然無懼,淡淡地看着他:“就是不知,王爺給我多少權力?”

夏候燁聞言轉頭:“你想要多少權力?”

舒沫嫣然一笑,紅脣微啓,慢慢地吐出二字:“全部。”

夏候燁微眯起鳳眼,久久地覷着她,意味意長一笑:“你的胃口倒不小。”

“胃口倒談不上,”舒沫淡淡地道:“王爺精通兵法,自當明白,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的道理。既然把事情交給我,又不肯放膽信任,有什麼意思?”

夏候燁冷笑:“本王怎麼確定,放了權,你一定能辦好?”

“這個我確實無法保證。”舒沫冷靜地道:“人生本就是一場豪賭。既是賭,必有輸贏。王爺輸了大不了重玩,我輸了,卻可能搭上性命。算起來,王爺不虧的。”

“哈哈~”夏候燁縱聲大笑:“你倒是巧舌如簧。”

舒沫不笑,靜靜地看着他:“我賭的是命,王爺賭的是運氣。”

“好吧,本王放權。”夏候燁斂了笑,冷冷地道:“不過,只限一個月。”

“爲什麼是一個月?”舒沫有些好奇。

“一個月後,母妃就要進京了。”夏候燁輕輕一笑,居然有些愉悅:“所以,你可得好好想想,在這一個月內,要做些什麼,才能確保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不至血本無歸?”

舒沫叫起來:“一個月的時間怎麼夠?要想完勝,最少也得有半年的時間準備才公平!不行,你讓太妃晚點進京。”

“來不及了,”夏候燁幸災樂禍地道:“母妃已經啓程,你最多隻能祈禱路途不靖,多耽擱些時日。不過,有三千精兵護送,估計遇劫的可能性不大。”

有活幹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3030

“你故意的。”舒沫的聲音很平靜,不是質疑,也沒有憤怒,就只平鋪直述,表明事實。.

“你本來,的確可以準備得更充分。”夏候燁神態輕鬆,彷彿事不關己:“時間,是你自己浪費的。覽”

他給過她機會,而且不止一次。

拒絕的時候可以如此高傲,造成的後果自然也該瀟灑承擔,不是嗎?

“所以,”舒沫早料到了,嘆一口氣,嘲諷地問:“這算是懲罰,對吧?”

“沒那麼嚴重~”夏候燁想了想,意味深長地道:“把它當成教訓更恰當,如果能從中汲取些經驗則更好。以後,也能少走許多彎路。”

“呵呵~”舒沫輕輕地笑了起來:“王爺的意思,是讓我乖乖聽話,省得吃苦,是不是?”

夏候燁也笑:“你是乖乖聽話的那種人嗎?痙”

舒沫淡淡地道:“我若是真乖了,也就入不得王爺的眼了,對吧?”

“少逞口舌之利,還是趕緊盤算一下,要怎麼好好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吧!”夏候燁收起笑容,冷冷地道。

“王爺還沒告訴我,到底希望我做些什麼?”

“你不是很自恃聰明?”夏候燁狡猾地避重就輕:“儘可放開手腳去查,也好讓本王瞧瞧,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舒沫點頭:“那麼,幽州會過來多少人,身份是什麼,這總要提前告訴我吧?”

她也好提前安排這些人的住處,順便安插些眼線。

“這是清單,”夏候燁顯然早有準備,從袖中摸出一張宣紙,遞了過去:“除了母妃必需住在怡清殿,其餘人皆可隨你安排。”

“王妃呢?”舒沫隨便掃了一眼,見上面竟沒有睿王妃,不覺訝然:“她不來京城麼?”

夏候燁臉一沉:“不關你的事,少打聽。”

“切~”舒沫撇嘴:“誰希罕?我不過替小公爺可惜罷了!”

哪有孩子不想孃的?

小傢伙嘴裡不說,心裡肯定早就在盼着這一天了!

睿王妃究竟是真放心,把那麼小的孩子交給別人帶,有機會都不想過來看一眼?還是有別的原因,身不由己不能來?

夏候燁神色微微一僵,良久,淡淡地道:“他也該習慣了。”

“這種習慣,可不值得誇耀!”舒沫直率地道。

他那麼小,只能任人擺佈,哪有表達意見的自由?

“你打算花一整天的時間,跟本王討論這事?”夏候燁皺眉。

“怎麼會?”舒沫嫣然一笑:“那是王爺的家事,我自然無權置啄。不過,有件事,王爺倒是一定要給我一個交待。”

“你說。”

舒沫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要辦這許多事,總不會想空手套白狼吧?”

“你當這鑰匙是假的?”夏候燁眉一挑,將那一大串鑰匙扔了過來:“要多少銀子,拿了對牌,自去帳房支領。這種小事,也來煩本王?”

“無上限,任意支配?”舒沫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夏候燁輕哼一聲,懶得理她,直接轉身出門。

“呀,”舒沫叫住他,一半是真好奇,一半是試探:“你當真放心交給我使,就不怕,我把你的家當變賣一空,攜款潛逃?”

“你若有這個膽量,只管試試看。”夏候燁頭也不回,徑自離去。

“也是~”舒沫對着他的後腦勺,撇嘴:“大夏王朝都是他家的,我能逃到哪裡去?”

認命地彈了彈手中的清單:“廢話少說,幹活吧!”

以夏候燁的身份來算,睿王府的人口倒也不算複雜。

除老太妃之外,就只有三位姨娘,另外還有個靜萍姑姑,不曉得是個什麼來歷。

看起來,象是宮中的女官,侍候太妃或者是夏候燁還在宮中當皇子時,身邊侍候的人。

但從夏候燁把她單獨列出來,顯然對她是很重視的——至少,沒把她當下人。

不過,怎麼來的全是大人,竟沒有一個孩子?

總不會夏候燁就只有夏候宇一個孩子吧?

怎麼說,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大大小小有三四個老婆,幾年下來,竟然只結了一個果。

這繁育能力,也太差了點吧?

舒沫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趕走這惡毒的念頭。

是了,定然是路途遙遠,小孩子長途跋涉不便,因此才留在幽州,這大概也是睿王妃不來京城的理由。

畢竟,夏候燁在那裡經營了十幾年,基業定然不小,怎麼可能輕易捨棄?

再說了,他是藩王,按理不可能在京城長住的……

“小姐,”立夏進了門,見她一個人又是發笑又是搖頭的,不覺詫異:“你幹什麼呢?”

“沒什麼,”舒沫把紙揣起來:“咱們有活幹了。”

既然誇了海口,少不得就得幹出個樣子給他瞧瞧。

“什麼活?”立夏奇道。

舒沫在一大串鑰匙裡翻了翻,找出銀庫的那枚,扔給立夏:“先到帳上支五千兩銀子。”

所謂皇帝不差餓兵,手裡有了銀子,辦起事才方便。

“支這麼多銀子,王爺知道嗎?”立夏唬了一跳。

“鑰匙都給了,你說他知不知道?”舒沫斜睨她一眼,把鑰匙搖得嘩啦做響。

有人甘當冤大頭,她何必跟他講客氣?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

“可五千兩,也……”太多了點。

立夏猶豫着,不敢就去。

“快去,”舒沫不耐煩了,催道:“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要辦的事情堆成了山,給我麻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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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姨娘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631

打發了立夏去支銀子,舒沫想了想,從一堆帳冊裡揀出名冊,一邊吩咐綠柳:“你去找長史,問他要一份王府的內部結構佈局示意圖。”.

老太妃的住處安排好了,但其他三位姨娘的住處,還有那位靜萍姑姑的住處,還得落實。

她又是剛進門,王府的情況兩眼一抹黑,拿了圖再實地走一遍,兩下一參照,心中才有數。

“什麼圖?”綠柳沒有聽懂。

“就是當初建這房子時的設計圖。”舒沫解釋道覽。

“要那東西做什麼?”綠柳滿心疑惑。

小姐該不會,一進來就想大興土木,在王府裡又弄一間曖房出來吧?

她就不明白了,那玩意又貴又不實用,花那麼多的錢,究竟有什麼意義痙?

“我自有用處,快去吧。”舒沫不再理她,低了頭去研究名冊。

這麼多人,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能全拉到她這邊來。

她得好好謀劃謀劃,看看哪些是可用之人?

綠柳雖有不滿,倒也不敢怠慢,撩了簾子急匆匆地走了。

“喝杯水,”許媽端了熱茶過來,置於桌上:“事再多,也不急在這一刻,歇會再做也不遲。”

小姐才進門,王爺交了這麼大的責任給她,急着要建功立業的心情她能理解。

只是有些事,急也急不來,倒是培養夫妻間的感情,是當前第一要務。

方纔王爺來了,沒說幾句話就走,看錶情似乎並不愉悅,小姐竟也不留。

她在一邊瞧了,只是暗暗着急。

“嗯~”舒沫心不在焉,胡亂應了一聲。

“如今新婚燕爾,王爺自然寵着你~”許媽見她渾不在意,忍不住數落:“可他是做大事的人,脾性又不好,小姐萬不可得意忘形,恃寵生驕。惹惱了他,往後的日子可……”

“許媽!”舒沫忽地擡頭,打斷她:“我記得,你還有個兒子?”

“呃?”許媽正說得興起,冷不丁見她提起兒子,不覺愣住。

舒沫自顧自地道:“你生了他,便進府給我當奶孃,算起來他的年紀跟我應該差不多大?”

許媽強忍了悲傷:“可不是?他比小姐大半個月,沒足月,我就進了府。”

“十五歲,小了點。”舒沫有些頭疼,擰了眉:“叫什麼名字,可念過書?”

許媽嘆道:“大名旺財,小名二狗。若有那份閒錢,我也不至進府給人做奶孃~”

舒沫安慰道:“不識字也不打緊,可以學。”

“小姐的意思……”許媽眼睛一亮,激動得嘴脣顫抖起來。

舒沫坦白道:“本來可以慢慢學,可老太妃一個月後就要進京,沒時間慢慢教了。許媽若不嫌棄,可以讓旺財哥先到舅舅的成衣鋪子裡學着管帳。”

這事怪她,本來從西府出來,就該培養他的。

如今臨時抱佛腳,倒是有些遲了。

不過,老太妃既然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必也是個精明厲害的。

採買這樣關鍵的位置,必定要安排自己貼心的人,就算她強行安排了,到時也會被換走。

不如,索性空着,一來顯着她坦蕩,二來也討好了太妃。

這麼一想,舒沫也便釋然了。

“小姐肯提攜他,已是大大的恩典,更是他的造化,哪裡有嫌棄的理?”許媽眼裡蘊了淚,就要給舒沫下跪:“我替旺財那不成器的小子,謝過小姐的大恩!”

舒沫忙不迭地起身,扶起她:“快起來,我本來早該替他打算,也可讓你們母子早些團聚,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姐若這麼說,倒讓我這張老臉沒處擱了……”許媽悲喜交集,低下頭垂淚。

苦了這一輩子,似乎真的可以熬出頭了!

“誰的臉沒處擱?”清亮的聲音從窗外飄來。

舒沫循聲望去,花窗外一人,正偏着腦袋望着她,不是小霸王還有誰?

許媽見有人來,慌亂擡起衣袖拭淚。

夏候宇等了一會,沒聽到迴音,他不滿地皺起眉頭,跑到門前一腳踢開門。

響亮的踢門聲,驚起碧紗廚外小丫頭的注意,擡起頭一看,一名錦衣少年大刺刺地走了進來,唬得急忙站起來:“小公爺!”

夏候宇哪裡理她,風一樣一掀了簾子直接闖到了內室:“問你話呢!”

舒沫見他一頭一臉的汗,不覺莞爾,拉了他過來,取了帕子細細地拭:“你這小猴子,在哪裡弄得這一身的泥?”

“你纔是猴子呢!”夏候宇臉一紅,把頭一偏,兇巴巴地搶了她的手帕往地上一扔,猶不解氣,用力踩了幾腳。

“喂!”舒沫惱了,順手敲了他一個爆粟:“帕子哪裡惹着你了?好好的,幹麼在地上踩!”

“鄉巴佬!”夏候宇捂着頭,氣得跳腳:“你敢打小爺?”

“打你怎麼了?”舒沫彎腰,撿起帕子,沒好氣地抖了抖:“一兩銀子一條呢,白白糟踐!”

夏候宇捋了袖子,氣呼呼地瞪他:“惹惱了小爺,不要說一條帕子,殺了你也是白饒!”

“喲,我好害怕~”舒沫白他一眼,繼續翻名冊。

“別以爲你得了父王的寵,小爺就動不了你!”夏候宇見她全不當一回事,一掌打翻她的帳冊,怒目而視。

舒沫只覺啼笑皆非:“小傢伙,你知道什麼叫得寵嗎?”

“你,”夏候宇小臉一紅,怒道:“你不要臉!”

“紅錦姐姐~”舒沫正在回話,忽聽外面的小丫頭喚。

她回過頭,果然見紅錦掀了簾子進來,見了她,笑嘻嘻地行了一禮,道:“恭喜舒姨娘。”

舒沫尚未習慣,怔了一下才明白她這是在說自己,笑道:“是紅錦姑娘吧?快請坐。”

紅錦道:“舒姨娘記性真好,只見過一面,便記着奴婢的名字。”

舒沫微笑,只吩咐小丫頭上茶。

“你跟來做什麼?”夏候宇臉一沉,冷冰冰地問。

“小公爺,”紅錦似乎並不怕他,笑眯眯地道:“王爺讓你抄的《法華經》,你可抄完了?”

“要你管!”夏候宇臉一變,惡狠狠地道。

舒沫只覺好笑:“小公爺犯啥錯了,王爺要罰你抄經書?”

紅錦抿了嘴笑道:“也不是犯錯,王爺就是覺得小公爺的性子太不羈了些,想拘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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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想象着小霸王關在房裡抄經書的模樣,越想越覺得好笑,禁不住笑出聲來:“虧他想得出來!”.

夏候燁倒是真的狠,竟然用這樣的法子對付夏候宇。

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

小霸王的脾氣不但不見收斂,反而日益見漲,快要升級爲噴火龍了!

夏候宇氣急敗壞,跳起來,直接一腳踹過去:“要你多嘴!”

這一腳他挾怒出手,竟是虎虎生風,分明是下了死力的。

“不可!”舒沫駭了一跳,也不及阻止,只嚷得一句。

哪知眼前一花,也不曉得紅錦是怎麼做的,咻地一下就沒了影子。

夏候宇那一腳便結結實實踹在了紅木椅子上。

椅子飛出去數尺,撞在妝臺上,咣噹一聲掉了下來。

妝臺受到撞擊,上面的花瓶搖了幾搖,咕嚕嚕滾了下來。

眼見就要摔在地上,紅錦不曉得從哪裡又躥了出來,一彎腰,輕鬆地把花瓶抄到手上,俏皮地衝舒沫吐了吐舌頭:“好險!”

這對瓶子是宮中之物,價值百兩,摔壞了可了不得!

這一連串的變故,瞧得舒沫眼花繚亂,不由自主衝紅錦豎起拇指:“好身手!”

“好個屁!”夏候宇氣得小臉通紅,偏又拿她沒轍,崩着臉罵。

紅錦只當沒聽到,笑得眉眼彎彎:“雕蟲小技,讓舒姨娘見笑了~”

舒沫忍了幾次,這時終於忍不住了:“紅錦姑娘,能不能去掉姨娘這二個字?”

聽着,實在刺耳得很!

“呃?”紅錦一怔。

她本來就是姨娘,不叫姨娘,難道要叫姑娘?

夏候宇憋了一肚子氣,這時找到發泄點,冷笑:“以爲父王把家交給你管着,自個就是王妃了?呸!小爺早說過,你就是個當姨娘的命!”

“想是剛成親,還未習慣吧?”紅錦一陣尷尬,忙打圓場:“時間久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舒沫暗自氣惱,搖了搖手:“算了,愛咋叫咋叫吧!”

已是既定的事實,早晚得習慣。

王府裡上上下下幾百人,難不成還能一一去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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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去我跟誰急!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667

“小姐,”正尷尬之際,綠柳拿着王府的建築結構圖走了進來:“圖取來了。”.

舒沫把圖接過來,順勢站起來:“我這還有事,就不留你們了。”

“什麼事,還得拿着圖才能辦?”紅錦好奇地問。

“下個月老太妃和幾位姨娘要進京,王爺讓我安排一下住處。”舒沫揚了手中的圖紙,笑道:“偏我也才進門,不得已,只好按圖索驥了。”

“哼!”夏候宇小臉一扭:“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蠢材!”

“那我們就不打擾姨娘做事了~”紅錦忙忙地拉了夏候宇就走:“小公爺,咱回去吧。回頭王爺若是過來抽查小公爺的功課,小公爺不在,又該罰你了。”

“小爺豈會怕他?”夏候宇嘴裡說得硬氣,腳下倒是一點沒敢耽擱地走了。

綠柳禁不住抿嘴而笑。回過頭,見舒沫望着二人背影,正確的說,是望着紅錦若有所思詁。

“紅錦和紅綾是王爺特地給小公爺挑的。”綠柳有些躍躍欲試:“聽說是從幽州帶過來的,小姐若是想打聽幽州的事,奴婢倒是可以去試試。”

紅綾性子傲,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但紅錦瞧着卻很是活潑,從她嘴裡套些消息出來,想必不難。

“嗯。”舒沫微微一笑,未置可否,起身出了門。

難怪紅錦的功夫這麼好,想必是特地訓練過的了。

夏候燁對這個寶貝兒子,倒是挺上心。

在王府裡溜了一圈,心裡大致有了個譜,回來便把各人的住處安排好了,順便跟綠柳討論了一下,把各房缺的擺設,屏風,桌椅等等……物件擬了張清單出來。

只等晚上夏候燁過來,交他過目,首肯後,就可以讓綠柳去辦了。

綠柳感覺受了重用,很有體面,連走路都帶了風聲。

立夏支了銀子回來,見綠柳如此高興,心中驚訝,靠過來小小聲問:“她這是怎麼了?”

舒沫笑了笑:“餓不餓?不餓的話,晚飯咱們就省了,直接吃些糕點吧?”

“不餓~”立夏看着她面前堆得高高的帳冊,哪裡還敢說餓?

綠柳猶豫一下,問:“那王爺咋辦?”

“他晌午來過,既沒提,晚飯必是在別處用的。”舒沫漫不經心地答。

綠柳深表懷疑:“就王爺那脾氣,用不用飯還會提前通知?”

“要不,”立夏小心地看她一眼:“派個小丫頭去前面問一聲吧?”

怎麼說,也是新婚,不說蜜裡調油,也不至這麼快就相敬如冰了?

“別,千萬別!”舒沫猛地擡起頭:“誰去我跟誰急!”

這要派了人去問還得了?他還以爲她多盼着他過來呢!

本來就無限膨漲的虛榮心,豈不要爆棚了?

綠柳眸光閃了幾閃,眼裡掠過一抹異色。

昨夜小姐雖要了熱水,今早起來,也象是累得快散了架的模樣。

被褥是許媽收拾的,她在一旁冷眼瞧着,許媽偷偷地翻找了不止一遍,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她心裡隱約有些猜疑,不過王爺的神情象是很愉悅,而且肯把府裡的鑰匙交給小姐,卻又讓她琢磨不定。

到現在,小姐這種反應,倒又讓她原本淡下去的疑心,又一點一點地泛了起來。

立夏本也只是試探問一聲,見她反應如此激烈,倒不敢再勸了,安靜地去端了幾碟糕點過來。

舒沫這才滿意,一邊拈了糕點入口,一邊繼續研究着手裡的名冊。

她算過了,以王府現有的人手,分到五處地方,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王府不比別處,這些地方不能省。

添人是必需的,這事還得抓緊辦。

值夜的婆子,倒是可以去莊子裡找,大約總是可以湊夠數的。

這樣,看住了門戶,進進出出的,心裡也都有個底。

只是總不能所有人都從千樹莊來,而且時間太趕,沒時間慢慢教。

但好的丫頭也難訪,又要勤快,又要靈活,還得瞧着乾淨體面。

“立夏,”舒沫一邊盤算,一邊拿了筆在紙上寫劃,看看得買多少人才夠用:“你去打聽一下,找兩個比較靠譜的人牙子,讓帶些丫頭過來,咱們挑一挑。”

“哎~”立夏應下了。

綠柳在一旁聽了,插嘴道:“我記得以前夫人往府裡買丫頭,都是林瑞家的去找。要不,我去託託她?”

“拉倒吧~”立夏搖頭:“她上次吃了那麼大的虧,心裡不定多恨小姐呢!這生了膈應,再找她,誰曉得給你鬧啥妖!”

“此一時彼一時,”綠柳很是不以爲然:“那時小姐無依無靠,她上門欺就欺了!如今小姐進了王府,借她個膽也不敢記恨小姐。不信明兒你去一趟,包管她嘴裡抹蜜,腳底生風,屁顛屁顛地奉承着。”

“我不去~”立夏堅決搖頭:“寧肯多走幾個地方,總能挑着好的。”

“隨你,”綠柳撇撇嘴:“好心給你指條捷徑,偏愛自己吃苦,我也沒法子。”

這裡二人鬥着嘴,舒沫繼續趴在炕桌上盤算。

幸虧實地瞧了,原來王府各處都配了小廚房的,這樣一算,廚房顯然也要加人手。

自己這裡好說,周嫂反正是用慣了,一叫就來,也不怕她在飯菜上給她下拌子。

其他各房的,就得另找了。

幾位姨娘先不去說,老太妃在幽州住慣了的,京裡的口味怕是已經不合了。

但一時半刻之間,想找個既然做京菜,又會做幽州菜,最好還能做些養生,藥膳之類的廚子,卻是相當不容易的。

關鍵她沒有人脈,時間又緊,容不得她慢慢尋訪。

思來想去,廚子怕還得發動夏候燁,讓他自個去想辦法。

這樣做還有個好處——萬一以後有人想在老太太的飲食上弄些夭蛾子,也不至就波及了她。

夏候燁一進門,就瞧見舒沫跪在炕上,袖子捋到肘部,露出一截雪白的蒿腕,對着炕桌擠眉弄眼,全沒了平日的端莊冷靜,竟憑添了幾分嬌俏,不覺微微有些愣神。

立夏第一個發現他,驚得臉一白,下意識就要站起來。

外面的小丫頭都是死的?人都到門邊了,也不見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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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豎了根手指,輕輕搖了搖,示意她噤聲。.

可來不及了,綠柳已察覺了她的異常,往門這邊瞧過來,冷不丁瞧見了他,唬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王,王爺!”

“嗯~”夏候燁很是不悅,冷了臉跨進來。

舒沫聞聲擡了頭,見到他就是一招手:“呀,你來得正好,有件事……”

“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擺飯?”夏候燁劈頭就是質問。

“王爺還沒吃嗎?”舒沫很是訝異。

夏候燁冷着臉瞪她。

“我這就去吩咐廚房趕緊擺飯~”立夏慌得扭身就走。

綠柳手忙腳亂地把那堆礙事的帳冊搬開,嘴裡亂七八糟地解釋:“小姐剛進門,王爺冷不丁把家交給小姐打理,千頭萬緒的,一時忙得忘了,王爺你消消氣……”

“這點心不錯,王爺要不要用一點?”舒沫則直接把點心碟子往他面前一推。

夏候燁冷哼一聲,長腿微岔,張開兩手站在牀沿。

“呃?”舒沫有些莫名,瞪大了眼睛。

這人出去一趟,腦子被門夾了?還是忽然間被人魂穿了,居然敞開雙臂要跟她擁抱?

倒是綠柳反應快,悄悄地拽了下舒沫的衣角,小小聲提醒:“更衣~”

說完,低着頭快步走了出去:“我去泡茶~”

舒沫輕“啊”一聲,詫異地擡眼看他。

這人神經忒強呀,昨晚那樣還沒嚇退,又來?

夏候燁眼裡閃過一絲譏誚。

舒沫見他不肯放棄,只好放下手中的紙筆,慢騰騰地挪到炕下,趿了鞋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幫他寬衣,嘴裡抱怨:“自個又不是沒有手~”

夏候燁慢條斯理地逸出一句:“很好,這回沒有再抹頭油了。”

舒沫猛地一呆。

糟了個糕!

這一天,她忙得暈頭轉向,倒是把這個碴給忘了!

醉魂藤已經用過一次,總不能故伎重施吧?

再說了,她都已經進了王府了,上哪再去找周嫂要頭油抹呀?

該想個什麼法子,逃過今晚這一劫呢?

PS:其實這段時間一直都感冒,想着不是大病,吃吃藥挺挺也就過去了。結果咳嗽一週,昨天居然吐了血了,去醫院照了片,說是肺部感染,轉了支氣管炎,逼得不得不去吊水。昨天被家人禁了網,今天偷偷上來寫一章,明天情況如果好一點,我再恢復雙更吧。讓大家等,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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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笑了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3 本章字數:4588

瞥一眼綠柳匆忙間歸置在一旁的帳冊,舒沫已然有了主意——雖然是最爛的苦肉計,說不得也只好拿來應應急了。

她拿起之前草擬的計劃,恭敬地往他面前一遞:“這是太妃和幾位姨娘的住處,請王爺過目,若無異議,明日便要交給她們去置辦了。”

夏候燁瞧都不瞧:“這種小事還要本王操心?”

舒沫也不惱,把計劃一收,又遞了一另一份過去:“按定製,府裡的人手不夠,粗使的婆子和丫頭我勉強能想到辦法。”

夏候燁略略嘲諷地揚起脣:“從你莊子上調?魁”

半天的時間,她倒是真安排了不少事,倒是個雷厲風行的。

“一半一半。”舒沫也不瞞他:“守夜的婆子只需忠心,人長得粗壯,其他倒是不拘的。丫頭要長得乾淨整齊,還要口齒伶俐,就要找人牙子買。”

夏候燁冷哼一聲:“別是只忠於你吧?瀑”

舒沫坦然地道:“我找的人,至少不能在背後捅我一刀才行。”

“這也未必~”夏候燁淡聲道。

忠只一字,真要做到,談何容易?

就算不爲財帛所動,也會爲權力所迫,再不然,刀架在脖子上,哪裡有不屈服的?

舒沫也不跟他爭,笑了笑道:“不過,府裡的採買和內務管事,卻需王爺定奪。”

夏候燁嘲諷地彎起脣:“這可是肥缺,怎麼不把你的心腹安插上去?”

她胃口倒是不小,一開嘴就是五千兩,合着以爲她拿的不是銀子,是銅子?

“我倒是想,”舒沫撇了撇嘴:“不過一來我自個根基尚淺,身邊確實沒有合適的人選;二來估計就算真挑了,到時也會被王爺或太妃找理由換下來。所以,不如留着空缺,討了你們二位的歡心。”

夏候燁嘴角微勾,笑出三分得意:“本王的歡心,你確定討得到?”

“起碼,”舒沫笑眯眯地看着他,慢吞吞地道:“王爺笑了。”

夏候燁一窒,笑容僵在臉上。

恰在此時,立夏在門外稟道:“小姐,飯擺好了。”

飯桌上的氣氛很是凝重,夏候燁身姿筆挺,如暴雨後的竹,直欲刺破天幕。

立夏和綠柳都是第一次近身侍候傳說中的冷血閻王,加上他一臉嚴肅,使得二人越發的誠惶誠恐,就怕有個行差踏錯,惹惱了他,拖出去“咔嚓”一聲了結了。

相比這三人,舒沫倒顯得格外的閒適。

她之前吃了不少點心,因此只要了碗碧梗粥。

這時拿了碟子示意綠柳給自己挾菜,一面狀似隨意地閒聊,想給他找個臺階:“今天的醬瓜真不錯,酸甜適中,又脆又香,王爺要不要……”

話沒說完,對面的夏候燁已起身離席。

她眨了眨眼,慌忙站了起來,那人已邁開大步,進了正房。

立夏猶豫一下,急急跟了過去。

綠柳挾着那塊醬瓜,不知所措。

舒沫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小聲嘀咕:“真是小氣,說他一句,竟連飯都不吃了?”

“王爺,”綠柳嚥了嚥唾沫,小小聲地回:“吃了三碗。”

“啊?”舒沫詫異地瞪着她:“這麼快?”

“小姐,”綠柳悄悄地道:“你,還不進去?”

舒沫略有些遺憾地看着剩下的半碗粥,認命地起身回了房。

立夏捧了銅盆正侍候夏候燁洗手淨面,臉上雖神色如常,一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

綠柳瞧了,索性連門也不進,掉頭就走:“我,我去泡茶……”

舒沫在一邊看着,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夏候燁臉黑如墨,隨手把帕子扔進盆中,濺了立夏一臉的水。

立夏哪裡敢吭聲,端了水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臨了,給了舒沫哀怨地一瞥。

小姐,你要跟王爺鬥法,能不能不連累我們?

“很得意?”夏候燁陰惻惻地問。

“不敢~”舒沫很識趣地斂了笑,換了恭敬地表情,捧起名冊:“還有件事,各偏院的房裡都配了小廚房,因此得添幾位廚娘……”

不等她說完,夏候燁已不耐地截斷她:“事事都要本王出面,還要你做什麼?”

“其他人都好說,”舒沫急急申辯:“太妃那裡卻不能馬虎。偏她的口味,我又不清楚,總不能胡亂請一個。”

“你以爲,”夏候燁冷冰冰地道:“五千兩這麼好賺?”

“喂!”舒沫氣得豎起眉毛:“太妃可是你的母妃!再說了,這五千兩領來是要替府中辦事的,又不是進了我的腰包。”

夏候燁並不理會,從架上拿了本書,冷着臉越過她,直接倚在牀柱上看了起來。

“跟你說正事呢,咱把王爺架子暫時挪開一會,成不?”舒沫忍住氣,跟過去。

夏候燁不動,良久,才移開手中書,瞥她一眼。

“我想過了,”舒沫忙道:“除了普通的菜系外,還得會做幽州菜,能懂點藥膳就更完美。這樣的人,外邊怕是難尋。不如王爺從宮裡請一名御廚,如何?”

點子她都想好,只要他動動嘴,這總不難吧?

夏候燁薄脣微啓,冷聲命令:“茶!”

“來,來了~”一直躲在簾外的綠柳,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將茶盤擱在桌上。

“王,王……茶……”她心中駭怕,端着茶蠱一副想上前卻不敢的樣子,令夏候燁心生厭惡,掀起眉,冷冷地看着她。

綠柳本就駭怕,這時越發抖得厲害,茶杯和茶托相互碰撞,不停地發出答答之聲。

舒沫嘆了口氣,只好從她手裡接過杯子:“下去吧。”

“是~”綠柳如蒙大赦,慌不擇路地退了出去。

“沒用的東西~”夏候燁冷聲斥責。

“她還是個孩子,王爺何苦嚇她?”舒沫走過去,把茶放在牀邊的矮几上。

“若本王沒有記錯,你比她還小上一歲?”夏候燁冷笑。

別人畏他如虎,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她卻能心平氣和,甚至敢據理力爭——雖然那些所謂的理,通常都是些歪理!

舒沫微訝:“王爺如何知道?”

她還以爲,以他倨傲的性子,根本不屑也不需要去了解她。

夏候燁將臉一沉:“你的事,休想瞞得過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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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舒沫瞭然:“我倒是忘了,王爺是領軍之人,精通兵法,又怎會打無準備之仗?”.

“想與本王一戰?”夏候燁勾脣,眉間揚起一抹傲然:“你還不夠資格。”

好比現在,她心裡打些什麼主意,他早一目瞭然,只是懶得揭穿。又想看她到底能玩多少花樣,做到何種程度?這才冷眼旁觀,放任她唱做俱佳。

舒沫點頭,謙卑地道:“我乃平凡女子,哪裡敢跟王爺一較高下?”

“不是最好!”夏候燁自然知她言不由裹,卻也不信她真敢跟他作對,冷笑一聲,將視線調回書本之上。

舒沫本想乘熱打鐵,撩得他性子一起,甩袖走人,最好十天半個月不見面,樂得清淨。

但想了想,又怕適得其反。

萬一他覺得失了面子,非要在她身上找回所謂的男人自尊,豈不是得不償失?

反正,今晚的氣氛肯定已不宜風花雪月,她還是見好就收。

寧肯明天接着煩惱,也不能功敗垂成。

打定主意之後,她隨即回到書桌旁,隨手拿了本帳冊,埋首其中。

她眼觀鼻,鼻觀心地也不知坐了多久,身後終於傳來平穩而規則的呼吸聲。

她這才鬆了口氣,悄悄活動一下早已麻木的四肢,輕手輕腳地爬到榻上合衣臥下。

誰知,還沒等她抖開絲被,低醇的男音低低響起:“過來。”

只二個字卻讓舒沫差點連呼吸都停了,她頭皮一麻,佯裝未曾聽到,躺在牀上裝死。

“過來!”他略提高了音量,斬釘截鐵地命令。

舒沫將姿態擺得最低,諂媚地解釋:“王爺國事繁忙,我怕擾了王爺休息。”

夏候燁輕哼一聲。

舒沫還想掙扎:“要不,今晚先這樣?”

“你是想讓本王過去?”冷冽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越發令人心悸。

用力瞪着對面那團暗影,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起碼已死了幾百遍。

舒沫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榻,摸到對面的羅漢牀。

PS:還要輸三天液,但明天開始正常更新。加更,等全輸完再說,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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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是必需的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4 本章字數:4746

舒沫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榻,摸到對面的羅漢牀,手底磨磨蹭蹭,腦子裡飛快地盤算着。

眼下這種情況,究竟是曉之以理,委婉拒絕,還是果斷逃跑?

“把衣裳脫了。”聲音冷漠,夾着幾分不耐。

舒沫一怔,待明白他說的是什麼,臉瞬間燒紅了起來。

這人,簡直是不要臉!

怎麼可以把這麼無理而曖昧的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給她的感覺,自己就象塊案板上的豬肉,任人挑揀。

“別耍花樣。”低醇渾厚的聲音,十分地具有威懾感詁。

舒沫情知已不能再拖,只好悉悉簌簌地解了外裳,搭在牀架上。

眼睛瞄到擱在牀頭矮几上的紙鎮,也不及細想,順手就抄在了手中,越過他,手腳並用,慢慢爬到牀裡,抖開被子鑽了進去。

她全神戒備,預備只要他敢用強,立刻就砸他個頭破血流!

豈料,摒住呼吸等了半天,那人竟是全無動靜。

她心生疑惑,悄悄地探出頭,冷不防觸到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

舒沫駭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縮。

“本王倒不知,你有揣着紙鎮睡覺的習慣。”他的聲音不慍不火,語氣卻極諷刺。

啊哦!被發現了!

舒沫心中別地一跳,張大了眼睛,裝糊塗:“王爺說什麼,我不明白。”

“哼!”夏候燁臉色陰沉,語氣不善:“小小一枚紙鎮,傷不了本王分毫。”

“王爺看差了~”舒沫臉上一熱,訕訕地道。

忙不迭地把紙鎮塞到枕下,想要毀屍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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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冰冰地道:“就算真是個天仙,本王也沒放在眼裡。”

舒沫心虛地別開視線,本想解釋幾句,可張了幾次嘴,似乎怎麼說明都透着怪異,最後只化做可憐兮兮地一聲:“……對不起。”

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低頭認錯的勇氣還是有的。

當然,他是否君子,還有待商榷。

夏候燁並不理她,翻個身自顧自地睡了,扔給她一個背影。

舒沫卻不敢完全放下心防,咬了脣,抱着被褥偷偷地觀察着他,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來,天已大亮,身邊早已人去牀空。

立夏躡手躡腳地進來張望,舒沫皺了眉問:“幹嘛呢?”

“小姐醒了?”立夏臉一紅。

舒沫掀開被子下牀,擡起嘴角朝牀邊呶了呶:“王爺什麼時候走的?”

“卯時三刻。”立夏拿了衣裳過來侍候她穿衣,想着早上的情形,忍不住抿着嘴笑:“王爺吩咐,讓小姐多睡一會,不必驚擾。”

舒沫一呆。

他是什麼意思?

立夏小臉緋紅,眼裡是滿滿的喜悅,看着她悄悄地道:“王爺對小姐,真是體貼~”

之前還有些擔心王爺脾氣暴躁,性子反覆無常,難以相處。做到這樣,已是十分難得。

可見他對小姐,倒是一片真心。

舒沫不語,滿心疑惑。

難道,他是想秀恩愛?

可現下府裡除了她之外,全都是些下人,就算是做戲,給誰看呀?

“恭喜小姐~”這時綠柳也聽到裡面的說話聲,撩了簾子進來,滿面堆歡地道。

梳洗畢,出門用早餐,許媽亦是笑臉盈盈。

就連外間侍候的一衆小丫頭,看她的神色也在驚奇審視之外,帶了幾分羨慕。

舒沫忽然便有些明白了。

夏候燁的確是在做戲,觀衆就是府裡這些下人。

若是婚後二人分牀而睡,必瞞不過她身邊貼身的丫頭。要說府裡,消息最靈通的其實不是主子,而是這些下人。

時間長了,哪裡還有秘密?

頂着壓力娶個聲名狼藉的女子回來,卻只看不碰,不是明着告訴別人,這樁婚事別有用意?

所以,寵是必需的。秀,也是必需的!

只要她能抓住重點,予以配合,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屑對個女人用強。

堅持一個月,待府裡的那些姨娘來了,就更沒她什麼事了……

想明白這一點,舒沫忽然間便通體舒泰了起來:“許媽,你比她們幾個經驗都足些,要煩你跑一趟,找幾個靠譜的人牙子來。”

“小姐放心,”許媽道:“管他說得天花亂墜,總要親自瞧過了,人合適才往府裡領。”

“王府不比別處,往來的俱是些朝中勳貴。”綠柳不放心地叮囑:“光只實誠也不行,長相上還得周正些,那些個齙牙歪嘴的,可不能往家裡領。就算是在廚下燒火,掃地也是不行的。”

“這是自然~”許媽笑道:“那種人連候府都不能進,哪能往王府裡領?”

“你若是瞧着閤眼的,也不必稟了我,直接留下便是。”舒沫道。

“那怎麼成?”許媽急了:“小姐總歸要瞧上一瞧的。”

立夏也道:“王爺若是知道了,必會怪小姐敷衍。”

“我的意思,”舒沫笑着道:“是許媽先把第一關,待湊夠了二十人,再領來讓我過目。”

“行。”許媽高高興興地領了任務走了。

“小姐,”綠柳瞧着桌上那串黃澄澄的鑰匙,躍躍欲試:“今兒是不是要開庫房,驗看物件了?”

“這個不急,”舒沫取了幾張銀票交給她:“你去街上酒肆茶樓尋訪,菜也好,點心也罷,若有手藝高明的,就用雙倍的薪金聘過來。”

昨晚幾乎一夜無眠,已盤算清楚。

大廚房裡現下有位廚娘,可以總管廚事。

夏候燁嘴裡說不理,自個親孃的飲食,不可能不重視。

她若真找不到,逼不得已,也只能到宮裡請。

其他幾個,雖說要求不高,但也要先湊夠了人數。

她沒有人脈,人牙子又不賣廚子,一時間到哪裡找?

唯有去酒樓飯館裡挖角,是最快捷方便的,無非是多花點銀子。

“哦~”綠柳接了銀子去了。

舒沫起身,帶着立夏往外面走:“你跟我回一趟千樹莊。”

莊裡現有三個看門的婆子,另外再找十幾個,加上府裡現有的人手,巡夜看門的差使還是綽綽有餘的。

回了莊,把要求給陳管事一說,那邊滿口答應,擡腿就出去辦事。

乘着他找人的功夫,舒沫急不可待地出門往花田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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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曖房,裡面的花盆早已移走,地上到處是散落的玻璃碎片,三面千瘡百孔的玻璃牆立在陽光下,似在幽幽地訴說着哀傷。.

舒沫慢慢走進去,玻璃上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心中一動,俯下身子拾起一片在手,偏了頭緊緊地盯着它瞧。

“小姐,”立夏見她神色怔忡,只道還在心痛曖房被毀,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心玻璃扎手~”

舒沫眼裡閃過一抹亮色,忽地側了臉望着她,微笑:“立夏,咱們發財了。”

立夏愣住:“哪來的財?”

舒沫拖了她的手,攤開,把手中的碎玻璃擱到她的掌中,笑:“看到沒有,大把的銀子在向咱們招手。”

立夏一臉迷糊,大大的眼裡全是問號。

“嘿嘿,”舒沫喜笑顏開,推推她,歡快地道:“去,把大虎和二牛都叫來。”

“哦~”立夏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一臉疑惑地返身回去叫人。

宋嬸聽到她過來的消息,從花田趕過來,遠遠便聽到她愉悅的笑聲,脣邊不覺泛起一絲微笑:“什麼事這麼開心?”

“宋嬸來了?”舒沫轉頭見了她,越發地高興:“我正要去見你呢。”

宋嬸打量着她紅潤的雙頰,意味深長地笑:“七小姐紅光滿面,想來和王爺相處甚歡了。”

“切,”舒沫撇嘴:“我是見了你纔開心,關他什麼事?”

“就怕有人言不由衷。”宋嬸意有所指。

“連你也要來取笑我?”舒沫跺了腳,恨恨地道。

“好,”宋嬸莞爾而笑,關切地問:“我不逗你,成親不過兩日,怎麼就回來了?”

“自然是有求於人。”舒沫看着她,兩眼閃閃發光。

宋嬸壓低了聲音,隱約帶着調侃之意:“我給的那個方子,七小姐用着可覺得好?”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舒沫想着夏候燁被她薰得退避三舍,忍不住噗哧一笑:“就是效果太好,所以又來找你。”

PS:事情全擠一堆,老公的侄兒媳婦難產,送市裡醫院搶救,家裡成了接待處,擠一堆人。。偶努力,看晚上能不能再碼一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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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你惹不起。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4 本章字數:4458

宋嬸十分疑惑。

她給的方子,按理只會令人臉紅心跳,欲說還休;不可能象她這般嫣然巧笑,樂不可支。

難不成,出了什麼意外?

一念及此,她的表情變得凝重又古怪:“可是,出事了?”

舒沫忙搖手:“沒有,好得很。”

“那你……”宋嬸越發狐疑了。

“也沒啥,”舒沫笑了笑:“就是想找宋嬸,討了這個方子。”

“呃?”宋嬸怔住詁。

舒沫忙道:“不用把比例都告訴我,你只要說,主要有哪幾味藥材就行。”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沒錯,情趣之東西,既然能增,當然可以減。

若能弄清秘方中的主要成份,找出其相剋之物,是不是就能製出功效果相反的藥物呢?

“此物偶爾用之,可以增加閨房之樂。”宋嬸神色古怪,含蓄地勸道:“長期大量服用,於身體卻有大礙,七小姐還是慎重些的好。”

“你想到哪去了?”舒添大汗。

“那你要這方子做什麼?”宋嬸奇道。

舒沫啞然。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我想研製一種藥物,讓夏候燁對我不感興趣,以策安全吧?

宋嬸見她憋得俏臉通紅,一副有口難言的情狀,心念電轉,當下熱血上涌,衝口問道:“莫非……是爲王爺所逼?”

舒沫一愣,目光閃爍不定。

把責任推到他頭上,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誰還敢找他對質不成?

不過,此事雖因他而起,他本人卻是毫不知情,且從這二天的情況來看,似乎也沒打算強行佔有她。

她偷偷研藥針對他,若再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未免無情了些。

這一猶豫不要緊,落在宋嬸眼裡,原本的揣測竟變得有了依據:“罷了,此事因我而起,總不能教七小姐爲難。方子,我寫給你便是。”

當初若不是自己賣弄,也不會替她惹來許多麻煩。

舒沫喜出望外,否認的話到了嘴邊,忙不迭地咽回去,鄭重地道:“你放心,我必不外傳。”

“既給了你,就是你的。”宋嬸淡淡地道:“傳與不傳,皆隨你處置。”

說着話,兩人一起回了房。

宋嬸把方子寫好交給舒沫,慎重地收到袖中。

“小姐,”周嫂過來,在門外稟道:“邵公子來了。”

舒沫與宋嬸對視一眼,冷聲吩咐:“就說我不在……”

怪了,她來這也不過一個小時,他怎麼這麼快得了消息,尋了過來?

“沫沫~”話未完,邵惟明已滿臉憔悴地闖了進來:“你就這麼討厭我,連見一面都不肯?”

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舒沫下意識地皺了眉:“你喝酒了?”

“沫沫,”邵惟明瞪着她,眼神複雜:“嫁入王府當姨娘,就是你說的明媒正娶,堂堂正正?”

宋嬸神情尷尬,可這時再退出去反而更落形跡,且獨留二人於室內,萬一邵惟明借酒裝瘋,對舒沫的名聲卻是極爲不利。

她只好將撇開視線,仰頭仔細研究着天花板上的水漬。

“邵公子,你醉了!”舒沫強按着怒火,冷聲喝叱。

“我想不通!”邵惟明握着拳,神色痛苦,聲音裡滿是濃濃的不甘:“明明我先求娶,爲何你偏嫁入睿王府?難道,真因爲他比我更有權勢?”

“邵公子~”舒沫淡淡地提醒:“嫁給誰,是我的自由。”

邵惟明慘然而笑:“你所謂的自由,就是一邊義正詞嚴地以不甘做妾爲由拒絕了我,一邊轉身投入睿王懷抱!”

“邵公子!”宋嬸見他越說越過份,忍不住出聲喝道:“七小姐已嫁給睿王,請你放尊重些!”

“尊重?”邵惟明冷笑:“我一片真心待她,換來的是什麼?是欺騙,是謊言!”

“就算我攀高枝愛權勢,那又如何?”舒沫忍無可忍,索性拉下了臉:“是你硬賴上我,單方面說喜歡我。我並未給你任何承諾,憑什麼要對你的感情負責,聽任你羞辱和奚落?”

“我……”邵惟明不料她如此理直氣壯,一時竟無詞以對。

“周嫂,”舒沫揚聲道:“以後,門要看緊些,不相干的人不許放進來,明白嗎?”

“是,小姐~”周嫂臊得滿面通紅。

“你瞧我不順眼,何必將氣撒到她身上?”邵惟明跺了跺腳:“好,你如今嫁了高門,附了權貴,不想再見我,我走就是!”

舒沫氣得不輕,伸出纖指指着他:“對,我如今是睿王府炙手可熱的舒姨娘。你若再敢糾纏,立時便命侍衛打折你的腿!”

邵惟明見她雙頰緋紅,明若秋水的眸子裡隱隱跳躍着兩簇火焰,胸膛劇烈的起伏着,櫻脣顫抖,顯見是氣得不輕。

瞧着那雙流露着高傲和倔強的眼睛,他心一顫,瞬間軟了心腸。

“我知道,”他眼一閉,幽然長嘆:“你是被逼的,這樁婚事,你身不由己。”

夏候燁是什麼人?

舒沫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無權無勢,憑什麼反抗他?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誰也逼不了我。”舒沫不耐煩了。

“沫沫,”邵惟明深深地看着她:“你瞞不了我,我什麼都知道。可你真不該找睿王,他不是我,更不是熠。他,你惹不起。”

她被沈夫人逼迫,這事他也有所聞。

熠不方便出面,他便出面託了人。

詭異的是,打着相府二公子的旗號,竟然無功而返。

別說救人,連消息都探不到。

那些日子,無力地象只無頭蒼蠅似地到處奔走,看着舒沫四處碰壁,狀告無門。明顯感到一張無形的網,一步一步地將她逼到今天。卻,摸不清方向。

憑直覺,以沈夫人之力,絕做不到這般滴水不漏。

直到她嫁人的消息傳來,才恍然大悟——除了夏候燁,誰還能這通天的本領,讓所有經辦的官員守口如瓶,噤若寒蟬?

他只是想不明白,舒沫只是個五品官家庶女,貌不驚人,聲名狼藉,她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是夏候燁不擇手段非要得到的呢?

若說是感情,他可半點都不信。

舒沫淡淡地道:“惹不惹得起,我都已經惹了。是福是禍,只能聽天由命。邵公子,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你~”邵惟明咬牙瞪她,神色悽苦:“你真的如此絕情?”.

宋嬸心有不忍,低低地勸道:“邵公子,需知此時無情,方是至情。”

“宋嬸!”舒沫不滿地低嚷。

這人本就夾纏不清,你還灌輸些無情即多情,多情即無情的觀點給他,豈不是越幫越忙?

“我明白,我明白~”果然,邵惟明的神色大變,悲喜交集地低喃:“你一片苦心要斷我念想,我又怎會不明白?我只是,只是不甘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至使你明珠暗投!早知如此,倒不如,成全了你和熠……”

舒沫聽了,只覺哭笑不得。

也不知他從哪裡來的信心,認定了她的幸福,非得系在兩位公子身上?

“邵公子,”宋嬸又氣又急,深悔不該多言,忙喝止:“你喝多了,還是趕緊回去吧。”又道:“周嫂,送客!”

周嫂急急撩了簾子進來:“邵公子,請。”

邵惟明走到門邊,忽地大步折返,從懷裡摸出一物,深藍色封面,瞧着似是詩集,不由分說塞到舒沫手中:“迷途知返,爲時未晚~”

宋嬸又驚又怕,只道他給舒沫寫了情詩豔曲,忙給周嫂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架了邵惟明往外就走。

舒沫正要將書扔棄,目光一瞥,扉頁上幾個大字撞入眼簾《百草奇談》。

她心中一動,隨手翻了幾頁,越看神情越是激動。

她正要研究植物的相生相剋,這小子誤打誤撞,就送來一本絕版醫書。

想着他說得那些瘋話,亦不知該笑還是該嘆?

腳步聲起,舒沫下意識將書收進懷中。

立夏掀簾走了進來,神情訝異:“邵公子怎麼來了?”

舒沫未及答話,咣噹一聲響,兩道身影箭一般躍了進來。

她一低頭,阿花已躥到她腳邊撒歡,阿黃更過份,兩條前腿直立着抱着她的雙腿往她懷裡鑽。

“別鬧了~”舒沫彎腰抱了阿黃的頭,咯咯而笑:“好癢~”

PS:雖然晚了點,總算是沒食言。。

你,搶錢呀?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4 本章字數:2850

舒沫跟阿花阿黃嘻鬧了好一會,這才擡頭望向立夏:“不是你通知的?”.

“我一直跟着小姐,哪有時間?”立夏搖頭:“再說了,如今小姐已嫁了人,私下跟邵公子見面並不妥當,我怎會讓小姐爲難?”

舒沫未置可否,問:“大虎和二牛找來了?”

不是立夏,那十九便是綠柳了。

只是不知她什麼時候跟邵惟明走得這般近?竟然還能暗通消息。

“我讓他們兩個在外間候着呢。”立夏忙道。

舒沫抱了阿花出來,阿黃搖着尾巴跟在身後。

大虎和二牛見舒沫出來,趕緊上前問安:“東家小姐~”

“大虎,”舒沫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道:“我要弄間作坊,打算交給你們兄弟二人負總責。”

“弄啥作坊?”立夏忍不住插嘴。

“制鏡子的作坊。”舒沫微微一笑詁。

大虎愣住:“鏡子?”

“賣鏡子能發大財?”立夏深表懷疑。

小姐,不是魔障了吧?

“咱賣的可不是普通的銅鏡。”舒沫神秘一笑:“而是玻璃鏡。”

“玻璃鏡?”幾人異口同聲。

“它比銅鏡清晰數十倍,款式上多加些變化,找些巧手的匠人,設計各式各樣的鏡框,包證供不應求。”舒沫信心百倍。

“玻璃我也照過,雖有些影子,比銅鏡可差遠了。”立夏連連搖頭。

“玻璃當然不成,”舒沫笑道:“得做些技術處理才能變成鏡子,要不,幹嘛弄作坊呢?”

“我跟二牛都大字不識,能成嗎?”大虎很是憂慮。

幹些粗活,賣點力氣倒是不怕,但這制鏡子,好象要很大的學問,能行嗎?

“成,”舒沫點頭:“你們兄弟二人,剛好一人負責作坊抓生產,另一人負責鋪子,管銷售。”

“建這個鏡子作坊,要準備些啥?”大虎緊張得直搓手。

“首先是選址。”舒沫想了想,道:“制鏡子需要用到水銀,這東西有劇毒,作坊裡的污水需處理後纔可排放。但離莊子遠了也不行,正好果園裡的果樹也沒了。你去轉悠,挑個合適些的地點,先把房子建起來。詳細的,我回去擬個章程,你按着辦就是。”

“好咧~”大虎連連點頭。

“那,”二牛突然變成掌櫃,高興得簡直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瞪着眼睛想了好半天,才迸出一句:“咱們的鋪子在哪裡?”

“我有兩間陪嫁鋪子,在長春街,地點是有些偏。不過酒香不怕巷子深,有了好貨,不怕人家不擠破門。”舒沫淡淡地道:“你去,把掌櫃的打發了,帳房若是聽話便留着,若是不聽,也讓他走人。”

“哎~”二牛忙不迭地應了。

“那鋪子以前是賣乾果的,咱們改成賣鏡子,裝修也得重新弄一遍才行。”舒沫又道:“你先去,把鋪子的朝向,格局,尺寸都量了送到王府。過幾天,我把圖紙畫了,你再找匠人,按圖做就是。”

“好!”二牛用力點頭。

“還有,”舒沫又道:“鏡子的製做工藝並不複雜,一旦泄露,咱們就吃不了獨食了,保密的功夫可得做到萬無一失。”

大虎拍着胸脯:“小人一定睜大了眼睛挑人,若是敢泄露一個字,小姐只管拿我的命去抵。”

舒沫失笑:“多大點事,就要拿命來抵了?我也不指望它發大財,只要弄間比咱原來的大個三四倍的曖房,也就心滿意足了。”

大虎咂舌不已:“那得賣多少面鏡子呀?”

“我算算,”舒沫笑了笑:“小鏡子算十兩一面,中號的怎麼也得賣個五十兩,再大點的,就得五百。嗯,若是全身鏡的話,把鏡框弄得華麗點,賣一千兩,應該也沒問題。所以,把咱們手頭的碎玻璃全賣光,估計差不多了。”

立夏也唬了一跳:“你,搶錢呀?”

“這麼貴的鏡子,能有人買嗎?”二牛掌櫃的角色倒是進入得很快,一下子就愁起了銷路。

“一枝釵,一對鐲子捨得花幾千上萬兩,一面鏡子怎麼就捨不得了?”舒沫信心滿滿:“這只是試銷價。到時若是銷路好,再往上漲,也不是沒有可能。”

從女人的口袋裡往外掏錢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

京城裡別的沒有,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卻多不勝數。

這些人家裡,哪個不是妻妾成羣?爲了面子,爲了漂亮,誰不是拼命在花錢?

立夏一路瞧過來,小姐要做的事,倒沒有哪件是不成的,因此也就有了信心:“這,倒也是。”

“東家小姐說成,指定錯不了!”二牛還在猶豫,大虎已是深信不疑:“我這就去挑地方,明兒就找人挖地基。”

“嗯,”舒沫點頭,將阿花放在地上:“時間不早,今兒就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

“明兒還來?”立夏一怔:“王爺,會同意嗎?”

舒沫理直氣壯地道:“他交給我那麼多事,一天哪裡辦得成?”

“東家小姐,”陳管事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人都挑好了,要不叫過來,你先瞧瞧?”

“不必了,”舒沫淡淡地道:“我先帶三個回去,剩下的,明天再來。”

“呃?”陳管事一愣。

她之前不是說府裡急缺人手,這會子怎麼又不急了?

立夏倒是瞧得明白了:人沒挑齊,小姐要出門,王爺也沒話說。

只是不曉得,這二十幾個看門守夜的粗使婆子,她打算花多長時間才選好?

銀杏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4 本章字數:3057

舒沫上了轎,帶着陳東家的等幾個婆子一起回王府。

轎子進了城,剛要拐到東大街,從巷子裡忽地衝出一個人,立夏躲閃不及,竟被她撞了個滿懷,“哎喲~”撲通一跤跌在地上,半天竟爬不起來。

“對不起~”那人慌慌張張道了聲歉,撥腿就要跑。

隨轎的幾個婆子見立夏吃了虧,哪裡肯放?呼啦一下圍上去,七手八腳將她按在地上,氣恨恨地道:“撞了人還想跑?”

“各位大嬸大娘,求求你們放了我吧……”那人開口求饒,聲音清脆,竟是個少女。

舒沫命人落了轎,下來察看:“立夏,要不要緊?覽”

立夏一手撐着腰,另一手扶了轎槓,慢慢地站起來,小臉皺成一團:“好象,扭到腰了……”

陳東家的一聽,越發不肯放人了,一把揪了她的頭髮:“看到沒,我家姑娘給撞傷了,你怎麼說?”

舒沫轉頭一瞧,見她頂多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的紅痕,一瞧就是鞭子抽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求幾位高擡貴手……”少女哀求。

四五個男子,有的拿棍,有的拿繩,罵罵咧咧地從巷子裡跑出來。

“夫人救命!”少女見了,嚇得臉發白,一把揪了舒沫的裙角,再也不肯撒手痙。

“在這呢!”衝在前面的那個,一眼瞧見她,呼喊着衝上去不由分說就是兩腳:“MD,叫你跑!”

“住手,有話好好說~”舒沫急忙阻止。

那些人哪裡肯聽,呼啦一下,幾個男人全涌上來,對着地上的少女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賤人,叫你再跑,打斷你的腿!”

陳東家的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衝上去把舒沫護住,一邊大聲喝叱:“大膽!睿王府的家眷,也敢衝撞?”

那幾個轎伕也過來,到底仗着人多,推推搡搡的,把那幾個男人推到一邊。

有機靈些的,早跑回王府報信去了。

“睿,睿王府的又怎樣?”爲首的男子強裝鎮定:“我教訓自己的女兒,他,他也管不着~”

“小姐,你沒事吧?”立夏嚇白了臉,顧不得腰疼,焦急地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

“我沒事,”舒沫搖了搖頭,指着爲首的男子問少女:“這人真是你爹?”

中年男子卻穿着團花的府綢,雖算不得頂好的料子,比少女那身荊釵布裙卻強了許多。

再者,那些人一看就不似普通人,也不象家丁,說是打手也還高擡了,就是一羣潑皮無賴。

“不是,他不是!”少女一個勁地搖頭,爬到舒沫腳邊,哆嗦着道:“俺爹病了,原講好了賣給他做粗使丫頭,可他卻要俺接客。俺不肯,跳窗逃了出來……”

舒沫一聽便明白了,這少女怕是被人賣進暗窯了。

“老子雖不是她親爹,可也是花了真金白銀買回來的!”男子一看,舒沫象是要管閒事,急了,從懷裡摸出一張字據用力亂搖:“看到沒有?白紙黑字,抵賴不得!要打要賣都是我的事,就算是官府也管不着!”

“夫人,”陳東家的怕舒沫不明白,小聲道:“暗門子裡的事,咱們不好管……”

少女見舒沫沉吟不語,拼命磕頭,苦苦哀求道:“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都會幹。求夫人可憐可憐我……”

立夏見她額頭磕得見血,心有不忍,小聲道:“反正府裡也缺人手,要不,咱買下她吧?”

舒沫嘆口氣:“這人我要了,多少銀子?”

爲首的男子只是不肯:“大爺不缺銀子,我只要人!”

舒沫將臉一沉:“別給臉不要臉!等我們王爺來了,別說銀子,連命都保不住!”

這裡距王府本就不足一條街,說話之間,那名轎伕已帶了守門的侍衛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賣,我賣還不成嗎?”男人見了拿刀的侍衛,一嚇,忙不迭地改了口。

“多少錢?”立夏便掏荷包。

“不多,五十兩。”男子伸出一個巴掌。

“胡說!”少女大聲反駁:“明明是十兩銀子買來的。”

“你吃我的,用我的,還動用這許多人追,都不要錢的麼?”男人橫眉立目。

“立夏,給他錢。”舒沫冷哼一聲,轉身上了轎。

立夏掏了銀子,男人把賣身契給了立夏。

“多謝夫人救命之恩!”少女跪在地上向舒沫叩謝。

“快起來~”立夏扶了她起身,跟着轎子一路進了王府。

舒沫回了正房,綠柳和許媽都已經回來了,侍候着舒沫淨了手臉,歪在迎枕上喝茶。

這時立夏也把那少女拾掇乾淨,換了新衣裳進來回話。

“你叫什麼名字?”舒沫問。

“二丫~”

綠柳噗哧一笑。

許媽看了她一眼,她忙掩住嘴,訕訕地道:“這名真有趣。”

二丫漲紅了臉:“俺爹不識字,俺哥叫大狗,俺叫二丫,俺弟叫三蛋……”

綠柳越發笑得直不起腰。

舒沫見她說話實在,不覺也笑了:“二丫這名本也不錯,好聽又好記。只是王府里人來客往的,以後在人前支應,卻是不太雅。不如,我給你改個名吧。”

立夏經後面,輕輕推了她一把。

二丫也機靈,撲通一聲跪下去:“請夫人賞個名。”

舒沫沉吟片刻,擡頭見了院中的銀杏樹,笑道:“就叫銀杏吧。”

“多謝夫人~”銀杏磕了頭。

舒沫指着她對立夏道:“這孩子是你要買的,就歸你教她規矩禮儀,若有錯處,只拿你是問。”

“那她若是差事辦得好,賞錢是不是也歸我?”立夏笑嘻嘻地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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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4 本章字數:4668

銀杏大聲道:“只要立夏姐姐瞧得起,只管拿去便是。”.

“你知道王府的賞錢有多少,應得這般爽快?”綠柳斜了眼睛看她。

“若不是立夏姐姐求情,我連命都沒了,這份情多少錢都還不夠。”

“你這丫頭,倒是嘴甜~”立夏瞅了她笑道:“得,你自個留着吧,爲幾個小錢落個貪沒的名聲可不值當!”

舒沫又問了幾句她的年齡,籍貫,見她臉上有傷,還特別賞了她一些傷藥魁。

幾個人又說笑了幾句,綠柳見舒沫頻頻打着呵欠,露了疲態,便識趣地起身退了出去。

立夏留在房裡鋪牀,舒沫偎着迎枕,輕輕地問:“看清了?”

立夏點頭,壓低了聲音回:“小姐猜得不錯,除了手上有繭,全身的皮膚都很細膩,不象是做慣粗活的人。瀑”

舒沫嘴角噙着一抹冷冷地笑:“你可要仔細盯住了,彆着了她的道。”

“可是,”立夏低聲囁嚅:“她說從小跟着他爹走江湖賣藝,手上長繭,身上光滑倒也正常。”

舒沫淡淡地道:“是賣藝還是賣別的,咱們走着瞧。”

立夏很是疑惑:“我瞧着她老實得很,怎會是奸細?”

“哼!”舒沫冷笑:“街上那麼多人,她不去撞,偏就撞了我的轎子。撞誰不好,偏撞了你?”

睿王府的轎子不是小油車,轎邊簇了一堆的婆子,普通百姓隔老遠就避開了,何況她這個急於逃命的人?

立夏衣着光鮮,離轎子最近,就算她再不小心,頂多也是撞上走在邊上的婆子,哪裡就能撞到立夏,還把她撞得倒在地上,扭了腰!

若不是事先算準了,哪裡就有這麼巧!

“一時慌張,也有可能。”想着銀杏黑白分明的眼睛,立夏搖了搖頭,還是有些不信她是居心叵測。

“你不覺得,她太鎮定了嗎?”舒沫微笑。

對那些惡男,銀杏表面駭怕,身子瑟瑟發抖,可眼神卻無半點慌亂,還有餘暇觀察她的表情,揣測她的心思!

她嘴裡一口一個俺,象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

可進了王府,竟絲毫不懼,說話清楚,條理分明,句句合情合理,對於衆人的玩笑,應對得也是落落大方。

怎麼瞧,都是出身大家,訓練有素。

這樣的人,潛到她的身邊,目的到底是她還是夏候燁,那就有待商榷了。

“那是因爲小姐性子隨和,平易近人。”立夏辯解。

“王爺~”外面,綠柳略帶驚喜的聲音傳來。

“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點準沒錯。”舒沫低低說了一句,起身迎了出來。

立夏輕應一聲,急步過去打起簾子。

夏候燁走進來,帶進來一股夾着溼意的冷風。

“下雨了?”舒沫吹得一個哆嗦,拉緊了衣襟,問。

夏候燁見了舒沫,微微一怔:“還沒睡呢?”

舒沫上前,幫他寬了外衣:“還有些事沒處理完。”

順手摸了摸,外裳上果然潮潮的,想來的確是下雨了。

“不是有千樹莊?”夏候燁冷冷地刺她一句。

舒沫也不惱,微笑着遞了家常的袍子給他:“不是說了嗎?那邊只能挑幾個粗使的看門婆子。丫頭,廚子都得另找。”

“找着了?”夏候燁接了立夏遞過來的帕子,拭了拭臉,把帕子扔回銅盆裡。

“沒,”舒沫坦白地道:“廚子沒那麼好找,綠柳正在四處訪着。人牙子倒是聯繫了好幾個,明兒起,會陸續帶人進府來。”

夏候燁輕哼一聲:“你辦起事來倒是挺快的。”

照這個速度,一個月的時間,只怕綽綽有餘。

沒準,她還真能騰出時間,在各個院子裡安插些心腹進去。

“謝王爺誇獎。”

夏候燁撇嘴:“本王的意思,不過勉強可用罷了。”

“有用總比吃白食的好。”舒沫不以爲意。

“你總是如此樂觀?”夏候燁挑眉。

認識她這麼久,倒還真沒見過她氣餒的時候。

不論情況多麼不利,環境多惡劣,她總是能找出應對的辦法,輕鬆地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他還真好奇,到底她的底限在哪裡?

什麼事,才能撕破那張蒙在她臉上的面紗?

“樂觀比悲觀好。”舒沫嫣然一笑。

夏候燁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見過邵惟明瞭?”

“王爺好靈通的消息。”舒沫嘲諷地彎起脣。

夏候燁從多寶架上抽了本書,倚在牀柱上,輕描淡寫地道:“別忘了,你已是我夏候燁的女人,舉止言行還是檢點些好。”

舒沫淡淡地道:“是,妾身以後會小心。”

夏候燁有些訝異於她的順從,擡起眸掃她一眼:“不頂嘴了?”

“不管什麼理由,見了他是事實。”舒沫心平氣和地道。

男人要面子,不管喜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去見別的男人,總不是件愉快的事。

“想不到,你也有講理的時候。”夏候燁淡聲揶揄。

明明是在認錯,聽在耳中,爲啥總覺着有股挑釁的味道?

“我一向都很講理,”舒沫淡淡地道:“只不過,王爺習慣了發號施令,早忘了世間事還有理字可循了。”

夏候燁將臉一沉:“你這是對本王不滿?”

“不敢~”舒沫平靜地道:“輪不到我不滿。”

夏候燁被她噎得說不出話,心中煩燥,把書往地上一扔,拉了被子便睡。

得,不小心又踩他尾巴了!

舒沫彎腰揀起書,重新擺到多寶架上,順手取了《百草奇談》,打算看幾章,順便避避風頭。

“熄燈!”夏候燁冷聲命令。

舒沫只得吹熄了燈,摸着黑悉悉簌簌地解了外裳,爬到牀裡躺下。

忽然間一道閃電劈過,雷聲隆隆,青光乍現。

舒沫冷不防受這一嚇,驀地張嘴尖叫。

聲音纔到喉嚨,立刻有所悟,警覺地伸手捂住了嘴,那聲尖叫生生地嚥了回去。

夏候燁躺在身側,瞧得清清楚楚,電光火石的剎那,她眼裡涌起的分明是恐懼之色。

然而,她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迅速控制了情緒,甚至連呼聲都不及發出,實在令人驚詫!

舒沫面色青白,強迫自己睜大了眼睛,面對黑漆漆的窗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眼裡是一抹倔強,竟似是若有所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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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心中一動,假做未覺,不動聲色地觀察。.

未幾,青光再現,雷電交加,緊接着嘩嘩的大雨傾盆而下。

舒沫縮了縮瞳孔,咬緊了脣瓣,竟是一眨不眨地瞪着。

夏候燁微微蹙了眉,側耳細聽了半晌,竟未聞到她的呼吸聲。

他心知有異,試探着伸手探上她的額。

舒沫竟不知閃避,他只覺觸手冰冷,竟是一額頭的冷汗。

他低咒一聲,翻身坐起來,用力捏着她的下頜。

舒沫吃痛,“啊”地叫出聲來。

“你傻呀?”夏候燁鬆了口氣,叱道:“害怕便閉上眼睛,再不然縮到被子裡,何必硬撐?”

舒沫不吭聲,默默地轉了頭去。

“幹嘛不呼吸?”夏候燁沒好氣地訓道:“還是你以爲,這樣憋着硬扛,會顯得更有勇氣?”

舒沫陰沉了臉不吭聲,懊惱得想死的心都有。

一輩子只怕一件事,偏偏就讓他發現了!

“就沒見過你這種女人!”夏候燁罵道:“倔也要有個度,跟自個也較勁,有病!”

真以爲自己是無敵的?

需知剛強過頭,也是一種毛病!

也不知這毛病,是怎麼給慣出來的?

“你有完沒完?”舒沫心頭火起,從齒縫裡擠出一句。

真是奇怪了,她又沒礙着他什麼,幹嘛自以爲揪住了她的小辮就不放了?

夏候燁冷聲道:“不喜歡被訓,就……”

話沒說完,一個炸雷下來。

舒沫身體一僵,雙拳緊握,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

夏候燁握住她的手,見她滿手心的汗,到嘴的訓斥化爲一聲低咒,傾身過去將她攬在懷中:“怕了你了~”

“呀~”舒沫一驚,下意識地掙扎:“放開我!”

“別動~”他閉着眼睛,雙臂牢牢地鉗着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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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4 本章字數:4586

舒沫怎麼可能不動?.

她手腳冰涼,嚇得連恐懼都忘了,結結巴巴地道:“我沒事,我,我縮在被子裡就好~”

夏候燁不耐煩地將下頜頂着她的發旋,冷冷地道:“不想本王做什麼,最好老實點。”

她也是個女人,害怕和軟弱都很正常,偶爾依靠一下男人會死呀?

更何況,她已嫁進睿王府,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魁!

可她在他懷裡竟然連安全感都沒有,絕對是種恥辱!

舒沫猶豫片刻,認真地衡量了一下目前的狀況以及二人的力量對比,選擇老老實實地躺着,只是難掩緊張,黑暗中的輪廊顯得十分僵硬。

她聽話乖順了,夏候燁的臉卻一沉,拉得那個長瀑。

多少女人巴不得對他投懷送抱,她竟然視他如蛇蠍,拒之於千里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舒沫躺得全身都硬了,小心翼翼地挪了挪:“那個,好象沒打雷了~”

好死不死,恰好此時又拉了道閃電。

她一嚇,條件反射地縮起了脖子。

夏候燁冷笑一聲,緊了緊手臂。

舒沫沒轍,只好繼續裝死。

許是白天實在太過辛苦,又或者是有他的體溫暖着,令她放鬆了心防,不知何時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睜開眼睛,夏候燁破天荒地沒有離開,雙手枕在腦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發覺自己偎在他懷裡睡了一晚,舒沫鬧了個大紅臉,慌慌張張地坐起來,垂着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敢瞧他。

夏候燁也不做聲,只用那對沉若寒潭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舒沫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又不好翻臉,半天吭吭哧哧憋出一句:“早~”

“八點了,不早了。”夏候燁聽了,揚起脣,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從枕下摸出懷錶,按開瞥了一眼,淡淡地道。

舒沫臉騰地一下紅到脖根,訥訥地道:“王爺,不用上朝?”

“少去一次,天也不會塌。”

“哦~”舒沫訕訕地應了一句,不曉得要如何接話,只好沉默。

“舒元琛在河州時,林青山曾去府上拜訪?”頓了頓,夏候燁彷彿漫不經心地問。

“呃?”舒沫一愣,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扯到那裡去了?

“聽說還不止一次?”夏候燁再問。

“總共也不過兩三回,大概一年一次~”舒沫想了想,點頭稱是,隨即狐疑地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夏候燁沉默片刻,曲起修長的手指在牀柱上輕輕敲了幾下,脣邊泛起一抹嘲諷的淺笑:“這隻老狐狸~”

“誰?”舒沫一臉莫名。

他,該不會在罵舒元琛吧?

夏候燁卻不答,徑直轉了話題:“你還研究藥理?”

“呃?”舒沫眨了眨眼。

夏候燁擡起下巴,指了指擱在枕邊。

舒沫順着他的視線,一眼瞧到露在枕頭外的那本《百草奇談》。

她微微一怔,昨夜分明是收好的,誰把它拿出來的?

不過,現在這個不是重點,學醫也不是什麼醜事,兩人住在了間屋子裡,舒沫也沒打算瞞得滴水不漏,索性大方承認:“無聊時翻一翻。”

“恐怕,不僅是無聊吧?”想起初見面時,她拿自己做試驗,夏候燁的臉色便又臭了幾分。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死得莫名其妙。”舒沫想了想,決定再坦白一點。

“學了這些日子,可有建樹?”夏候燁緩了臉色,慢慢地問。

她學些醫術也有好處,以後的勝算又多了一成。

“無師自通有點難度,尚在摸索中。”舒沫搖搖頭。

夏候燁長腿一伸,下了牀。

舒沫急忙跟着跳下去,撈過搭在牀頭架子上的外袍殷勤地遞過去。

立夏從昨夜打雷開始,就開始緊張得睡不着,睜着眼睛熬到天亮,好容易等到房裡有響動,急急端了熱水推門而入。

夏候燁梳洗已畢,扔了一句:“缺什麼,可以跟本王說。”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話沒頭沒尾,立夏聽得茫然不解。

舒沫忍不住笑了:“多謝王爺。”

若他知道,她研究這些,一旦學有所成,將第一個對付他,不知做何感想?

夏候燁前腳離開,立夏已一臉焦心地靠過來,拉了她的手上下左右瞧個不停。

“幹嘛?”舒沫被她瞧得心浮氣燥,拂開她的手。

立夏眼裡含笑,含蓄地道:“看來,王爺對小姐是真的憐惜~”

“呸~”舒沫臉紅,啐了她一口:“他好不好,你又知道了?”

“昨夜又是打雷又是閃電,”立夏傾身過去,故意張大了眼睛在她臉上逡巡:“小姐的氣色紅潤,倒是一夜好睡~”

虧她擔心了一晚,一夜無眠,竟是白擔心了。

“我早說過,你就喜歡瞎操心!”綠柳捧了水進來,不冷不熱地刺了一句:“昨夜要不是要攔着,她只怕要衝進正房了!”

立夏臉一紅:“哪有這麼誇張?”

舒沫瞭然,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今日大家還是分頭行事。綠柳,你在外面跑,順便留心一下,林家有何動靜?”

夏候燁突然提及林青山,想必不是無的放矢。

雖然不見得與她有關,多留意一點總不會錯。

“哪個林家?”綠柳愣住。

“林青山。”

“林家又鬧什麼夭蛾子了?”立夏一臉緊張:“還是,他們在王爺面前亂嚼啥舌根了?”

“豈有此理!”綠柳氣紅了臉:“毀了小姐還不夠,如今見小姐嫁得好了,又想踩上一腳?”

“不是的,”舒沫急中生智,突然想起林慕雲今春要參加春試,忙道:“只是有些好奇,不知林公子是否高中?”

“小姐真是!”立夏鬆了口氣,忍不住埋怨:“林家待你這般無情,你還管他的死活做甚?”

“就是!”綠柳隨聲附和:“林公子高中了又如何?小姐知道了,也只是添堵而已!”

許媽嘆了口氣,輕聲道:“小姐既想知道,你悄悄打聽了就是,哪這麼多話?”

“就他這人品,指定高中不了~”綠柳噘了嘴,恨恨地道。

舒沫失笑:“林公子的學問,倒是頂不錯的。”

說起來,林慕雲纔是個可憐人,從頭到尾都被人算計,被人利用,臨了還得背個黑鍋。.

“小姐就是心善~”立夏嘆息,服侍着她用了早餐,幾個人分頭行動。

一轉眼時間過去半個月。

許媽的兒子旺財過來,被舒沫安排到了雲之裳裡學習買賣,兩間乾果鋪也盤空了貨物,開始裝修。

千樹莊的果園裡,建起作坊,挖了污水處理池。

爲防技術泄露,索性砌了二丈多的圍牆,把那些好奇的視線全擋在高牆之外。

許媽先後找了十幾個人牙子,初選了七八十個丫頭,等舒沫定奪。

綠柳在外面奔波了半個月,倒也不負所托,真的挖了三個廚子過來。

其間,林公子果然高中榜眼。

而更驚人的是,在舊太子被廢黜流放長達數月之後,當今聖上終於立了四皇子爲太子,拜林青山爲太子太師!

一時間,林府在京城聲譽雀起,如日中天。

爲林慕雲說媒做伐的,幾乎把林府的門坎都踏破了。

大家似乎早就忘記了,數月之前,林舒二府那場被世人恥笑的聯姻。

綠柳每說起此事,必氣得柳眉倒豎,直罵老天不開眼,竟讓奸人當道。

舒沫倒是一派坦然。

回憶那日夏候燁的言語,心裡已如明鏡。

林青山既然不是真心無意權勢,心繫山野,必在前太子被廢之前,就收到了可靠的消息。

因此,纔會拒絕了與薛府的聯姻,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她。

只是不知道,林青山在這場權力交替中,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

薛凝霜本想報復林家,沒想到一番行動,無心插柳,成全了林慕雲。

“小姐,今天還出門嗎?”吃過早飯,立夏過來問。

“不了,”舒沫擦了擦嘴:“讓許媽把人都領過來,今天得把這事定下來,集中培訓幾天,就可以分到各個院子裡當差了。”

“集中培訓?”綠柳被這名詞給弄懵了。

“這許多人,誰還耐煩一個一個教?”舒沫伸了個懶腰,扔了本冊子出來:“給你三天時間,讓她們把這些都背熟了。”

挑人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521

這裡正說着話,那邊許媽已差了銀杏過來回話,說丫頭們都已帶過來了,請小姐過目。

舒沫只說讓等等,拿了本醫書歪在迎枕上,一瞧就是半天,象是把這事給忘了。

綠柳問了幾回,舒沫先還哼兩聲,後來索性不應了。

綠柳沒法,也不敢總催,只能任她。

這樣拖到近中午,外面幾十個人哪裡還沉得住氣,鬧轟轟的議論起來魁。

“小姐,”綠柳忍不住:“今兒還挑不挑人了?”

“我看完這幾頁~”舒沫放下書,微微一笑:“你拿些點心過去,給大夥先墊墊肚子。”

綠柳領了命,招呼着幾個小丫頭給她們送點心瀑。

舒沫便招了手,命立夏過來:“你跟過去,也別聲張,看看大夥都是什麼反應,回來稟我。”

立夏略想了想,便明白了:“小姐這是要考查她們的心性,耐力?”

“叫你去便去,哪這麼多話?”舒沫嗔道。

沒過多久,立夏回來,外面如何如何一通細說。

舒沫點了點頭,起身:“走,瞧瞧去。”

外面許媽和綠柳陪着兩個人牙子在走廊上喝茶,吃點心,冷不丁見舒沫走了出來,放下杯子站了起來:“小姐~”

人牙子知道她便是睿王府新近得寵的舒姨娘,忙也恭敬地站起來,施了一禮:“姨奶奶~”

一院子鬧轟轟吃着點心,說着閒話,或是低聲抱怨的丫頭們,更是唬得站得直直的。

誠實些的,急着把嘴裡的點心嚥下去,未吃完的一半拿在手裡;狡猾的卻急急把沒吃完的點心一口塞進去,鼓着腮幫子死命地吞;也有那更老實些的,把到了嘴的吃食吐到手心裡偷偷地捏着……

舒沫面帶微笑,目光微微一掃,已將衆人的情態盡收眼底。

再加上方纔立夏回的話,心裡已有了底。

綠柳搬了椅子過來,請她坐着。

舒沫吩咐這些丫頭,十個成一隊,伸出手給她瞧。

有人手上長繭,有人十指光禿,也有十指嫩滑,也有留着指甲,塗着紅紅的鳳仙花汁的。

綠柳瞧得冷笑不已:打扮得這麼妖嬈多姿,究竟是來做丫頭的,還是來爭寵的?再者,雖說挑的是粗使的丫頭,可王府不比別處,太邋遢的,有損王府的顏面,會留下才是怪事!

果然,長相豔麗,眼帶狐媚的,不修邊幅的都在淘汰之列。

結果,這一輪看下來,淘汰了二十個。

舒沫讓立夏給各人賞了二百文,仍讓人牙子領回去。

剩下的人,一一叫過來問話。

舒沫問得很仔細,不僅問她們會幹什麼活計,原來在什麼地方做事,家裡是哪裡的,還有什麼人……

這些人早得了人牙子的教晦,知道這是睿王府,打着燈籠也挑不到的好主家。能到這裡做事,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因此一個個都規規矩矩,即使問到傷心處,也不敢流露悲傷,表現得十分乖巧,不敢稍有差池,唯恐一個字答得不對,招了忌諱,失了躋身高門大院的機會。

幾十個人,一一問下來,也花了不少的時間,舒沫雖是坐着,也很快便疲累了。

更何況那些等在院中,頭頂上大太陽曬着,肚子裡又空着的丫頭們?

她們身子不敢動,嘴裡更不敢抱怨,但是眼神卻騙不了人。

舒沫在這邊問,立夏在那邊默默地瞧着,暗暗將各人的反應都記在心裡,等到了跟前,就衝舒沫悄悄地做個手勢。

一輪話問完,又淘汰了一半,每人賞了二百文,依舊命人牙子帶回去。

“行了,”舒沫伸個懶腰,站起來:“許媽帶了餘下的去籤身契,明兒統一跟着綠柳學規矩。三天後,再來分配去處。”

許媽知道這是成了,忙使了個眼色,衆丫頭齊聲道:“謝姨奶奶~”

舒沫頭也不回地回了房。

綠柳急忙跟過來:“小姐,咱們院子裡也缺幾個二等的丫頭,不如乘這個機會,補幾個進來。”

“怎麼,她們幾個侍候得不好?”舒沫淡淡地問。

“別提了,”綠柳撇撇嘴:“那幾個仗着是王府的老人,整天只會聚在一起說事非,半點也不伶俐,也不會帶眼識人。”

換言之,她支使不動。

舒沫心中有數:“你瞧着哪幾個好,跟許媽說一聲,領過來就是。”

“那現在這幾個怎麼辦?”立夏心生遲疑。

“自然撥到別院去。”綠柳滿面紅光。

“那幾個”立夏猶豫一下,小聲道:“是王爺安排的,咱把人全調走了,怕是不合適。”

“他一個大老爺們,哪裡注意這些?”舒沫倒是滿不在乎:“再說了,他既把內宅的事交給我,幾個粗使的丫頭,還不能可着心地更換,別的事就更辦不成了。”

她既這麼說了,立夏也不好再說什麼。

綠柳高高興興地去挑人,沒多久,果然領了三個丫頭過來,把原來在外面侍候的三個丫頭都換了出去。

三個人進來給舒沫見禮,舒沫問了幾句,給三個人把名字也改了。

銀蘭,銀瓶都是十四,銀簪最小,才十二,加上銀杏,剛好湊足四個名額。

相貌都很周正,一瞧就是老實本份,手腳勤快的。

立夏瞧着也很是滿意,笑着看了綠柳一眼。

綠柳得意地回她一瞥:長相出挑的自然不能往這屋子裡帶,省得礙小姐的眼。

她二人眉來眼去,舒沫看在眼裡,暗暗好笑,也不說破。

綠柳興致高昂,帶着四個丫頭到外面訓話,教她們在屋子裡服侍的規矩。

掌燈時分,前面來了個小廝,說王爺不回來睡,讓她早點安歇,看緊門戶。

舒沫隨意問了句:“王爺可有說去了哪裡?”

小廝只推說不知。

舒沫便不再追問,賞了他一吊錢,高高興興地用了晚飯。

飯後看了會書,又練了一回好久沒練的瑜伽,這才美美的倒在大牀上睡了一覺。

第二日,綠柳自領着三十名新進的丫頭,在王府裡轉悠,先帶她們熟悉環境。省得以後幫主子回個話跑個腿什麼的,連地方都找不着。

舒沫則帶着立夏和銀杏,出了王府直奔千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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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莊上,也不辦別事,拉着宋嬸兩個人在花田裡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宋嬸收拾了東西便出了門,舒沫則留在花田裡轉悠到天黑纔回府。

接下來幾天,舒沫都是吃過早飯就出門,在千樹莊逗留到天黑纔回府。

宋嬸卻是蹤影不見,直到第四天中午纔回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也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

舒沫和她碰了面,關起門來說了許久的話,天黑時怏怏不樂地回府。

立夏瞧得滿腹疑竇,卻不敢問。

再去千樹莊,宋嬸又不見了人影,隔幾日又突然回來了。

如此反覆幾次,很快便到了五月。

三十名丫頭已訓練完畢,分到幾個院子裡當差。

巡夜的婆子也都抽調過去,各司其職。

這邊鏡子作坊也已落成,舒沫列了單子,命大虎進了錫紙,水銀等物,開始了第一批試製。

她天天往千樹莊跑,太妃和幾位姨娘的住所,就全權交給了綠柳去佈置。

立夏只道她繫着鏡子作坊,想乘着王爺不在,把買賣做上路,也不敢勸。

綠柳一心想做到最好,在主子面前露臉,每日到小霸王院中跟紅錦套近乎,打聽老太妃和幾位姨娘的喜好。

這一來二去的,竟也讓她探到不少內幕。

比如:太妃稱故太后一聲姑姑,兩人共侍一夫;她與沐國公是親兄妹;睿王妃與夏候燁竟是姑表兄妹。

她自小寄居伯父沐國公家中,太妃憐她孤苦,又喜她性子溫婉,便做主讓她嫁了夏候燁,兩家親上加親。

換言之,刁蠻郡主薛凝霜與睿王妃是堂姐妹,喚夏候燁一聲姐夫。

怪道太子一案,沐國公府屹立不倒,竟是因着有這強有力的靠山,倒不僅僅因爲他是故太后的親侄子。

又比如:靜萍姑姑是太妃身邊最得力的宮女,六歲入宮,一直在她身邊服侍。

夏候燁幽州封王后,她隨太妃北遷幽州,太妃曾有意將她指給睿王做妾,不知什麼原因,竟沒有成。

不過,睿王對這位靜萍姑姑倒是十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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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笈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684

姐妹,姑侄,甚至是母女共供一夫,在常人眼裡或許不可思議,但在皇室裡卻再正常不過,這種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很是稀鬆平常,舒沫並不關心。

至於夏候燁與誰是姑表之親,她更是不感興趣,因此聽過就忘,全沒放在心上。

這段時間,夏候燁不在王府,她沒了顧忌,把《毒經》《百草奇談》背得滾瓜爛熟,又仔細研究了宋嬸的那個秘方,倒是慢慢摸索到一點竅門。

自己不方便出門,便託了宋嬸四處奔波,尋找合適的草藥配製,方子改了無數遍。

雖未達到理想中的效果,卻積累了不少經驗魁。

這日一起牀,聽到屋後喜雀喳喳直叫,想着宋嬸出遠門,恰是今日要回,有些吉兆,說不定預示着此次研製成功,舒沫不禁喜上眉梢。

連早飯也不吃,急不可待地往外跑。

“小姐,小……”許媽追出來,卻喚之不及,在身後直跺腳:“嫁了人怎麼性子反而越來越毛燥了,生日面也不吃,盡往外跑!瀑”

綠柳笑道:“聽立夏說,小姐的作坊這幾日開張,緊張些也是有的,長壽麪晚上再吃也不遲。”

許媽嗔道:“及笈禮呢!哪是普通的生日可比!”

“小姐都嫁人了,及不及笈還有什麼區別?”綠柳不以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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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巴不得小姐成天往外跑,這樣,王府裡的人都得聽她的。

怪道以前林瑞家的那麼喜歡作威作福,原來捏着別人的生死前程的感覺,竟是這般的爽!

許媽嘆了口氣,沒再做聲,心中隱隱升起不安。

舒沫到了千樹莊,並不如立夏預料的去後山的作坊,卻一頭鑽到花田裡,搗鼓起花花草草。

時值五月,紫羅蘭,石竹,金盞菊,鳶尾,月季,薔薇,石榴,海桐,無患子……奼紫嫣紅,開得漫山遍野。

舒沫對着一叢怒放的白色杜鵑,嘴裡唸唸有詞。

湘妃色的立領中衣外,罩着雪青色的杭綢褙子,湘妃色的月華裙,俏生生的立在花田裡,猶如一朵盛開的薔薇,帶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夏候熠遠遠地站在田邊,唯恐驚擾了她。

被煩惱困擾了許多的大腦,象被一把刷子輕輕刷過,忽然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眼前這副美好而寧馨的畫面。

天地間,只剩下舒沫和他。

夏候熠的心倏然間安靜下來。

感覺自己的呼吸,細長平和,均勻而輕盈,全沒了平日的緊張和凝滯。

彷彿這一刻,整個靈魂都獲得了滌盪。

他放鬆着自己,嘴角噙着笑,靜靜地看着舒沫。

一種沒法形容的快樂,靜悄悄的包裹着他。

阿黃阿花嗅到陌生人的氣息,警覺地低吠起來,打破了這片寧馨。

舒沫下意識地回眸望去。

卻見夏候熠穿過田間阡陌,分花拂柳緩緩地向她走來。

白色的杭綢長衫上沾了不少的花瓣,猶如春夜海棠,倚風自笑。

“熠公子?”舒沫難掩訝異,直起身來。

“我,”夏候熠在離她數米處停下來,略有些侷促地看着她:“路過此地,順便來看看~”

舒沫微咬脣瓣,默默地看着他,那雙黑黑潤潤的眼睛,象沁在水裡的黑玉,年輕的臉龐被陽光曬出一圈紅暈。

夏候熠輕咳一聲,不太自在地移開視線:“真美~”

聲音低迴優雅,也不知是夸人還是贊景。

舒沫笑了笑,順着他的話道:“這要歸功宋嬸,要不是她,花開不得這般好。”

“千里馬雖好,沒有伯樂也是枉然。”夏候熠低低地道。

“哈,”舒沫大笑:“我不過是好玩,哪當得起伯樂二字?”

舒沫的笑容極爲動人,臉上綻開漂亮的梨渦,乾乾淨淨的大眼睛,如水晶般純淨而透明。

一時間只覺心懷激盪,胸口竟撲通撲通地狂跳,被漲滿了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擡起手,觸上她的頭:“小七~”

“汪汪汪!”阿黃和阿花一直警惕地注視着他,他手才一動,阿黃和阿花已經狂吠着,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

夏候熠冷不防給兩條狗一撲,袖子一拂,將兩狗拂開。

他知阿黃和阿花是她心愛之物,自不敢下重手擊打。

偏偏阿黃和阿花忠心護主,一擊不中,立刻捲土重來。

夏候熠一時間倒給它們鬧了個手忙腳亂,叱道:“走開!”

“哈哈哈!”舒沫一愣,隨即樂不可支,拍着掌大笑:“活該!”

見慣他優雅的模樣,這般狼狽實在稀罕得很。

“你還笑!”夏候熠見她笑得燦爛,心中愉悅,彎脣道:“再不叫開,我可下殺手了!”

舒沫伸了手指颳着臉:“堂堂康親王世子,跟兩條畜牲嘔氣,真是好威風呀!”

話沒說完,夏候熠忽地雙掌外翻,輕輕一推。

阿黃和阿花低嗚一聲,一左一右飛了出去,高高地昂着爪子定在原地,如泥塑木雕。

“別……”舒沫唬了一跳,隨即醒悟,這二狗必是被他點了穴道,不禁啼笑皆非。

夏候熠淺淺一笑:“你不讓它們停,我便沒有法子了嗎?”

“了不起~”舒沫瞪他一眼,不捨地摸了摸阿黃的頭,擔心地問:“穴道閉久了怕是不好吧?”

夏候熠望着她不語,眼裡掠過一抹猶豫。

“確實不妥吧?”舒沫會錯意,正要央他解開。

夏候熠忽地伸手撫上她的發。

舒沫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頭一偏。

夏候熠的手便撲了個空,叮噹一聲,有東西自發上墜了下來。

舒沫彎腰拾了起來,卻是一柄做工極爲精緻的桃木梳子:“咦?”

夏候熠臉一紅,輕輕地道:“小七,生日快樂~”

舒沫握着木梳,先是一怔,隨即恍然,輕吐舌尖:“你怎麼知道我生日?我自己都忘了!”

夏候熠生怕她拒絕,見她笑了,不覺悄然鬆了口氣:“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真漂亮~”舒沫拿着梳子,真心地道:“謝謝。”

往年生日,也就是一碗壽麪,再加幾個菜,幾個人關起門來吃一頓飯。

頂多,孫姨娘偷偷給她送件繡品,或是一樣銀飾。

這是第一次,有人正正經經地給她慶賀生日,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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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就好。”夏候熠很小心地看她一眼,見她並無不悅,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挑這份禮物,他是很花了心思的。

若是挑了貴重的首飾,以舒沫現在的身份,就算心中再喜歡,也只能拒絕。

一柄木梳,值不了多少錢,卻能讓她永遠銘記於心。

“我很喜歡~”舒沫點頭,把梳子往頭上插。

夏候熠伸手接過木梳,在她前額上虛梳了三下,這才輕輕***髻中,柔聲道:“恭喜你,長大成人。”

他多麼希望,不僅僅是及笈禮,所有與她有關的人生大事,都有他一路同行!

只可惜,一步錯,滿盤輸,一切都成奢望!

舒沫心生尷尬,紅了臉垂下眼睫。

“小七……”夏候熠滿腹心事,不知從何說起。

“小姐,小姐!”立夏撥尖的聲音,穿過花田傳了過來。

舒沫急急轉過身:“什麼事?”

立夏站在對面的田壠上,雙手攏着嘴脣,大聲道:“王爺回來了,許媽讓咱們趕快回去。”

“對不起,我得回去了。”舒沫慌慌張張地調頭就走。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停步回頭,指着仍然僵立在田間的阿黃和阿花:“它們……”

夏候熠默然無語,一揮袖,阿黃和阿花“汪”地一聲,剛得回自由,立刻狂吠着向他攻去。

“阿黃!”舒沫喝止。

夏候熠神色黯然,飄然遠去。

舒沫望着他修長的身影沒入花田深處,嘆了口氣,這才往回走。

“小姐!”立夏急得直跳腳:“再不快點,王爺回了府,就不好了!”

“他回便回來了,有什麼了不起?”舒沫淡淡地道。

立夏聽她語氣不善,微一愣神:“剛纔那個,是熠公子吧?”

隔得遠,沒瞧清面容,但那風度氣質,還有那身不染纖塵的白衣,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

“嗯~”舒沫也不瞞她。

“他~”立夏正要問他來做什麼,目光忽然瞥到舒沫發上那柄簇新的桃木梳,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委婉地勸道:“小姐成了親,熠公子,還是少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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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進府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528

舒沫看她一眼:“見了又怎的?”.

成了親,連交朋友的自由都沒有了?

立夏一愣,瞪大了眼睛看她,眼裡滿是擔憂:“小姐……”

舒沫嘆一口氣:“行了,我有分寸。”

得,就算有錯,也是時代的錯,幹嘛把氣撒在立夏身上?倒是她有些無禮了覽。

立夏心有慼慼,低低地問:“小姐,可是後悔了?”

若早知最終還是做妾,豈不如早些嫁了溫柔多情的熠公子,起碼知冷知熱。哪似睿王,離家半月音訊全無,半點也沒把小姐放在心上!

“胡說什麼呢?”舒沫知道她想岔了,輕斥痙。

立夏自知失言,忙陪了笑臉:“王爺嘴裡雖不說,心裡也是惦記着小姐的!這不,知道小姐今兒及笈,特地趕回來呢……”

她真是傻了,小姐嫁都嫁了,再說這些有何益處,徒惹傷心罷了!

王爺雖比不上熠公子溫柔體貼,起碼也沒虐待小姐,還把掌家的權交給小姐,也算難得。

真心爲小姐着想,就該勸着她收了心,好好跟王爺過下去纔是正理!

舒沫撇了撇嘴:“纔怪~”

立夏還想再勸,銀杏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小姐,轎備好了。”

立夏只得閉了嘴,扶着舒沫上了轎。

“宋嬸還沒回來?”舒沫卻不肯就上轎,見陳東站在一旁,問。

“是~”陳東垂着手,恭敬地回。

“讓她一回來,就來王府找我。”舒沫又道。

“小姐放心……”

“小姐~”銀瓶很是焦急,小小聲提醒:“咱得動作快些,太妃的船已抵了碼頭,王爺傳了信,命長史帶了車轎去碼頭迎接,許媽讓小姐趕緊回去~”

“太妃回來了?”舒沫一怔。

“哎呀!”立夏急得直跺腳:“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銀瓶一臉委屈:“我本來要說來着,立夏姐沒聽完就先走了……”

“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立夏冷笑。

“不敢~”銀瓶急忙低了頭。

“行了,”舒沫淡淡地道:“別爭了,趕緊走吧。”

一路緊趕慢趕,回到王府還是遲了。

太妃的車駕已然在二十分鐘前進了王府。

銀簪等着二門外,見了舒沫的轎子,扭了頭就往內宅裡跑,嘴裡一迭聲地嚷:“來了來了,舒姨娘回來了!”

許媽急得直冒汗,心急火燎地迎了出來:“快快快,太妃在怡清殿,王爺正陪着說話呢。”

“再急,也換件衣裳再去~”立夏心細,見舒沫的裙角沾了些污漬,忙忙地拽了她往屋裡走:“左右已是遲了,別再讓太妃挑着別的錯處。”

綠柳幾個人不由分說,把舒沫按在椅子上,梳頭的梳頭,淨臉的淨臉,換衣的換衣,一會功夫把她拾掇一新。

許媽打量了一遍,這才放她離去。

舒沫帶了立夏和綠柳,出了院子往怡清殿去。

到了上房,見院子外邊立着幾位年青的婦人。

一位着香草綠的褶裙,一位着藕荷色八幅裙,另一位穿着紫紅色的香妃裙。

三個人都是一身的風塵,臉上寫着濃濃的倦意,卻絲毫也不敢怠慢,恭敬地站在穿堂外等候。

舒沫心中明白,這隻怕就是從幽州過來的幾位姨娘了。

“幾位姐姐恕罪,我來遲了。”舒沫深吸了口氣,快步上前見禮。

三個人齊齊轉頭看她,卻並無一人搭腔。

立夏忙道:“我們小姐姓舒,三月才進的王府,請幾位姨娘多多關照。”

“我道是誰~”着香草色褶裙的女子,上下打量舒沫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光芒,脣邊噙了抹輕淺的笑容:“原來是舒姨娘~”

“妾身初進王府,”舒沫謙遜地道:“不識得幾位姐姐芳名,還請見諒~”

“我姓戚,”香草色褶裙的女子含了笑看她一眼:“紅衣的是秦姐姐,另一位是祝妹妹。”

綠柳飛快地睃了她一眼,又垂下頭去。

舒沫恭敬地給幾個見禮:“戚姐姐,秦姐姐,祝姐姐~”

秦姨娘側身避讓:“舒姨娘名冠京師,我們幾個雖偏居塞外,也是有所耳聞的,如今更是王爺心尖上的人,哪裡敢受你的禮~”

戚姨娘輕拽她的衣袖,壓低了音量,偏又剛好讓舒沫聽見:“姐姐可要小心些!她如今正得寵,連太妃都不放在眼裡,姍姍來遲,得罪了她,以後可沒你的好。”

立夏見她語中帶刺,隱射舒沫聲名狼藉,不禁氣紅了臉,偏又不好發作。

舒沫倒是處之泰然,只當作沒有聽到,客客氣氣地道:“賤名有辱清聽,讓幾位姐姐見笑了~”

秦姨娘微微一怔,衝舒沫冷然一笑:“姐妹間說幾句玩笑話,妹妹該不會到王爺面前告我們一狀吧?”

舒沫淡淡地道:“王爺與幾位姐姐情深意重,這纔會千里迢迢接到京城。妹妹進府時日尚淺,若有不到之處,還望幾位姐姐包涵。”

秦姨娘聽了,眼中露出一絲驕傲,嘴裡只說:“我們老了,哪裡及得上妹妹年輕貌美?”

若論資歷,她十歲就在夏候燁身邊侍候筆墨,就連睿王妃進府都在她之後,誰又能跟她比?

戚姨娘忽地冷哼一聲,睨一眼舒沫,有意無意地挺了挺傲人的胸脯,似笑非笑地道:“年輕是真年輕,貌美嘛……”

立夏看過去,見她一張瓜子臉,膚色欺霜賽雪,行似弱柳扶風,倒稱得上是個絕色。

舒沫勉強按了脾氣,面上恭順地道:“妹妹蒲柳之姿,哪及得上姐姐絕世風華~”

大家都是姨娘,誰也不比誰高貴,何苦硬要踩着誰,擡高自己?

一直沉默的祝姨娘,這時輕柔地開了口:“早聽說王爺納了新寵,慧質蘭心,機巧靈變。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光這張巧嘴,就讓人百般疼惜。”

幾個人正不冷不熱地周—旋着,從上房裡出來一個銀藍的妝花褙子,蔥綠撒花裙,穿戴十分華麗的丫頭,年紀不過雙十左右。

戚姨娘立時扔了舒沫,緊走幾步,滿面堆歡地道:“初雪姑娘,可是太妃傳我們了?”

“太妃說,今日舟車勞頓,大夥也都累了,散了吧。”初雪淡淡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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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秦姨娘眼裡熱切立刻隱去,怏怏地轉了身:“走吧,沒事了~”.

她扭着身子,領着貼身的丫頭往外就走。

戚姨娘和祝姨娘也都帶了丫頭各自回院。

舒沫心生猶豫,不知是先回去,還是先給太妃請個安?

那幾個是跟着太妃一路從幽州過來的,她可是還未見過面呢!

不等她吭聲,立夏已機靈地上去,給初雪行了一禮,順勢塞了個金錁子在她手心,悄悄指了指舒沫:“初雪姑娘是吧?這位是舒姨娘,特地來給太妃請安的。”

初雪瞥了舒沫一眼,不冷不熱地道:“今兒太妃累了,不見客,明兒再來吧。”

“是~”立夏沒法,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她回了上房。

“小姐,”綠柳咬了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舒沫滿不在乎地道:“人家不肯見我,只能先回去。”

“必是小姐未到府前迎候,太妃生氣了!”綠柳越想越是不安:“不如再去求求初雪姑娘?紅錦說,她很有體面,在太妃面前很能說得上話的。”

還想着有王爺的寵,小姐能往上再進些位。

誰知道第一天就觸怒了太妃,惹得婆婆不高興,這往後的日子,可是真難了!

“可別~”舒沫搖頭:“老人家上了年紀,還是順着她些的好。左右住在一個屋檐下,還怕見不着面?”

再有體面,也不過是個下人。

太妃存心立威,那丫頭既是她心腹之人,又怎會逆主子之意,來討個姨娘的好?

再說了,夏候燁還在裡頭坐着呢。

他既不出聲,想必這面,也不是非在今天見不可。

反正她也沒打算往上爬,老太太喜不喜歡她,並未放在心上。

擺明了是個冷屁股,她何必上趕着去貼?

立夏嘆了口氣:“也只好如此了~”

幾個人怏怏地回了院子,許媽等得心焦,急急過來問:“怎麼樣,王爺沒生氣吧?太妃脾性如何,對小姐可還滿意?”

綠柳嘴一噘:“還滿意呢!吃了老大一碗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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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吃醋?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600

“這是怎麼說呢?”許媽一驚。

立夏急急使了個眼色,綠柳鼓着頰,恨恨地閉了嘴。

舒沫只當沒有瞧見,徑自進了房,換了一身舒服的居家衣裳,喚了綠柳過來。

命她把對牌,鑰匙,帳薄……等等整理好,全部交出來。

綠柳不敢不從,把東西擱在桌上,很是不捨地摸着黃澄澄的鑰匙:“王爺來了,小姐不如軟些身段,說不定王爺一高興,這家仍交小姐掌着呢?覽”

立夏瞪她一眼:“該誰當家,不是你我能摻和的事。”

“誰要摻和了?”綠柳很不服氣:“若是王妃掌家,我也就不說什麼。她一個老太太,何必死抓着權力不放?”

舒沫淡淡地瞥她一眼:“綠柳,說話小心點。痙”

綠柳臉一紅,訥訥地道:“我,我只是替小姐可惜……”

都已到到手的權力,白白地送出去!

“我看哪,”立夏忍不住刺她一句:“不是小姐可惜,是你自個沒過足癮吧?”

“你!”綠柳氣得柳眉倒豎。

許媽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一致對外還不夠,怎麼倒窩裡鬥起來了?”

“我是怕她那張嘴,再不注意點,早晚給小姐招禍~”立夏憂心沖沖:“你是沒見着那幾位姨娘,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以小姐這種聽天由命,不爭不搶的態度,指定是被排擠的對象。

況且,她明明是官家小姐的出身,偏做了姨娘,越發地招人忌恨了!

“怎麼?”許媽愣住:“這麼快就跟小姐槓上了?”

“那倒沒有,”立夏嘆道:“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

“怕什麼?”綠柳恨恨地道:“咱們小姐打扮起來,不比那幾個差!只要她肯放下架子,憑她的心智和手段,誰又能強得過她?”

“呵呵~”舒沫被她說得笑起來:“你瞎說什麼呢?過日子又不是智力竟賽,誰聰明誰就強啊?這夫妻之間是要講緣份的!跟相貌,心智和手段沒關係。”

“你既明白這個理,爲何不肯爭一爭?”許媽深深嘆息。

她冷眼旁觀,之前的幾位公子也好,王爺也罷,對小姐都不是沒有好感。

若是小姐曲意奉迎,恣意討好,抓住其中一個自然不是難事。

шшш ☢тт kǎn ☢c o 可惜小姐一直不冷不熱,再好的姻緣也要給她錯過!

“行了,”舒沫忙不迭地轉話題:“站了這許久,我也餓了,擺飯上來吧。”

“不等王爺了?”綠柳習慣性地問。

“今日太妃回府,王爺肯定是要陪着太妃用飯的。”立夏象是替誰辯解什麼,小心地看一眼舒沫。

“可是,”綠柳滿懷希望:“小姐今日及笈呢!”

許媽急忙瞪她,可她話已出口,只好圓場:“怕是事多,忙忘了~”

舒沫不以爲意:“沒事,我有你們陪着就夠了!”

“我給小姐下碗壽麪去!”許媽被她說得眼眶一熱,撩起衣角,拭了拭眼淚,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要不,”綠柳一眼舒沫,討好地道:“我給小姐燙一壺酒來?”

“行,”舒沫很爽快地道:“想吃什麼都拿上來,今日無大小,主僕盡歡,不拘禮節。”

沒過多久,壽麪端上來,給舒沫盛了一碗,又銀杏幾個二等丫頭也都裝了一碗。

大家聽說舒沫生日,又都到房裡來給她道了喜。

立夏便開了錢匣,連灑掃的小丫頭,看門的婆子一起,每個人賞了二百錢。

又賞了一桌酒菜給衆人,命他們在外面去吃。

舒沫帶着立夏幾個人關起門,親熱地圍坐在一桌吃麪。

銀簪年紀小,不吃酒,記着舒沫賞的那二百錢,胡亂吃了幾口就起了身。

她在房裡找了根絲線,搬了張椅子坐在走廊下,低了頭一枚一枚仔細地串着,忽地一道陰影移過來,擋住了光線。

她一擡頭,冷不丁見夏候燁站在身前,唬得跳了起來:“王爺!”

懷裡的銅錢,叮叮噹噹地灑了一地。

“院裡的人呢?”夏候燁板着臉,冷冷地問。

“回,回王爺……”銀簪嚇得發抖,眼睛着望着下人住的倒座房,結結巴巴地哪裡說得清楚?

夏候燁轉過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窗戶上映着叢叢的人影,喧譁笑鬧聲隱隱從窗房裡傳了出來。

他臉一沉,邁步朝正房走去。

“奴,奴婢……”銀簪再傻,也知道該要去通報一聲。

“不用了~”夏候燁冷哼一聲:“本王認得路。”

銀簪再不敢動,眼巴巴地瞧着。

好在立夏心細,又掛着今日太妃進府,怕底下人鬧得太過了,會授人以柄,吃了幾口便起身出來察看。

剛一開門,一道修長的身影進了正房,嚇得嚷道:“王爺來了!”

幾個人扔了筷子就站了起來。

舒沫不慌不忙地挑了幾根面到嘴裡,淡淡地道:“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吃飯吧?”

那幾個哪裡敢吃,扭頭跑出去,不過片刻功夫,外面便鴉雀無聲。

綠柳心思活泛,留在房裡侍候舒沫用飯。

立夏只能硬着頭皮先進正房,侍候那個活閻王。

“哼,”夏候燁見了她,冷哼一聲:“本王不在,舒沫便是這般管家的?”

縱容着底下人喝酒,門戶大開?

立夏滿面緋紅,捧了茶急步走上去,輕聲道:“都怪奴婢糊塗,見今兒是小姐生日,這才攛掇着小姐賞那些婆子幾杯酒吃。”

夏候燁微微一愣,冷聲道:“生日便可放浪形骸了?”

是了,她的生日確實是在五月,他竟然忘記了。

“小姐掛着太妃,自個倒是滴酒未沾的。”立夏慌忙道:“是奴婢思慮不周,本該囑她們幾個輪着當值,不該喝酒誤事,請王爺責罰。”

“你倒是忠心~”夏候燁冷哼一聲。

“立夏只是個丫頭,”舒沫撩了簾子,踏進來:“我若不允,她哪裡敢亂來?”

“哼!”夏候燁黑着臉:“你也別爭,這事本就與你脫不了干係!”

舒沫不冷不淡地道:“我生日,在自個院子裡,賞下人喝杯酒,大夥樂呵樂呵,倒不知犯了哪條規矩?”

“你還有理了?”夏候燁面色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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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淡淡地道:“有沒有理先不說,起碼不至讓王爺大動肝火。”.

“一段時間不見,你性子見漲不少呀!”夏候燁挑眉:“可是因本王忘了你生日,心有怨言?”

“王爺事多,要惦記的人更多,若連這種小事也一一記掛在心,也不必幹別的了。”舒沫的眼裡,暗含了一絲譏諷。

“母妃最喜清靜,今日頭天回京,你出府遲歸,誤了接轎不說,又縱僕人喝酒鬧事,要母妃如何想你?”夏候燁板了臉,冷聲斥道:“你不思己過,倒給本王甩臉子?”

“不敢~”舒沫依舊是不冷不淡地道:“王爺位高權重,莫說只是責罵,就算是要奴婢的性命,也是當得的。”

夏候燁氣道:“本王不過說你幾句,幾時要你的性命?”

“奴婢不過是打個比方。”

“你!”夏候燁氣結,瞪了她半天,迸出一句:“你幾時在本王面前稱起奴婢來了?”

舒沫淡淡地道:“姨娘本來就是奴婢。”

夏候燁本來很是着惱,聽了這話,忽然笑了出來:“你這是在吃醋?”

之前總覺她太過冷靜淡漠,雲淡風輕得不象真人,今日使起性子來,倒添了幾分俏皮。

舒沫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沒那閒功夫~”

“醋倒不是不能吃,不過今日不是時候。”夏候燁不理她,自顧自地下了結論。

舒沫見他夾纏不清,也懶得解釋。

“母妃不見你,”夏候燁沉默了一會,問:“你可有應對的法子?”

“應對?”舒沫不解地反問:“怎麼應對?”

“你難道,一點也不介意?”夏候燁沉下臉。

他就不信,她真能如此超脫?

不討母妃歡心,意味着她只能一輩子當姨娘,這樣,她也甘之如怡?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要講緣份,”舒沫想了想,道:“我若不討她歡喜,再刻意討好也是徒勞,徒惹人笑話而已。”

“那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吧?”夏候燁悻悻地道。

“我只是覺得,日久見人心。”舒沫輕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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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缺錢?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746

日久見人心。

夏候燁沉默片刻,淡聲問:“今日爲何遲了?”

“王爺該早些提醒我,太妃今日回京。”要不然,她再急也不會挑今日出門。

“這麼說,倒是本王考慮不周了?”夏候燁冷笑一聲。

“哪敢責怪王爺?”舒沫低嘆一聲:“不過是自己運氣不好罷了~魁”

“與其歸咎於運氣,倒不如嚴以律己,少在外邊拋頭露面。”夏候燁冷聲揶揄。

“我弄了間作坊,陪嫁的那兩間鋪子也要重新裝潢,所以走得勤一些。”舒沫乘機解釋。

“不是才支了五千兩?”就不信,一個月時間,她能全花光瀑?

舒沫冷冷地覷着他:“公私分明,這點我還做得到。”

“你很缺錢?”夏候燁皺眉。

之前拼命掙錢還能理解,如今進了王府,衣食不愁,還弄這些做什麼?

真住到一起,發現她其實本身的物質要求並不高。

吃穿住行都只過得去就行,並不一味地追求奢華和享受。

既是如此,何必如此辛苦?

舒沫笑了笑:“算缺吧。”

夏候燁狐疑地看她一眼:“一個作坊,兩間鋪子能掙多少錢?”

“掙多掙少都不是問題。”舒沫淡淡地道:“關鍵是得讓他們有事可做,心中懷着希望。”

“說那麼多,不就是想讓千樹莊變得富裕起來?”夏候燁有些不以爲然。

雖然他看不出,那些人全都弄富裕了,對她有啥好?

舒沫微笑。

她其實,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單純和擁有那麼偉大的情操。

建作坊,開鋪子,掙錢……這些其實都是幌子。

要沒有這些,她有什麼機會和藉口沒事就往外跑?

若不能時常出門透透氣,她怕會被王府的高牆,內宅的大院,生生憋死。

夏候燁有些發怔,凝神細看那雙眼睛,黑白分明,通透到底,漆黑的瞳仁裡隱隱有神秘的火焰在閃爍,象懷了寶藏,又象揣着某種小秘密。

他輕咳一聲,轉開視線:“想要什麼?”

舒沫一時沒能跟上他跳躍的思緒,茫然地看着他:“嗯?”

“不是說及笈?”夏候燁略有些不自在地踱到桌邊,目光無意間落到妝臺上擱在銅鏡前的那枚梳子上。

這東西瞧着陌生的很,似乎以前沒有見過?

“不用了~”舒沫瞭然,不經意地道:“我什麼都有。”

夏候燁不語,伸手去拿那柄木梳。

舒沫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把梳子搶在手裡,握住,收進袖中。

這樣一個防備的姿態,令他疑心大起:“熠送你的?”

印象中,只有他喜歡附庸風雅,擺弄這些旁門左道之技。

舒沫往後退了一步,淡淡地道:“那又怎樣?”

她知道身邊盡是他的眼線,保不齊今日熠偷偷來見她,已經有人先通風報信了。

證實了心中猜想,夏候燁臉一沉:“莫忘了,你已成親。”

豈有此理!這二人竟敢私相授受,真當他是死的?

“不過是柄木梳,不值什麼錢。”舒沫輕描淡寫地道。

“哼!”夏候燁冷笑一聲:“且不論這桃木的品質如何,單憑熠公子親手所制這一條,已經是價值連城。”

舒沫愣住:“我以爲,是市面隨手買來的東西……”

她倒真沒想到,這會是夏候熠親手做的。

這份人情,欠大了!

夏候燁見她表情不似做僞,怒氣稍弱了些,冷冰冰地譏刺道:“買來的,就可以隨便收了?你究竟置本王於何地?”

舒沫咬着脣不語。

這件事是她處置欠妥,被責罵也無話可說。

夏候燁伸出手,態度強硬地道:“拿出來~”

舒沫深吸了口氣,搖頭:“抱歉,我不能給。”

“留着它,想做什麼?”夏候燁氣極反笑。

“一柄梳而已,能做什麼?”舒沫淡淡地道:“既已收了,斷無再退回之理。算我欠他一個人情,日後定要找機會還他。”

“還?”夏候燁很是窩火,黑了臉喝道:“你想如何還?”

熠擺明了對她餘情未了,她不是白癡,定然心中有數。

留着他贈的梳子,豈不是留給他一個念想和希望?

尤其是,梳子於女子,是很私密的東西。想着她日日用他制的梳子,梳理那頭烏黑柔軟的發,一股無名火,瞬間在胸中狂燃。

“不然能怎樣?”舒沫本就懊惱不已,他一味咄咄逼人,索性拉下臉:“真依着王爺的,此時還梳,豈非此地無銀?原本心地坦蕩,倒變成心懷綺唸了!”

夏候燁被她一吼,本來燥鬱的情緒反而漸漸平靜下來,固執地將手伸出來,冷冷地道:“本王自有分寸。”

舒沫也不忍踐踏了熠公子的一番心意,嘆一口氣道:“還是我收着吧。”

夏候燁眉一挑,就要動怒。

舒沫急忙道:“我保證絕不會拿出來用,行了吧?”

夏候燁睨着她,一徑冷笑:“真當本王傻子呢?”

不用就完事了?這跟掩耳盜鈴有什麼區別!

他會讓自己的女人,留着熠送的東西,彼此在心中默默懷念?

“王爺,難道男女之間,就不能有友情?”舒沫嘆口氣,有些無奈。

“熠對你,可不是友情。”夏候燁冷着臉。

別人的感情,她沒辦法控制。

熠對她的情,也不是她不收這木梳,就能收回的。

“我嫁給了你,還不足以說明一切?”舒沫嘆息。

若她對熠公子動心,早就嫁了他做妾,哪裡輪得到他?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竟然想不明白?

“這可不一定~”夏候燁沒有忘記,她嫁他有多麼不情願?開了一堆條件不說,直到今天也不願意真正把自己交給他,不就很說明問題了?

“王爺究竟擔心什麼?”舒沫很是奇怪:“我們的婚姻不過是樁交易,王爺希望的,是我幫你肅清後宅。做到這一點,不就行了?”

夏候燁一窒。

是啊,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各取所需,他也清楚,她的心並不在他身上,究竟在奢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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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黑如墨,冷冰冰地道:“既進了本王的門,便絕不允許你做出敗壞風門之事!以爲本王有求於你,便想要本王眼睜睜地看着你與男子交往,給本王戴綠帽,勸你乘早死了這條心!”

舒沫凜容:“原來,我在王爺心中,竟是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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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沉默。.

兩人之間,不堪的那個,恐怕一直都是他吧?

若非他用手段,用強權,逼得她走投無路,她豈會嫁他?

舒沫不再理他,自顧自地脫了外裳,鑽到被子裡,面朝裡睡了。

夏候燁面色陰沉,盯着黑暗中起伏的身影,良久才迸出一句:“明天早些起,給母妃請安。”

舒沫不動,也不吱聲,也不知是聽到還是沒聽到。

夏候燁硬梆梆地道:“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本王什麼。”

見她依舊不吭聲,他有些沉不住氣:“沒有母妃的認可,你在王府的日子寸步難行,更別說肅清內宅了。到時,本王只能……”

“知道了,羅嗦!”冷冷一句,噎得他半天說不出話。

瞪了她許久,夏候燁才悻悻地熄了燈睡了。

一夜無話。

天剛亮,舒沫就被夏候燁叫起:“母妃習慣早起,得去請安了。”

舒沫披了衣服坐起來,見他已穿戴齊整,驚訝地問:“你不會,是要陪我一起去吧?”

“給你壯些聲色,不好嗎?”夏候燁有些不悅。

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舒沫只覺無語:“你這樣,只會越幫越忙。太妃對我本只五分厭惡,你一陪,搞不好變成十分!”

天底下,有哪個做婆婆的,喜歡看自己的兒子跟媳婦站同一條陣線?況且,她還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姨娘!

“不可能!”夏候燁斬釘截鐵地道:“母妃很疼本王,只要是本王喜歡的,母妃無條件喜歡。”

所以,他肯陪她,她就要偷笑,竟然敢擺出一副嫌棄的嘴臉?

舒沫滴汗:“得,你趕緊走吧~”

“你可別後悔!”夏候燁面色鐵青。

這種機會,可不是常常有的!

“快走快走,別礙我的事!~”舒沫揮手,象趕蒼蠅一樣,把他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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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太妃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475

夏候燁一出門,立夏就過來侍候她梳洗。

一邊借了這個機會,絮絮地把太妃身邊幾個得力的服侍之人的情況跟她說了一遍。

按着規矩,老太太身邊侍候的一等丫頭有八個,二等丫頭十個,都是從幽州帶過來的。

管事嬤嬤一個姓季,另一個姓傅,兩人都是跟着太妃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

不僅深受太妃器重,就是王爺也對兩人很是尊重,並未把兩人當成下人。

季嬤嬤性子溫和,對下面之人也很寬容,平常也不太愛說話;但這傅嬤嬤卻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御下極嚴,稍有行差踏錯,便祭出宮規家法來懲治一翻。

一等丫頭裡,初雪和初晴最是得臉,最得太妃歡心。

另外一個值得一提的,還是靜萍姑姑詁。

因爲傳說太妃欲將她配給夏候燁,因此立夏特別打聽了一下,靜萍姑姑今年二十七,比王爺還大上兩歲。

聽說此人更是個悶罐子,成天象個影子似地跟在太妃身邊,基本不說話,內宅之事更是從來不插手。也因此,夏候燁對她才另眼相看。

有人傳她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又因爲太妃所有的飲食,都必先由她嘗過第一遍才送上去,也有人傳她是個使毒的大行家……

總之,對這個靜萍姑姑,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另外,三位姨娘裡,戚姨娘最貌美,卻是最不得夏候燁心的,一年裡難得到她房裡兩次;

秦姨娘倒是自小便陪在王爺身邊,讓她來,只是顧念舊情;

祝姨娘性子溫婉,又是睿王妃的陪嫁丫環,因此幾個人裡,唯有她最得夏候燁之心。

“小姐倒是要多留心這位祝姨娘。”末了,立夏輕聲道。

舒沫淡淡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查清了內鬼是誰,她就要離開,哪個姨娘得寵關她半毛錢的事?

梳洗畢,命綠柳捧了那堆帳冊和鑰匙,便往怡清殿而來。

因起得早,倒是頭一個來。

院外的二等丫頭命她在穿堂等候,進去回話,卻是一去不返。

穿堂裡風大,好在已是五月的天,倒不覺得冷。

綠柳等得心焦,慢慢就有些不忿和委屈:“莫不是那丫頭故意爲難,沒傳話吧?”

舒沫看她一眼,低叱:“閉嘴!”

“喲,妹妹來得可真早~”一聲嬌笑,伴着陣陣香風。

舒沫不必回頭,已知來的是戚姨娘,當下微微一笑,欠身向她施了一禮,也不多話。

“怎麼,”秦姨娘緩緩過來:“裡面還沒傳你?”

“太妃與王爺,久未謀面,想是有很多體己話要說。”舒沫淡淡地道。

“妹妹不知道?”戚姨娘聽了這話,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什麼?”舒沫隨口問。

秦姨娘冷聲揶揄:“王爺昨夜宿在妹妹房中,連與妹妹說幾句體己話的功夫也沒有?”

她神色曖昧裡夾着明顯的妒意,舒沫只覺象吞了只蒼蠅,十分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祝姨娘神色平靜,見她看過來,輕輕點了點頭。

“姐姐真是~”戚姨娘掩了嘴咯咯直笑:“王爺的性子,哪是多話之人?”

“太妃讓三位姨娘進去。”從上房裡出來個丫頭,身穿墨綠的衫子,一板一眼地道。

秦姨娘看一眼舒沫,眼底含着得意:“翠縷姑娘,這裡有四位姨娘,煩你再問清楚些,太妃要見哪三位呀?”

翠縷看一眼舒沫:“太妃讓你再等會。”

“是~”

翠縷取了帕子,輕輕在鼻間扇了扇:“誰擦的粉,這麼香?”

她一邊說着,若有意,似無意地瞄一眼綠柳。

綠柳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咬着脣,眼裡已有淚水打滾。

舒沫不動聲色,從她手裡接過那厚厚地一摞帳薄,捧在手裡,淡淡地道:“對不起,薰着姑娘了~綠柳,你回去吧。”

“是~”綠柳不敢分辯,低了頭急急地走了。

翠縷這才滿意,帶着三位姨娘進了上房:“走吧~”

不過盞茶時間,三位姨娘已從上房出來,見舒沫仍捧着那堆東西站在穿堂裡,相視一笑,款款離去。

祝姨娘眼帶同情,經過她身邊時,略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道:“太妃身子欠安,情緒有些不好,你且忍耐片刻。王爺在替你求情,要不了多久,定會傳你。”

舒沫只得苦笑。

這隻呆頭鵝!早說了要他不要插手,偏要自作聰明,害她憑白吃這苦頭!

明知道太妃存心給她下馬威,也只能咬着牙承受。

手上的東西,連鑰匙帶帳本,再帶木匣子,加起來也有十來斤,她雖不得寵,自小也是婢僕成羣地侍候着長大,身子養得嬌貴,哪做過這種體力活?

前面半小時還算好,慢慢地只覺手臂泛酸,象墜了鉛塊,沉沉地往下墜。

她性子倔強,只咬着牙苦撐。

等了一個多鐘頭,裡面用過早飯,太妃纔打發了人傳她進去。

舒沫拖着沉重的步子進了門,已是滿臉蒼白,汗透重衣。

“奴婢叩見太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舒沫跪下去叩拜。

“下跪者何人?”清冷中夾着威嚴的嗓子,並不如想象中的蒼老。

舒沫擡起頭,驚訝地看到居中坐着的竟是個四十左右的美貌婦人,深藍妝花褙子,八幅硃紅褶裙,青絲挽成高髻,戴着鑲滿珍珠的玉樹華盛,兩旁各插着一枝赤金鑲翠玉的金鳳展翅步搖,氣質高雅,雍容華貴。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太妃,睿王的生母?

貌似,當今聖上都已年近六十了,她居然會如此年輕?

舒沫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瞥一眼坐在她下手的夏候燁。

嗯,兩人眉宇間竟有七八分相似。她算是明白,夏候燁的容貌,多是遺傳自母親。

就不曉得這冷冰冰的性子,是承襲何人?

她心念電轉,面上卻不動聲色,恭敬地回道:“奴婢舒沫,今年三月才進王府。”

夏候燁眼裡極快地掠過一絲尷尬,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還真教她說對了,他越是想幫她,母妃對她的不滿越多,到最後竟然不接話茬,倒讓她白白吃了這些苦。

“燁兒,”太妃漫不經心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舒沫,淡淡地道:“你進了京,挑女人的眼光,怎麼還跟以前一樣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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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紀雖小,倒是頗懂事。”夏候燁不敢再誇她,想了想,選了個自以爲安全的答案。.

“哼!”太妃冷哧一聲:“所以,你就把家交給這種人掌着?”

“這不是因爲內宅無人嗎?”夏候燁有些懊惱:“如今母妃來了,正好替兒臣接了這燙手的山芋去。”

當時只想考查一下她的能力,順便測試一下心性,沒成想,倒給太妃捉了錯處。

“王爺只是命奴婢暫時代管,”舒沫乘機捧了那疊東西:“如今太妃既已回府,自當由太妃掌家。這是府中對牌,庫房鑰匙,並各庫帳薄,以及各院僕婦名冊,請太妃查收。”

初雪便從太妃身後走了過來,把舒沫手中的東西接了過去。

舒沫悄然鬆了口氣,偷偷捏了捏發酸的手臂。

“我年紀大了,哪管得了這許多事?”太妃看一眼那串鑰匙,淡淡地道。

“母妃不管,兒臣一介男子,莫非還要插手內宅之事?”夏候燁低了眉,輕聲央求:“還請母妃體諒兒臣的苦處,再操持幾年。”

認識這麼久,從來只見他頤指氣使,從未見過他低眉順眼的模樣,舒沫頓時大爲驚奇,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初晴在邊上見了,眉心微蹙,臉上帶出幾分鄙夷之色。

“你呀~”太妃看着他,輕嘆:“早說過要再娶個女子回來管着這個家,偏要拗着。”

舒沫一怔:這是什麼意思?太妃竟然慫恿睿王再娶?

綠柳不是說,睿王妃是她親自挑的,好象還是她的親侄女還是外甥來着?

夏候燁臉一沉:“這件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母妃幫你管幾年家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太妃臉色也不好:“可你這偌大的王府,沒個正經的女主子,只幾個上不得檯面的奴婢,象個什麼樣子?”

“兒臣自有打算,母妃不必操心~”夏候燁說完,竟然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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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跪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5 本章字數:4578

變故迭起,太妃驚愕過後,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夏候燁背影的手也在哆嗦:“你,你好!”.

話未說完,忽地滿臉痛苦,掩着胸軟了下去。

“太妃!”初雪和初晴唬了一跳,尖嚷着衝過來。

舒沫眉心微顰,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察看。

一直立在太妃身後,靜默如影子般的靜萍姑姑,眼疾手快,疾步搶上來,雙手穿過肋下,穩穩地將太妃託在懷中。

“太醫,快去傳太醫!”初雨回過神來,尖着嗓子,慌慌張張地往外跑。

“回來,只是一時激動,厥過去罷了。”靜萍扭過頭,沉聲道。

她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不特別地柔和也沒有抖音,象是聽過就會忘記,卻自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詁。

“初雪,初晴,初雨,你們三個過來,幫我把太妃擡到榻上。”

“翠縷去鋪牀,翠墨拿些熱水來,翠珊去取金玉丹……”

屋裡幾個大丫頭,畢竟是訓練有素,最初的慌亂過後,很快便平靜下來,在靜萍姑姑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忙開了。

可憐舒沫被徹底遺忘,偏之前太妃又沒叫起,只能老老實實地跪着。

眼見那幾個丫頭行色匆匆地來回奔走,卻個個視她如無物,連想問個話的機會都沒有。

忍吧,太妃厥過去,這些人總該通知夏候燁,等他來了,就能起來了。

哪知道,這一跪,就是兩個多鐘頭。

夏候燁沒來,倒是把小霸王給盼來了。

夏候宇人未到,聲先至:“祖母!”

聽着那把熟悉又霸道的嗓子,舒沫精神一振:總算來了個救星!

“小公爺~”初雨急匆匆從內室走出來,接了夏候宇,輕聲道:“你聲音小點,太妃剛睡着。”

夏候宇不信:“這個時間,睡什麼覺?”

“太妃有些不舒服~”初雨含糊地答了一句。

“哼!”夏候宇冷聲斥道:“昨兒還好好的,今日怎麼就病了?定是你們這些奴才偷懶耍滑,不好好侍候……”

他一邊罵,一邊往裡走,忽地見了舒沫,怔住:“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來給太妃請安~”舒沫有氣無力地答。

“祖母病了,你來請什麼安?”夏候宇一臉狐疑。

舒沫瞪他。

臭小子,能不能先叫我起來,再來追究原因?沒見老孃快撐不住了?

“你,”夏候宇看她一眼,怪叫:“不會是早上就過來了吧?”

祖母向來慣於早起,現在都已近中午,她這是跪了多久了?

舒沫只好苦笑。

誰曉得點子這麼背,剛巧碰到他們母子失和,一個甩袖走人,一個氣得厥過去,她倒了八輩子黴,給晾在這裡。

平白無故受這番折磨,還不知要找誰算帳?

“你傻呀?”夏候宇已經指着她的鼻子開罵:“沒人理你,自個不會起來麼?小爺要是不來,你打算跪這裡多久?還是說,你以爲……”

“小公爺~”舒沫見他罵個沒完,只好出言打斷他:“奴婢可以起來了嗎?”

“起來幹嘛?”夏候宇瞪着她:“既然這麼喜歡跪,就一直跪着好了。剛好可以證明你的孝心!要是讓父王瞧見,那就更完美了!”

“小公爺……”舒沫咬着牙。

夏候宇沒好氣地道:“起來吧!”

舒沫長吁了一口氣,這才手撐着地板,緩緩站起來。

偏跪得時間長了,關節都已僵硬,雙膝都發軟,連撐了幾次都站不起來,竟然癱坐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夏候宇罵了一句,上前拉了她一隻手搭在肩上,試圖撐起她半邊身子。

初雨一直冷眼旁觀,這時上前給舒沫施了一禮,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舒姨娘身子嬌貴,小公爺可也是金尊玉貴的人,這萬一要是有個閃失,誰擔待得起?還是讓奴婢來吧~”

“滾!”夏候宇手一揮,將她推到一邊。

初雨是太妃跟前貼身侍候的人,在王府裡誰不是捧着,敬着?

就連夏候燁等閒都不對她們發脾氣,幾時遭受過這種無禮的喝斥?

當下俏臉泛白,眼中已是淚光盈盈。

舒沫苦笑,低聲道:“小祖宗,不敢勞你動手,能幫我把立夏叫來,就算是幫了大忙了!”

得,沒事又給她結了個仇家!

這兩小時白跪了不說,以後的日子,不用猜已是步步荊棘!

“呸!”夏候宇兩眼一翻,惡狠狠地道:“小爺是什麼身份,誰耐煩幫你跑腿?要麼扶着小爺回去,要麼就自個爬回去!”

舒沫無奈,只能借了他的力,顫巍巍地站起來。

她可不敢把身體的重量真壓到那小霸王身上,一味咬着牙苦撐。

兩個人一步三搖,踉踉蹌蹌地出了門,就見立夏神色焦急地站在穿堂裡引頸張望。

“小姐!”見舒沫出門,立夏急急跑了上來。

見舒沫虛軟得站都站不穩,頓時淚如雨下。

“立夏,你做什麼呢?”舒沫眉心一蹙。

這丫頭,還怕她不夠衰,要給她再添些話柄給人捏着,是不是?

夏候宇雖說習練了功夫,到底年幼,又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雖誇了海口,只走了這幾步路,已是累得汗如雨下。

這時見立夏只顧哭,小臉一沉,罵道:“哭,哭,哭!又沒死,哭個屁!”

立夏急忙擦了眼淚,上前攙了舒沫:“多謝小公爺~”

“趕緊帶回去,別杵在這裡礙小爺的眼!”夏候宇小手一擺,象趕蒼蠅一樣。

“是~”立夏也怕拖久了又出什麼變故,忙攙了舒沫離去。

走不多遠,遇上銀杏,原是綠柳不放心,打發人來尋。

兩個人合力把舒沫帶回去,在牀上安置了。

許媽就張羅着燒熱水給舒沫擦洗,見她雙膝烏青發黑,又忙去找藥酒。

“小公爺,是你找來的?”舒沫躺在牀上,低低地問。

這傢伙,演得倒挺象,連她都差點被蒙過去了。

“小姐給太妃請安,幾個時辰都不回。奴婢怕出事,便求小公爺進去瞧瞧。”立夏低了頭拭淚,哽着嗓子道:“還好去求了,不然,小姐還不知要跪到什麼時候!”

“行,”舒沫笑道:“這次幸虧你機靈,給你記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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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折磨成這樣,還有心思說笑~”立夏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地瞪她。.

“呵呵~”舒沫避重就輕:“也算不上折磨,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你就胡弄吧!”立夏橫她一眼:“把大夥都當成是傻子,獨顯得你聰明!”

就算最初太妃的確是厥過去了,必定很快便醒了過來。否則,就算借初雪她們幾個膽子,也不敢瞞着王爺,更不敢不請太醫!

這麼長的時間,沒有人叫起,可見是故意爲難她。

舒沫淡淡地道:“故意又怎樣?她既不挑明瞭,咱們也只能裝糊塗。她是長輩,硬碰指定是行不通,也註定沒有好下場的。”

“我就不明白了,”立夏又生氣又疑惑:“她連小姐的面都沒見,怎麼就這麼不待見小姐?”

“她不滿的,恐怕不僅僅是我。”想着早上那對母子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舒沫若有所思:“換了誰,只怕她都會刁難。”

“什麼意思?”

舒沫看她一眼,笑而不語。

想必,太妃心中一定有理想的兒媳人選吧?偏夏候燁不肯聽她的安排,這纔會把關係弄擰。

只是,連個妾室也不能容,太妃的氣量未免小了些。

“你笑什麼?”立夏越發不明白了。

“立夏,”舒沫收了笑,壓低聲音道:“你幫我去打聽一下,睿王妃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睿王妃還好好地在幽州,太妃卻鼓動睿王停妻再娶。

這件事,怎麼想都透着古怪。

“小姐總算是想明白了?”立夏神情激動。

她就覺着,以小姐的才幹,一輩子做姨娘實在太過委屈!

至不濟,也該當個側妃!

雖依舊是個側室,總算是正經的主子!走出去,誰也不敢輕視。

如果一次罰跪,可以激出小姐的鬥志,那麼這點苦,也不算是白吃!

舒沫知道她定然會錯了意,笑了笑,也不解釋。

“行,”立夏鄭重地點頭:“奴婢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把小姐交待的事辦好~”

苦肉計行不通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6 本章字數:4509

“探點消息而已,不用拼命吧?”舒沫失笑。

“小姐~”立夏臉一紅,不依地輕捶她一下。

舒沫扭身閃躲,不意碰到膝蓋,疼得臉都泛了青:“哎喲~”一聲嚷出來。

“你做什麼?”許媽剛好掀了簾子進來,見狀搶上前來,沉了臉喝道:“小姐傷成這樣,還有心思撩着她玩鬧?落不好,可是一輩子的毛病!”

立夏漲紅了臉,一個字也不敢分辯。

舒沫含了笑,替她開脫:“不過淤青了些,揉開了就沒事,哪裡有這麼嚴重?”

“你別替她開脫!”許媽生氣地崩着臉:“若不是你素常慣着她們,也不敢這般放肆!”

舒沫見她動了真怒,只好乖乖認錯:“得,是我的錯,你別生氣。詁”

“知道小姐心善,立夏又是從小跟着你的,你擡舉着,沒把她當下人。”許媽嘆了口氣:“可凡事也得有個度,若不然,主子不似主子,奴才不象奴才,都在一塊玩鬧,如何服衆!”

“你也別嫌我羅嗦,”許媽看她一眼,又道:“王府裡的規矩是何等的森嚴,若不深自警惕,再這般散漫着,不知要給人拿了多少錯處去!小姐吃了這個悶虧,還不吸取教訓?”

舒沫滴汗,連連稱是。

許媽見她這般,倒不好再說什麼:“熱水備好了,把小姐扶到耳房去吧。”

“我全身都痛,不想動。”舒沫賴在榻上不肯起身。

“你哪裡知道厲害~”許媽道:“女人最要緊的是身子!如今雖是五月,但那青磚地是何等的寒涼?跪了這幾個小時,若不用熱水泡泡,任寒氣積在體內,傷了身子骨,萬一子嗣艱難,再哭便遲了!”

舒沫大汗。

一句話,勾出她一堆,最後竟扯到生子去了。

立夏叫了銀杏進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攙了舒沫到耳房裡。

許媽心細,水裡加了些去風溼的藥材,剛打開門,就聞着一股淡淡的藥香。

平日一擡腿就進去的浴桶,三個人費了老鼻子勁,折騰出一身臭汗,好不容易纔爬進去。

立夏見舒沫軟綿無力的模樣,生恐有失,把銀杏打發開,便在旁邊守着,不時給添加些熱水。

舒沫舒舒服服地泡了半個小時,這纔在立夏的攙扶下回到臥房。

一進門,見窗前杵着個人。

聽到腳步聲,夏候燁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來了?”

“嗯~”舒沫略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目光,一瘸一拐地挪到榻上坐了。

“王爺~”立夏見了他,眼裡不禁閃過一絲埋怨,到底怕給舒沫招禍,低了頭掩去目光。

夏候燁眼尖地捕捉到了,微微蹙了蹙眉,緩步踱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傷得很重?”

舒沫低了頭,心中腹誹,當時不來救,事後來瞧一眼有毛用?

嘴裡恭敬地答:“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移動身體,想不動聲色地挪開一些。

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竟讓她微微咧着嘴,悄悄地抽氣。

夏候燁瞧得皺眉不已,大手撫上她的膝:“給我看看~”

立夏臉一紅,識趣地退了出去。

舒沫駭了一跳,忙不迭地縮起腳,往後閃避,這下動作太大,疼得她呲牙咧嘴:“不用,只是一點,噝~~淤青……”

話沒說完,雪白的褻褲已被他拉上去,露出烏黑一片的膝蓋,在雪白柔嫩的肌膚映襯下,越發顯得怵目驚心。

“這叫一點?”夏候燁盯着高高腫起的膝蓋,臉黑如鍋底。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識相地把“不礙事”三個字嚥了回去。

夏候燁火冒三丈:“本王千挑萬選,不成想竟找了個蠢人!”

舒沫訕訕地道:“長輩不叫起,我也不好擅自走了。”

夏候燁叱道:“你的機變呢,你的那些小聰明呢,都扔在千樹莊了?宇兒若是不去,你是不是打算跪斷這雙腿?遇事如此不知變通,不是蠢是什麼?”

“她存了心要給我下馬威,我能如何?”舒沫被他罵得心頭火起,頂撞道。

他自個跟太妃關係沒處理好,弄得她一來自己就成了靶子,他不但不檢討,竟然還敢把責任往她身上推?

“哼!”夏候燁冷笑一聲:“別以爲本王不知你心裡那點小算盤!苦肉計在母妃面前,根本行不通,乘早丟了乾淨!”

舒沫被他戳穿心事,臉一紅,不服氣地反駁:“王爺既這麼瞭解太妃,怎麼會把她氣得厥過去?”

好吧,太妃雖是始做蛹者,她自己也的確是心存故意。

她受了傷,總應該給些時間將養吧?

拖一拖,搞不好那藥就研製成功了。

“還敢犟嘴!”夏候燁怒道。

舒沫撇了撇嘴,小聲嘀咕:“說不過人家,就耍脾氣!你跟太妃有什麼區別?”

“你!”夏候燁被她噎得說不出話,瞠大了眼睛瞪她。

“別瞪了!”舒沫沒好氣地道:“再瞪,眼睛也沒我的大!”

夏候燁瞪她一會,崩不住,笑了:“還能說笑,可見還不是真的疼!”

說着話,揚起大掌在她膝上重重拍了一掌。

“啊!”舒沫慘叫一聲,怒目相視:“你謀殺呀?”

“不是說不要緊?”夏候燁挑眉,嘲諷地睨着她:“本王以爲,你不疼的。”

“你!”舒沫氣結。

夏候燁不再理她,低頭嗅了嗅:“這又是什麼味道?”

舒沫沒好氣地道:“許媽給我抹了些藥酒~”

“怪道這麼臭!”夏候燁不客氣地批評。

“嫌臭,你走開點便是~”舒沫乘機趕人。

夏候燁輕哼一聲,拎起她的腳拖到膝上:“再玩心眼,本王廢了你的腿!”

“痛痛痛~”舒沫撮着脣吸氣,一迭聲地嚷痛。

“知道痛,下次就別再使這賤招!”夏候燁恨恨地道。

“我知道錯了,你放開我成不?”他手勁不小,舒沫疼得眼淚都出來。

“再羅嗦直接砍了它~”夏候燁輕叱一聲,從懷裡摸出只瓷瓶,示意她把木塞撥出來。

瓶塞一撥,一股好聞的薄荷香味瀰漫開來。

夏候燁伸指挑了一點藥膏出來,一手捋高她的褲腳,把藥膏往傷處抹。

藥膏觸體清涼,舒沫一半是本能,一半是吃驚,往後縮了縮腳:“我,我自己抹~”.

夏候燁不語,手掌按上去,催動內力,緩緩在她膝上移動起來。

舒沫無奈,只好以雙肘撐着身體,歇力後仰與他保持着距離。

藥膏入體,起初清涼舒適,慢慢地如慢火煎藥,竟是又麻又辣,痛不可擋。

夏候燁眼角餘光,瞥到舒沫用力咬着脣瓣,將臉一沉:“這裡也沒外人,哼幾聲也沒人笑你~”

“少廢話,快點就行!”舒沫痛得渾身顫抖,死命抓着牀單。

夏候燁不看她,淡淡地道:“還有一隻腿呢~”

“***!”舒沫逸出粗話。

“你說什麼?”夏候燁狐疑地撇過頭去。

“我說,去死!”舒沫一驚,胡亂搪塞。

夏候燁冷哼一聲,將她的右腿拿下去,換了左腿擺在膝上,如法炮製:“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本王的命絕對比你長。”

舒沫痛得死去活來,張了嘴只顧吸氣,哪裡還有餘暇還嘴?

她既不說話,夏候燁也便不再吭聲,專注地揉着她的傷處。

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她低低的抽氣,伴着偶爾逸出的一聲呻吟。

漸漸的,氣氛變得詭異。

夏候燁盯着自己的手掌,驚覺掌心所觸的肌膚說不出的柔滑細膩,少女的體香,若有似無地縈繞在鼻端。

房內溫度似乎猛然間升了幾度,他輕咳一聲,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掉頭去看她。

舒沫穿着簡單的白色褻衣褻褲,烏黑的頭髮溼漉漉地綰在頭上,也不知是洗澡受了熱的原因,還是因爲按摩帶來的疼痛,白晰的臉寵雙頰染着酡色。

他目不轉睛盯着她看——象是,從來不曾見過她。

紅潤水嫩的櫻脣,微微噘起來,配着那雙黑白分明,水氣氳氤的眸子,似輕嗔又似薄怒,一種毫不做作的純潔與美豔,揉和在一起,美得驚心動魄。

“幹,嘛?”瞅着他越來越黯的眸色,舒沫莫名的不安,忍不住小心地嚥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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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痛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6 本章字數:4569

“幹,嘛?”瞅着他越來越黯的眸色,舒沫莫名的不安,忍不住小心地嚥了咽口水。

他沒說話,猛地拽了她的右腕,輕輕一拉,將她拽了起來。另一手順勢滑到她的腰間,強硬一攬,她整個人便坐在他膝上,勒在雙臂之間。

兩個人身體撞貼在一起,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臉。

“啊~”舒沫又驚又痛,驚嚷出聲。

他低頭,毫不猶豫地吮住她的脣,將她的驚呼堵在喉嚨深處。下巴上新生的鬍髭,扎痛了她脣邊柔嫩的肌膚。

舒沫心頭一震,來不及釐清狀況,他強硬的舌已頂開她的貝齒,進入了她的溼潤的脣內。

芳香柔軟的身體太誘人,令他身體滾燙,像燒熱的烙鐵。

大掌隔着衣物愛撫着她,絲綢的中衣,緊貼着玲瓏的身體,在手掌的摩擦下,發出輕低微的悉簌聲,如同最美妙的琴音,引誘他做進一步的探索詁。

***象閃電,更如一團火,突然間躥起來,瞬間席捲了他。

“等,等一下~”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舒沫腦子飛快地思索着應付之策,雙手胡亂撐着他的胸,徒勞地想要阻止他的進攻。

然,這樣的行爲,不諦往燃燒的火裡澆了一瓢油,令他的慾火越發高漲起來。

“嗯~”他發出一聲輕哼,咬上小巧瑩潤的耳垂,沿着柔美的頸部曲線,一直吮下來,一直吮到裸在衣外那隻美麗的香肩……

與此同時,手也沒閒着,摸索着將礙事的中衣一把扯落,淡粉繡着海棠的抹胸闖入他的視線,襯着雪白的肌膚,令他亂了呼吸。

“不,不要……”發現事態失控,舒沫終於開始慌亂,不顧傷勢,奮力掙扎着想要逃開他的禁錮。

這一點力量,他自然沒有放在眼裡,輕鬆地一掌按住她不斷扭動的身體,另一隻手如蛇一般靈活地探去,握住了飽滿而富有彈性的酥胸。

“啊……”粗糙的觸感,野蠻的力道,令她敏感的乳—尖瞬間堅—挺。

舒沫大驚失色,扭動着身體拼命躲閃,幾近哀求地道:“放開,放開我!”

這無疑挑起他更大的興奮,他喘息着,將她輕輕推倒在牀,鬍髭擦過她的乳—尖,使她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這樣的反應,取悅了他。

他將她的雙手按在頭頂上,眯着眼欣賞着她美麗的身體,邪惡地勾起她的下巴:“你確定不要?”

舒沫渾身顫抖着,已不知是痛是羞還是氣,說不出話,只能大口喘息着,拼命搖頭。

“是嗎?”他緊緊地盯着她,慢慢俯低身子,張嘴咬住她的乳—尖。

舒沫狠狠地抽了口氣,身體不可抑止地泛起了細小的粉色顆粒。

“小騙子~”他擡了頭來看她,低低地笑出聲來:“你明明很喜歡~”

舒沫覺得很羞恥,眼裡淌下淚水。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不喜歡他,爲何身體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只當她害羞,輕笑着開始攻城掠地,嘴裡含糊地道:“不要怕……”

舒沫怎麼可能不怕?

當他的手滑進寬大的褻褲,開始愛—撫她光潔滑嫩的大腿內側,她再忍不住,拼盡全身的力氣,用力一蹬:“滾開!”

擱在牀頭的瓷瓶被踹得掉落地面,發出啪地一聲響,薄荷的香味,迅速在屋內瀰漫開來。

夏候燁一呆,擡了頭來看她。

驚見她滿眼滿臉都是淚,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羞憤。

舒沫倔強地撇過頭不肯看她,聲音含糊不清,艱難地道:“求你~我,真的很痛……”

真是恥辱啊!

第一次求人,竟然會是這樣尷尬的狀況!

看着她的淚,夏候燁的理智迅速回籠。

瞥向她烏黑腫漲的雙膝,一絲狼狽飛快地掠過眼底。

他這是怎麼了,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竟然差點控制不住,強要了帶着傷的她?

察覺到他的軟化,舒沫越發覺得委屈,淚落得越發地急,又覺得在他面前哭,是示弱的表示,拼了命地想忍。

這樣矛盾的表情,落在他的眼裡,越發煩燥起來。

只是淤青,又不是斷了腿!何況這傷還是她特地討來的!

就算他想要她,又怎樣?

她是他的姨娘,服侍他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何需愧疚?

“哭什麼?”他面上陰晴不定,訕訕地坐了起來。

舒沫急忙扯了衣服掩着胸。

他瞧了,越發地窘迫和惱怒。

可惡!她是什麼表情?

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又不是強盜色魔!何至畏懼如廝?

“王爺!”立夏的聲音,適時地將他從尷尬境地解脫:“太妃請你過去,說宮裡來人了~”

“知道了~”夏候燁下了榻,摔簾而去。

舒沫長吁一口氣,軟軟地癱在牀上,一動也不想動。

“小姐~”立夏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見滿地碎片:“你怎樣,有沒有傷到?”

又喚道:“銀杏,碎了個瓷瓶,進來收拾一下。”

“我沒事,你出去吧~”舒沫一驚,這才省起自己衣衫不整,急急喝叱。

然,立夏已然到了牀邊。

見她這般模樣,頓時俏臉通紅,張大了嘴巴瞪着她,訥訥不成句:“你,你……”

舒沫惱羞成怒,隨手拿起迎枕砸了過去:“出去!”

立夏不敢動,任枕頭砸在身上掉下來,也不敢撿:“我,我收拾了這裡,立刻出去~”

銀杏拿了笤帚掀了簾子進來收拾,見她發怒,忍不住好奇地張望。

自她認識舒沫以來,她一直溫言細語,別說責罵,連高聲喝叱下人都鮮少有,今日居然對最親近的立夏發起了脾氣?

一瞥之間,舒沫竟是這般光景,不禁詫異地瞠大了眼睛,頰上飛起紅雲。

舒沫兩眼一瞪:“看什麼看,滾!”

銀杏一嚇,扭頭就跑,把躲在簾後偷聽的銀瓶撞得一跤跌在地上。

許媽守着熬好了雞湯,喚了銀簪端進來給舒沫吃,迎面見銀杏慌慌張張地從正房裡跑出來,跟銀瓶撞在一堆,沉下臉喝道:“慌什麼?”

銀杏一骨嚕爬起來,滿面通紅地垂手站着,不敢吭聲。

銀瓶索來膽大,加上許媽的性子又不是那潑辣刻薄的,因此大着膽子回:“姨娘在裡面發火,正罵立夏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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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媽一怔:“有這事,知道是爲什麼?”.

王爺剛走,她尋思着,莫不是小姐又跟王爺嘔了氣?

銀瓶搖頭,指着銀杏道:“我在外邊,銀杏進去了~”

銀杏紅着臉,拼命搖頭:“奴婢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

說話間,立夏已退了出來,臉上表情十分古怪。

也不象是委屈,也不象是憤怒,倒有些啼笑皆非,和幾分羞澀之意。

許媽到底上了年紀,再想着夏候燁剛纔離開,略一思索,已猜到緣由,嗔道:“沒什麼事,都散了吧!”

她從銀簪手裡接過雞湯,揚着聲音道:“小姐,我燉了雞湯,給你拿進來了~”

說完話,也不等舒沫回答,自顧自地捧着進了門。

舒沫已把褻衣穿上,端坐在炕頭,臉上神色仍有幾分不自在:“擱在桌上吧,我一會再吃。”

許媽過來,把雞湯擱在炕桌上,卻並不離開,一雙眼睛在舒沫身上逡巡。

她是過來人,褻衣又是寬鬆舒適的,遮擋得並不嚴密。

舒沫的櫻脣微腫,頸邊,耳後,鎖骨上都可見斑斑的紅痕,點點都指向一個事實。

她瞧着,想着,臉上的笑容止不住越來越大。

王爺雖每天都過來小姐房裡歇着,可她總覺得小姐表現得太過鎮定,渾身上下,根本沒有新婚少婦該有的甜蜜。

她也偷偷問過立夏,舒沫身上是否有異常?每次的答案都讓她失望又擔心。

王爺是行武之人,又正是年青精力旺盛之時,若真的疼小姐,哪會無跡可尋?

該不會是因爲新婚夜無落紅,而被王爺嫌棄了吧?

今日總算是可以放下那顆懸在半空的心了!

王爺和小姐,是真恩愛!

“幹嘛,”舒沫到底心虛,被她笑得心浮氣燥:“不認識了?”

“我的好小姐~”許媽壓低了聲音,憐愛地望着她:“王爺憐惜你,寵愛你,是好事,幹嘛崩着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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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客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6 本章字數:4422

舒沫面色陰沉,端坐着不說話。

許媽笑眯眯地道:“夫妻恩愛不好嗎,小姐何必着惱?”

舒沫一聽這話,象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乍了毛:“誰跟他夫妻恩愛?”

她方纔手裡若是有刀,肯定毫不猶豫刺進他胸口!

可恨的是,她剛剛沐浴完,別說刀,就連簪子都沒有一枝,只能任他欺凌,調戲魁。

想着豆腐被他吃光光不算,還屈辱地在他面前軟聲求饒,甚至掉了眼淚,裡子面子全輸光,一把怒火禁不住從心底躥起來,熊熊燃燒。

她臉上陣紅陣白,瞧在許媽眼裡,更是明明白白地惱羞成怒,忍不住噗哧一笑,伸手摟了她的肩:“小姐一直挺明白事理,怎麼成了親,反倒使起孩子氣來了?夫妻恩愛是求也求不來的,有啥好害臊的?”

舒沫心中煩燥,按捺着脾氣,拂開她的手:“我哪有孩子氣?瀑”

她哪隻眼睛看到她害臊,分明是氣的好不好?

許媽抿着嘴笑:“王爺還年輕,孟浪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小姐縱使羞澀,也不該使性子,砸東西。只有好好侍候王爺,哄得他高興,才能牢牢抓着他的心!讓那幾個狐媚女人無機可乘!”

雞跟鴨講,舒沫無語望天。

“說句不知身份的話,”許媽眼裡含了淚,滿是感情地看着她:“我侍候了小姐十五年,早把小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小姐這一路,磕磕碰碰,吃盡了苦頭,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嫁了個好男人,終身有靠,就算要我眼下立刻就死,也能閉上眼了~”

“許媽~”舒沫蹙了眉:“好好的,說什麼死呀?”

許媽忙擡了袖子抹淚,端起桌上的雞湯遞過去:“來來來,乘熱喝了,養好身子要緊。”

舒沫折騰了這半天,倒也是真的渴了,雞湯撇去了浮油,湯色清亮,瞧着賞心悅目,聞着濃香撲鼻,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許媽樂得合不攏嘴:“要不要再喝點?”

“就着這湯,下碗麪吧。”舒沫摸着癟癟的肚子,這纔想起從早上到現在,還粒米未進呢。

“瞧我,真是糊塗了!小姐可不是還沒吃呢!”許媽跺了跺腳,急急拿了空碗出門。

立夏掀了簾子小心翼翼地進來,臉紅紅地低頭整理凌亂的牀榻。

舒沫輕咳一聲:“對了,我讓宋嬸一回來就來見我,怎麼不見人?”

“剛纔前院的侍衛傳了話進來,說有人要見小姐,我猜多半就是宋嬸了。”立夏急忙回。

舒沫沉默。

是了,這不是她的千樹莊,什麼人想去,隨時都能進。

這裡是睿王府,深牆高院,禁衛森嚴,等閒人別說進來,就連靠近了都要被人喝斥。

“小姐莫急,”立夏熟知她的心思,輕聲勸解:“綠柳已經去了,必定能把人領來。”

舒沫淡笑:“不能來也無妨,總有機會出門的。”

今時不同往日,掌家的是太妃。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她在上房跪了一上午,現在整個王府必然已傳得沸沸揚揚。

這些侍衛和奴僕哪個不是見高拜,見低踩的?她既不得太妃歡心,誰還賣綠柳的面子?

果不其然,話未落音,外面銀瓶的聲音已傳來:“綠柳姐姐,你回來了~”

立夏一笑,忙揚聲道:“快進來,小姐正等你呢。”

簾子一挑,綠柳氣呼呼地走了進來,手裡捧着只紅漆木匣子。

“怎麼就你一人?”立夏踮了腳往她身後張望。

“那些個兔崽子,拿着雞毛當令箭,硬是不讓宋嬸進來!”綠柳噘着嘴,把木匣子往炕桌上一擱:“若不是我去了,連這個都捎不進來~”

舒沫摸着匣子,微微一笑:“勞她費心了,還特地捎了東西來。”

薑是老的辣呀!

宋嬸在宮中住了幾十年,早料到今日不得王府門而入,預先做了打算。

即使人不能進來,也不至就誤了她的事。

“王府沒有香粉嗎?”綠柳小嘴一撇,很是不屑地道:“巴巴地送了過來,害得我打點了幾兩銀子。就這,還白聽了許多閒話。”

立夏駁道:“照你這樣說,以後除了宮裡賜的,就沒有人夠格給小姐送東西了?”

綠柳臉一紅,訕訕地道:“我哪是這個意思?只是覺着,外面多的是香粉賣,她手頭也不寬裕,何必白瞎這個錢?”

舒沫當着兩人的面,把那紅漆木匣子打開,裡面竟是雙層。

每層分成二十四個小格子,每一格里放着一種香粉,赤,橙,黃,綠,青,藍,紫……奼紫嫣紅,異香撲鼻。

綠柳瞧得眼都直了。

舒沫沾了一點,在指尖輕捻,笑道:“宋嬸久伺花草,這些必是她親手所制。外面賣的,品質可遠遠不及。”

立夏睨着綠柳,抿脣一笑:“這份禮,可還夠格送給小姐?”

綠柳漲紅了臉,嗔道:“我不過一時失言,幹嘛總是消遣我!”

立夏俺着嘴,噗哧一笑:“讓你這尖嘴的潑猴認輸,可不是件易事~”

“你這死丫頭,又來埋汰我!”綠柳撲過去,掐了她就要擰。

立夏扭頭就跑,嘴裡討饒:“好妹妹,我再不敢了……”

舒沫微笑,將第一層推進去,拉出下面這層,果然見到一張便箋夾在中間。

打開瞥了一眼,果然標着各種花草的名稱,她不動聲色地把信揣到袖子裡。

“別鬧了,”外面,許媽已經發了話:“趕緊侍候小姐用飯吧。”

綠柳和立夏停了打鬧,立夏幫着舒沫披了件外裳,又拿了迎枕塞到她身後。

綠柳出去指揮着銀瓶幾個,把碗筷飯菜都拿進來,在炕桌上擺好。

兩人伺候着舒沫剛吃了幾口,外面響起一個陌生的丫環的聲音:“聽說舒姨娘病了,我家主子特地前來探病。”

舒沫一怔,綠柳敏捷地躥到簾後,挑起簾子向外張望。

只片刻功夫,銀杏便到了簾外,恭謹地道:“秦姨娘來訪。”

“來者是客,請。”舒沫淡聲吩咐。

立夏忙道:“哎呀,小姐還沒梳頭呢!”

這樣子讓秦姨娘瞧了,豈不是笑話?

“無妨,”舒沫微笑着歪在迎枕上:“病了,就該有個病的樣子。”.

她特地來探病,當然得讓她瞧瞧弱不禁風的樣子,才舒心。

立夏不放心地給她膝上搭了條薄薄的毯子,遮住那雙烏漆抹黑,慘不忍睹的雙腿。

正說着話,綠柳撩了簾子,秦姨娘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

“喲,”她一瞧炕桌上擺着碗筷,微微一怔:“我來的可不是時候,擾了妹妹用餐。”

“讓姐姐見笑了~”舒沫衝綠柳使了個眼色。

綠柳趕緊過來,快手快腳地撤桌。

“不好意思,”舒沫眉心微蹙,眼裡含着一絲幽怨,又勉強堆着笑:“今兒略起早了些,身子有些乏,便偷懶睡了一覺,怠慢姐姐了~”

說着話,她掙扎着就要坐起來,偏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頻頻蹙眉。

“快躺着~”秦姨娘快步過來,伸手虛按:“是我來得莽撞,攪了你休息。”

立夏一在旁,忙伸手扶了她的腰,拉高迎枕墊在身後。

舒沫一半是真疼,一半是做作,臉糾起一團,微閉着眼睛直喘氣,半晌,才緩過勁來,強笑:“妹妹身子不濟,逞強起了個早,不想吹了風,竟至如此模樣,姐姐莫要笑我纔好。”

立夏端了錦凳:“秦姨娘請上坐~”

秦姨娘卻視而不見,親切地在炕沿坐了,拉着舒沫的手道:“你既稱我一聲姐姐,少不得,我便要託個大了。我也知妹妹是官家小姐,身份比我們幾個高出半截。但既已進了王府的門,以後一起服侍王爺,侍候太妃,咱們就是一家人,不能分了彼此高低,生分了姐妹情誼,讓王爺煩惱,太妃憂心纔好。”

舒沫暗暗冷笑,垂了頭,低眉順眼地道:“家父早將我逐出家門,妹妹已不是什麼官家之女。蒙王爺不棄,這纔有容身之所。心中只有感激,不敢張狂。只是妹妹年輕,進王府的時間又短,若有行差踏錯,還請姐姐包涵。”

秦姨娘見她態度恭順,很是滿意,鼻間聞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再是熟悉不過,掩不住酸意,笑着調侃:“妹妹過謙了,有王爺寵着你,誰敢對你不敬?”

太妃那邊剛罰了她,王爺立刻就送了藥過來,寵愛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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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吃人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6 本章字數:4624

舒沫適時緋紅了雙頰,雙手絞着帕子,眉間含愁。

秦姨娘驚詫地問:“喲,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舒沫眼波流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誰欺侮你了?”秦姨娘笑道:“說出來聽聽?就算姐姐不能解決,上頭還有太妃呢。”

“妹妹愚昧,”舒沫輕咬脣瓣,滿目憂愁地道:“不討太妃歡心,王爺的性子又是喜怒無常的。就拿今天的事來說,本來好好的,也不知如何他便惱了,竟摔了藥瓶而去……魁”

說到這裡,舒沫頓住,玄然欲泣地瞅着她:“我,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自處……”

秦姨娘含着笑,耐心地聽着,不時輕輕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撫。

這時見舒沫神色哀悽,心中越發愉快,放柔了聲音勸道:“王爺是冷厲些,但摸熟了他的性子,卻也容易侍候。妹妹不必太過着急,你知書識禮,還怕得不到王爺的憐寵?瀑”

怪道屋裡的薄荷味這麼濃,原來竟是王爺摔了藥瓶。

先前聽說,王爺娶了永安候府的侄小姐,疼得如珠似寶,還把內宅交給她打理,只道她是個多精明厲害的角色。

太妃更是將她視爲眼中釘,上來就給了個殺威棒。

偏她不知厲害,一味恃寵而驕,連王爺都觸怒了,倒是她高看了她了。

舒沫可憐兮兮地道:“聽聞姐姐十歲便在王爺身邊侍候,可有何秘決?”

秦姨娘微微一笑:“王爺喜靜,又不愛說話,以後在他面前,斂着些性子,多順從,少說話準沒錯。”

舒沫心道:他不愛說話?纔怪!

就他那沒事找事,有事找碴,一張嘴,噴出來的不是刀子就是毒藥的性子,只有毒啞了纔對得起人民羣衆。

還有,她倒是想順從來着,只是他句句挑刺,是個人肯定會被逼瘋,誰能跟他和平共處?

“只是,”秦姨娘看一眼舒沫,免不了流露幾絲驕傲和嘲諷之色:“妹妹如今,正是愛嬌愛鬧的年紀,非逼着你沉穩大方,倒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慢慢來吧~”

舒沫配着和,眼裡飛快閃過一絲不以爲然,再堆了笑容,敷衍地道:“多謝姐姐指點。”

秦姨娘知道她沒聽到心裡去,也不生氣,只哂然一笑:“當然,這只是我的感受,做不得準。或許,王爺就喜歡妹妹嬌憨率直的性子呢?”

“倒也是,”舒沫立刻沾沾自喜:“咱們姐妹四個,若是一式的溫柔嫺靜,王爺怕也會膩。”

秦姨娘語帶嘲諷:“梅花雖好,但若是整個花園裡只有梅花,也沒意思,總要奼紫嫣紅,百花齊放纔好,對不對?”

舒沫連連點頭,喜滋滋地道:“正是這個理~”

“請秦姨娘喝茶~”綠柳奉了茶進來。

秦姨娘瞥了一眼,微微蹙眉。

她身後的丫頭立刻道:“綠柳姑娘有所不知,我們主子只喝龍井。”

“啊~”綠柳捧着茶盤,神情尷尬。

既有這譬好,爲何不事先言明,倒要讓她難堪?

“漱玉!”秦姨娘假意叱責:“要你多嘴~”

舒沫忙道:“不礙,姐姐既到了這裡,就如在自己屋裡一樣,隨意些纔是。”

又見綠柳杵在原地不動,訓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去另泡杯龍井來?”

綠柳漲紅了臉,訥訥地道:“小姐,咱們的龍井,剛好喝完了。”

“不礙,左右只是解渴,也不是非要龍井不可~”秦姨娘說着,自綠柳手中接過茶水,揭開蓋輕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我還有些事,改日再來探妹妹。”

說罷,衝漱玉遞了個眼色。

漱玉忙把捧在手裡的盒子拿出來:“這是我家主子的一點心意,還請舒姨娘笑納。”

舒沫不安地欠了身道:“姐姐遠道而來,本該妹妹孝敬姐姐纔是,怎好要姐姐破費?”

秦姨娘居高臨下,睨着舒沫道:“我既虛長你幾歲,這聲姐姐,可不能讓你白叫了不是?”

“如此,”舒沫也笑:“舒沫卻之不恭。”

立夏就上前,接了盒子。

舒沫做勢欲掀了薄被起身相送。

秦姨娘見她額上微微見汗,忙阻止:“你好好養病就是,不需多禮。”

“那,我讓立夏代我送姐姐一程。”舒沫也不堅持。

立夏送了秦姨娘出院子,偷偷落後幾步,往漱玉手裡塞了個銀錁子:“這是我家小姐的一點心意。”

漱玉假意推辭一下接了,在手裡偷偷掂了掂,約摸有二兩重,眼中浮起一抹諷笑:“謝舒姨娘賞~”

秦姨娘出了出雲閣,到了花園,漸漸放慢腳步。

漱玉不屑地道:“都說舒姨娘如何聰明有手段,今日一見,不過如此。白瞎了主子的那枝百年老參。”

還以爲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如今進了王府,又獨得專寵,手頭必然寬裕,誰想竟如此小氣!

秦姨娘但笑不語,神情卻是十分輕鬆喜悅。

她不怕別人耍手段,只怕有人獨佔了王爺的心。

她房裡,連龍井都不常備着,沒了也不知情,可見並不得夏候燁的歡心。

否則,不會連他的喜好,口味都不知。

所以,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小姐,”綠柳鬧着要立夏把盒子拿出來:“瞧瞧,她送了什麼?”

立夏揭了蓋,見紅色的絲絨上躺着一枝拇指粗細的山參。

“呀!”綠柳瞪大了眼睛,一臉吃驚地匝舌不已:“一出手就是千年老參,秦姨娘好大手筆,這得多少銀子呀?”

舒沫微笑着瞥她一眼,更正:“百年而已。”

綠柳臉一紅:“百年參,也要不少銀子~”

“是,”舒沫笑道:“我承她這份情。另外,得費你的心,想想回份啥禮好。”

綠柳急了:“預備了秦姨娘的,另三位也不能空着手,太妃那更不能少,這一來二去的,豈不要虧死?”

舒沫兩手一攤,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有什麼辦法!要不然,你找王爺把虧了的錢,補回來?”

綠柳忙不迭地搖頭:“我着什麼急,虧再多,也是小姐的!”

要她去找王爺,還不如給她一刀來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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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立夏見了她畏如蛇蠍的樣子,也是好氣又好笑:“王爺又不吃人,幹嘛那麼怕他?”

綠柳是個心氣高的,當初沒能處理掉她,橫在心裡一直是根刺,就怕哪天備不住,會給小姐添堵。

現在看來,倒是可以安心了。

“他是不吃人,可他那雙眼睛,比刀子還厲,比冰還冷。”綠柳一個勁地搖頭。

她真佩服小姐,竟然有勇氣跟王爺頂嘴。

換成是她,給他瞧一眼,就不能動彈了。

“這說的誰呢?”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加了進來。

綠柳臉一白,慌忙曲膝蹲了一禮:“小,小公爺~”

“小爺問你話呢~”夏候宇惡狠狠地瞪着她:“誰的眼睛比刀子還厲,比冰還冷呢?”

“小公爺~”綠柳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

“行了,”舒沫笑道:“不就是說了幾句玩笑話,也沒冤枉誰。你幹嘛揪着不放?嚇壞了她,沒人給你泡茶。”

“小爺不稀罕!”夏候宇蹬蹬蹬走到炕邊,老實不客氣地偏着頭打量她:“你又是怎麼回事?聽說跟父王吵架了?”

“誰說的?”舒沫一愣。

“全王府都傳開了,你還想瞞誰?”夏候宇雙手橫胸,冷冷地覷着她。

“意見不和是有的,沒到吵架這麼嚴重。”舒沫小心地選擇字眼。

不管怎樣,她不想在夏候宇面前說他的壞話,損了他心目中父親的形象。

“那是,”夏候宇老神在在:“跟父王吵,你還不夠資格。”

舒沫也不惱,笑着伸手揉揉他的頭:“臭小子,我就這麼不堪?”

夏候宇氣惱地一偏頭,避開她的手:“小爺又不狗!幹嘛總摸小爺的頭?”

“老孃喜歡才摸一下,你敢嫌?”舒沫說着,改去揪他的耳朵。

夏候宇臉一紅,啪地一掌拍開她的手,脫口罵道:“呸!誰要你喜歡,不要臉!”

舒沫毫不氣餒,笑眯眯地又去揪:“你再躲,害老孃閃了腰!”

“活該!”夏候宇嘴裡罵着,人卻乖乖地坐着不動,任她揪住了耳朵。

立夏在邊上瞧着,覺得有趣“嘻”地笑出聲來。

夏候宇大窘,順手抄了桌上的茶杯摔過去:“***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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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打女人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6 本章字數:4578

事出突然,立夏避之不及,杯子擦着她額頭飛過,砸在牆上,啪地摔成粉碎。

等舒沫反應過來,扭頭看去,立夏的額上已開了道細口,鮮血如蚯蚓般蜿蜒而下。

立夏捂着胸口,倉惶失措地呆立着。

“你的頭~”綠柳嚇得面青脣白,抖着手指着她。

舒沫心頭火起,一掌拍上夏候宇的頭:“好好的,幹嘛打人?魁”

“***才,敢嘲笑小爺!”夏候宇餘怒未息,怒目相向:“只破點皮是輕的,若換了父王,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他不打女人。”舒沫冷冷地道。

“啥?”夏候宇沒聽清瀑。

“我說,”舒沫淡淡地道:“你父王,從來不打女人!”

“那又怎樣?”夏候宇脖子一扭:“他是他,我是我!”

“不怎麼樣,”舒沫神情嚴肅,一字一句,慢慢地道:“我只想告訴你,真正強大的人,絕不會欺侮弱小。”

“……”夏候宇張了張嘴,想要分辯。

舒沫卻不給他機會,冷冷地覷着他:“你的對手無論在身份,還是擁有的力量,與你完全不對等,通常情況下,人們稱之爲仗勢欺人;而我認爲,狗仗人勢四個字更爲貼切。”

“你!”夏候宇愣住,小臉慢慢漲得通紅。

“當然,”舒沫看他一眼,緩了語氣:“你年紀還小,以前也沒人教你,犯些錯誤難免。給立夏道個歉,以後不再犯就是。”

“她,她是個奴才!”夏候宇憋了半天,憋得臉紅脖子粗,終於擠出一句。

“奴才也是人,”舒沫神色冰冷:“沒有這些奴才忠心耿耿地侍候着你,怕是寸步也難行。”

“不,不用了!”立夏唬了一跳。

她哪裡敢要小公爺向她道歉,見兩人要爲了她鬧僵,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急出一身汗來。

夏候宇怒瞪了她許久,見她絲毫不肯讓步,一咬牙,道:“大不了,小爺給她些銀子做醫藥費罷了;道歉,休想!”

“不道歉也行,”舒沫招手,示意立夏過來,從袖子裡取出一方雪白的絲巾,慢慢地替她拭淨了血跡:“請恕我這裡的廟太小,容不下小公爺這尊大菩薩!”

“你,”夏候宇指着立夏,氣得小臉泛白:“你要趕小爺走,就爲了奴才破了點皮的小事?”

舒沫不理他,檢視了一下立夏的傷口,見那傷口有一寸多長,深可見骨,忙用手帕按着,道:“綠柳,吩咐銀杏打盆乾淨的熱水來,別忘了,加些鹽。”

“自己按着,稍用點力壓着不讓它繼續流血就行。”舒沫說着,起身到桌前,抽了紙筆,寫了張方子交給綠柳。

“喂!”夏候宇氣得跳腳,衝到舒沫面前:“小爺跟你說話呢!”

“去,到藥房把揀四副藥,另外討些外敷的金創藥來。”舒沫看都不看他一眼,吩咐。

“是~”綠柳猶豫一下,接了方子去了。

“舒沫!”夏候宇氣急敗壞地怒吼。

紅錦原本在外面等候,聽到這一聲喝,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怎麼了?”

“小公爺是在叫奴婢嗎?”舒沫這才擡起眼看他。

夏候宇氣得頭頂要冒煙:“你存心要跟小爺做對,是吧?”

“莫忘了,”舒沫不冷不熱地道:“姨娘,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的主子,與奴婢並無區別。”

夏候宇愣了片刻,問:“所以,你是惺惺相惜?”

舒沫面無表情:“道不同,不相爲謀。”

“舒姨娘~”紅錦神色尷尬:“何必得理不饒人呢?”

她想替自己的貼身丫頭討個公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就算打錯了,也已經打了,大不了以後改了就是。

小公爺再小,也是主子!

哪有主子給丫頭當面認錯的理?

舒沫淡淡地道:“有些事可以縱,有些卻不可以。再說,他這也不是第一次。”

憶起初見面,就給了立夏窩心一腳,夏候宇臉上陣青陣紅,越發說不出半個字來。

“小姐,”立夏心中惴惴,輕輕牽着舒沫的衣角,小小聲地道:“算了,也沒傷得多嚴重。再說,小公爺也是一時失手,並非故意……”

離得那麼近,他若成心要她的命,她根本不可能避開。

杯子只擦着額頭飛過,明顯已是顧念着舒沫的面子,手下留情了的。

“定是這丫頭有不當之處,”紅錦忠心護主,振振有詞地辯道:“奴婢跟了他這許久,怎不見他動手打……”

“閉嘴!”夏候宇怒叱一聲。

“我並未逼他一定認錯,”舒沫依舊不冷不熱地道:“但是,惹不起,還不許我躲,這也太霸道了吧?”

紅錦平日也是個伶牙俐齒的,這回被舒沫擠兌得竟無詞以對,訥訥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好意思,”舒沫冷冷地道:“我跟你不熟,你什麼意思,恕我無法瞭解。”

“舒姨娘~”紅錦面紅耳赤。

“對不起~”夏候宇恨恨地瞪了她許久,忽地低下頭,飛快地嘟囔一句。

“小公爺?”紅錦離他最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舒沫也沒料到,他竟然真的會道歉,也是一愣。

“成了吧?”夏候宇黑着臉,惡狠狠地道。

“你說啥,我沒聽清。”舒沫忍住笑,故做詫異:“立夏,你聽清了嗎?”

立夏俏臉緋紅。

既不敢說聽到了,又不能說沒聽到,漆黑的瞳仁在眼眶裡,無措地滴溜溜亂轉。

“姓舒的,別太過份!”

舒沫噗哧一笑,伸手去揉他的發:“瞧,認錯其實並不難,是不是?”

“喂!”夏候宇臉色極臭,用力拍掉她的手:“小爺警告過你無數次,不許亂摸我的頭!”

“切!”舒沫輕哧,趕上去,越發用力揉,把他束好的發揉得亂蓬蓬的,指着他,哈哈大笑:“老孃願意!”

紅錦第一次看到夏候宇被人蹂躪,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一聲厲吼,嚇得她趕緊閉上眼睛。

“哈哈~”舒沫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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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姨娘~”門外,銀瓶怯生生地稟道:“翠珊姑娘來了。”.

立夏傷了頭,不方便出去支應;偏綠柳又被她打發去了藥房,舒沫索性掀了簾子,親自出去:“翠珊姑娘,請進來說話。”

“奴婢就不進去了,”翠珊在院子裡,略略向舒沫點了點頭,倨傲地道:“小公爺若在裡面,麻煩轉告一聲,太妃傳他去怡清殿用晚膳。”

舒沫還未及說話,夏候宇已走了出來:“你去轉告祖母,就說舒姨娘留小爺在出雲閣用飯。”

喂,你自己不想去,幹嘛拉我下水?真想讓我兩條腿都斷呀?

舒沫急了,偏了頭,用力瞪他。

夏候宇只做未覺,得意洋洋地倚着門框而笑。

“小公爺,”翠珊略蹙了精緻的眉心:“這恐怕不好吧?太妃那裡,特地備下了你愛吃的珊瑚桂魚,還有什錦豆腐……”

“這些小爺都吃膩了,想吃舒姨娘親手做的家常菜。”夏候宇打斷她。

“可是,”翠珊很是爲難:“太妃還等着呢。”

“小爺在哪用飯,還要你這奴才安排?”夏候宇把臉一沉。

翠珊不敢說他,只好拿眼睛去瞪舒沫:“舒姨娘……”

“咳~”舒沫無奈,只好衝夏候宇做了個揖:“小公爺,太妃思孫心切,不如……”

夏候宇懶得理她,索性把簾子一摔,直接進了房間。

“翠珊姑娘,”舒沫面有難色:“你看……”

翠珊輕哼一聲,悻悻地扭着腰肢走了。

銀瓶急忙趕上去,硬塞了個銀錁子在她手裡:“翠珊姑娘,小公爺硬要留在這裡用飯,我家姨娘也不能趕她走,請你多多美言幾句……”

“不識擡舉!”翠珊低咒一聲,急匆匆地走了。

舒沫折回房中,立夏忙不迭地扶了她在炕沿坐了。

她還沒開口,夏候宇已搶先開了口:“你可別勸我,大不了小爺回自己院裡吃去!”

“我只是好奇,”舒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爲什麼不喜歡去太妃那裡?”

“哼!”夏候宇小臉一沉:“關你什麼事?”

舒沫兩手一攤:“你若不賴在我這裡,本來確實不關我的事。現在,想撇開都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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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事,少摻和

更新時間:2012-2-28 21:14:26 本章字數:4453

“哼!”夏候宇不自在地別開頭去。

“姨娘……”銀杏在簾外輕喚。

“進來吧~”舒沫瞥一眼夏候宇,適時中止了談話,淡聲吩咐。

銀杏端了熱水進門,把水盆擱在架子上,擰了帕子幫立夏把傷處清理乾淨。

這時,綠柳也從藥房回來,把金創藥交給立夏抹在傷處魁。

舒沫命她拿一匹軟白的細棉布出來,裁成布條備用。

等裁好了,把立夏喚到身邊坐了,親自拿着布條給她包紮。

紅錦冷眼旁觀,見她包紮傷口的手法竟是十分嫺熟,不禁暗自納罕瀑。

“好了,”舒沫做完這一切,將餘下的布條交給綠柳收起來:“都散了吧,別杵在這裡,瞧着眼暈。”

立夏幾個,識趣地退了出去。

“別裝着關心我,”夏候宇一臉防備:“小爺不稀罕。”

“我不過是腿疼,想眯一會,誰要關心你?”舒沫瞥她一眼,懶懶地靠在迎枕上:“你若乏了,不妨到廂房裡去歇一會。晚飯得了,自會有人來喚。”

“呸!”夏候宇一跺腳,拂袖而去:“你當小爺非吃你這頓飯不可?”

立夏幾個不知原由,深恐兩人又鬧僵了,急急掀了簾子進來。

“立夏~”舒沫慢慢坐起來,若有所思:“我讓你查睿王妃,查得怎樣了?”

“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立夏低聲道:“找了好幾個人,分別在幾個姨娘的院子裡探聽消息,竟沒一點收穫。”

舒沫不動聲色,問:“是閉口不談,還是所知不多?”

前一種,說明有人封了他們的口;後一種嘛,要不就是有關睿王妃的事,的確乏善可呈;要麼就是能開口的這些人到王府日子尚淺,確實所知不多。

“要我看,”立夏謹慎地道:“以上兩種情況可能都有~”

“嗯,”舒沫點頭:“繼續打聽。”

此次從幽州跟過來的,從管家,帳房,到各院的管事娘子,幾位姨娘的嬤嬤,貼身侍候的丫頭,太妃身邊的一,二等丫頭……零零總總,加起來有七八十人。

她就不信,這麼多人能跟個鐵桶似的,一個人的嘴也撬不開?

“我母妃已經過世了。”冷硬的聲音,驀地自身後響起。

舒沫嚇了一跳,急急扭過頭。

“除此之外,你還想知道什麼?”夏候宇去而復返,一臉陰沉地站在門邊:“直接向小爺打聽就是,也省得四處折騰!搞不好,還要花銀子上下打點~”

立夏略有些不滿地瞟一眼綠柳。

綠柳急得臉色泛白,站在他身後,拼命地跟舒沫比手劃腳。

意思無非是:他硬要鬧進來,我攔都沒攔得住。

舒沫生下來沒這麼糗過,看着他,面紅耳赤,竭力想要辯解:“我,我……”

偏越是着急,越是無法組織語言,腦子裡一團亂麻,怎麼說都是錯,怎麼解釋都象是狡辯,都會讓他誤解。

“是,”夏候宇握緊了拳頭,臉上紅白交錯,卻倔強地,高高地昂起頭:“母妃死了,還是小爺剋死的,你滿意了?”

舒沫錯愕之極,幾乎不知要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做何反應,只能悲憫地看着他:“小宇,別這麼說,這根本不是你的錯!”

“怎麼不是小爺的錯?”夏候宇情緒激動,身體拼命地發着抖,偏要故做堅強,死命地瞪着舒沫:“母妃是因生我才得了病,最後不得善終,也是因爲小爺!這在睿王府,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看着那張倔強的小臉,舒沫心中悅痛,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只是傾身過去,默默地將他攬在懷裡,一遍遍地低喃:“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夏候宇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你少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以爲小爺不知道,你想討好小爺,抓住父王的心,再進一步,讓祖母也接受你,最終登上王妃之位!可惜,祖母和父王,都不喜歡我!你,註定白費心機!哈哈哈哈~”

紅錦在外面,聽着他瘋狂的笑聲,心中焦急,想要擠進來,被綠柳一把抱住了,死命攔着:“小姐不會害小公爺,你相信我……”

舒沫緊緊地箍着夏候宇:“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是個傻女人,自以爲聰明,其實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哈哈哈!”夏候宇越笑越瘋狂,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打溼了舒沫的衣襟。

“對不起~”舒沫心中一酸,柔聲道。

夏候宇垂眼盯着冰冷的地面,只覺五臟六腑,比數九寒天的冰雪還要冷,嘶聲道:“說什麼錯了不要緊,道歉就好。小爺道歉了,母妃能活轉來嗎?能嗎,能嗎?”

舒沫身子顫得厲害,死死地抿着脣,一個字也不說,只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裡。

夏候宇哭了一陣,慢慢平靜下來,默默地坐在炕沿,爲剛纔的失態而暗自懊惱。

舒沫握着他的手,半刻也不敢鬆懈,陪在他身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柳試探地在外面問了一句:“小姐,掌燈了,是不是開始擺飯?”

舒沫小心地看一眼夏候宇。

他黑着臉,回了一句:“若不合小爺口味,小心我掀了你的桌子。”

舒沫莞爾:“今日且將就着,改天我腿好利索了,定然親手做幾道家常菜給你嘗。”

“哼!”夏候宇不屑地道:“老實說,你其實根本不會做菜吧?養傷只是藉口,不過拖些時間,現學幾道菜來敷衍小爺,對不對?”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你我心照即可,何必非要戳穿?”

夏候宇悶不吭聲,忽地把一樣東西塞到舒沫手心。

舒沫只覺觸手冰涼,低了頭一看,是個碧綠色的瓷瓶,瓶口的軟木塞子用大紅綢子包着。

“這是什麼?”舒沫好奇地撥了瓶塞,一絲淡淡的薄荷清香撲鼻而來。

竟然,跟夏候燁白天給她送來的傷藥一模一樣!

想必,他剛纔去而復返,就是因爲這個了?

舒沫百感交集,擡了頭怔怔地看着他:“小宇……”

“你這女人,笨得要死!”夏候宇板着臉道:“父王娶了你,算倒了大黴!光是三花玉露膏,就得用光他的他俸祿!”

“臭小子!”舒沫傾身過去,一拳打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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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爺要告訴父王,”夏候宇捂着胸口,哇哇大叫:“你不止是笨,還有暴力傾向!”.

“是啊,”舒沫索性抓住他,一頓亂拍:“我有暴力傾向,你打我呀?”

“小爺纔不上當,”夏候宇抱着頭:“小爺若是還手,你定又要說小爺只會欺侮女人!”

兩個人正說鬧着,銀杏在簾外回話:“小姐,巴圖將軍來了。”

舒沫一怔,停了手:“什麼事?”

“王爺今夜宿在歸燕閣,囑姨娘這幾日在院子裡養傷,太妃那裡,就不必去請安了。”巴圖平板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知道了~”舒沫揚聲應了一句,又小聲嘀咕一句:“奇怪,他愛睡哪睡哪,幹嘛巴巴地派個人來通知?莫名其妙!”

唸完擡頭,見夏候宇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禁飛紅了雙頰:“小鬼!你笑什麼?”

“最主要的,是免了你請安之責吧?”夏候宇搖頭:“怎麼你們女人,只關心他住在哪裡?如此輕重不分,還敢自詡聰明?”

“大人的事,少摻和!”舒沫嗔道。

“小爺才懶得管!”夏候宇心中悅痛,冷冷地道。

歸燕閣,那是祝姨娘的住處。

父王,果然還是忘不了母妃的吧?

便只是三四分象,已值得他這般留戀不已……

若不是因爲他,若不是生了他,父王和母妃,會不會還在幽州做一對神仙眷侶呢?

送走夏候宇,舒沫洗漱完畢,躺在牀上,已是十點。

因之前強撐着身體走動了一會,雙膝火辣辣地,鑽心地疼着。

她好強,不願意讓立夏擔心,咬牙忍着不肯聲張,只吩咐留盆水在房裡。

綠柳雖不解其意,還是照做了。立夏卻誤會她要瞞着衆人,研製那藥丸,也不說破。

等衆人都走了,舒沫急急褪了褻褲,只着件中衣,沾了冷水,擰了帕子往腿上輕輕一敷。

冷得她一個哆嗦,那股火燒火燎之感,消去不少,頓時舒服得長長吁了一口氣。

過不多久,帕子變熱,又再以冷水敷,如此折騰了半宿,到天亮時,總算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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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它很溫柔

更新時間:2012-2-28 22:16:00 本章字數:4423

聽到悉悉簌簌的聲音,立夏端了熱水進門侍候,舒沫披着外裳,倚着迎枕不知在想些什麼。

立夏瞧了,忍不住唸叨:“知道小姐好強,可身體也得顧着點纔好。都傷成這樣,還弄通宵……”

舒沫忽地轉過頭來看她:“你上次說,睿王妃跟王爺似乎沾點親?”

立夏橫她一眼:“上次跟你說的,全沒聽進去吧?”

“嘿嘿~”舒沫乾笑:“也不是完全沒聽,至少,我知道兩人沾着親~覽”

“什麼叫沾着親!”立夏仰天長嘆:“王爺跟王妃是姑表姐弟。王妃的父親,是太妃的長兄,震遠將軍。王妃七歲時震遠將軍夫婦雙雙戰死西涼,便一直寄居於二叔沐國公府上。”

“呵呵~”舒沫輕笑一聲,低喃:“這對母子的命,倒也夠苦的~”

“小姐說什麼?”立夏狐疑地問痙。

“沒什麼,”舒沫搖了搖頭,笑:“你找人到沐國公府打聽一下,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穫。”

驚人的美貌,顯貴的身世,坎坷的命運,淒涼的結局……

這樣的女子,不論在哪都是焦點。

夏候燁有本事把睿王府弄成一塊鐵板,手再長,也伸不到沐國公府上。

“沐國公府?”立夏一怔,很是疑惑:“王妃遠嫁之後,身邊伺候的人都帶去了幽州,此後再沒回過京城。十年過去,睿王妃出嫁前的事只怕知道的人都有限,更何況是她在幽州的情況?”

舒沫微微一笑:“能聽到睿王妃之死的官方說法,也不錯。”

不管怎麼說,睿王妃七歲就在國公府,更是從國公府出嫁。

她就不信,睿王妃死了,夏候燁會不給沐國公一個交待?

“是~”立夏領了命,自去琢磨怎麼完成她交待的任務。

夏候燁似是徹底惱了她,足跡根本不至出雲閣的地面,只隔三岔五在祝姨娘房裡歇一宿。

秦姨娘和戚姨娘本來有些忌恨着她,見此情形,倒消了不少妒忌之心。

陸續來探過舒沫,彼此言不由衷地說些關懷照應的客套話,又送了一堆補品,藥材;就連太妃都賞了二兩血燕,別的倒也沒說,只要她好好將養。

許媽嘴裡不說,心裡已如熱火烹油,恨不得把她打了包,直接往夏候燁房裡送。

舒沫卻巴不得,膝上的傷早好了八百年,偏天天歪在炕上,連房門都不出了。

每天只把宋嬸送的香粉拿出來擺弄,時不時的,打發綠柳到藥房討上一二味藥材。

轉眼過了半個月,夏候燁還是沒有要來看舒沫的意思。

這下子,連綠柳都急了起來,悄悄跑去打聽了夏候燁的行蹤,回來在她耳邊嘀咕:“今兒的楊梅不錯,周嫂做了楊梅蝦球,聽說王爺最愛吃這菜。要不,小姐給王爺送一份去?”

舒沫擺弄着手中的薰香,漫不經心地道:“楊梅,只單給咱們院了?”

“倒不是,”綠柳臉一紅,辯道:“不過楊梅蝦球,就周嫂做得最地道……”

“既是這樣,就辛苦你跑一趟吧。”舒沫微笑着截斷她。

綠柳臉都綠了:“小姐明知我畏王爺如虎,何必故意爲難?”

舒沫笑而不語,目光往簾外飄去。

許你們隨意爲我安排,還不許我刁難刁難你們?

“小姐,”許媽在簾外聽了半天,忍不住掀簾走了進來:“這是我的主意,你別怨她。”

舒沫莞爾:“知道是你的主意,綠柳,根本不知道王爺的喜好。”

“小姐事事洞若火燭,爲何偏偏不懂我的心呢?”許媽苦口婆心地道:“你可知道,自那日後,王爺已有十七天不曾到雲若閣來?”

“哦?”舒沫滿不在乎地道:“這有十七天了嗎?”

時間,過得還真快呀!

“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常言也道,見面三分情。似你和王爺這般,十天半個月的連面都不照,有再多的情份也經不起……”

“許媽~”舒沫忽然打斷她。

“嗯,你說~”許媽忙道。

“莫忘了,我只是妾,不是妻。”舒沫淡淡地提醒。

“小姐~”許媽張口結舌。

舒沫擡了眼,眸光冷厲如刀:“這話在我面前說了不打緊,傳了出去,別人笑咱們不知分寸事小,落在有心人耳中,怕要招災惹禍~”

許媽臉上陣青陣紅,再做不得聲,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綠柳,”舒沫把面前的薰香揀了一塊,往綠柳手裡一遞:“今兒就用這個吧。”

綠柳瞧一眼那長相奇特的薰香,一臉擔心:“這東西,能用不?”

“別看它長得醜,”舒沫以極其寵溺的目光看着那截薰香:“其實它很溫柔~”

綠柳一臉黑線,認命地找了香爐出來點上。

舒沫歪在迎枕上,看着淡淡的獸形香爐裡裊裊上升的青煙,心情極愉快地道:“綠柳,這香味聞着,是不是挺舒服,很愜意,很平和,很恬淡?”

這纔剛點上,哪裡就出來這麼多感覺?

“奴婢說不出來,”綠柳瞪着她,想了想,十分含蓄地道:“就覺着,香氣,挺獨特的。”

“是吧?”舒沫喜滋滋地睨她一眼,道:“你這丫頭,倒挺識貨。”

兩人正說着話,立夏挑了簾子進來,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舒沫瞧了她的神色,打發綠柳出門:“到外面守着。”

綠柳便拿了點絲線,坐在外間打絡子。

“可是打聽到了?”舒沫問。

立夏點了點頭:“我碾轉託了好多人,最後找到凝霜郡主身邊的一個管事嬤嬤。”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舒沫一眼。

“嗯~”舒沫示意她繼續。

“聽說,她以前是服侍睿王妃的,因此對睿王妃還有一些情誼。

“睿王妃美麗端莊,嫺靜溫柔,許是因爲身世坎坷,自小寄人籬下,心思略重了些。聽說做姑娘時,身子便不是很好。懷着小公爺七個月的時候,在院內不慎滑了一跤。小公爺因此早產,差點小命不保。睿王妃更是自此一病不起,纏綿臥榻,於三年前病逝。”

“產後體虛,遷延不愈,病死異鄉。”舒沫緩緩點頭,脣邊掛着一抹冷笑:“這倒是最正式,也最合理的官方說詞。若是換了我,也只能這樣說。”

睿王妃是何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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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不算二等丫頭,光是大丫頭就有七八個,還不算嬤嬤,婆子。.

王爺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嫡子,誰敢掉以輕心?

堂堂王妃,懷孕七個月,竟在自家院中,不慎滑了一跤,導至早產,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據說太妃十分疼寵這個孃家侄女,視若親生,似乎也因此,對小公爺心生介諦。”

“分明是有人陷害,關宇兒什麼事?”舒沫冷哼。

立夏心有惻惻地道:“說也奇怪,小公爺出生後,也是風波不斷。先是一歲左右因奶孃貪睡,失手將小公爺掉入火盆,雖被婢女發現,救回一命,臂上卻留有火灼之痕;到一歲半,剛會走路,竟然落到荷花池裡,虧得侍衛剛好路過,將他救了回來;二歲多時王妃帶他出遊,只略閃了些眼,他便已險些到了馬蹄之下,幸得巴將軍神力,才撿回一條命。”

舒沫憤怒地握緊了雙拳:“夏候燁是幹什麼吃的?自己的妻兒都護不周全,真是妄爲男兒!”

那些把黑手伸向夏候宇的人,可也謂是喪盡天良!

這麼小的孩子,竟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

怪不得夏候燁會把夏候宇送到京城,怕也是逼不得已了!

“小小年紀,變故迭起,次次危及生命。”立夏見她發怒,嚥了咽口水,加快了語速:“睿王府的人,私底下都在議論,說小公爺是不祥之人,命不長久。”

“豈有此理!”

不同情他的遭遇就算了,竟還落井下石,還有沒有天理,講不講良心了?

“空穴不來風~”立夏瞥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勸:“大家既都如此說,小姐還是遠着些他的好。”

“胡說八道!”舒沫怒叱:“這世上哪有什麼祥與不祥?全是捕風捉影,穿鑿附會。”

“可,”立夏面帶憂色:“小公爺的脾氣,也不是一般的暴戾。再說,太妃如此不喜他,小姐與他走得太近,怕是……”

“怕是什麼?”舒沫冷冷地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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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

更新時間:2012-2-29 0:04:55 本章字數:4580

立夏苦笑一聲:“不管怎樣,小姐都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奴婢除了追隨,就只能睜大了眼睛,替小姐多多留心了。”.

一次二次還可以說是偶然,三次四次,顯然就是故意了!

誰也不是傻子,小公爺頻頻遇險,幕後必定有隻黑手。

只是,既能在睿王爺的眼皮子底下做怪弄妖,此人本事實力,倒也不可小覷。

小姐無權無勢,連王爺的疼惜都沒有覽。

在這睿王府,本就已是孤立無援,如履薄冰。

再攬上這麼個燙手的山芋,只怕當真要把腦袋別在褲腰上了。

舒沫滿意一笑:“這還差不多。痙”

她真怕立夏進了王府,學那勢利之人,見高拜,見低踩。

如此,甚好。

再看一眼立夏,見她眉心緊鎖,一副坐立難安之狀,不禁莞爾。

“傻丫頭,這只是經過無數次加工過後的一種流言蜚語,事實真相如何,尚待進一步挖掘。現在就擔心得茶飯不思,以後聽得版本多了,可如何是好?”

“小姐不信?”立夏驚訝地問。

“你想呀,”舒沫道:“京城離幽州何止千里?道路艱難且不說,又是十年前的往事,傳到現在,離事實的真相早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立夏一聽有理,訥訥地道:“小姐幹嘛還要我去打聽?”

明知是假的,這不是浪費時間和銀子嘛?

“咦?”舒沫衝她眨了眨眼睛:“你難道沒聽過,去僞存真,抽絲剝繭這兩個詞嗎?”

立夏的任務,是儘可能詳盡,全面地收集各種信息。

而她要做的,就是從千萬條流言裡,篩選出最接近事實真相的那一條。

“得,”立夏一撇嘴:“我說不過小姐,怎麼着,你都佔着理字!”

“呵呵~”舒沫得意地大笑:“你在外面,可有到莊裡瞧瞧?”

“那可是小姐的心頭肉,敢不去瞧?”立夏輕聲調笑。

“去~”舒沫推她一把:“死丫頭,越發沒個正形,連我都敢取笑?”

“大虎說作坊一切正常,第一批玻璃鏡五日後可送到鋪子裡。”立夏收起玩笑之心:“他託我問小姐一句,價格怎麼定?”

“這種小事,讓二牛看着辦就得了,還用得着來請示?”舒沫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有沒有別的?”

“我,”立夏輕輕地道:“在成衣鋪子裡,遇到孫姨娘了。”

“她,”舒沫一呆:“還好吧?”

“瞧着還不錯,就是惦記着你。”立夏掩住了嘴,吃吃笑:“知道你嫁到睿王府,她很高興。自然,夫人的臉色很是難看了一陣子。”

“再看到娘,告訴她,讓她再忍耐些時日。等我力量再強些,一定把她接出去。”

“小姐,”立夏看了看她,輕聲道:“等查出暗害小公爺之人後,王爺若是真心待你,不如就跟了王爺吧。”

“夏候燁給了你什麼好處?”舒沫斜眼覷她:“還是,你也被王府的奢華生活迷花了眼?”

立夏淡淡地道:“到手的富貴,誰想放棄?”

“得,”舒沫笑道:“是我說錯了話,你也不必明諷暗刺的,直接罵我幾句痛快些。”

立夏長嘆一聲:“全大夏除了皇上,只有王爺最有威望。得夫若此,還有何憾?”

“喲,”舒沫笑罵:“他既這麼好,不如幫你開了臉,做個通房如何。”

立夏不怒也不笑:“小姐莫只顧取笑我,要知你已嫁了二次,姑爺又一個比一個強。我很懷疑,這世上真有男人能入得了小姐的眼。”

“你是說我眼界太高?”舒沫含笑。

“小姐的眼界高不高,我不知道。”立夏嘆了口氣:“只是一直在旁邊看着,竟不明白,小姐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夫君?”

“呃?”舒沫眨了眨眼,竟無詞以對。

“林公子書香門第,滿腹經綸,你嫌雙方沒有感情;”立夏掰着手指:“熠公子對你情有獨鍾,你說不肯做妾;明公子未娶,你又嫌他油嘴滑舌;睿王爺話少吧,你又嫌他位高權重……”

“汗,”舒沫摸摸鼻子:“我有這麼挑嗎?”

“豈止是挑?”立夏毫不猶豫地點頭:“簡直是吹毛求疵!要照小姐這麼選下去,怕是隻能孤獨終老了。”

“喂!”舒沫低嚷:“你幹嘛咒我?”

“不是我咒小姐,”立夏笑道:“實在是金無赤足,人無完人,小姐不覺得應該修正一下理想中假想夫君的形象嗎?”

舒沫嗔道:“什麼叫理想中的假想夫君?你個死妮子,還說不是取笑我?”

立夏失笑,還未來得及解釋,門外綠柳道:“小姐,舅老爺來了。”

“哪位舅老爺?”

“大舅老爺~”綠柳說着話,已打起了簾子。

孫瑾躬身走了進來,神情拘謹地施了一禮:“小人孫瑾,給舒姨娘請安~”

“大舅,”舒沫啼笑皆非,忙伸手扶了他:“你這是罵我呢?”

“不敢~”孫瑾連連道:“姨娘大喜,小人未能親至府上道賀,千萬勿怪。”

按說外甥女給人做姨娘,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可她嫁的,是大夏最炙手可熱的王爺,手握重兵,權傾朝野,自然另當別論。

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憑藉這層姻親關係,孫家不說在京城商圈橫着走,至少也不是隨意可欺的對象。

“你再這樣,我可生氣了~”舒沫嗔道。

立夏搬了錦凳過來:“舅老爺請坐。”

孫瑾側過身子,不安地坐了,一副隨時準備奪門而出的樣子。

舒沫只覺好笑,也知他一介平民,突然進了王府的深宅大院,再加上夏候燁在大夏積威已重,他心中惴惴也是難免,不再說他。

只要立夏拿了茶點進來招待。

孫瑾端起茶,啜了一口,拿眼睛偷偷望一眼立夏,欲言又止。

“立夏不是外人,大舅有話只管說。”舒沫道。

“滋事體大,還請立夏姑娘稍事迴避。”豈料,孫瑾並不放心,起身向立夏施了一禮。

唬得立夏又是側身閃避,又要曲膝還禮,弄了個手忙腳亂:“奴婢要去廚房看今晚的菜色,不陪舅老爺了。”

立夏心知孫瑾必有極要緊的事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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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外間侍候的丫頭都支了出去,自己搬了張椅子,守在走廊下。.

綠柳見她神情嚴肅,悄悄地坐到她對面,低頭打着絡子,嘴裡輕聲問:“出什麼事了?”

立夏搖了頭:“不知~”

孫瑾見人已出去,仍不放心地撩起簾子向外看了一眼。

見外面屋子裡空無一人,立夏和綠柳守在走廊上,這才放下心來。

舒沫見他如此小心謹慎,不覺大爲奇怪,沉住了氣,端坐着靜等他開口。

“出大事了!”孫瑾放下簾子,出語驚人:“二弟在幽州越獄了!”

舒沫猛地一驚,心臟咚咚狂跳。

面上卻不動聲色,低頭輕啜了一口茶,緩和了一下情緒,這纔開口:“消息準確嗎?”

“千真萬確~”孫瑾說着,從袖中摸出一封書信,神情緊張地遞了過去:“這是二弟的親筆書信。”

“什麼時候的事?”舒沫沒有接信,淡聲問。

“二弟是這個月中旬越的獄。”孫瑾的聲音壓得極低:“信,是昨天收到的。”

舒沫柳眉一蹙,冷聲道:“幽州距此何止千里,這信來得,未免太快了些。”

孫瑾輕咳一聲,強調:“是二弟的信,錯不了。”

舒沫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如何肯定?還是,你與二舅另有秘密的通信方法?”

“沫沫,你能不能不問?”孫瑾面色尷尬:“總之,是二弟的信,越獄之事也是千真萬確就是了。”

舒沫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大舅,我還有些事,恕不奉陪。”

“沫沫~”孫瑾錯愕低嚷。

“你既不信我,我又何必幫你?”舒沫淡淡地道。

孫瑾低頭細思了片刻,無奈地道:“信,是通過康親王世子轉交的。”

舒沫訝然:“你何時與他有聯繫?”

既是扯上了夏候熠,必然走的軍方管道,信來得如此快速倒也並不稀奇。

“那時二弟關在牢中,性命朝不保夕。”孫瑾面紅耳赤,訥訥地道:“舅舅也是病急亂投醫,上門找到了熠公子。他未答應救二弟出獄,卻給了個緊急聯絡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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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閻羅

更新時間:2012-2-29 22:16:45 本章字數:4635

舒沫輕聲冷笑,從孫瑾手中接過信件,低頭瞥了一眼,問:“信上的火漆,是誰拆的?”.

孫瑾愣了一下,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忙道:“信送來時漆封完整,是我親手拆閱,再未經第三人之手。因此,消息當不至外泄。”

“哼~”舒沫冷笑一聲,曲指輕彈一下信封:“消息當不至外泄?這種漆封,最多隻能防防君子。我起碼有五種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換走信中內容。”

孫瑾額上見汗:“那,怎麼辦?”

“二舅有沒有在信裡提及,是誰助他脫困?”舒沫嘆了口氣,淡淡地問。

孫瑾搖頭,低頭掩去眸中異色:“信裡沒說,怕是他自個也糊塗着。”

舒沫快速掃了一遍信的內容,頓時哭笑不得:“二舅居然爲了這種小事,動用緊急聯絡方式?”

“這可不是小事!”孫瑾神情嚴肅,壓低了聲音道:“原來睿王妃早已過世,如今睿王府後宅無主,正是你的大好時機!詁”

舒沫淡淡地道:“睿王妃的位子,可不是這麼容易坐的。”

孫瑾忙道:“大舅當然知道很難,卻並不是完全不可能。以你的聰明,若全力一博,勝算還是很大的……”

“可是,”舒沫淺笑着反詰:“我爲什麼要博?給我一個理由。”

“呃?”孫瑾愣住,半天才訥訥地道:“難道你不想成睿王妃?”

舒沫笑了笑:“撇去榮華富貴,我實在想不出,睿王妃還有什麼好處?”

孫瑾瞪着她:這還不算好處,你想要什麼?

“錢,我自可以掙。榮華富貴四個字對我毫無意義。”舒沫淡淡地道。

孫瑾恨鐵不成鋼,用一種你是白癡的目光看着她:“你這丫頭,真是好沒見識!就你掙的這點銀子,離榮華富貴四個字,還遠得很呢!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真有本事,掙來金山銀山,也備不住人家有權有勢,今天來敲,明兒來詐!”

舒沫微笑。

木秀於林,風必催之。

這個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因此,從來都沒打算變成大夏首富,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哎,”孫瑾見她不以爲然,大爲焦急:“二舅可是冒着生命危險,給你遞迴這樣的消息。言並珷沓哢焇你可不能將好心當成驢肝肺!”

舒沫淡淡地道:“睿王妃已逝,在王府根本不是秘密。”

只不過,據孫瑜信上所說,睿王妃是遇刺身亡。

這與立夏聽到的版本,有很大的出入。

但至少,相比體弱多病,不治而亡,這個理由倒顯得更合理一些。

“什麼?”孫瑾這下徹底愣住。

本以爲孫瑜冒死送信,哪知道舒沫早已知情。

“不過,”舒沫不急不緩地道:“睿王妃身故之事,睿王一直秘而未宣。二舅身在獄中,如此隱秘之事,究竟從何得知?”

“這個,”孫瑾再次愣住,頓了片刻,訕訕地道:“二弟信中未提,我如何知道?”

“當真?”舒沫眼神驟冷。

“自,自然是真的。”孫瑾被她瞧得心虛,嚥了咽口水,輕輕地道。

“大舅,你只管瞞着,可今天若不說實話,日後孫家或是招來滅門之禍,後悔可就遲了。”舒沫的話,字字怵心。

孫瑾心中一凜,低頭尋思了片刻,一咬牙,從懷裡摸出一張捏得滿是汗水的信紙,顫顫地遞了過去:“實不相瞞,二弟的信有二頁。他,他囑我只給你看這一張……”

舒沫冷笑着從他手中接過信紙,展開看了一遍。

拿着信的手指捏得泛白,烏黑的瞳仁裡閃着兩簇火苗,咬着銀牙,一字不吭。

她怒到極處的時候,一向都是這種表情。

孫瑾瞧得膽顫心驚,一臉求恕地道:“二弟也是沒法子。你,你千萬別生氣。”

“生氣?”舒沫眼裡掠過一絲鄙夷,緩緩地道:“不,我不生氣。這樣的蠢材,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我何必把感情浪費在他身上?”

剛從牢裡逃出來,命都沒能保住呢,就想着榮華富貴。

“沫沫~”孫瑾又氣又羞:“怎能這麼說呢?他,他是你二舅~”

“這哪是二舅?”舒沫氣道:“分明是催命的閻羅!”

就這種智商,居然還想教她怎樣往上爬?

“……”孫瑾被她噎得啞口無言。

“得了,”舒沫嘆口氣:“你先回去吧,我再琢磨琢磨這事。”

“不會有啥事吧?”孫瑾有些擔心。

“看運氣了,”舒沫斜他一眼:“運氣好,老孫家集體發配流放;運氣不好,就是抄家滅族。”

“你可別嚇大舅!”孫瑾駭了一大跳:“二弟只是逃獄,罪不及全族吧?”

“依大舅看來,私通番邦,意欲謀反,這頂帽子扣下來,咱們老孫家還能有幾個活的?”舒沫不冷不淡地反問。

“那,人是西涼人?”孫瑾呆若木雞。

舒沫懶得理他。

若只有赫連俊馳倒還好,就怕是夏候燁在放長線釣大魚。

偏他還蠢到公子熠的門路傳信,被牽連的,恐怕不是一二個人了。

孫瑾嚇得臉色泛白:“那,那怎麼辦?”

“這會子才知道厲害?”舒沫只覺十分無奈。

“沫沫!”孫瑾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舅舅待你一向不薄,這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舅舅!”舒沫急忙起身,彎了腰雙手扶他:“你這是做什麼?說了你先回去,容我好生琢磨琢磨。”

“光琢磨哪成?”孫瑾死活不肯起來:“你得把事辦成。”

她嘴裡危言聳聽,可表現得一直十分冷靜,可見必是有辦法的。

“這會子知道逼我,當初就不該惹事呀!”舒沫十分無奈。

“大舅相信你的能力~”孫瑾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小姐~”立夏見孫瑾離開,立刻進了房。

“先別問,”舒沫擡手,止住她的提問:“讓我想想。”

“出什麼事了?”綠柳從未見舒沫如此鄭重,不禁懸起了心。

“你剛纔說的那什麼楊梅蝦球,還有嗎?”舒沫咬着手指,在房裡來回踱了幾圈之後,突然站定,問。

“呃?”綠柳反應不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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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廚房瞧瞧,沒有的話,讓周嫂趕緊做。”立夏掉頭就走。.

她看周嫂做過,這菜也不是特別費功夫。

舒沫摸着下頜,淡淡地道:“若沒有,先不論什麼,裝進食盒裡再說。”

“好~”話落,立夏已進了對面的小廚房。

“小姐,”意識到她要去見夏候燁,綠柳頓時喜出望外:“你要去書房?”

舒沫看她一眼:“嗯。”

“我陪小姐去!”綠柳自告奮勇。

“綠柳,”舒沫嘆了口氣:“我是去負荊請罪,你確定要跟?”

“啊?”綠柳一愣神,這次卻反應快了些:“舅佬爺又惹什麼禍了?”

“搞不好,是殺身之禍。”舒沫低低咕噥一聲。

偏綠柳耳尖,聽得一字不落,頓時張惶了起來:“小姐!”

“呵呵~”舒沫安撫地微笑:“放心,就算真的大禍臨頭,我也會向王爺求情,爭取保你們幾個無事。”

綠柳越發嚇得不輕,尖聲抗議:“小姐,我膽小,你可千萬別嚇我!”

立夏提了大紅漆盒走了進來:“運氣不錯,楊梅蝦球剛做好。還給裝了一碟羅漢麪筋,一碟素燒豆腐。這些,成不成?”

“成~”舒沫看她一眼:“你們倆,誰跟我去?”

立夏奇怪地問:“小姐不想我去嗎?”

綠柳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那就走吧。”舒沫也不解釋,匆匆朝外院走去。

到了書房外,遠遠地有人迎上來,卻是巴朗。

“巴將軍~”舒沫側身,福了一禮,心中暗道晦氣。

夏候燁身邊的幾個參將,就屬巴朗最不知變通,只會墨守成規。

見舒沫帶着立夏過來,巴朗眼裡並絲訝異也沒有,一板一眼地道:“舒姨娘來此何事?”

“巴將軍,”立夏把手中的食盒略往上提了提:“王爺在書房吧?我們小姐做了幾樣小菜,想給王爺送去。”

“書房重地,沒有王爺手令,誰也不能進去。”巴圖一板一眼地道。

“煩將軍通報一聲,說不定王爺願意見我們小姐呢?”立夏一邊軟聲相求,一邊按慣例,拿了銀子往他手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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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時間

更新時間:2012-3-1 0:03:27 本章字數:3282

舒沫一見,心知要糟,低聲喝叱:“立夏!”.

果然,巴朗臉一沉:“立夏姑娘,是在賄賂本將軍嗎?”

“呃?”立夏一呆。言並珷沓哢焇

不過是想他行個方便,幫忙通報一聲,怎麼就跟賄賂扯上關係了?

舒沫急忙捉了立夏的手,一邊陪了笑,含羞帶怯地道:“她年紀小不懂事,還請巴將軍包涵。妾身因病,旬月未見王爺,十分渴念,還望將軍通報一聲。”

巴朗訝異地瞥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王爺不在書房。”

舒沫一聽,氣得差點暈過去。

不在也不早說!

害她說了這麼噁心的話詁!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怒火,裝着若無其事,面無表情地挺直了背。

立夏急急追問:“敢問將軍,王爺現在何處?”

巴朗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

舒沫淡淡地道:“請問將軍,書房之外,可也是禁地?”

“王府禁令裡,倒是沒有這一條。”巴朗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

“既是如此,”舒沫微微一笑:“我便在這裡等他。”

“小姐?”立夏失聲驚嚷。

若不是親耳聽到,真不敢相信小姐會說出這種話?

巴朗也是始料不及,錯愕地瞪着她:“這……”

“怎麼,”舒沫淺笑,笑意未達眼底:“這也不合規定?”

“王爺不知何時會回書房?”巴朗想了想,含蓄地道。

“無妨,”舒沫倒也不急:“妾身有的是時間。”

巴朗一咬牙,低低地道:“可王爺未必有時間。”

這於他已是極限,再多卻已是不能。

舒沫一笑:“謝了~”

巴朗猶豫一下,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到書房外,鐵塔似地站着。

“小姐~”立夏十分忐忑:“舅佬爺惹了什麼禍事了?”

逼得小姐如此卑躬屈膝,伏低做小?

舒沫不答,笑了笑道:“這一站,最少數個小時。我,可是給過你機會了。”

一點苦頭不吃,只認個錯就抵銷了謀反之罪,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只怕,夏候燁先入爲主,就算她站上幾天幾晚,也不肯見她。

“我站一站倒沒什麼。”立夏頗爲憂慮地看一眼舒沫:“倒是小姐,膝傷纔好沒多久,站這麼久,吃得消嗎?”

舒沫低笑:“那也算是傷?”

“怎麼不算?”立夏正色道:“小姐在牀上可足足躺了半個月呢!”

“得,”舒沫搖頭:“你說是就是吧。”

“你說,”立夏輕聲問:“王爺去了哪裡?”

可惡的巴朗,她們又不是外人,王爺的行蹤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機密,竟然瞞得密不透風!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舒沫神色輕鬆,並無半點不滿。

立夏驚訝地嚷出來:“你是說,王爺就在書房裡,卻不肯出來見小姐?”

舒沫一笑:“要不然,巴將軍爲何守在這裡,又堅決不肯透露王爺的行蹤?”

性格太過方正,未必不是好事。起碼,他不會巧言令色,更不會滿口謊言。

立夏沉默。

幕色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抄手遊廊裡的燈籠,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風了。

巴朗有些擔心,轉頭往這邊看過來,見兩抹纖細的身影,依舊倔強地挺立在院外,不自覺地皺起了濃眉。

“小姐,”立夏輕聲道:“好象要下雨了,咱們改日再來吧?”

舒沫望着遠處窗紙上那道隱隱綽綽的挺拔身姿,笑而不語。

走?那之前的幾個鐘頭,豈非都白費了?

“可~”立夏憂心沖沖地擡頭看了看天,嘆了口氣,蹲下去在她小腿肚上輕輕按揉。

“起來~”舒沫低叱。

立夏執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來:“雖沒有大的作用,總能舒服些。”

“你見過誰請罪,是這樣的?”舒沫咬了牙,輕聲道。

立夏無奈,只好站了起來。

風勢越來越猛,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來,不知何處,傳來老舊的窗戶發出的咯吱聲。

大風呼呼地刮過臉,偶爾還伴着幾聲沉悶的雷鳴。

忽然,“嘩啦”一聲,天好象破了個大洞,雨水嘩嘩地傾下來,強勁地拍打着窗戶,輕悠飄忽的咯吱聲,一轉變爲暴烈的咣噹之聲。

夏候燁皺眉,放下手中案卷,轉頭望一眼窗外。

恰在此時,天邊一道閃電掠過,微暗的院子裡一瞬間現出一陣亮光,如張牙舞爪的怪獸,無情的吞噬掉兩抹倩影,很快又沉入黑暗當中。

緊接着是“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炸雷劈下來,震得地動山搖。

“巴朗!”夏候燁沉聲道。

“末將在!”

“讓她進來。”

“是!”巴朗領命,迅速地沒入雨中。

閃電來襲,立夏立刻伸手握住了舒沫:“不要怕~”

“我不怕~”舒沫擡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賊老天,連你也來欺侮我?哪天打雷不是打,偏要選她露天站在院子裡等抽的時候劈下來!

立夏沒再吭聲,只緊緊地握着她的手。

“舒姨娘~”高大的身影迅速而無聲地靠近,大聲道:“王爺有請。”

舒沫悄然鬆了口氣,盈盈向他施了一禮:“有勞巴將軍了。”說罷,提起溼透的裙襬,朝書房走去。

立夏意欲緊隨其後,巴朗忽地將手一攔:“請留步。”

“我跟小姐一起來的~”立夏急了,低聲央求。

“抱歉,”巴朗搖頭:“王爺吩咐,只許舒姨娘一人進去。”

“你!”立夏氣得直跺腳,偏又無奈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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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人,不是軍人

更新時間:2012-3-1 22:28:40 本章字數:4207

巴朗領着舒沫停在書房門外,恭聲道:“王爺,舒姨娘到了。言並珷沓哢焇”.

“嗯~”低醇的男聲,平穩而有力。

“舒姨娘,請~”

舒沫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伸手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書房比想象中大了許多,佈置得簡潔大方。

正中一張寬大的檀木書桌。案頭上整齊地疊放着文房四寶,靠牆的高几上高低錯落地擺放着幾盆盆栽,隔得遠,光線又不好,一時卻辯不出是什麼植物。

四張雕花椅子分列在書桌兩旁,餘下的空間幾乎全被一排排的書櫃佔滿了。無數或厚或薄,或新或舊的線裝書,分門別類,碼放得井井有條。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獨特的書香詁。

這與他傳說中馳騁沙場,殺人如麻的悍將形象,有極大的出入。

舒沫一怔,再看一眼架上碼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絲裝書,微微點了點頭:是了,這份冷靜沉肅的味道,倒是與他很是相符。

“看夠了沒有?”

“夠了~”舒沫擡眸,撞到一雙漆黑如墨,冷冽如冰的星眸。

夏候燁一臉玩味地打量着全身溼透,象只落湯雞的舒沫:“聽說,你在院子裡等了本王整整七個小時?”

“嗯~”舒沫點頭。

“怎麼不讓巴朗通報一聲?”夏候燁蹙起眉。

“王爺當以國事爲重,妾身等再久,都是應該的。”舒沫躬了身子,謙卑地答。

夏候燁對她的回答,似是頗爲滿意:“識大體固然好,也該顧着身體。你的腿傷剛愈,倒不該行此無理之事。”

舒沫立刻道:“妾身特地前來負荊請罪。”

夏候燁訝然道:“你何罪之有?”

“我的腿其實早就好了,因對太妃心存畏懼,這才仗着王爺寬宏,裝病不去怡清殿。這幾日自思己過,委實不該如此任性,有負王爺體恤。”舒沫惶恐地垂下頭,態度越發恭謹。

“哦~”夏候燁身子往後一仰,放鬆地倚到靠背上,下巴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如此,便該去見母妃纔是,如何求到本王面前來了?”

舒沫垂眸,掩去情緒:“太妃那裡,自然是要去的。言並珷沓哢焇只是,在那之前,妾身有更重要的事與王爺坦白。”

“呵呵~”夏候燁低低地笑起來:“聽起來,的確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你都自稱起妾身了。”

“妾身的確犯了死罪,請王爺念在相識一場的情份上,給妾身一個辯明的機會。”舒沫咬緊牙關,把姿態放到最低。

“不過半個月沒請安,哪裡就稱得上死罪?”夏候燁微笑着搖手,跟她打太極:“母妃被宮規束縛了幾十年,性子未免端方嚴正了些,其實倒是不難相處的。”

“王爺,”舒沫擡起頭,直直地看着他:“咱們能不兜圈子了嗎?”

夏候燁面容一肅:“本王一直就在這裡,是你喜歡兜而已。”

舒沫一滯,直挺挺地跪下去:“二舅一時糊塗,在他人躥掇下越獄,違了國法是事實,但絕無通敵叛國之意。”

好吧,她承認是想避重就輕,循序漸進。

既已被他識穿,只能直擊重心了。

夏候燁面色陰沉:“幽州距此何止千里?連本王都是昨日才知情,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

“大舅今日一早進府,帶了二舅的書信來,妾身得了信,一刻也未敢耽擱,直接來見王爺。”舒沫說着,從袖子裡摸出那封足以給孫家招來滅門之禍的密信。

夏候燁接了信,瞥一眼信上火漆,脣邊浮起一抹嘲諷的微笑:“本王倒不知,孫瑜竟然在鐵家軍,爲康親王效力。”

“王爺誤會了,”舒沫道:“二舅文不成,武不就,眼裡只有生意,哪有資格在鐵家軍服役?”

夏候燁將信在手裡掂了掂,但笑不語。

“那是上次二舅在幽州入獄,性命危在旦夕,大舅病急亂投醫,熠公子被纏得沒辦法,只好給了他一個聯絡的方式。但言明,只可在最危急的關頭使用一次。”舒沫豎起一根手指,強調只有一次使用權。

“哦~”夏候燁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睨着她:“最危急的關頭,飛鴿傳書,顯然不是爲了交待遺言——本王雖歷來主張執法從嚴,瞧在你的面子上,這點還是可以通融。你倒是猜一猜,他究竟意欲何爲?”

舒沫因不想夏候熠牽扯進來,故此強調只能一次,不料一個用詞不慎,竟被他挑到語病,並且揪住不放,不覺羞惱:“熠公子與我非親非故,就算二舅真被處以極刑,與他何干?不過因大舅求得緊了,這才一時心軟,給了方便而已。”

夏候燁忽地縱聲大笑:“哈哈哈~”

笑聲裡明顯的譏嘲和鄙夷,令舒沫漸漸沉不住氣:“王爺因何發笑?”

夏候燁忽地斂了笑:“你確定他只是心軟,不是心動?”

“熠公子是否心動,妾身不知。”舒沫咬了咬牙,直視着他的眼眸,坦然道:“但我對王爺卻是絕無異心的。”

她的確從來沒打算認命跟他過一輩子,但也沒腦殘到與他爲敵。

“你有沒有異心,本王不知道。”夏候燁學她的語氣,凜着容道:“但,忠心卻是絕對沒有的!”

舒沫被他噎得啞口無言。

默了半晌,低低地道:“嫁進王府,是爲情勢所逼。因此打算王府事了,便遠走高飛。但,這並不意味着,我會與別人聯起手來,在背後捅王爺一刀。”

“哼~”夏候燁面色陰沉,重重地哼了一聲:“憑你也配暗算本王?”

他早就知道,從進王府的那天起,她就在爲離開而謀劃。

可知道是一回事,她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

“我是女人,不是軍人,貪生怕死是本能,要我精忠報國,怕是不現實。若是哪天敵人殺到眼前,肯在降低和保命之間,肯定會選保命,皇帝是誰,做哪國的子民,對我並不那麼重要……”

“胡說!”夏候燁輕叱一聲,面色卻緩和了下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寄人籬下,苟且偷生的日子,驕傲如你,未必可以忍受。”

舒沫淡淡地道:“家國天下,有家纔有國,有人才有家。命都沒了,國家再強大,於我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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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之見!”夏候燁叱道:“家國天下,豈是這般解的?妄你冰雪聰明,熟讀律法,竟連忠君愛國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是,”舒沫輕聲道:“我只要家人平安,誰坐天下並不重要。大夏國泰民安,孫家欣欣向榮,我爲什麼要捨近求遠,放棄到手的安逸,偏去做那殺頭的勾當?”

夏候燁思忖良久,問:“孫瑜信中言及的鷹將軍的部屬,以及手中那枚鷹形戒指如何解釋?”

“舒沫只是個閨閣女子,對二舅的交友圈子,既不瞭解也不關心。”舒沫乘機道:“他長年在外經商,或許結實了一二個番邦之士,也未可知。只是,二舅如今越獄在逃,事實真相卻只能等見了二舅的面,方會水落石出。”

“哈~”夏候燁冷笑:“你倒是狡滑,把責任全推到孫瑜身上。以爲這樣,就可置身事外?”

“王爺此言差矣!”舒沫搖頭:“通敵叛國之罪是要誅九族的。二舅與我,誰犯罪又有何區別?”

“你倒是明白得很。”夏候燁冷聲揶揄。

“正因爲茲事體大,妾身怕夜長夢多,拖的時間久了,王爺越會見疑於心。因此纔會堅持要見王爺。”舒沫乘機解釋。

“哼!”夏候燁輕哼一聲,未置可否。

“王爺若對妾身的忠誠度存疑,”舒沫想了想,道:“不妨試着相信一下我的誠信度。”

“本王看不出,兩者之間有何區別?”

“我不敢說一言九鼎,但答應了的事,至今尚未食言。”舒沫淡淡地道:“人無信不立,我無法保證對王爺忠心,但一定會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我,一定會找出在背後暗中謀害宇兒的黑手。在那之前,我絕不會離開。”

夏候燁故意刁難:“若是有人拿刀架着你的脖子逼你離開呢?”

“那,”舒沫想了想,老實回答:“我會先離開,以後再設法回來。”

“你當睿王府是什麼地方?”夏候燁神情惱怒,拍桌厲吼:“任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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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無路可逃!

更新時間:2012-3-1 23:58:08 本章字數:3015

“睿王府於別人是什麼地方,我不知道。”舒沫看着他,輕輕地道:“於我,未必是最後的歸宿,卻是人生旅途中,可以遮風避雨,休養生息之所。”.

夏候燁一怔,看着她,半晌無語。

舒沫微笑,烏黑純淨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泛出柔和地光輝:“舒沫言盡至此,若還不能取信於王爺,我也無話可說。”

“爲什麼?”夏候燁低喃。

睿王府有什麼不好,可以休養生息,爲什麼就不能成爲歸宿?

究竟,要怎樣的男人,纔夠資格與她白頭偕老?

“我不知道。”舒沫苦笑。

“不知道?”這個答案太過出乎意料,夏候燁詫異地看着她。

他一直以爲,象她這樣冷靜而聰慧的女子,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永遠習慣謀定而後動,無論做什麼事,必定成竹在胸。

在事事依附男人,只在乎表面的光鮮亮麗,任憑內心腐朽陰暗的女人堆裡,她就象一顆璀璨的明珠,吸引了衆多愛慕的眼光。

也因此,她的身邊,一直並不缺乏出類撥粹的男子。

他們中的一些人,就算以他挑剔的性子來看,也足可稱爲優秀。

可是,她一直冷靜理智得驚人,似乎只享受那些追求,並無意爲誰停留。

他一度懷疑,她其實早就心有所屬,才能在面對如此衆多優秀男子的傾慕視而不見,始終保持平常心,冷靜得近乎漠然地置身事外詁。

“嗯~”舒沫點頭,眼裡首次出現茫然。

她一直以爲,她很懂自己,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愛情,嫁什麼樣的男人。

可是,被立夏一問,似乎自己也糊塗了。

她追求的,究竟是在夫權社會裡彌足珍貴的唯一的真愛,還是理想國度裡,虛無飄渺的神話?

夏候燁笑了,輪廊分明的脣線在燭光下,揚起一個驕傲的弧度,漆黑的瞳孔閃閃發亮,如燃着兩簇來自煉獄的火:“要不要跟本王打個賭?”

“賭注是什麼?”舒沫並不問賭約,只關心結果。

“你若贏了,本王就信你孫家無辜,與赫連俊馳並無任何瓜葛。”夏候燁傲然道:“雖然,你絕不可能贏。不過,就算輸了也沒關係,本王仍保你孫家平安無事。如何?”

贏了,可得孫家一族的平安;輸了,能賺一生的幸福。

“聽起來,不論輸贏,我都穩賺不虧。”舒沫輕嘆一聲,無奈地道:“這個賭約對我有百利而無一害。可爲什麼,我心裡反而更不安了呢?”

“哈哈哈!”夏候燁縱聲朗笑:“因爲,與你對奕,是本王!”

舒沫微笑:“既然沒有區別,賭又何妨?”

誰讓她有把柄在他手裡捏着呢?

既然他有興趣,莫說只是打個小賭,就算要她上刀山,也只能含笑而往,不是嗎?

“舒沫,”夏候燁從書桌後繞過來,霸道地指着她,狂妄地宣稱:“上天註定,這輩子你只能愛上我!本王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你,無路可逃!”

舒沫一怔:這算什麼賭約,分明是單方面的宣戰嘛!

“怎樣,你敢不敢賭?”夏候燁雙目灼灼地盯着她。

“王爺,”舒沫乾笑兩聲,避重就輕:“你不覺得,這太幼稚了嗎?”

她吃飽了撐的,纔跟他打這種愛來愛去的賭!

夏候燁彎腰,捏着她的下巴:“你怕自己最終會愛上我,所以,不敢賭?”

舒沫被他激起好勝心,一瞥之間,瞧見他掛在腰間當佩飾的短劍。

她冷笑着摯起鋒利的匕首:“人在這裡,刀在手上,心臟可以隨時剜去!愛,不可能!”

她要讓他知道,要她的心容易,要她心甘情願,辦不到!

夏候燁緩緩地點頭,彎下腰,將她扶了起來:“你的確夠狠!夠絕!這世上敢這麼回答我夏候燁的,你是第一人,也是最後一人。但沒關係,我就喜歡挑戰,最擅長的就是絕處逢生。咱們,走着瞧!”

舒沫還想再說什麼,鼻中一陣***癢,仰頭“阿七!”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夏候燁瞧着她溼透的衣裙,皺眉批評:“女人,還是不要太倔的好。”

“祝姨娘倒是溫柔婉約,王爺何不去歸燕閣?”舒沫一時嘴快,話落,便知失言,訕訕地移開視線,無限懊悔。

都怪他,沒事弄出個莫名其妙的賭約,害她情緒大亂,竟口不擇言起來。

果然,夏候燁彎脣,逸出一抹得意的笑:“今晚,我去出雲閣?”

這話怎麼聽,怎麼都透着股酸味。

看來,他一直宿在歸燕閣,倒是有些效果。

她,並不是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渾不在意。

“別~”舒沫忙不迭地搖手,一臉敬謝不敏:“雲上風景雖好,摔下來可就是個死!王爺還是按你的計劃,眠花宿柳,醉臥溫柔鄉的好!”

他現在去了出雲閣還得了?

明兒個,肯定流言滿天飛,王府那些女人,不知道會把她傳成什麼樣!

“你都苦求了七個小時,”夏候燁一本正經地道:“本王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怎能繼續冷落新歡呢?”

舒沫瞪着他,眸中噴火:“王爺一定要看到我被流言中傷,被衆女圍攻,才舒服是不是?”

“扛不住,隨時可以認輸。”夏候燁雙目炯炯地望着她,笑容囂張得近乎無恥。

只要她心甘情願藏在他翼下,他必能護得她周全。

舒沫掉頭就走:“想得美!”

要她認輸,除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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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字爲據

更新時間:2012-3-2 16:40:05 本章字數:4595

舒沫掉頭就走:“想得美!”.

要她認輸,除非死!

剛走到書房門邊,又有一道閃電掠過,似一條張牙舞爪的狂龍,撕裂開漆黑的夜幕,伴着“轟隆”一聲巨響,猙獰地向她撲來。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舒沫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尖嚷,抱着頭往後就跑。

下一秒,她已撞上一副結實的胸膛。

“早告訴過你,”夏候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夾着點輕微的惱火:“女人,還不要太倔犟!”

舒沫驚魂未定,怔怔地盯着他的黑眸,說不出一個字。

夏候燁滿意一笑,穩穩地託着她的腰,邁開大步從容地往外走去:“瞧,偶爾依靠一下男人,也不會死。詁”

“放開~”觸到巴朗略略驚詫的目光,舒沫纔算回過神,羞得滿面緋紅,掙扎着扭動身體往下跳。

夏候燁先意有所指地掃一眼走廊兩邊侍候着的侍衛,微微低頭,薄脣靠近她的耳廊,以只有二人可以聽到的音量,含笑輕嘲:“這個時候,就算沒有順從之意,不是也該假裝羞澀嗎?”

說話時,他腳下未做片刻停留,只略調整了位置,以確保重心不移。

她的腰肢纖細,盈盈不堪一握,卻不似一年前的乾瘦如竹,變得細膩而軟滑。

腦中不由自主地浮起半月前的那場讓兩人不歡而散的“廝殺”。

看來,她確實長“大”了呢。

他想着,脣角微微上揚,挑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舒沫狠狠地瞪着他,清亮的眸子裡映着兩團火。

該死,他這是鐵了心要幫她坐實“狐媚惑主”的罪名,把她推到內宅爭鬥的風口浪尖!

“賭局已經開始,除非一方主動認輸,否則便不可能停止~”他望着她,笑得神清氣爽,要多惡劣有多惡劣:“你,要認輸嗎?”

舒沫深吸口氣,主動環住他的脖子,揚起臉,綻開一抹嬌羞的笑容,無比溫柔地吐出一字:“操!”

“哈哈哈!”夏候燁先是一怔,繼而縱聲朗笑。

低沉渾厚的笑聲,肆無忌憚地迴盪在王府的夜空,蓋過了狂風暴雨。

這纔是真實的她吧?

外表清冷,內心狂野!

如一匹舛傲不馴的野馬,肆無忌憚地展示她的美麗,卻不容人靠近,更難以駕馭。

然,一旦將其馴服,二人並駕齊驅,萬里馳騁,該是何等的愜意?

他似乎已越來越懂得如何撩撥她的情緒,而看她失控,撕掉那層冷靜從容的假面,實在是件賞心樂事。

他迫不及待在想知道,當她褪去驕傲的外衣,溫順地依偎在他懷中,會是怎樣旖旎的風情?

想着想着,不禁心中一蕩,一直平穩的氣息,竟微微紊亂,腳下的步伐越發迅疾起來。

巴朗驚疑不定地望着前面快速移動的身影。

印象中的夏候燁,冷漠而嚴峻。

御下嚴,對自己更嚴!

他並不是不會笑,可笑容總是達不到眼底,不但感覺不到溫暖,反而透着股冷意。

象今天這樣純粹而愉悅的笑聲,十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

明明還是那個睿王,爲何給他的感覺,象是換了個人呢?

“有病!”舒沫低咒一聲,無可奈何地接受事實。

好吧,既然他非要玩,她只好奉陪到底。

她倒要看看,他是否真如傳言中那麼堅不可摧?

當自詡天下無敵的他,最終慘敗在一個女人手中,那個場面想必十分壯觀吧?

出雲閣的丫環婆子,見夏候燁抱着舒沫回來,個個驚得口瞪口呆。

還以爲她觸怒王爺,搞不好就是殺身之禍,怎知事情竟急轉直下?

“愣着做什麼?”夏候燁筆直將舒沫送進臥房,在椅子上安置下來,這才撣了撣溼了的長袍下襬:“還不上來伺候?”

一言驚醒夢中人,杵在原地的丫環婆子,立刻忙碌起來。

周嫂進了廚房,開始準備宵夜;許媽指揮婆子燒熱水,立夏給夏候燁找乾淨的衣服;綠柳拿了帕子給舒沫擦拭滿身的水漬……

“泡個熱水澡~”夏候燁瞥到綠柳找了乾淨的衣服到屏風後,淡淡地插了一句。

天外飛來的一句,讓立夏瞬間石化。

王爺雖常住在出雲閣,卻都是晚上來,天明走,莫說洗浴,就連在這裡用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偏他的近身內侍,都在頤華宮,誰來伺候他沐浴?

難道……

幸虧舒沫適時接話:“有香膏就好了,不要灑花瓣~”

“是~”綠柳把衣服擱在凳上,爲她準備沐浴用品。

半個小時後,舒沫乾淨清爽地回到房中。

夏候燁正倚在牀柱上看書,見她進門,也不擡頭:“比預想中要快~”

他本來猜,她搞不好要蘑菇到天亮。

“雷聲太大了。”舒沫撇嘴。

她,實在不習慣洗澡的時候,有人杵在身邊。

美其名爲:伺候,實則任人圍觀。

而這種雷電交加的夜晚,一個人關起門來泡澡的感覺,實在並不美妙。

夏候燁忍俊不禁,擡起眼來看她:“你倒是坦白。”

“我也有條件。”舒沫站到他跟前。

“說。”

“麻煩你認真點行不行?”舒沫略有不滿。

這人自大慣大,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尊重別人?

“我一直很認真。”夏候燁將書隨手擱到牀邊矮几上,淡淡地道。

只要她稍微肯花點心思去了解,一定知道,他從不開玩笑,更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男女情愛之上。

舒沫坐到他身邊:“我們約法三章。”

夏候燁對她的主動靠近,未做任何表示,只挑了挑眉:“不論你想耍什麼手段,都沒用。”

她是第一個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的女人。

對她,他勢在必得!

“我只是,想要盡力保障自己的安全,若你硬要說成手段,也未嘗不可。”

夏候燁皺眉,伸手攬上她的纖腰,微一用力,將她擁到懷中:“這麼快就恢復冷靜了?”

不得不承認,她是他認識的女人裡,最擅長控制情緒的人。

即使失態,也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恢復過來。

但,他真不喜歡這個戴着面具,冰冷而無趣的女人。

舒沫嫣然一笑,反手握住扶在腰上的大掌,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開:“第一條,除非本人自願,禁止不必要的身體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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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失笑。.

舒沫搶在他開口之前,一臉挑釁地道:“當然,如果你沒自信,認爲永遠都不可能讓我自願靠近,主動認輸,這一條也可以取消。”

夏候燁微笑:“我只想知道,哪些是有必要的接觸?”

說着話,他修長的手指做勢欲撫上她的頰,在她眸光變化之際,卻改而挑起了她一絡黑髮:“這樣,算不算?”

舒沫狠狠瞪他一眼,把頭髮搶回來:“第二條:彼此必需坦誠。不得在背後耍心眼,玩詭計,故意陷害對方。”

“辦不到,”夏候燁言簡意賅:“換別的條件。”

“軍國政事除外,我對那些不感興趣,那些也不影響咱們的賭局。”舒沫迅速補充。

她可不敢小覷眼前的男人,論起陰謀詭計,搞不好還略遜他一籌。

她不想在應付內宅那些女人之外,還得分神提防着他。

“第三條呢?”他不置可否,笑了笑,問。

“以一年爲期,到時若未分勝負,必需無條件放我出府。”

夏候燁笑了:“你確定一年後,能全身而退?”

舒沫顯然早有準備,驕傲地道:“王爺若無自信,可以適當延長,最多不超過三年。”

“花一年的時間,尚不能收服一個女子,枉爲男人。”

“要不,”舒沫眼裡閃過精光:“咱們以半年爲期?”

“欲速則不達,”夏候燁搖頭:“一年的時間查清真相,都嫌過於倉促,但你既有此信心,我便再信你一次。”

“那麼,”舒沫眼裡閃過興奮:“咱們算是達成協議了?”

夏候燁有些好笑地看着自以爲得計的她:“既是合約,想必對雙方都有約束力吧?”

“那是自然,”舒沫起身,到書桌上抽了紙筆,寫下合約並且簽下自己的名字,拿回來:“口說無憑,立字爲據。”

欲加之罪

更新時間:2012-3-2 22:11:17 本章字數:4596

“中途若有人違約,該如何懲處?”夏候燁握着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舒沫心中“別”地一跳,差點就轉過頭去看香爐。

“怎麼,”夏候燁嘲諷地彎起脣:“你不會只想了條件,沒想好怎麼處罰吧?”

舒沫自然絕不會承認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淺淺一笑:“條件是我提的,所以,我打算把處罰權交給王爺。這樣,才公平合理。”

不怕不怕,連綠柳都不知道她在薰香裡做了手腳,他就更不可能了覽。

夏候燁曲指,彈了彈手中已簽下她大名的條約:“可是,你似乎沒機會了。”

他若說不做任何處罰,所謂的約法三章,無疑就變成了一紙空文。

舒沫神色自若:“王爺是何等身份,答應過的事怎會反悔?痙”

“兵不厭詐~”夏候燁冷冷地道。

“王爺若要自降身份,我也無話可說。”

夏候燁面容冷竣:“我不會,不代表別人也不會。”

“我沒那麼傻。”舒沫淡淡地答。

今夜的夏候燁,比任何時候都更有侵略性,更危險。

她一時亂了方寸,這纔給他挑了錯處。

換了平常,或者換個對象,絕不會發生這種事。

夏候燁輕哼一聲,低頭在合約上加了一句:“違約者,視爲自動認輸。”隨即簽上大名,將其中一張遞給舒沫,另一張隨手擱在百寶架上。

不知爲何,看着合約上龍飛鳳舞的“夏候燁”三個字,舒沫忽然生出不妙的感覺。

終於,乘他不備之時,偷偷瞥一眼香爐。

這,應該不算是故意陷害吧?

管它呢,他又沒有任何損失,當然不算!

她自顧自地下了結論,心安理得地坐到桌邊,開始祭她的五臟廟。

這一晚,許是簽了那紙合約,夏候燁竟真的未有分毫逾矩之處。

舒沫大爲得意,窗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也睡得格外安穩。

一夜好眠,醒來時早已風停雨止,睜開眼睛撞到他漆黑深沉的眸子,也不知哪根神經不對,搭錯線地道了聲:“早~”

夏候燁不語,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今日不必上朝?”舒沫略有些不自在。

他不答反問:“今日還不去給母妃請安?”

舒沫滴汗:“再不去好象有點不合理了,對吧?”

可是去了,明擺着要給那些人譏嘲。

她雖不懼,卻也不願意用唾沫星子洗澡。

“我無所謂。”夏候燁說着,自顧自地掀被下了牀:“你自己做決定。”

去就去,她何時懼怕過人言?

舒沫輕哼一聲,披衣下牀。

洗漱畢,徑直帶着立夏往怡清殿走去。

果然,一路上受盡異樣目光。

誰說古代通訊落後?流言傳播的速度,不曉得有多快!

第一個在院外等候的是祝姨娘,她見了舒沫,倒是神色如常:“妹妹的傷,好了?”

倒是她身邊的尋雁,毫不掩飾對舒沫的厭惡,虎視眈眈地瞪着她。

舒沫點頭微笑:“多謝姐姐掛念。”

立夏不動聲色地挪了幾步,擋在舒沫身前。

“喲~”戚姨娘人未至,聲先到:“這是誰呀,旬月不見,都快不認識了。”

舒沫保持淡定:“這傷,養得是久了些。”

戚姨娘和秦姨娘一前一後,進到院中。

“嘖嘖嘖~”戚姨娘繞着舒沫前後轉了兩圈,又是搖頭又是咂舌:“妹妹身嬌肉貴,在太妃面前跪了片刻,便在牀上將養了大半個月。本以爲昨夜這一鬧,沒有一年半載,必不能見妹妹的面。誰想到……”

說到這裡,她美眸一轉,掩住脣,咯咯嬌笑:“真沒想到,王爺的恩澤,竟有療傷的神效!”

舒沫沉住了氣,淡聲解釋:“昨日大舅來訪,言及家中出了點狀況。妹妹一時心亂,失了方寸,這才冒然跑去求王爺,讓姐姐見笑了。”

“妹妹也太不愛惜自個的身子了!”秦姨娘一副長者的模樣:“就算有再多的苦衷,昨夜又是風又是雨的,怎麼就在院子裡跪了那麼久呢?”

“姐姐教訓的是,”舒沫態度恭謹:“是我莽撞了。”

“王爺權傾朝野,手握重兵,是做大事的人。”秦姨娘淡聲道:“府裡的女眷也不在少數,若是今日你爲舅老爺哭鬧,明天她又爲父兄謀職……試問,王爺哪還有時間理朝政之事?”

舒沫低着頭,不吭一聲。

“沒準王爺心疼她,願意讓她鬧呢。”戚姨娘似笑非笑地盯着舒沫,句句帶着刺。

“那咱們就更不能恃寵而驕了!”秦姨娘眉心一蹙,聲音變得嚴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王妃雖然不在,咱們萬不能讓別人笑話咱們沒了規矩!”

“好了,”祝姨娘溫溫柔柔地道:“舒姨娘是官家出身,剛進王府,加上年紀還小,又是個極出挑的人物,愛掐尖爭寵也是有的。姐姐不必動怒,慢慢教她就是。”

“喲,”戚姨娘拉長了聲音:“你倒是好性子!也是,全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王爺愛的就是你的溫婉和順,善解人意?可惜,你就算裝得再厲害,她也學不來你家小姐的大度,肯把王爺的愛寵,分你一分半分……”

祝姨娘漲紅了臉,嘴脣抖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良久,才輕嘆一聲:“罷了,我說不過你們。”

舒沫垂着頭,做俯首貼耳狀,饒有興致地看她們互掐。

如果說秦姨娘仗着在夏候燁身邊呆的年深久遠,扮演的是“穩重得體,泱泱大度”的形象;那麼祝姨娘走的就是傳說中的“以柔克剛,溫柔婉約”的路線。

至於戚姨娘,似乎是個空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花瓶,常期被秦姨娘把持,當槍使的角色。

但世事難料,人心更加難測。

她若真是這麼簡單的女人,怎能在如此複雜的環境裡生存下來?

“太妃有令,”翠珊從上房裡出來,站在抄手遊廊裡對着四人道:“讓你們都回去,以後只在初一,十五請安。”

“是~”幾位姨娘只覺無趣,對着上房方向施了一禮,各自散去。

“舒姨娘且留步。”翠珊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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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幾個略略錯愕,皆停步回頭望向舒沫。.

“是~”舒沫不動聲色,隨着翠珊進了上房,在碧紗櫥外等候。

翠珊在簾外稟道:“啓稟太妃,舒姨娘帶到。”

“跪下!”太妃的聲音裡,含着不可起錯辯的怒意。

舒沫一怔,只好跪了下去:“奴婢舒沫,給太妃請安。”

“賤婢!你可知錯?”竹簾裡,傳來陰冷低沉的女聲。

舒沫極小心地道:“奴婢進府時日尚淺,不知王府規矩,若有行差踏錯,請太妃寬恕~”

“好個伶牙利齒的賤婢!”太妃滿面怒容:“平日在王爺面前,也是這樣巧舌如簧,恃寵生驕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夏候燁與她的關係一直劍拔弩張,何來寵溺,她又什麼可依恃的?

舒沫心知越辯只會令她越氣,只躬着身子,伏地認錯:“奴婢不敢,求太妃明察。”

“事實擺在眼前,何需再查?”太妃怒道:“你既敢用這張嘴,巧言令色迷惑王爺,本宮今日便罰你掌嘴一百,以儆效尤!”

話落,從兩旁一邊上來一個粗使的婆子,按住了舒沫的肩膀,迫使她昂頭向上,露出整張臉。

“愣着做什麼,掌嘴!”太妃喝道。

舒沫一驚,卻不敢掙扎,心道:怎麼這麼倒黴?遇到個極品老太婆,上來,不分青紅皁白,捉了就打!

這樣見一次打一次,一年後她還有命在嗎?

竹簾內,隱隱綽綽響起一道極細的女聲,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打不得~”

“這樣不知廉恥的賤婢,掌嘴是輕的,就算本宮要了她的性命又如何?”太妃餘怒未息。

舒沫卻從她色厲內荏的這番話裡,聽出她的態度已不如之前強硬。

“太妃打的不是她,而是王爺的臉。”靜萍姑姑一臉沉靜地低語。

初雪幾個雖不敢勸,卻都流露出贊同的意思。

“混帳!”太妃叱道:“她算什麼東西,也敢給王爺撐臉面?”

“她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上不得檯面。”靜萍姑姑依舊四平八穩,淡淡地道:“可誰教王爺看中了她,要立她爲側妃?”

PS:還有一更。。偶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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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妃

更新時間:2012-3-2 23:52:14 本章字數:3111

太妃惱怒地道:“就這麼個不倫不類的東西,當個姨娘已是擡舉了她!”.

本欲再數落幾句,畢竟夏候燁是王爺,總算在下人面前給他留些體面,只得無力地靠向迎枕:“這叫什麼事?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

“太妃~”靜萍姑姑輕喚。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太妃長嘆一聲:“是燁兒沒有福氣。”

太妃先還高聲怒罵,漸漸卻沒了聲音,說要掌嘴,卻沒了下文覽。

舒沫在外面,雖伸長了耳朵,也只聽得隻字片語,深感莫名。

又這麼被按着跪了刻把鍾,竹簾一掀,從裡面走出一個綠衫的丫環,容長的臉蛋,身材高挑,衝舒沫福了一禮:“太妃身子不適,舒姨娘請回吧。”

舒沫記得,她叫翠墨,是太妃身邊侍候的八大丫頭之一。

平日裡個個眼高於頂,不料竟對她假以顏色,倒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多謝翠墨姑娘~”舒沫也不敢問太妃哪裡不適,道了謝便出了門。

回到出雲閣,舒沫便命人關了門,拘了大家在院子裡,不許走動,省得到外面聽些閒言閒語,引發衝突,招來麻煩痙。

誰曉得不到下午三點左右,銀杏就來稟報:“小姐,左長史陳大人,右長史王大人,典寶吳大人,典儀申大人求見。”

舒沫聽得一愣神:“他們來做什麼?”

“沒打聽是什麼事?”綠柳嘴快。

銀杏搖頭:“不知道。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請他們在花廳稍候片刻。”舒沫下了炕。

立夏和綠柳過來,幫她把妝容理好,攬鏡照了,並無失儀之處,這纔出門。

幾位大人等在花廳,見舒沫進門,各個站了起來,神色都有些尷尬。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王爺要讓府裡的姨娘晉位,王妃逝去,太妃卻與王爺意見不和,不肯主持冊妃典禮。

這事推來推去,竟落在他們幾個屬官的頭上。

“幾位大人好。”舒沫進門,盈盈施了一禮。

“舒姨娘不必多禮,下官惶恐。”幾位王府官員,異口同聲,忙不迭地側身迴避。

舒沫驚訝地擡眸掃了衆人一眼。

雖說是王府下轄的官員,處理的也是王府的日常事務,卻不與內宅聯繫。

數人聯袂,求見一個姨娘,已是匪夷所思。

在一個姨娘面前,自稱下官,越發稀奇。

陳左史輕咳一聲,躬身向舒沫施了一禮:“恭喜舒姨娘,王爺有令,今日起,舒姨娘晉爲睿王府側妃,賜名慧,特命下官前來主持冊妃典禮。”

“什麼?”晴天一個霹靂,劈得舒沫暈頭轉向。

立夏和綠柳聽了這話,卻是喜出望外,立刻跪在地上:“恭喜小姐!”

“等,等一下~”舒沫撫着額,問:“會不會搞錯了?”

若有此事,早上夏候燁走的時候,爲何沒有透露半點口風?

王右史忍了脾氣,欠身道:“睿王府建府以來,只有一位側妃,斷不至弄錯。”

他們專司王府事務,這麼大的事情,若不是有真憑實據,誰敢妄言?

舒沫何嘗不知弄錯的機率是百萬分之一?有此一問,不過是心存僥倖罷了!

聽了他的話,自知無禮,只得苦笑:“抱歉,我,實在是難以相信。若有冒犯失禮之處,還望幾位大人包涵。”

“咳~”申典儀先咳一聲,待引得舒沫望過來,立刻道:“吉時已到,是不是先行儀式?”

事已至此,再不情願,也只能打鴨子上架了。

舒沫強裝笑顏:“有勞幾位大人了。”

典薄拿着冊妃手令,有些不知所措。

按慣例,側妃冊立儀式,該是王妃主持。

她宣讀了冊立詔書,把被立之人的名字記上冊子,說幾句勉勵的話,再把代表着王府側妃的印章給她,就算完事了。

可如今,王妃不在,太妃不肯出面,這冊立詔書,卻不知該讓誰宣讀?

第一步就卡了殼,幾個大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自處?

舒沫見了這架式,約略猜到一些緣由,神色自若地上前接了詔書:“下一個步驟是什麼?”

吳典寶急忙把裝着側妃印章的匣子取出來,畢恭畢敬地遞上去:“請慧妃接印。”

舒沫上前,又把印鑑接在手中:“有勞大人。”

吳典寶愣了一會,忽聽一邊的申典儀嚷了一聲:“禮成,恭喜慧妃娘娘~”

幾位大人長吁一口氣,臉上都露出笑容來:“恭喜慧妃娘娘~”

睿王妃已逝,睿王府心繫王府,一直不肯再娶。

身邊一直只有幾個姨娘,事隔三年,睿王府總算有了位側妃。

雖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當家人,卻也是在戶部掛名,有冊有印的半個女主人。

這邊話音一落,出雲閣的一衆丫環婆子忽地一涌而入,齊聲歡呼:“恭喜慧妃娘娘~”

“幾位大人辛苦了~”立夏和綠柳一直摒息以待,這時見塵埃落定,頓時笑逐顏開:“請到偏廳奉茶。”

立夏說着,掉轉頭急匆匆地往正房趕。

她身上只帶得幾十兩碎銀,拿來賞給幾位主持儀式的大人,顯然行不通。

稍傾,立夏拿了荷包過來,重謝了幾位主持儀式的大人自不必說。

出雲閣裡一衆丫環婆子,人人都有賞錢,更是皆大歡喜。

獨剩舒沫抱着冊妃詔書,捧着向徵地位晉升的印鑑,呆呆地坐在正房裡,大罵夏候燁。

背後打一悶棍,突然給她晉位就算了,居然還賜個字給她!

真是搞笑,這麼喜歡賜名,乾脆去當皇帝好了!

PS:哈哈,沫沫升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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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變了

更新時間:2012-3-3 16:30:50 本章字數:1596

“小姐,”立夏駭得慘白了臉,揪緊了舒沫的衣角,顫着嗓子勸:“咱回去吧,別管了~”.

這山高林密的,萬一惹上啥不乾淨的東西,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舒沫對神鬼那套自是不屑一顧,邁開大步朝着哭聲走去:“好歹住在寺裡,哪好意思見死不救?”

離此不足三十米遠的灌木叢底下,有一道寬約四五米的山澗,一個黑影蜷成小小一團,蹲在長滿青苔的山石上魁。

看身形,不似成人。估計不小心一腳踏空,掉下去了。

舒沫試了幾次,都因荊棘太多,穿着裙子礙手礙腳,根本不可能下去。

“嗨,你還好吧?”她提高了聲音衝着底下大喊。

黑影見有人來,精神一振:“快把小爺救上去,大大有賞!”

“嗬,還挺橫!”舒沫一聽放了心:“等着,姐姐想辦法救你上來。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中氣挺足,說明沒大礙瀑。

“我去叫人~”立夏說着,掉頭就跑。

“不用~”舒沫一邊解下束腰的綢帶,一邊吩咐:“你的也解下來。”

“這如何使得?”立夏臊得臉通紅。

“救人要緊,顧不得那麼多。”況且,對方不過是個孩子。

“不成,萬一給人發現,小姐這輩子就毀了~”立夏急得直跺腳。

“得,”舒沫也不勉強,彎下腰開始撕自己的襯裙:“不難爲你,反正也沒多深。”

“別~”立夏慌了:“還是用奴婢的吧~”

舒沫把兩人的腰帶系在一起,熟練地挽了兩個套,再弄了個活結。

立夏在一旁瞧得瞠目結舌:“小姐,你啥時學的這一手?”

“我會的東西多着呢~”舒沫笑吟吟地瞥她一眼,從地上揀了塊石頭系在綢帶上,捶下去:“小傢伙,把那兩個套,下面的套在膝彎,另一個套在腰間,再用袖子包住頭臉,明白嗎?”

“好了~”

折騰了一刻鐘,舒沫和立夏二人合力,總算把那小子拽了上來。

那孩子小臉髒兮兮的,一身湖水藍的錦袍蹭滿了青苔,早已瞧不出原來的顏色,整個人溼漉漉的,象是從泥淖裡爬出來。

立夏一瞧,樂了:“喲,哪來的小泥猴呀~”

哪知那孩子聽了,把眉毛一豎,上前照着立夏心窩子就是一腳踹了下去,嘴裡喝道:“狗奴才,小爺也是你笑話的?”

立夏沒有防備,被他一腳踹翻,吃驚地張大了眼睛,捂着心口說不出話來。

“臭小子!”舒沫惱了,啪地一掌拍上他的頭:“你踢誰呢?”

“你敢打小爺?”小霸王黑着臉,扭過頭衝他吼。

“打的就是你!”舒沫叉着腰,吼回去:“忘恩負義的東西!”

小霸王窒了一下,蠻橫地道:“小爺也沒求你救!”

PS:嘿嘿,小霸王出場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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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鏡

更新時間:2012-3-3 21:52:19 本章字數:4528

秦姨娘幾個前腳剛離開,二門的婆子便過來報信,說陳二掌櫃的來了。

銀杏進來回話,舒沫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陳二掌櫃是誰。

立夏抿着嘴笑:“是二牛。”

“瞧我這精神勁!”舒沫一拍腦袋,笑道:“快去領他進來。”

“小姐是太高興了~”許媽在一旁打趣:“連陳家兄弟都忘了~”

立夏道:“二牛能進來,倒是不容易。上回宋嬸還被擋在大門外呢~”

綠柳撇着嘴道:“這就晉了位份的好處了!府裡的侍衛,個個帶眼識人。慧妃娘娘的陪嫁鋪子掌櫃來了,哪有不放行的!”

春紅當日自以爲得計,將她撇在千樹莊,自己回了候府。若是知道小姐有這樣的造化,怕是腸子都要悔青贛。

舒沫聽得眉心微蹙。

許媽急忙道:“綠柳,這話只在這裡說也就罷了,出了這個門,萬不可如此招搖。”

“怕啥?”綠柳很不服氣:“睿王府如今沒有王妃,小姐這個側妃,不就是王府的女主?誰還敢說個不字!”

“樹大招風,才高招嫉!”許媽語重心長地道:“小姐獨得了王爺寵愛,早不曉得招了多少人嫉恨!這會子,背地裡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小姐。往後行事說話,需得比之前更小心十倍,免得給小姐招來禍患。”

立夏笑道:“再者說,小姐還沒得到太妃的認同,府裡的一衆下人,也還未能降服……”

“得~”綠柳噘了嘴:“合着小姐這娘娘竟是白升,非但不能張揚,還多擔了許多幹系!”

“娘娘,陳二掌櫃來了。”銀杏在簾外稟道。

“陳二牛給慧妃娘娘請安~”陳二牛隔着竹簾,在外間跪地叩頭:“恭喜娘娘晉位~”

舒沫問:“二牛,大家都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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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陳二牛恭敬地道:“來時,爹和大哥還有宋嬸,並千樹莊的鄉親都託我向娘娘問安。他們若知道娘娘晉了位,指不定高興成啥樣。”

“不過多了個虛名,有啥好歡喜的?”舒沫不以爲然。

“鋪子後天開張大吉,大哥讓我把咱們作坊制的第一面鏡子,給娘娘送過來。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沒成想趕了個巧,正碰上娘娘大喜,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喲~”舒沫抿着嘴直笑:“到底是做掌櫃的人了,何時變得這般能說會道了?”

她還記得,初見二牛時,這孩子羞得連頭都擡不起,傻得可愛。

二牛的臉紅得象一塊布,兩隻手交握,十指絞成麻花:“託娘娘的福,讓小人在大舅老爺的鋪子裡學了一個多月,這才勉強能上櫃待客了~”

銀杏在外面瞧着,憋不住“哧”地笑出聲來。

二牛越發窘迫,漲紅了臉訥訥地說不出一個字。

“鏡子做成啥樣了,給我瞧瞧?”舒沫不再逗他,轉了話題。

立夏掀了簾子出去,見桌上擱着一個長方形的木匣,怕是有半人多高,嚇了一跳:“這是鏡子嗎,怎麼這麼大?”

“這叫穿衣鏡,可以照見全身呢~”二牛紅着臉,一邊比劃,一邊解釋:“是咱們作坊最大的一面,比銅鏡清楚十倍都不止。”

銀瓶幾個聽着新鮮,都圍過來瞧。

二牛把木匣子打開,裡面墊着一層絲絨的襯裡,鏡子上裹着一面紅綢。

“還是讓小姐揭吧~”立夏原想揭那綢子,手觸到的一瞬,又改了主意。

“誰揭不是一樣?”舒沫在裡面聽見,笑道。

立夏已叫上銀瓶,銀杏,銀蘭,四個人連鏡子帶匣子擡了進去。

見了這架式,連許媽都按捺不住,湊到前面來瞧熱鬧。

舒沫輕輕把綢子一拉,立刻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鏡子誰沒見過?

可這麼大的尺寸,這麼清雅的外觀,這麼清晰的鏡子,還真是生平僅見!

清澈透亮,照得人纖毫畢露,外面鑲着銀白色的雕花鏡框,清雅大方,讓人眼前一亮。

綠柳蹲下去,小心翼翼地觸摸着鏡面,嘖嘖嘖稱奇:“真好看,就連臉上的毛孔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小姐,”立夏已經瞧得呆了:“你腦子是咋長的?竟想得出用玻璃制鏡子的主意!”

“不知娘娘對鏡子的質量,可還滿意?”二牛在簾外,恭敬地問。

舒沫左右打量了幾眼,感覺不如記憶中的清晰,略有些遺憾地道:“不算頂好,倒也勉強可以一用。”

“這還算勉強?”綠柳指着鏡子驚叫:“起碼比銅鏡清楚十倍!我敢用腦袋打賭,只要把貨鋪開,指定會賣瘋了!”

“鋪子後天開張了,”二牛順勢道:“小人正要請娘娘示下,鏡子的價格怎麼訂纔好?”

立夏雖送了信出來,說讓他自己做主。

但這麼大的事,他又是第一次當掌櫃,哪裡敢當家?

尤其是鏡子一出來,比預想中的漂亮了何止十倍?

爺三個激動得心臟怦怦亂跳,關起門來盯着鏡子瞧了三天,最終決定,還是要請舒沫定奪。

舒沫微笑:“綠柳既說比銅鏡亮十倍,那便先以成本價的十倍開張。若是賣得好呢,下一批咱們再往上漲也不遲。”

陳二牛驚訝地張大了嘴:“十,十倍!會不會太狠了?”

玻璃的價格原就不菲,再加上舒沫堅持要走高端路線,鏡框的用料和做工,全部請的名師製做,每件的花色都不相同。

以保證每一個客人購買的鏡子,都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成本已是不低,他本想着賺個對半,已經發了大財。

不想,舒沫竟要翻十倍!而且,以後還打算往上漲!這,這也太……嚇人了吧?

舒沫不以爲然:“狠什麼呀!沒聽說一本萬利嗎?咱們離萬利,還遠着呢!就這麼定了!”

“是~”陳二牛哆嗦着兩條腿,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

出雲閣的丫環婆子,聽說慧妃娘娘房裡得了個新鮮玩意,都找了藉口跑到外面探頭探腦。

舒沫索性讓立夏挑起簾子,讓她們排着隊,一個個進來照了一遍。

立夏和綠柳在房裡來回踱了好幾個圈,總算找了個滿意的位置,指揮着丫頭們在房裡釘了釘子,把鏡子掛了上去。

許媽靜立在一邊,望着鏡子若有所思,忽地上前向歪在迎枕上歇息的舒沫施了一禮:“小姐,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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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小姐把鏡子,給太妃送過去吧。”

“呃?”舒沫愣住。

這是建議她賄賂太妃呢?

立夏和綠柳對看一眼,異口同聲地道:“好主意!”

拿人手軟,太妃得了小姐這份大禮,往後總不好意思太過刁難。

“不好吧?”舒沫心生猶豫。

送面鏡子倒是沒什麼,就怕夏候燁想偏,以爲她在討好他。

這人本來就驕傲得要死,她可不想讓他更囂張。

“就這麼定了!”立夏和綠柳不等舒沫吩咐,已經七手八腳地把鏡子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往匣子裡裝。

許媽見舒沫不吭聲,勸道:“鏡子即是咱們作坊裡的,小姐要什麼樣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把這獻了給太妃,既盡了孝心,又讓她見識到小姐的聰慧,更不怕別人挑了理去。”

女人愛美是天性,何況這玻璃鏡是天底下獨一份。

縱是皇宮大內裡,也找不到的稀罕玩意,是拿着銀子也買不到的體面。

就算論起身份的尊貴,天底下的女人沒有人能比得過她。

就連陳皇后,也得尊她一聲太妃。

再者說,舒沫身爲晚輩,有了好東西,自個藏着,不孝敬給長輩,不是拿着把柄往別人手裡送嗎?

舒沫苦笑:“得,我若再不同意,倒顯着小氣又不明事理了!”

“今天才知道,自個不明事理?”略帶譏諷的男聲,驀然響起。

立夏幾個唬了一跳,忙不迭地迎上去:“王爺~”

見銀杏挑着竹簾,偷偷瞪了她一眼:王爺來了,怎麼也不知通報一聲?

幸虧沒說王爺和太妃的壞話,這要是給人聽去,還了得?

銀杏面色通紅,侷促地咬着脣。

夏候燁見舒沫歪在炕上,半點來迎接的意思都沒有,深感不悅:“才晉了位,便翹了尾巴,連迎都不迎了?”

舒沫懶洋洋地靠着迎枕,反脣相譏:“你當我傻呢?這擺明了就是把我豎起來當靶子,什麼破慧妃,晦氣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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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專長

更新時間:2012-3-3 23:39:49 本章字數:3156

夏候燁不語,掃了立夏一眼,那幾個馬上識趣地退了出去。

他這才慢吞吞地在桌邊坐下:“晉了位,非但沒有感激,反而心生怨懟的,你是第一人。”

舒沫從百寶架上把合約拿出來,啪一掌拍在桌上:“你違反合約第二條,彼此必需坦誠。不得在背後耍心眼,玩詭計,故意陷害對方。”

夏候燁把合約往旁邊一推,不緊不慢地道:“我看不出哪裡有違約?”

“你事先沒有告訴我!”舒沫冷冷地道。

“這上面,只說坦誠,可沒說必需提前告知!”他慢條斯理地反駁。

“推我上位,讓我成衆矢之的,還不算是陷害?”舒沫反問。

“是你說要在一年內完成任務,我不過是順水推舟幫了你一把。”他答得理直氣壯:“既然遲早成衆矢之的,早和晚有什麼區別?”

舒沫一窒:“耍心眼,玩詭計,你總承認吧?”

“不是針對你。”

舒沫恨恨地道:“狡辯!”

夏候燁淡淡地道:“那是你的專長。”

舒沫看了他許久,他並無絲毫不自在,坦然回望。

“好,這次算你有理~”舒沫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抄起合約,胡亂捲成筒,塞回百寶架上。

“這就是你搗鼓了一個多月的新鮮玩意?”夏候燁這才指了指,斜靠在牆上的那面堪稱巨大的穿衣鏡,轉了話題贛。

她要弄鏡子作坊的事,他是知道的。

本以爲遲早無疾而終,沒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

“是,”舒沫板着臉:“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聽從勸告,把它敬獻給太妃,以博取她老人家的些許歡心。”

她着重強調了“敬獻”和“歡心”兩詞,以表達極度的不情願和十二萬分的勉強。

她,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帶給他驚喜。

夏候燁被她的語氣逗樂,忍住了笑,一本正經地道:“可以肯定,這份禮物母妃一定會喜歡。不能肯定的是,你能否靠它博得母妃的歡心。因爲,她老人家的歡心,比一般人的要貴上那麼一點點。”

他學她的語氣,把“老人家”三個字的讀音咬得特別重。

“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舒沫白他一眼。

鸚鵡學舌樣的重複別人的話,並以此爲樂,那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才做的事!

夏候燁哧地笑出聲來:“一面鏡子而已,用不用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給我看?若實在委屈得緊,我還你一份情便是。”

舒沫不屑地撇嘴:“輕了可不成,我這鏡子價值幾千兩銀子!”

“我倒不知,你如此喜歡銀子。”夏候燁輕哼一聲。

“你視錢財如糞土,也不見開倉放糧,做個散財童子?”舒沫反脣相譏。

他是否果如傳言中的驍勇善戰,她不知道。

但是王府的奢華卻是處處可見,顯然不是什麼兩袖清風的清官。

“你孝順母妃,替我爭了臉面。”夏候燁不理她的挑恤:“我便還你一份體面,讓你在孃家人面前也風光一回,如何?”

“什麼意思?”舒沫疑惑了。

“早幾日,我接管吏部和兵部。”夏候燁彎脣一笑:“今日在書房,看到一份公文,是九門提督屬下,城門領舒元琛申請遷調的摺子。”

舒沫沉住了氣,不吭聲。

“可巧,武選清吏司剛好有個郎中的空缺。”夏候燁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一張請柬,輕輕彈了彈:“更巧的是,崑山伯喜得千金,明日弄幛之喜,給我送了貼子。”

舒沫淡淡地道:“我與舒家,早已恩斷義絕。”

“當真斷了?”夏候燁頗爲玩味地反問。

舒沫不語。

心中微微刺痛,五指在袖中悄然緊握成拳。

“要不要這份人情,由你自己決定。”夏候燁也不多說,拿起請柬往桌上一放。

舒沫靜靜地躺在牀上,腦子裡反覆浮起的,是孫姨娘那張謙卑恭順的臉。

記憶裡,孫姨娘在李氏面前,從未揚眉吐氣過,總是卑躬屈膝,小意奉迎。

夏候燁一睡起來,桌上的請柬已然不見了蹤跡。

他抿脣一笑,穿戴齊整,臨出門時扔下一句:“我去上朝,十一點,派馬車來接你赴宴。”

“等一等~”舒沫叫住他。

夏候燁回頭看她:“這麼快改主意了?”

“你,”舒沫略略遲疑一下,話到嘴邊忽然變了:“爲什麼不再稱本王了?”

習慣了這廝飛揚跋扈的語氣,突然間變得平易近人,非但感覺不到親切,反而令人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夏候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記住,十一點。”

望着動盪的竹簾,舒沫良久才收回視線:“走吧,去怡清殿。”

不管他有什麼陰謀,想利用舒元琛達到何種目的,以她目前的身份都無法阻止。

所以,何必自尋煩惱?

到了怡清殿,太妃稱身體不適,並未讓她進去請安,只打發初雪出來,將她客氣而婉轉地擋之門外。

舒沫把鏡子呈上,讓初雪代爲轉答問候之意後回去。

太妃的反應,早在舒沫的預料之中,因此並無感覺。

來日方纔,況且她一年後就要離開,能否得到太妃的認可,於她並不重要。

她要做的,只是擺出“急於得到認可”的姿態給衆人看而已。

立夏的綠柳滿懷信心而來,未得到預期的反應,頓時大失所望。

又怕她失望,反過來安慰她,不必心急,憑她的聰明和善良,總有一天會讓太妃疼到骨子裡去……云云。

舒沫暗暗好笑,只不吭聲,心中盤算着一會見了李氏,要如何應對?

PS:有誰送我一朵花?333,這個數字,看着真的不喜歡呀,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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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你瘦了~

更新時間:2012-3-4 22:46:17 本章字數:4736

到了點,夏候燁果然派了個內侍來接。

舒沫帶着立夏和綠柳出了二門,驚見一輛四輪馬車金碧輝煌地停在院中。

外面描金繪彩,裡邊鋪錦堆繡且不去說,只那拉車的馬兒看了都叫人眼前一亮。

一水的烏錐,通身烏黑亮麗,沒一根雜毛,每一匹都是萬中選一的良駒。尋常人一馬難求,他一下子找來六匹,且只用來拉車!

嘖嘖嘖,囂張得一塌糊塗,果然是夏候燁的風格!

巴圖等在馬車外,見了舒沫躬身行了一禮:“參見慧妃。”

“巴將軍……”舒沫忙還了一禮。

“上車~”馬車裡傳出冷肅的聲音,無禮地打斷了她贛。

舒沫無奈,只好扶了立夏的手,彎腰上了馬車。

不出她的意料,車內比普通馬車寬敞一倍,佈置得十分華麗舒適,坐四五個人完全綽綽有餘。

可惜,看着身姿筆挺,端坐在車廂中,不苟言笑的夏候燁,一股沉鬱的感覺撲面而來。

一想到要跟他在這相對密閉的空間裡,獨對至少四十五分鐘,舒沫身上三萬六千根寒毛全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哎,不知道現在跳車,來不來得及?

“忘東西了?”正胡思亂想,冷肅的聲音沉沉響起。

“嗯?”舒沫擡頭,觸到他略略不耐煩的黑眸。

“若不是十分要緊,便算了,時間快來不及。”夏候燁摸出懷錶,按開瞧了一眼。

“沒有~”總算弄明白他的意思,舒沫急忙搖頭。

夏候燁眼裡升起詫異之色,卻只冷冷地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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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車,竟一直盯着他發呆,不禁面上一熱,胡亂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可以走了~”

夏候燁不語,只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象盯着獵物的獵人。

這讓舒沫非常的不爽,索性也不吭聲,不閃不避,冷冷地瞪了回去。

夏候燁哂然一笑,移開視線。

還有一整天,他可不想把兩人弄成鬥雞眼。

舒沫自覺得勝,彎脣一笑,得意地收回視線。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小子,跟她鬥,還嫩着呢!

“東西都準備好了?”也不知默了多久,夏候燁天外飛來一句。

舒沫愣了一會,才明白他問的是給崑山伯的賀禮,輕應一聲:“嗯~”

“不會也是一面鏡子吧?”夏候燁不無諷刺地問。

舒沫睜大眼睛,做驚佩狀:“王爺怎麼知道?”

她又不傻,人家孩子滿月,她巴巴地送面鏡子過去!

夏候燁輕哼一聲:“是什麼?”

舒沫心中訝異,坦然道:“一副赤金鑲寶石的瓔珞,一對赤金腳鈴。”

只一晚上的功夫,自然來不及準備小孩子的衣服鞋襪。

再說了,舒潼的女紅,本就是舒府衆姐妹中最出挑的。別人花了心思做得再好,怕也入不得她的眼。

倒不如送幾件值錢的飾物,一來省事,二來也符合舒潼那愛顯擺,喜歡掐尖的性子。

“嗯~”夏候燁輕輕點頭。

“那個,”舒沫猶豫了一下:“爲什麼要問?”

一般來說,人情往來這種事,男人是不理會的。他不但問了,還很詳細。

夏候燁卻閉上眼睛,不再理她。

舒沫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昨晚他說自個愛錢,忍不住加了一句:“你放心好了,我花的是自個的體己銀子,沒……”

他頗帶些玩味地看她一眼,打斷她:“回去走公帳。”

舒沫頓時心中一陣氣悶:“這麼說,是怕失了王府的體面?”

夏候燁笑而不語,給她來個默認。

舒沫氣結,掉過頭望向窗外,發誓不再理他。

“王爺,崑山伯府到了~”巴圖驅了馬過來,在車窗邊低聲提醒。

車伕把馬停了,夏候燁率先跳下馬車,卻並不即刻離去。

他站在車門邊,伸出手握了舒沫的臂,顯然是打算攙她下車。

他修長的大手有一層薄薄的繭,溫熱而粗糙。

舒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掙扎,卻被他牢牢地握住。

夏候燁狀似親熱地傾身過來,附耳低語:“大夥都瞧着呢~”

舒沫以眼角餘光輕輕一掃,果然可以瞧見幾道微微晃動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氣,以指尖輕輕搭着他的掌心,彎了腰跨出了車門。

“睿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崑山伯章學敏早已得到信,帶着幾個人在門口等候,見馬車停穩,急忙走過來見禮。

舒沫偷眼一瞥,京城四公子竟赫然在旁,心中咯噔一響,搭在夏候燁掌中的手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立刻垂眉斂目,專心看着腳底。

夏候燁嘴角含着淺笑,右手牽着舒沫,左手虛扶:“崑山伯不必多禮~”

“睿王~”夏候熠也抱拳施了一禮,強忍着不去看他身邊的舒沫,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往她身上瞥。

時隔二個多月,終於再次見到小七。

魂牽夢縈的女子就在眼前,觸手可探,卻又遙不可及。

只因,她是睿王的妾。

明明相距咫尺,卻連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祁興業,鄭竣也都抱拳相揖:“參見睿王~”

只邵惟明只顧癡癡地盯着舒沫瞧,竟然一動不動。

鄭竣心中大急,當着夏候燁的面,又不好去拽他,只好輕咳一聲,大聲道:“久聞睿王英明神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小子,不要命了?

當着夏候燁的面,公然覬覦他的愛妾?

邵惟明猛然回神,卻對着舒沫,懵懵懂懂地說了一句:“沫沫,你瘦了~”

衆人大驚失色,齊齊望向夏候燁。

夏候燁神色不變,嘴角含着一抹譏刺的笑,低了頭去瞧舒沫:“明公子很惦念你呢~”

舒沫十分鎮定地擡頭,緩緩掃了衆人一眼,最後視線落在邵惟明身上,微微一笑:“諸位,別來無恙。”

邵惟明見她面色紅潤,又是安心又是惆悵,一時情緒大亂,半天,擠出一句:“你很好~”

未見她時,盼着她一切安好,不受磨難;可見了面,發現她真的過得很好,又覺得不是滋味……

他怎麼了,沫沫過得好,爲什麼會失望?

難道,他竟盼着她在睿王府日夜煎熬,生不如死嗎?

想着這些,他越發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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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娘,別來無恙~”鄭竣圓滑,更熟知他孟浪不羈的性子,生恐他惹出什麼亂子來,微微一笑,搶着還禮。.

“恭喜四姐夫~”舒沫也不再理他,朝着章學敏,曲膝,盈盈施了一禮,不動聲色地擺脫了夏候燁扶在腰間的手。

章學敏看一眼舒沫,雖驚訝於這種場合,夏候燁竟帶個姨娘前來,也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面上卻親切地道:“內子在內院,若知七妹來了,必定很是高興……”

他也狡猾,鄭竣既然不提,他自然也隻字不提舒沫姨娘的身份,免得大家尷尬。

舒沫臉上帶笑,顯得很是熱絡:“自上次四姐回門,算起來已有一年多沒見四姐了,心中想念得緊。你們在這裡聊着,我去後院看四姐~”

其實她上次嫁林慕雲,舒潼是回過舒府的,不過舒沫既然迴避,章學敏自然也不會傻到去戳夏候燁的痛腳。

“她見到你,定然也很歡喜~”章學敏一邊笑着,一邊叫了個丫頭過來:“碧琴,帶七姑娘去見夫人。”

舒沫向夏候燁施了一禮:“妾身失陪了~”

“嗯~”夏候燁輕哼。

立夏和綠柳見狀,忙走過來,陪着舒沫往內堂走去。

夏候燁淡淡地吩咐:“好生侍候慧妃娘娘,別讓她四處亂逛。”

章學敏實在太過驚訝,失聲問道:“何時的事?”

“好教四姑爺得知,我家小姐昨日已晉了側妃,蒙王爺青眼,賜了彗妃之名。”立夏躬身,恭敬地回。

綠柳眼中閃過得意之色,礙着人多,只敢抿着嘴笑。

“恭喜慧妃娘娘~”祁興業等一怔,忙齊聲賀道。

夏候熠心中一片茫然,機械地跟着衆人道賀,只覺聲音乾澀無比。

“舒沫~”夏候燁忽然叫住她。

舒沫茫然回頭:“王爺還有何吩咐?”

夏候燁緩步過來,伸手替她把額前稍顯凌亂的發拂了拂,柔聲道:“去吧~”

夏候熠默默地看着,瞳孔微縮,忽然憶起那日花田中,贈她木梳,爲她梳髮及笈。

心痛如絞,右手倏地在寬大的袍袖內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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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臨門

更新時間:2012-3-5 0:01:46 本章字數:2984

舒沫沒料到他竟忽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做此親熱之舉,登時鬧了個大紅臉。

偏偏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後退避讓,教人看了笑話。

她不敢多留,胡亂點了頭,領着立夏和綠柳急匆匆地跟着碧琴穿廊過榭往崑山伯府後堂走去。

時隔一年多,再進崑山伯府,景物依舊,人卻已非。

當年兩個各揣心事的少女,如今都已嫁做人婦,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等到了內院正房,裡面早得了消息,派了丫頭在此等候。

“奴婢叩見慧妃娘娘~”石榴見了舒沫,神色微微有些扭捏。

“不必行禮了~”舒沫見她做勢欲跪,忙道。

石榴卻不敢託大,跪下去,結結實實地叩了一個頭,這纔起來:“娘娘請隨我來~”

“你還是叫我七姑娘吧~”舒沫笑道。

“奴婢不敢~”石榴搖頭。

“石榴~”立夏和綠柳這時纔敢上來見禮贛。

之前在舒府,雖談不上有多深的情誼,可畢竟一塊長大,多少有些感情。

分開一年多,在這陌生的環境裡相見,倒也生出一絲歡喜之心。

“立夏,綠柳,好久不見!”石榴看着兩人,眼裡隱隱藏着羨慕。

當初四姑娘,五姑娘和七姑娘,就屬四姑娘嫁得最好,連帶着她走路都腳下生風。言弄清起航緩衝地區不甚

那時七姑娘被老爺逐出府,又被林家休棄,誰都以爲她這輩子都毀了。

誰能想到,不過一年之後,她竟然成了睿王府的側妃?

她既得寵,立夏和綠柳這兩個陪嫁丫頭,自然也是風光無限!

哪象她們小姐?

上頭婆婆刁難,下面繼子頑劣,本想着有夫君的憐愛,再難的日子也熬得過。

偏生章學敏是個愚孝之人,對母親的話不敢有半點違背。

對小姐莫說憐寵,連過來歇一晚,說幾句體己話都得看老夫人的眼色!

主子直不起腰,她這個丫環說話就更沒有份量。

都以爲四姑娘一年就爲章家添了個大胖小子,是個有福之人。

箇中委屈,又有誰能道?

說話間,幾個人已進到內院。

綠柳眼尖,一眼認出站在舒潼身邊,跟她一起出來迎接舒沫的婦人,赫然竟是李氏,不由驚叫:“二夫人!”

嚷畢,自知失言,尷尬地漲紅了臉。

內院本就只有這麼大,綠柳的聲音又尖,李氏聽得清清楚楚,面上陣青陣紅,心中早氣惱之極,爲了舒元琛的前程,卻只能忍着,假裝沒有聽到。

“小七給母親請安~”舒沫含着淺笑,到了階前,快走兩步到李氏跟前,做勢欲拜。

李氏哪裡敢要她拜下去,急急伸出雙手扶着她的雙臂道:“慧妃娘娘請起。”

舒沫也不堅持,順勢站了起來,衝舒潼微微一笑:“四姐~”

若換了一年前的舒潼,早就按不住妒意,不顧身份場合,拂袖而去。

今日卻曲了膝,盈盈下拜:“參見慧妃娘娘~”

舒沫忙把她拉了起來:“自家姐妹,不需多禮。這裡風大,咱們進去說話吧~”

到了內室,又是一番推讓,舒沫堅持不肯上坐,李氏心中快慰,拉着舒沫坐在她身邊,一把摟住了:“好孩子,委屈你了!”

說着,眼中已滲出淚水:“老爺也是一時氣糊塗了,那日把你逐出去,立刻就後了悔。一直等着你給他個臺階,順勢讓你回家。偏你也是個倔的,這麼長的時間,怎麼也不來求一句?”

她絕口不提舒沫派人送節禮被她拒之門外,更不提舒淙登門勸舒沫回府被拒一事。

舒沫也便裝着忘了,垂了頭,又是羞澀又是慚愧地道:“女兒那時年輕氣盛不懂事,如今倒是知道錯了,偏又不能回了~”

舒潼感懷身世,抹着淚,勸道:“過去的事,母親還提它做什麼?弄得七妹淌眼抹淚的,傳出去,還以爲她在這裡受了委屈呢!”

“是~”李氏暗自警惕,忙擡袖擦乾了淚,嗔道:“我糊塗了!今日是四丫頭大喜之日,倒惹得她掉淚!”

“今日四姑娘喜得貴子,七姑娘獨佔王寵,夫人一家團驟,可謂三喜臨門。”林瑞家的慣會湊趣,這時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舒沫笑吟吟地睇了她一眼:“林媽媽也在呢,近來身子可好?沒給狗追吧?”

林瑞家的心中咯噔一響,想着那次在千樹莊做威做勢,被她放狗追咬的情景,腳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死命叩頭:“奴才該死,請娘娘恕罪~”

林瑞家的去千樹莊,被舒沫放狗追咬之事,舒潼也略有耳聞,當時還甚感痛快。

這時只做不知,驚訝地問:“七妹問你話,怎麼跪下了?”

李氏臉色鐵青,恨不能一掌拍死這個蠢物!

明曉得得罪過舒沫,遠遠地躲着還嫌不夠,竟還湊到跟前來給她奚落!

“我~”林瑞家的驀然醒悟,想要站起來,卻是不能,只好道:“奴才年紀老邁,一時眼花腿軟,這才……”

“既然自知年紀老邁,不堪重用,就該早些回鄉養老!”舒沫將臉一沉,冷冷地覷着她:“你是母親身邊得力之人,我只問你一句,竟嚇得跪地求饒!知道的,是你年老體衰支持不住;不知道的,卻當我仗着睿王府的勢力,目無尊長,杵逆嫡母!傳了出去,讓本妃如何做人?”

林瑞家的見她端出慧妃的架子,渾身一抖,哀聲請求:“奴才知錯,求娘娘開恩~”

李氏見她竟要逐了林瑞家的,心中也是一顫,強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必不會做那杵逆犯上之事。這裡只咱們母女三個,再無旁人。只要咱們不說,又有誰敢亂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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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無力

更新時間:2012-3-5 22:17:54 本章字數:2916

舒沫輕輕地笑了起來:“在我面前失態倒不要緊,只怕日後母親應酬多了,林媽媽的身體會吃不消,萬一到時再時不時來個眼花腿軟,可不太好。”.

林瑞家的恨不能把舒沫剝皮抽筋,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不敬。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道:“奴才必定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努力伺候夫人~”

舒沫低頭喝茶,並不理會。

李氏聽她話中有話,略一思索後,頓時眼睛一亮:“可是……老爺要升調了?”

“朝廷之事,我哪裡得知?”舒沫打着太極:“不過,父親還年輕,總不會一直在城門這塊蹲着吧?”

這話正戳中李氏的痛腳,顧不得面子,嘆道:“老爺也正爲這事發愁呢!他行武出身,舞慣了刀槍,如今日日守着城門,只覺憋得慌。可遷調的摺子遞上去幾個月,半點消息也無。睿王如今正管着吏部……”

說到這裡,她停了停,偷眼瞧一下舒沫的表情。

舒沫含笑着側耳傾聽,卻沒有半點接話的意思。

李氏只好硬着頭皮往下說:“老爺的意思,是怕王爺事多,也不能件件記在心中。你跟王爺見面的機會多些,能不能幫着問問?若能平級遷調固然是好,萬一不能,就算降一級半級品級也是可以的。實在不行,外放去外省做守備也是,也是願意的。”

李氏說完這番話,臉早如得如熟透的柿子。言舉薦不下溝少一善點

舒沫靜靜地聽着,並不插言,待她說完,這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王爺最不喜歡女人干涉政事,也從不把公事帶到內宅來。我雖有心,卻是無力。”

李氏好容易拉下面子,才說了那麼一番傷及自尊的話,卻被舒沫輕飄飄一句“王爺不喜歡女人干涉政事”擋了回來。

她又氣又惱,偏還不敢發作,堆了笑道:“只是順口問一句,哪裡就是干政了?櫺”

“母親有所不知。”舒沫緩緩搖了搖頭:“王爺的脾氣,不似父親溫雅。從來說一不二,容不得人違逆。”

李氏心中發堵,強行擠了個笑容出來:“早聽說王爺行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哪是老爺能比的?”

話到這個份上,李氏已再不好進言,只好拿眼睛去瞟舒潼,想她從旁幫着說幾句好話。

誰舒潼卻象個木頭人,她這裡眼睛都快脫窗,那邊半點反應也無。

李氏心中暗罵:蠢貨!如此不會識人眼色,活該要夾在婆婆和相公之間受氣,一輩子直不起腰!

恨歸歸,局面已經僵持住,勢必要有個人居中做轉彎。

李氏逼不得已,只好輕咳一聲,直接把話挑明:“四丫頭,你怎麼看?”

舒潼卻忽然驚叫一聲:“哎呀,瑋兒哭了~”

說完,站起來就走,頭也不回地道:“母親和七妹且先坐坐,我去去就來~”

李氏想要阻攔,哪裡來得及?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她進了裡間。

舒沫也站起來:“瞧我這記性!特地來賀四姐弄幛之喜,怎能不見見外甥?”

說着話,她也站了起來:“四姐,把我那外甥抱出來瞧瞧~”

李氏無法,只好道:“這小子長得很結實,眼睛象四丫頭,五官倒跟你四姐夫一個樣!”

“這小子,貪吃得很!”舒潼一臉驕傲,帶着抱着襁褓中的嬰兒的奶孃走了出來。

舒沫瞧着在奶孃懷中,張着嘴哇哇大哭,不滿地揮舞着小拳頭的嬰兒,忍不住偏頭望向舒潼:“~我,可以摸摸他嗎?”

“呵呵~”見她眼裡流露出的好奇和渴望,舒潼開心地笑了起來:“當然可以,小心些便是。”

舒沫便極小心地伸出手指,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只覺粉粉嫩嫩一團,柔軟得不可思議,不禁嘖嘖稱奇:“天哪,真軟!”

李氏幾次想把話題繞回到舒元琛的遷調上,卻插不進話,只得訕訕地站在一旁,陪了笑。

“取名字了沒有?”舒沫一邊彎腰逗弄着他,一邊問。

“章瑋。”舒潼道。

小傢伙見有人逗,竟然不哭了,張大了嘴巴,轉着頭努力想去吮她的手指。

舒沫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太好玩,太可愛了!”

舒潼笑道:“七妹這麼喜歡孩子,何不自己生一個?”

“王爺的孩子,定然霸氣十足。”李氏找着機會,急忙奉承。

舒沫淡笑,繼續逗弄孩子,並不接話。

給夏候燁生孩子?別說門,窗戶都沒有!

李氏討了個沒趣,臉上終是現了些怒容出來。

身爲嫡母,在庶女面前,向來只有她頤指氣使的份,幾曾受過這般折辱?

立夏見勢不妙,機靈地把盒子捧了過來:“四姑娘,這是我家小姐和王爺,給表少爺的見面禮。”

“七妹人來就好,還送什麼東西?”舒潼說了幾句客氣話。

石榴過去接了盒子,輕輕打開。

舒潼見了那對赤金的腳鈴,已然很是滿意,及至見了那隻鑲滿了紅綠寶石的赤金纓絡,越發眉開眼笑:“七妹客氣了~”

當場就把孩子身上戴的那副黃金項圈取了,換上這副鑲寶石的纓絡戴在了頸間。

衆人都圍過來湊趣,又說那些寶石名貴,也有贊纓絡做工精緻,更有的直接贊舒沫出手大方,姐妹情深云云……無非都是些恭維之話。

正說得熱鬧之際,外面有丫環稟報:“夫人,王爺派人來請七姑娘。”

舒沫一怔:“他找我做什麼?”

“七妹和王爺感情真好,只離開這麼一會,已經打發人來找了~”舒潼語帶酸澀地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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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不要吃?

更新時間:2012-3-6 0:13:31 本章字數:4462

舒沫一笑,也不分辯,只歉然道:“母親,四姐,失陪了。言舉薦不下溝少一善點”.

李氏本還想再找機會,談一談舒元琛遷調之事,這時卻不敢再留她,只得按捺住失望之情,怏怏地道:“趕緊去吧,省得惹王爺不高興。”

舒潼和李氏將她送到門外,果然見巴圖等候在外。

當着衆人,舒沫也不敢問緣由,徑直跟他出了門。

她這裡前腳剛一離開,李氏已忍不住當着舒潼的面大罵起來:“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看看是誰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只不過要她打聽打聽,便推三阻四,找了這許多借口!若果真求他給父親掙個錦繡前程,還不知傲成什麼樣子……”

舒潼一聲不吭,低着頭只慢慢地打着絡子。

“以爲進了王府,就是飛上了枝頭!當了側妃,就可在嫡母面前耀武揮揚威!真是笑話!側妃說得好聽是妃,其實也就是個妾!”

李氏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想着白白卑躬屈膝地說了那些示弱的話,卻半點好處也沒撈到,越發憤怒,越罵越是毒辣櫺。

舒潼不鹹不淡地刺了一句:“可她這個妾,卻是在戶部記名,有冊有印的!”

幾個庶出的姐妹裡,她自問不論外貌,女紅,還是心計,智謀……她比舒沫和舒灃都高出遠不止一籌。

可如今,往日這個沒瞧在眼裡的庶妹,不但從一堆爛泥裡爬了起來,還扶搖直上,飛上枝頭,嫁給當朝最炙手可熱的睿王爺,身份上壓了她不止一頭!

而她,往日的強者,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被她同情,奚落的弱者,在自己面前風光無限。

這極大的損傷了她的自尊,更讓她打心眼裡看不慣舒沫。

可,她雖不喜歡被舒沫比下去,卻更不願看到李氏肆無忌憚的嘴臉。

因爲本質上,她跟舒沫一樣,也是個庶女!

李氏明着罵的是舒沫,何嘗又不是在打她的臉?

“呸!”李氏先是一窒,隨即大怒:“什麼玩意!莫說只是個側妃,就算成了王妃,本夫人還是她的嫡母!到哪裡,都得尊我一聲母親!一輩子都越不過這條界!”

“夫人且息怒,”林瑞家的大急,又不敢駁她,只能輕聲勸道:“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這畢竟不是西府的一畝三分地,人多嘴雜的,這些話保不齊會一字不漏傳到舒沫的耳裡。言舉薦不下溝少一善點

真惹惱了她,尷尬的還是夫人和老爺。

“你給我閉嘴!”李氏瞧了她,怒火燒得越發熾烈:“要不是你,也不至弄到這個地步。”

舒潼頭也不擡,低低地道:“要我說,母親也有不當之處。”

“我錯?”李氏猛地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瞪着她:“只是要她幫忙打聽一下,這事很爲難嗎?嘎,嘎,嘎?”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個“嘎”字出口,已經逼到距舒潼臉上去。

舒潼微微不悅地往後仰了仰頭,淡淡地道:“探問一聲,自然不是什麼大事,更不是難事。”

“對吧?”李氏要的就是這句話,立刻又理直氣壯地尖聲嚷了起來:“分明就是她無視嫡母,惘顧父女情份!”

舒潼擡了頭,似笑非笑地掃了林瑞家的一眼,道:“實在是母親眼裡,父親連個下人都不如,又怎怪七妹惘顧父女情份?”

林瑞家的暗暗不妙,惡狠狠地瞪着舒潼。

可惜,這時舒潼早不是當年舒府的四姑娘,她嫁到崑山伯府,雖不得寵,也是個正經的當家主母,豈會怕個孃家的奴才?

李氏一愣,斥道:“胡說八道!”

舒潼直直地看着林瑞家的,大刺刺地道:“說實話,七妹未出閣的時候,在舒府沒少受過委屈吧?如今她飛上了高枝,對母親依舊恭敬順從,只不過想從下人身上找回一些體面,母親卻順水人情都不會做,直接就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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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林瑞家的再也顧不得失儀,直接提高了嗓子嚷道:“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爲何要句句針對我?”

舒潼微微一笑:“林媽媽言重了,我只是就事論事。換了任何人,都是這句話。”

李氏怔怔地道:“林瑞家的是我從孃家帶過來的陪房,跟着我幾十年……”

“我如何不知林媽媽的忠心?可七妹氣不平又有什麼辦法?”舒潼笑得越發的愉悅:“這就要看,母親心裡究竟是父親的前程重要,還是主僕的情份更重要了。”

“這~”李氏愣在當場,臉色極爲難看。

林瑞家的見勢不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夫人!念在我追隨夫人二十年,任勞任怨,忠心耿耿的份上,給我留條活路吧~”

舒潼輕蔑一笑:“怪不得七妹生你的氣,林媽媽確實是老了!老得不知輕重,不知在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這樣的人,不打發出去在莊上養老,真留着給母親招災惹禍嗎?”

李氏臉一沉:“我又沒讓你去死!大喜的日子,嚎得跟哭喪似的,成何體統!”

舒潼面色大變,打了一半的絡子攥在手中緊緊地團成一團~

林瑞家的伏在地上,顫抖着:“奴才,知錯了!”

她在舒府風光了大半輩子,臨到老卻被主家逐出府去,還有何臉面?

這對她,比死還難過!

舒沫跟着巴圖出了崑山伯府大門,章學敏親自在門外等候:“慧妃娘娘,請~”

舒沫上了馬車,夏候燁已在裡面,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見舒沫坐定,他低低吐出一字:“走~”

“恭送王爺,慧妃~”章學敏躬身,送馬車離去。

直到過了半條街,舒沫才輕聲問:“出什麼事了?”

“你很希望出事?”夏候燁挑了眉反問。

舒沫見他神態輕鬆,心生狐疑:“然則,爲何中途把我叫走?”

既是特地來賀別人的弄幛之喜,最少得喝完喜酒才走。

筵還未開,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去拜見章老夫人,就被叫出來,實在於理不合!

“原來,”夏候燁轉了頭不再看她,淡淡地道:“你很想跟李氏和四姑娘多聚一會,倒是我多事了~”

舒沫直覺反駁:“總不會是爲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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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陰沉着臉,盯着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不發一詞。.

“不會吧?”見此情形,舒沫驚詫萬分,失聲低嚷:“真是爲了我!”

天要下紅雨了嗎?

做事只憑自己的好惡,從來不管他人感受的睿王,居然也會體諒她的心情,怕她被李氏和舒潼糾纏得不耐,不惜說謊騙她出來?

“有緊急軍情!”夏候燁面色鐵青。

“哦~”舒沫識相地不再追問軍中究竟出了什麼緊急狀況,逼得堂堂睿親王親自出面解決?

沉默,難堪的沉默籠罩着二人,使得原本寬敞的車廂,驟然間變得狹窄逼仄,令人透不過氣。

“咕嚕~”輕微的響起,打破車廂裡的沉寂。

舒沫略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早上只吃了半碗粥~”

夏候燁依舊不說話,只轉頭,冷冷地瞥她一眼。

舒沫很小心地道:“如果那個軍情不是緊急得分秒必爭的話,能不能先找個地方,吃頓飯?”

不等他答話,又急急接了一句:“當然,若你真的很急,直接把我放下來也行,我吃完了,僱……”

夏候燁的眸光一冷。

舒沫識相地把後面那句“僱車自己回去”字吞了回去,換成:“再急,也是要吃飯的,對不對?”末了,還不忘“嘿嘿”乾笑兩聲,以掩飾心虛。

“你很害怕?”夏候燁瞧着她,忽地來了一句。

“呃?”這話沒頭沒尾,舒沫聽得莫名其妙,卻直覺地搖了搖頭:“不,不怕~”

“不怕,你笑什麼?”夏候燁冷哧。

“我……”

“你每做錯事,或是說錯話,就喜歡乾笑。”夏候燁冷冷地道。

“嘿嘿~”舒沫道:“哪有~”

“現在~”夏候燁看她一眼。

舒沫一惱,板了臉:“你到底要不要吃?”

“本王也不是鐵打的~”夏候燁回了一句。

“瑞香居~”舒沫掀了車簾,中氣十足地衝外面的車伕吼了一聲。

吼完,縮回車裡,示威似地瞪他一眼。

夏候燁微愕,脣角輕揚,浮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淺笑。

如柳葉拂過池塘,劃開水面的那道淺淡的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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醺然欲醉

更新時間:2012-3-6 22:14:10 本章字數:3144

王府的馬車停在瑞香居,舒沫和夏候燁從馬車上下來時,引來一陣小小的***亂。

當巴圖領着十幾個帶刀的王府侍衛魚貫而入,列隊進入酒樓,往大門和樓梯口一站,鬧轟轟的酒樓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看了這個架式,舒沫不覺有些小後悔。

早知這般張揚,她就不會突發奇想,要到酒樓裡用飯了。

夏候燁攜着舒沫的手,並肩穿過人牆,從容地步上二樓。

想當然,二樓早被清得空無一人,只剩下睿王府一桌客人。

“想吃什麼?”夏候燁難得地紳士一回,竟沒有自作主張,而是來問舒沫的意見。

看着空蕩蕩的大堂,舒沫只覺得興味索然:“隨便~”

六年了,這是她第一次踏進傳說中的酒樓,卻是以這種極度無趣又孤傲霸氣的方式。

“不是你要吵着來的?”夏候燁有些不悅。

前後情緒反差如此之大,未至之前的喜悅和興奮,進來之後的沮喪和失望,大到他想假裝看不到也不行。

可,他卻找不到原因,只能將之歸結於任性。

舒沫輕咬脣瓣,低低地道:“只是,突然不餓了~”

僅僅一頓飯,已經讓她清楚地看到了未來的生活。

永遠隔絕在人羣之外,活得安全而高貴。

同時,遠離了活色生香,過着孤獨而呆板的生活櫺。

這,絕不是她想要的人生。言瘧璍哢珷瞱

夏候燁眯起眼睛,嘲諷地盯着她:“不餓?”

印象中的她,雖然倔強卻絕不矯情。

情感豐富卻擅於掩藏,鮮少如此情緒化。

猜不透她的心思,莫名覺得煩燥不安。

“嗯~”舒沫點頭,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直挺挺守在樓梯處的侍衛,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場鬧劇:“要不,我們回去吧?”

夏候燁抿着薄脣,好看的眉輕輕地斂起來:“哪裡不滿?”

“不敢~”舒沫垂眸,竭力想讓自己顯得謙卑。

顯然,她失敗了。

夏候燁的臉色因此變得鐵青,語氣也兇悍起來:“說!”

舒沫深吸一口氣,收拾起心情,硬擠了笑容出來:“事實上,我不知道這裡有什麼?”

巴圖見兩人又要鬧僵,早就暗自着急,乘機殷勤地道:“瑞香居的燒鵝很有名……”

夏候燁冷冷掃他一眼:“本王沒讓你說話!”

巴圖識相地閉緊嘴巴,乖乖地退到一旁。

立夏和綠柳兩個,早已嚇得瑟瑟發抖,遠遠地縮在樓梯旁。

舒沫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這裡是酒樓,不是睿王府!”

要耍威風,回去多的是機會,何必定要在外面丟人現眼?

夏候燁索性將背靠到椅子上,雙手環抱胸前,冷冷地道:“想要跟我比耐性,儘管繼續兜圈子。”

舒沫瞪他:“你講不講理?”

什麼事都沒有,硬逼着她認錯,不是找碴是什麼?

他氣定神閒地反瞪回來:“本王有的是時間,陪你耗。”

“王爺,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舒沫兩手一攤,無奈地道:“別要讓我費神去猜,麻煩直接問,行不行?”

上帝做證,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麼?

這麼玩,有意思嗎?

夏候燁眉峰一斂,是山雨欲來的徵兆:“還裝?”

舒沫側頭,認真地想了想,找到一點端倪,搖頭:“我確實沒有不滿。”

夏候燁將臉一沉,語氣冰冷:“那爲什麼突然不高興了?”

他很確定,當她衝着車伕嚷出“瑞香居”三個後再望向他時,眼裡一閃而過的那抹精光,有二分狡黠,三分奸詐和幾分挑釁。

直到下馬車的那一刻,她分明還是帶着興奮和期待的……直到,進入瑞香居,到了二樓,才忽然象只被刺扎破的水袋,突然間癟了……

他猛然醒悟,轉頭看一眼空蕩蕩的大廳,訝然挑眉:“你喜歡人多?”

舒沫垂眸,聲音幾乎含在喉嚨裡,模糊而細不可聞:“你不覺得那樣更真實,更貼近生活?”

夏候燁點頭,忽然就心平氣和了:“下次換了便裝再來。”

“沒有侍衛,沒有丫環,”舒沫眨了眨眼睛,故意刁難:“也不再清場,就只有我們二人,象下面那些人一樣?”

“有何不可?”夏候燁輕哼一聲,似乎漫不經心地問:“你,要來嗎?”

舒沫沒有立刻回答,側頭想了想:“爲什麼不?”

“吩咐掌櫃,揀拿手的菜,上一桌就是。”夏候燁倏然微笑,不再管她,徑自下令。

“是~”巴圖長吁一口氣。

一頓飯,總算有驚無險,平平安安地吃完。

重新回到馬車上,兩人依舊相對無語,維持着沉默。但氣氛卻明顯比來時顯得融洽多了。

舒沫透過竹製的車窗簾子,望着外面飛逝的街景,一遍遍回憶剛纔的對話,脣邊不自覺地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說下次換了便裝再去,不帶侍衛,不帶隨從,只有他們二人。

這,算不算是正式的約會?

夏候燁把她的身影映在眼底,仔仔細細,沒有一分遺漏。

此刻的舒沫,不帶一絲戒備,也不再豎起滿身的刺,她的神情那麼放鬆,身體的每一根線條都如此柔軟優美。

尤其是脣邊那抹帶着點神秘,透着點喜悅的笑容,惹得他心癢難耐。

忽然間,他很想知道,此時此刻,她心裡想的是誰?

又是什麼事情,令她綻放出如此耀眼的美麗光芒?

明明沒有喝多少酒,僅僅只是這樣看着璀璨奪目的她,爲何竟有種醺醺欲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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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狗要咬人

更新時間:2012-3-7 0:20:15 本章字數:4467

舒元琛的動作比預料的還要快。

與李氏不歡而散的第三天,舒淙就到了睿王府求見舒沫。

他隻字不提過往之事,舒沫與李氏的爭執亦只做沒有發生,只絮絮地說着些家常。

舒沫也不着急,甚至連他來王府的原因都不追問,笑眯眯地陪着他打太極。

舒淙終於按捺不住,裝着不經意地道:“林瑞家的這幾年真的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陪着娘去四妹家喝了喜酒。對了,那日王爺也攜你同去,應該在內宅見過了吧?”

“是~”舒沫含笑點頭:“在四姐房中匆匆見了母親一面,可惜王爺有事,中途退場,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體己話。”

說完,她悠悠一嘆,很是遺憾的樣子。

“林瑞家的從四妹家回來,便得了風寒,一病不起。母親體恤她多年辛勞,給了她一筆養老銀子,打發回鄉下養病去了。”舒淙象是講笑話一樣,說着贛。

舒沫很配合地做出驚訝之色:“真的?那日在母親身邊,分明還健朗得很,怎麼說病就病,還這麼嚴重呢?”

“天氣炎熱,想是四妹房中冰塊放得多了些,她上了年紀,一冷一熱的,反而受不住。”舒淙說着。

舒沫點頭附和:“這麼一說,我倒也是想起來了。怪道那日我隨口一問,她竟跪了下去。我還惱她故意給我難堪,原是病了,倒怪不得她。”

舒淙看一眼舒沫房中四處擱置的冰盆,笑道:“七妹也要小心些,莫仗着年輕身體好,只顧貪涼,日後老了落下風溼的毛病,可不好。”

“二哥說得是~”舒沫連連點頭,掩住心虛。

往日在舒家,冰塊算是奢侈品,便是李氏房裡,一天也只得四盆。

到了她那裡,一天只有一盆,用來冷了室溫,想喝點冰鎮的東西,就得另給廚房加錢。

她想着,一盆冰擱在房裡,也不起啥作用,索性不用。

如今到了王府,別的不說,只這冰塊的供應,倒是大合她的心意。

偏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熱,她也就放開了手腳,大肆揮豁了。

“對了,”舒淙拉拉雜雜又說了一大堆瑣事,臨到起身時,才似突然想起一樣:“瞧我這記性!孫姨娘的風溼象是又嚴重了些,上個月起便不太出門,這幾日索性躺在牀上了。言瘧璍哢珷瞱她知我要來看七妹,捎了話,說想見你一面呢~”

舒沫雖明知他說的多半是假話,意在誘她回舒家,但孫姨娘有風溼是不爭的事實。

這種病在現代也屬難以根治的疑難雜症,她當然沒想只憑自己的幾張藥方,就能根除。

再加上,她幾次三番駁了李氏的面子,她奈何不了自己,肯定要找孫姨娘的麻煩。

保不齊,因此加重病情,也是有的。

因此,忍不住露了焦灼之意:“可有請大夫?”

“七妹勿急,”舒淙見她臉都白了,暗悔把話說得過重,忙安撫道:“大夫請了,藥也一直在吃。只是這病需慢慢調理,不可一蹶而就。”

說到這裡,他看一眼舒沫,見她平靜下來,又怕她不肯去探,話鋒一轉:“只是,在我看來,身體的病尚是次要,孫姨娘此番,主要是心病。她最後一次見七妹,怕還是正月吧?這麼長的時間不通消息,哪有不牽掛的?”

舒沫聞音知雅,立刻道:“二哥的意思我懂了。我會稟明王爺,儘快回家探望姨娘。”

舒淙達成目標,很高興地起身:“二哥這就回去告訴孫姨娘,讓她也高興一下。”

“我不在家,姨娘那裡,要請二哥多費心了~”

“七妹放心,這事包在二哥身上!”舒淙自然滿口答應。

舒沫將他直送到垂花門外,停步不前,做依依不捨狀。

“回去吧,二哥等你好消息~”舒淙揮手示意,高高興興地離去。

“小姐,別擔心了。”立夏見舒沫一直站在垂花門外,輕聲勸道:“我上個月才見過孫姨娘,身體硬朗着呢。”

舒沫看她一眼,笑:“我知道。”

兩人正要打道回府,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速傳來。

舒沫擡頭,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

見一團紅雲裹在一匹全身雪白的馬上,轉瞬間便已風馳電掣般地衝了過來。

定睛一瞧,馬上這位身着火紅的騎裝,神情倨傲的少女,赦然竟是薛凝霜。

正所謂,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卻不知這位驕縱火暴的郡主姑娘,這次要怎麼找她的麻煩?

“站住!”她一聲清叱,右手一勒鞍繩,胯下白巴便長嘶一聲,前蹄高豎,驟然急停在了她的身邊。

立夏儘管嚇得面青脣白,仍不忘自己的職責,張開雙臂擋在舒沫的身前,顫着聲音喝道:“大膽,竟敢對慧妃娘娘無禮!”

薛凝霜手中一條銀鞭,唰地抖得筆直,直指舒沫的筆尖,一臉輕蔑地罵道:“呸!什麼慧妃,不過是個不要臉的小昌婦而已!”

“請你,放尊重些!”立夏俏臉由青轉紅。

“尊重?”薛凝霜不屑地道:“笑話!不過是件玩物而已,竟然也配要本郡主尊重?”

“凝霜郡主,”舒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不急不惱地道:“咱們又見面了。”

立夏詫異地瞥一眼舒沫。

沒想到,眼前這位盛氣凌人的妙齡少女,就是傳說中的凝霜郡主!

可小姐從未見過她,怎麼猜得出她的身份?

薛凝霜不懷好意地盯着舒沫,上下打量:“賤人!你猜表哥如果知道你曾跟幾個下人一起廝混,其中還有個爛瞎子,會不會把你逐出王府?”

“郡主,郡主~”急促的腳步聲,伴着慌慌張張的叫喊,一羣侍女追了過來:“慢點,仔細摔下來了~”

薛凝霜豔麗的紅脣得意地上翹,帶着森然的冷笑,揮鞭提繮,策馬跳過垂花門,肆無忌憚地往內院疾馳而去,只留下一股煙塵。

“郡主,郡主!”那羣侍女見狀,呼啦一聲又追了過去:“等等奴婢們呀~”

越過舒沫和立夏時,其中一人輕“咦”一聲,驀地停了腳步,看了舒沫一眼,眼中浮起尷尬慌亂之色,低了頭急匆匆地跑走。

舒沫冷冷一笑:“立夏,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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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立夏一臉狐疑,亦步亦趨地跟着:“凝霜郡主那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話罵得粗鄙惡毒,不堪入耳。

但聽在耳中,總覺得這兩個人不象是第一次見面,彼此間積了很多怨氣似的?

“瘋狗要咬人,難不成還有道理可講?”舒沫神情冷淡,不肯多談。

“可是……”立夏有一肚子疑問,見她臉色不好,識相地閉了嘴,不再追問。

二人一前一後,沉默地回了出雲閣。

舒沫看似平靜,象往常一樣抽了本醫書,倚在迎枕上翻閱。

可立夏注意到,她手中的書一直保持在同一頁,不曾翻動。

顯然,她的心思早飛到九霄雲外,根本不在書本中。

立夏瞧了,越發狐疑,卻也知道她心事重重時,最好不要打擾。

於是,拘着底下那些丫頭,沒事不許進正房。

到掌燈時分,綠柳忽地掀了簾子,神情激動地闖了進來:“小姐!大事不好了!”

立夏見她驚驚詐詐,急驚風的樣子,心知要糟,偷偷給她使眼色。

果然,舒沫臉一沉,冷冷地斥道:“天要塌了,還是地要陷了?”

綠柳卻似未覺,徑直握着拳大嚷:“王爺要娶正妃了!”

“什麼?”這下子,連立夏都沉不住氣:“是誰,哪家的女子,怎麼以前從沒聽說過?”

“是沐國公的女兒!”綠柳尖着嗓子,激動地叫:“她晌午就來了,一直在太妃的房裡!我告訴你,她是騎着馬闖進來的!當時,我就在花園裡摘花,遠遠地瞥到,象一團紅雲般捲了過來,美得不得了!”

“沐國公的女兒?”銀瓶也圍上來,失聲道:“那豈不是郡主?哎呀!出身豈不是比咱們慧妃還要高?”

“不止呀~”綠柳胸膛起伏:“她還是太妃的親侄女,王爺的表妹呢!”

本以爲小姐得了王爺的寵愛,升王妃只是時間問題。

誰想到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煮熟的鴨子眼見就要飛了!

立夏急忙輕咳一聲。

銀瓶自知失言,漲紅了臉,訕訕地轉身:“我,我去瞧瞧飯熟了沒有~”

“我,我去看看點心~”銀蘭也慌慌張張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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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之災

更新時間:2012-3-7 8:43:20 本章字數:4650

房裡沒了外人,立夏一把揪了綠柳,偷偷遞了個眼色:“消息可靠不?可別聽着風就是雨的!”.

“這麼大的事,我能亂說嗎?”綠柳沉浸在懊惱中,一時剎不住車:“你若不信,自己去怡清殿瞧!我來的時候,正瞧見墨珊往外院書房裡去請王爺。這會子,說不定王爺早……”

“郡主說不定是探望太妃的呢?”立夏忙截斷她。

誰要聽這些?小姐的情緒剛好兩天,就傳些閒言碎語的,不是給她添堵嗎?

綠柳於是瞧一眼舒沫,訕訕地道:“這話是從怡清殿傳出來的,應該……錯不了~”

“你呀,都沒打聽清楚,就亂嚷嚷!”立夏乘機訓她。

綠柳不服氣,噘了嘴:“光堵住我的嘴有啥用?趕緊想個法子,攔住這事纔是正經!”

舒沫見兩人都盯着她,不禁微微着惱:“他要娶誰,與我有何相干?贛”

“話不是這樣說!”綠柳急了:“這位凝霜郡主性子極跋扈,又最是記仇。她因被林公子拒婚,定然記恨着小姐。若然讓她進了府,小姐哪還有安生的日子~”

就算王爺護得了她一時,還能護着她一世?

內宅,終歸是女人的天下!

太妃和她還是親姑侄,胳膊肘哪有向外拐的道理?

小姐活得憋屈,她們這些陪嫁丫頭,又能好到哪裡去?

立夏憶起方纔薛凝霜盛氣凌人的模樣,惡毒如狼的眼神,頓時機靈靈一個寒顫,深有同感地道:“小姐,綠柳說得沒錯。郡主若真的進了府,怕要雞犬不寧了!”

舒沫啼笑皆非:“我憑什麼阻止王爺娶妻?”

“王爺喜歡小姐呀!”立夏和綠柳,難得地異口同聲。

舒沫只是搖頭。

這兩個丫頭,經了這許多事,怎麼還這麼天真呢?

到了夏候燁這個地位,婚姻從來不可能因感情而存在,更不會被所謂的愛情而左右。

感情對他來說,只是調劑,而非必需。

說起來好象有些可悲,但這是事實。

可笑的是,大多數人總是搞不清狀況,以爲受了點寵,就可以爲所欲爲。

她們往往總是忘了,寵溺這個詞,並不是獨立存在的。

寵是手段,溺纔是結果。

寵到頭了,也就意味着要在這份愛寵裡溺斃而亡。

銀杏的聲音從簾外傳來:“翠墨姑娘來了~”

立夏急忙走了出去,親自撩起簾子:“翠墨姑娘,快請進~”

翠墨進了門,衝舒沫行了一禮,平平淡淡地道:“太妃請慧妃娘娘到怡清殿用膳。”

舒沫一怔,忙站起來:“翠墨姑娘,可否稍候片刻,等我換過件衣裳?”

她貪涼快和舒服,只要不出門,都喜歡穿着半新的絲綢衫子。

可絲綢坐得久了,必起褶子,夏天衣裳輕薄,穿了出去,卻是不雅。

翠墨目光閃了閃,點了點頭:“太妃不喜等人,慧妃娘娘且快些~”

銀杏機靈地捧了冰鎮酸梅湯過來:“天氣熱,翠墨姑娘消消暑。”

待她捧了杯子,又殷勤地拿了扇子在她身後輕輕地扇着。

立夏和綠柳忙扶了舒沫到屏風後,換了條銀藍的褶裙,配着月白的褙子,烏黑的長髮挽上去,插了枝白玉簪子,整個人看上去清新舒爽,又不失莊重典雅。

“勞翠墨姑娘久等了~”立夏上前,悄悄塞了個銀錁子在她手裡。

翠墨起身,看舒沫一眼:“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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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墨姑娘請~”舒沫客氣地道。

等到了怡清殿,迎面正碰上夏候燁。

巧的是,他今日穿的是件寶藍的杭綢袍子,腰間繫着墨色的玉帶,步履生風地走了過來。

兩個人打個照面,都是微微一怔。

舒沫莫名地生出些不自在來,側了身福了一禮:“王爺~”

夏候燁皺眉,毫不掩飾不悅:“你來做什麼?”

“太妃讓我來的。”舒沫低眉斂目,很是溫馴地答。

夏候燁黑眸閃爍不定,看她一眼,冷冷地道:“回去!”

“是~”舒沫按住不舒服的感覺,恭敬地道。

“王爺……”翠墨試圖解釋。

夏候燁並不理她,邁開大步徑直越過兩人往裡走。

剛到門邊,翠玉走了出來,一眼看到站在走廊下的翠墨和正往外走的舒沫,忙道:“太妃讓你請慧妃,怎麼還不進來?”

翠墨不敢吭聲,只拿眼睛望着夏候燁。

“慧妃娘娘~”翠玉心領神會,立刻高聲道:“太妃有請~”

舒沫只好又折了回來。

“本王不是讓你回去,又來做甚?”夏候燁臉一沉。

“睿王,慧妃,都進來吧~”舒沫還不及答話,太妃在裡面已發了話。

夏候燁輕哼一聲,腳下略停了片刻,待舒沫走近後,低咒了句:“蠢!”

罵罷,也不等她,大步走了進去。

舒沫裝做沒聽到,低頭慢慢進了上房。

果然見老太妃身邊,緊緊地偎着一團火紅的人影。

“燁表哥!”薛凝霜見了夏候燁,眼裡閃過嬌羞之意,聲音嫩得似要滴出水來。

夏候燁並未理睬,給老夫人見了個禮:“母妃~”

“睿王,霜兒大老遠的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太妃嘴裡嗔怪着,笑眯眯地向他伸過手,示意他坐到身邊來。

夏候燁這才擡起眼,淡淡地瞥她一眼:“抱歉,沒看到~”

乖乖,他倒是敢睜眼說瞎話!

那麼大一團的紅,居然硬說看不見?

舒沫差點失聲笑出來,忙低頭掩去情緒:“見過太妃~”

“哼~”太妃板了臉,輕哼一聲。

“燁表哥真討厭~”薛凝霜大發嬌嗔:“幾年不見,嘴越發毒辣了!”

“我們以前見過嗎?”夏候燁極認真地看她一眼:“本王怎麼沒印象?”

薛凝霜俏臉一凝:“怎麼沒見過,我是沐國公府的凝霜呀!”

“哦~”夏候燁這才眉一挑,淡淡地道:“你以前叫本王姐夫,突然改叫表哥,一時沒想到。”

舒沫只好拼命咬住脣,唯恐一個不小心,笑出聲來。

突然發現,夏候宇的毒舌,原來竟是家學淵源。

而且她發現,他對自己一直都挺客氣。

薛凝霜接連碰了幾個釘子,大小姐脾氣發作,冷着臉質問:“睿王是在戲耍本郡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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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只覺好笑:“本王忙着處理政事,沒那個閒功夫陪你戲耍,即使你是郡主。”.

他語氣並不強烈,語速也不快,只加重了“郡主”的讀音。

舒沫低了頭,在心裡暗罵:不要臉,偷學我的東西!

薛凝霜則氣得俏臉通紅:“你!”

“燁兒!”太妃兩人一見面就鬧僵,忙出面打圓場:“霜兒還小,不能讓着她點?”

“凝香在她這麼大時,已生了宇兒。”夏候燁不留半點情面。

薛凝霜被他戳中痛處,氣得口不擇言:“可惜,她已經死了!”

“霜兒!”太妃急忙喝叱,可惜來不及了,薛凝霜話已出口。

夏候燁眼神驟冷,盯着她,不發一語,驀地拂袖而去。

“燁兒,燁兒!”太妃急喚,哪裡叫得回來。

薛凝霜沒料到他竟如此不給面子,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他離去,頓覺下不來臺,跺着腳哭道:“姑姑,你看,燁表哥欺侮我!”

太妃面色發青,張口欲言,目光掠過恭敬地立在一旁的舒沫,怒道:“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舒沫一愣,忙垂了手往後退去:“是,妾身告退~”

“你這賤婢,竟敢看本郡主笑話!”薛凝霜猛然醒悟,衝過來一腳往她胸口踹了過來。

舒沫見她來勢洶洶,哪裡敢硬擋?

“哎喲~”嚷了一聲,含胸收腹,順勢往後一倒,滾到了簾子之外。

哪知薛凝霜猶不解氣,竟撩開簾子追了出來,對着倒地的舒沫猛踢:“讓你笑話本郡主,踢死你!踢死你!”

外面侍候的婆子和丫環雖有一堆,見她如此兇猛,太妃又未發話,誰敢拉扯?

舒沫既不能還手,又無處可躲,情急之下,只能曲起雙膝護着胸腹,雙手抱着頭部,護住了關鍵部位,咬着牙任她踢打。

也不知捱了多少腳,忽聽一聲怒吼:“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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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頸自刎

更新時間:2012-3-7 16:05:32 本章字數:4466

薛凝霜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不知從哪裡“嗖”地飛進來一顆石子,啪地擊在她額頭上,瞬間腫起好大一個包。

“哎喲!”她伸手捂了額頭,叱道:“哪個王八羔子,敢打本郡主?”

一道身影,小老虎似地躥了進來,橫眉立目地瞪着她:“打的就是你!怎麼着,有本事你也踢小爺呀!”

見是夏候宇,薛凝霜頓時尷尬之極:“小,宇……”

“宇兒,不得無理!”竹簾微動,靜萍姑姑扶着太妃從內室走了出來。

“姑姑~”薛凝霜急忙道:“不怪他……”

“當然不怪我,”夏候宇胸膛一挺,理直氣壯地道:“是她先罵我,不止罵我,還罵父王!”

“對不起,”薛凝霜臉紅得象塊布,低聲道歉:“我,我不知道是小公爺贛”

“呸!”夏候宇根本不買她的帳:“王府裡,除了小爺和父王,還有誰敢對你動手?若不是罵我,就是在罵父王!那豈不是連祖母也罵進去了?”

“我~”薛凝霜被他繞了進去,張口結舌竟不知如何應對。

“宇兒!”太妃臉色陰沉,冷聲叱責:“不許目無尊長!她是你的姑姑,教訓你幾句,也是當得的!”

夏候宇兩眼一翻:“什麼姑姑,沒見過!她敢打慧妃,小爺就敢打她!”

“好,很好!”太妃氣得發抖:“你連本宮都敢頂撞,天下就沒有治得了你的人了,對吧?來人,拿家法!”

滿屋的丫環婆子,見太妃動了怒,要懲治小公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有機靈些的,悄悄地退了出去,飛跑着搬救兵去了。

“姑姑~”薛凝霜嚇了一跳,急忙阻攔:“使不得!小宇年紀小,慢慢教就是~”

“笑話!”夏候宇冷哧:“憑你也配?先回去學幾年《女戒》再說!”

“小小年紀,如此跋扈,長大了還得了?”太妃一聽,越發怒了:“家法呢?還不快找出來!”

舒沫急得不得了,偏她又不能開口勸。

太妃正愁沒機會,這一說話,火必然就會燒到自己身上來了!

到時別說夏候宇,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

只好拼命衝他使眼色,示意他服軟,低頭認錯。

可這傢伙仰着頭,鼻孔朝天,哪裡看得到?

丫環婆子亂成一團,勸的勸,攔的攔,也有假裝尋找家法的……屋子裡鬧轟轟的一團。

偏那小霸王還很牛氣,半點也不知收斂,勿自扭着脖子,硬綁綁地叫嚷:“都別攔,讓她打!反正祖母不喜歡我,打死小爺倒落個乾淨!”

“聽聽!”太妃指着他,怒道:“給慣成什麼樣了?乘早打死了好!省得出去讓人笑話睿王府沒規矩,縱出這等杵逆不孝的小畜牲!”

正亂着,也不知誰嚷了一聲:“王爺來了~”

舒沫立刻摒住了氣息,閉上眼睛裝死,將身子蜷成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團,唯恐引起他的注意。

“怎麼回事?”夏候燁跨進來,皺眉瞧着亂糟糟的一羣。

目光掃過蜷在地上的舒沫,微微一凝,眸中有凌厲的寒光一閃而逝。

“表哥~”薛凝霜大喜,提着裙子奔了過去:“你來得正好,姑姑要打死小宇,快勸勸她~”

太妃見她口不擇言,眉心一蹙,心中越發不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夏候燁已望了過來:“宇兒頑劣,慢慢教就是,氣壞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太妃嗔道:“本宮倒是想教,可也要他肯受教才行!如此目無尊長,傲慢無禮,不教訓一下怎麼行?”

“混帳東西!”夏候燁過去,一腳踹在夏候宇的膝彎裡,喝道:“怎麼淨惹祖母生氣?還不快賠禮?”

夏候燁這一腳,並未留情。

夏候宇被他這一腳踹得身不由己往前衝了兩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此時滿屋靜謐,這一聲便顯得格外響亮。

“啊呀!”薛凝霜不防他對夏候宇竟是這般心狠,驀地驚叫出聲。

太妃吃了一驚,忙上前摟了夏候宇察看,一邊斥道:“他纔多大,哪經得住你這一腳?你,你是想要他的命嗎?”

“畜牲,還不認錯?”夏候燁叱道。

夏候宇痛得面色發青,卻倔強地抿緊了嘴:“小爺沒錯!打死也沒錯!”

“混帳!”夏候燁大怒,嗆地摯出腰間佩劍,厲聲道:“當着本王都如此不馴,可見平日在外面是何等囂張!本王今日便除了你這禍根,省得帶累別人!”

“燁表哥!”薛凝霜不意竟闖出這麼大的禍事,嚇得尖叫出聲。

“好!”太妃一顫,用力拍着胸口:“你且殺了他,再一條繩子把我勒死!大家都死了乾淨!”

一直沉默不語的靜萍姑姑,忽然越衆而出,對夏候燁盈盈一拜:“小公爺性格乖張,靜萍難辭其咎,願替小公爺一死。”

說完,她擡起手毫不猶豫地往頸間一抹,寒光乍起,掌中竟藏了一柄短匕。

“不可!”夏候燁低叱一聲,搶上前去,一掌擊在她的腕間。

靜萍吃痛,發出一聲低呼,噹啷一聲,短匕應聲而落。

身體,亦如折翼的蝴蝶,翩然倒下,雪白的頸間一縷刺目的鮮紅涌了出來。

“靜萍~”夏候燁應變神速,手往前一伸攬着她的腰,將她穩穩地抱在懷中。

他單膝跪在地上,將她擱在膝上,一把撕開她的衣襟,伸手按住出血部位,冷靜地道:“別怕,不會有事~”

在場諸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口瞪口呆,一時房中靜得針落可聞。

靜萍躺在他的臂彎,微仰着頭,直直地盯着他,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飄忽而溫柔,聲音嘶啞,幾不可聞:“王爺,請息怒~”

舒沫心莫名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

良久,才聽到夏候燁的聲音,溫柔中夾着一絲苦澀:“你,這是何苦?”

“太醫,快傳太醫!”太妃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一迭連聲地嚷。

舒沫咬了咬牙,再顧不得裝死,猛地站了起來:“怕來不及了,我懂點醫術,若信得過我的話,讓我來處理吧~”

夏候燁似半點也不驚訝,頭也不回地吩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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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個賤人!”薛凝霜瞪着她,眼中恨不能噴出火來。.

身後,初晴輕輕地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不得衝動。

舒沫分開人羣,急步走過去,蹲下去察看了下她的傷痕,鬆了口氣:“還好,未割到頸動脈,只是皮外傷。先把她放到牀上躺平,備溫開水,乾淨的棉布條,金創藥……”

“你確定靜萍性命無礙?”太妃嚴厲地盯着她。

舒沫點頭:“幸得王爺及時阻止,若再深得半分,後果不堪設想。”

她真想不通,夏候燁即使脾氣再暴戾,也不可能把夏候宇給殺了。

靜萍有什麼理由,非要用引頸自刎的極端方式,來平息這場***亂?

“放到本宮牀上~”太妃忙道。

夏候燁抱了靜萍,大踏步進到內室,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太妃的八步羅漢牀上。

薛凝霜跟進來,見狀略有不滿:“她只是個宮女,哪有資格睡在姑姑牀上!”

“你閉嘴!”太妃厲叱:“若不是你,何至弄成這樣?”

薛凝霜一臉委屈,小小聲地辯解:“我,我只是擔心,她的血弄到牀上,會不吉利……”

怡清殿裡,熱水自然是隨時備着的。

不多久,舒沫要的東西都送了過來。

她先用熱水給自己淨了手,再拿棉布條蘸了溫開水仔細幫靜萍把傷口附近清理乾淨,抹上藥膏,再替她包好,道:“行了,每天換一次藥,記得別沾生水。”

“傷口這麼深,不會留疤吧?”也不知是誰,憂心沖沖地問了一句。

女人都愛美,既無性命之憂,接下來擔心的自然就是外表了。

舒沫微笑不答:“這幾天喝些流質,讓她儘量少說話,多休息。”

她只習了點皮毛,這麼高深的問題,她哪裡敢擔保。

不過,這三花玉露膏,她倒是用了幾次,貌似效果還不錯,應該不至毀了容貌。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略有些痕跡,領子裁得高些,也能遮擋,沒什麼了不起。

“罷了,”太妃如泄了氣的皮球,坐在軟榻上,有氣無力地道:“本宮累了,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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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惹了不該惹的人

更新時間:2012-3-7 18:08:47 本章字數:3154

惹了這麼大的禍,薛凝霜自然不敢再在王府逗留,灰溜溜地帶着一衆僕從,悄沒聲息地離開。

上房裡,獨留太妃和夏候燁母子相對無言。

良久,夏候燁淡淡地道:“母妃現在知道,兒臣爲何反對親上加親了?”

太妃神情落寞,低低地道:“凝霜的性子是驕縱了些,母妃日後會對她嚴加管束。”

“哼!”夏候燁冷笑:“當着母妃的面,都有本事把王府鬧得雞飛狗跳!兒臣的側妃,她說打就打,將兒臣置於何地,將睿王府的尊嚴置於何地?”

“她受了教訓,以後也會收斂些~”太妃硬着頭皮辯解。

“收斂?”夏候燁眉毛輕揚,逸出嘲諷的笑:“我只怕她根本不知收斂爲何物!”

“母妃何嘗不知委屈了你?”太妃只覺頭痛萬分:“沐國公爲了她的婚事,也操碎了心!我想着,你的性子或許壓得住她,就應下了這門婚事……”

夏候燁不語,默默地看着她。

太妃心中生出一絲希望,婉轉地道:“你就當是給母親盡孝,低一次頭,如何?贛”

“母妃~”

“嗯,”太妃急忙點頭:“你說!什麼條件母妃都答應。”

“你到底有什麼把柄捏在舅父手裡?”夏候燁的聲音很輕,卻如晴天霹靂般炸了下來。

太妃宛如被人戳了一刀,豁地擡起頭,語氣激烈地道:“你胡說什麼?母妃是爲你好!”

夏候燁薄脣一彎,勾出一抹冷嘲:“娶妻娶賢,凝霜除了飛揚跋扈,慣於作威作福。言瘧璍哢珷瞱兒臣看不出,她除了爲王府招災惹禍,還能做些什麼?”

太妃一滯,強辯道:“凝霜除了脾氣不好,家世相貌,都無可挑剔!二哥在朝多年,關係盤根錯節,這些對你日後的發展,大有助益。”

夏候燁冷冷地道:“若不是他從中攛掇,太子也不至淪落到充軍發配,流放邊疆的地步!也不想想是靠了誰的關係,才免了勞役之苦,不心存感激倒罷了,竟還賴上本王了?”

太妃下不來臺,厲聲叱道:“你怎可如此說你舅父?怪不得宇兒目無尊長,竟是你親做表率!”

“不管你與舅父有什麼秘密協議,別想要本王娶凝霜進門!”夏候燁凜容,冷冷扔下一句,轉身離去。

“燁兒,燁兒!”太妃尖聲急喚:“你,你給我回來!”

“太妃,”初雪聽她聲音淒厲,急忙跑了進來:“王爺已走了,可要奴婢再去請回來?”

“算了~”太妃頹然跌坐在榻上。

兒子是她生的,如何不曉得他的性子?

從前還小,可以硬着來。

可他再不是十年前那個一夕間失去一切,被逼遠離京城,打着哆嗦上戰場,脆弱無依的七皇子。

經過了十年的疆場磨礪,血雨腥風地走過來,早已蛻變成長爲崢崢鐵骨的男子漢。

殺伐果斷,霸氣外露,睥睨天下!

軍令如山,讓他習慣了頤指氣使,說出的話,絕無更改。

連她這個母親,也徒呼無奈。

也許正因爲如此,才被皇上千挑萬選地挑中了,來守這萬里江山。

她不服,她不甘!

他爲大夏流的血,遠遠超過任何一個皇子,有誰比他更有資格來坐這萬里江山?

當別的皇子在繁華帝都風花雪月,醉生夢死,享受榮華富貴時,他卻在邊關秣馬厲兵,馳騁沙場,揮灑着血水和汗水!

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整整十年,生命中最燦爛的一段時光,全都葬送在那片荒涼孤寂的邊城。

這是她的兒子,與她血脈相連,讓她引以爲傲。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歸他所有!

舒沫出了上房,夏候宇正神情落寞地倚着宮牆。

“嗨~”舒沫走過去,輕笑:“別再踢了,再踢,這牆可就要垮了~”

夏候宇擡眸,看她一下,把腳放下來:“你沒事吧?”

舒沫聳了聳肩:“你看我象有事的樣子嗎?”

“那就好~”夏候宇垂下眼簾,有氣無力地道。

“多虧你來得快,再遲得片刻,怕真的起不來了~”舒沫輕輕地笑了笑:“謝了!”

“她以後,再不會有機會踏進睿王府了。”夏候宇脣間噙着一抹冷笑。

“這麼有把握?”舒沫驚訝地挑眉。

“她惹了不該惹的人。”夏候宇淡淡地道。

“靜萍姑姑?”

夏候宇不吭聲,眸光轉黯。

“我不明白,”舒沫心中莫名發堵:“她爲何要……賭上性命?”

“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大災小難不間斷。大家都說我是災星瘟神降世,更怕招災惹禍,沒有人敢接近我。”夏候宇低着頭,悶悶地道:“是靜萍姑姑,主動提出,將我帶在身邊。”

舒沫心微微一痛,伸手按在他肩上,無聲地拍了拍。

“都是我不好,”夏候宇慢慢地偎向舒沫的懷中,顫着嗓子輕輕地道:“若是我肯服一句軟,姑姑,也不至……”

“怪我!”舒沫打斷他:“若不是我叫立夏送信給你,也不會弄成這樣。”

“她……”夏候宇伏在她胸前,低低咕噥了一句,聲音太輕,舒沫聽不清楚。

“你說什麼?”舒沫傾身過去。

“她,會不會死?”夏候宇問着,忍了許多的淚,終於滑了下來,濡溼了舒沫的衣服。

“她沒事~”舒沫抱緊了他,聲音輕柔,語氣堅定地道:“那些血看着嚇人,其實只是破了皮。休養幾天就沒事,嗯,有三花玉露膏,說不定連疤都不留。”

可憐的孩子,一定被那些血嚇壞了!

“真的?”夏候宇聲音極輕。

“我保證!”舒沫斬釘截鐵地答:“她若不好,我把頭割下來給你!”

PS:晚上還有一更,偶先去做飯。。有票票的,努力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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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贏了

更新時間:2012-3-7 21:39:11 本章字數:3267

“你有幾顆腦袋?”冷嗖嗖的聲音傳入耳膜。

舒沫猛然回頭,夏候燁的身影挺立在幽暗的長廊裡,隱隱綽綽,彷彿來自地獄的修羅。

“你,你們聊~”她有些心虛,略顯慌張地放開夏候宇,匆匆離去。

這廝是鬼嗎?走路都沒聲音,也不曉得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夏候燁不發一語,冷冷地看着她倉惶的背影。

“父,父王~”夏候宇垂着頭不敢看他。

“擡起頭來!”夏候燁沉喝。

“我……”夏候宇咬着脣,緩緩地擡起頭來,倔強的臉上尤有兩行晶亮的淚痕。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任何時候都要擡頭挺胸!”夏候燁叱道贛。

夏候宇又羞又愧,臉蛋漲得通紅,死命仰着頭,強忍着把將要流出的淚往回倒。

“以後說話做事,要審時度勢~”夏候燁心中微嘆,放緩了語氣:“該強硬時強硬,該妥協時必需妥協!不可一味逞強鬥狠,死硬到底!”

“是~”夏候宇神情沮喪,乖乖地道:“孩兒知錯了。”

夏候燁看他一眼,冷聲道:“回去吧。”

“是~”夏候宇給他行了一禮,轉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離去。

“紅錦,”夏候燁看着他無精打采的背影,道:“吩咐廚房,弄些他愛吃的菜。”

“是~”紅錦從藏身處走了出來,急急追了上去。

夏候燁邁步走上長廊,剛轉了過彎,就見一道人影坐在臺階上,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言瀣汪餐不工

“在這幹嘛?”他皺了眉,停在她身後數步。

“談完了?”舒沫擡起頭來看他。

“在等我?”夏候燁很是意外。

“嗯~”

“有話有說?”

“嗯~”

夏候燁等了一會,見舒沫並未吭聲,挑眉:“很難啓齒?”

舒沫尷尬地撇過頭。

明明只有三個字,可真要說出來,才發現有千均重。

“這倒稀罕,”夏候燁在她身邊的欄杆上坐了下來,話裡有三分譏誚:“你居然也有難以啓齒的時候?讓我聽聽,是什麼?”

舒沫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十指無意識地絞扭着。

慢慢地,臉上掠過一絲決然,擡起頭來,直視着他的眼睛:“對不起~”

“哦~”夏候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慢條斯理地問:“你做錯什麼了?”

“我,”舒沫咬着脣,眼裡閃過一抹難堪,卻並未退縮:“不該挑起這場***亂,害得靜萍姑姑受傷。”

本來一切正常,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中,按她事先預料的方向發展,只除了靜萍。

她算漏了這個女人,以至差點弄出個不可收拾的結果。

夏候燁淡淡地道:“你好象只捱了打?”

“不是,”舒沫漲紅了臉,低低地道:“我先對她笑了下。”

薛凝霜飛揚跋扈,錙銖必較,做事衝動,只按自己的喜惡,從不考慮後果。

因此是個很簡單,很好控制的人。

一個挑釁的眼神,一個輕蔑的目光,已足夠讓她忘了場合與地點,胡亂發飈。

夏候燁嘲諷一笑:“你倒坦白。”

“你早猜到了?”

她以爲掩飾得很好,鼓足一切勇氣才向他坦白,想不到一切早落在他的眼中。

這讓她很不舒服,感覺象跳樑小醜。

“凝霜性子雖然刁蠻,還不至喪心病狂。”夏候燁淡淡地道:“你若不先撩撥她,她也不會無緣無故打你。”

舒沫臉一紅:“她,是個簡單的人。”

“爲什麼這麼做?”夏候燁看她一眼,問。

舒沫想了想,決定坦白到底。

“聽說她即將成爲睿王妃,我只是試試,看能不能改變結果。”她自嘲地聳了聳肩:“最終害人害己卻什麼也沒改變。這說明,人不能有壞心~”

這個答案,顯然不在夏候燁的預料中。

他以爲,她是爲了報上次被綁架之仇。

夏候燁眼裡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起碼你的目的達到了。”

舒沫驚訝地擡眸看他,眼裡是不可置信。

她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想不到真的能改變太妃的決定?

夏候燁點頭,再掃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道:“雖然代價有點大,但是,你贏了,成功地趕走了一個競爭者。”

舒沫的臉,“譁”地一下,變得通紅。

“我一年後就走,誰當王妃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她握緊了拳頭,用力強調。

“嗯哼~”夏候燁輕哼,未置可否。

“但是!”舒沫惡狠狠地瞪着他,道:“薛凝霜除外!她跟我不對盤,一直在找機會整死我!最要命的是,她恨一個人,不會耍心計,而是直接拿着刀,上來就砍!落在她手裡,我只有死路一條!”

夏候燁被她逗樂,笑意在眼底漫延,溢到眼角眉梢:“所以,你決定先下手爲強,用這種自虐的方法?”

“去你的,這很好笑嗎?”舒沫肺都快氣炸。

是有多無奈,她纔會用這種最低級的招數,用暫時的皮肉之苦,來換取長久的安寧?

而他,這個始做蛹者,不但沒有半點內疚和同情,居然還敢笑?

夏候燁再也忍不住,暴笑:“哈哈哈~”

他笑得全身都在抖,幾次差點從欄杆上掉下來。

笑了半天,才終於平靜下來,星眸閃亮,含着笑意地望着她:“舒沫~~”

這一喚,竟然濃情似水,百轉千回。

舒沫只覺寒毛直豎,忍不住雙臂環胸,一臉警惕地望着他:“幹嘛?”

“下次若是吃醋,直接告訴我,省得皮肉受苦。”他凝視着她,深情款款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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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太嬌氣

更新時間:2012-3-8 22:16:12 本章字數:3142

“去你的!”舒沫低咒一聲,用力推了他一把,掉頭就走。

夏候燁猝不及防,大笑着從欄杆上倒翻下去。

但他身手靈活,將要落地的一瞬,腳尖勾住欄杆,腰間微一用力,輕鬆地躍了上來。

坐在欄杆上,笑望着前面迅速移動的身影:“一起走?”

“滾!”舒沫轉過身來,邊後退邊衝他憤怒地比了個手勢。

黑暗中瞧不真切,他眉一挑:“小心腳下……”

話沒說完,舒沫已一腳踏空,咕咚一跤,結結實實地摔了下去。

“啊呀!”夏候燁不忍猝睹,用手掩住臉。

舒沫眼冒金星,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夏候燁慢條斯理地踱過去,睨着仰躺在地面的,正吡牙咧嘴的她:“疼吧?”

舒沫咬牙切齒地道:“要不,你也摔一下試試看?”

“說了要小心,誰讓你不聽來着?”夏候燁強忍住笑,伸了手去拽她。

“走開!”舒沫沒好氣地一掌拍開他,手足並用地爬起來。

“嘖嘖,”夏候燁也不堅持,好整以暇地環着胸:“瞧瞧這姿勢難看的,比烏龜好不了多少~”

“我要是烏龜,你***就是王八!”舒沫反脣相譏贛。

“女人,”夏候燁蹙起眉:“不許罵髒話!”

舒沫不理他,扶着欄杆站起來,一瘸一拐一往前走。

“崴到腳了?”夏候燁斂了笑,迅速追上來,伸掌按上她的肩。

“滾!”舒沫一扭肩膀,試圖摔開他。

夏候燁不由分說,將她抱了起來,擱到欄杆上:“讓我瞧瞧~”

“誰要你假好心?”舒沫飛起一腳,踢過去。

他上身微側,出手敏捷,輕鬆地握住她的腳踝,輕輕一拉。

舒沫失去平衡,低叫一聲往前栽入他的懷中。

她臉色緋紅,扭着身子掙扎。

“安靜點~”夏候燁瞥她一眼,將她移到路燈下,捉了受傷的腳踝在懷中,熟練地脫掉繡鞋,眯起眼睛端詳了片刻,忽然伸手一捏。

“啊~”舒沫倒吸一口冷氣,疼得臉都變了顏色。

“沒傷着骨頭,不必叫得那麼誇張~”夏候燁頭也不擡。

舒沫氣結:“又不是你的腳,當然不痛!”

只這麼會功夫,腳踝處已腫得象個饅頭,他居然說得這般隨意。

夏候燁伸掌覆住了她的腳踝,擡起眸來看她:“疼的話,哼兩聲。別叫得跟殺豬似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單足跪在地上,烏黑的長髮柔順地垂在臉側,朦朧的燈光投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個優美的剪影,說不出的俊逸出塵。

“呃?”舒沫不禁微微恍神。

他手底下忽然用力一按,再一提,黑暗中,骨頭撞擊,發出的“咔”地一聲響,清晰入耳。

舒沫毫無防備,鑽心的疼痛傳來,痛得失聲尖叫:“啊~~”

“什麼人?”侍衛警惕地低喝,黑暗中數條人影朝這邊飛奔。

夏候燁揮了揮手:“沒事~”

於是,那些人影又鬼魅般消失了。

“你,你謀殺啊?”舒沫眼角含淚,雙頰緋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痛的。

“是你太嬌氣~”他不客氣地批評,將她扶了起來:“回去上點藥,躺幾天就好了。”

“我自己走!”舒沫鼻子都氣歪了,很有骨氣地推開他。

“你確定?”夏候燁低頭望着她。

望着長長的走廊,想着要靠一條腿跳回出雲閣,剛剛還滿腔的骨氣,剎那間煙消雲散,舒沫很沒骨氣地沉默了。

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她只是個弱女子,何苦爲一口氣,爲難自己?

“這才乖~”夏候燁微笑着看她一眼,俯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柔軟的髮梢輕輕擦過她的脣邊,溫熱的氣息拂到她的頸間,鼻間傳來的是熟悉的男人的體香,薄薄的衣衫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更是如同小鼓一樣,怦,怦,怦,一下一下全敲在她的心上。

害得她的心臟莫名地亂了節奏,撲通,撲通,象隨時要從口裡迸出來。

舒沫只覺渾身燥熱,忍不住將身體往後仰去,竭力拉開兩人的距離。

“很痛?所以說,沒事幹嘛老用苦肉計?”夏候燁瞥她一眼,將兩臂懸空,穩穩地託着她,腳下的步伐邁得更快更急:“忍一忍,很快就到。”

舒沫臉一熱,不自在地撇開頭,爲免尷尬,只好胡亂找話來聊:“前幾天,二哥來過了。”

“嗯~”他略有些詫異,低頭看她一眼。

“所以,”舒沫越發不自在,垂了眼簾:“我想,我得回趟孃家。”

“不會是明天就去吧?”

舒沫滴汗:“自然要等傷養好了再說。”

不然,舒家的人還以爲她在睿王府光捱打了。

“你想知道什麼?”舒沫等了一會,見他沒有說話,只好主動問。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給舒元琛一個肥差,總應該有所求吧?

“那要看,你能發掘出什麼了。”

話題陷入僵局,所幸出雲閣也近在眼前。

“小姐回來了!”銀簪踮着腳尖在大門外張望了無數次,一見到夏候燁抱着舒沫回來,立刻跑進去報信。

不多會,立夏,綠柳,許媽……呼啦一下涌了出來,見了這架式,誰也不敢吭聲。

夏候燁在衆人的簇擁下,把舒沫抱進房,吩咐:“她腳扭了,拿些傷藥來。”

“是~”立夏立刻從百寶閣上拿了個木匣子下來,打開,裡面藥膏,布條,藥酒,小刀,小剪……竟是一應俱全。

“這個是急救箱~”綠柳見他盯着匣子瞧,輕聲解釋:“小姐說,這叫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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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小姐狠

更新時間:2012-3-8 23:59:34 本章字數:3188

夏候燁指着箱子上,那個醒目的白底紅漆的十字,問:“爲什麼是十,不是九,也不是五六七八?”.

“咳咳咳~”舒沫一個沒忍得住,竟被口水嗆住,彎着腰,咳得石破天驚。言瀣汪餐不工

立夏幾個,手忙腳亂,捉着她一頓亂拍,好容易才平靜下來。

夏候燁一臉狐疑:“有什麼不對?”

“沒有~”舒沫趕緊搖手:“只是個標記,隨便畫的,圖的只是醒目而已,王爺若不喜歡,換了就是~”

“不必了~”夏候燁看她一眼,轉身離去:“我還有公務要辦,不陪你了~”

“王爺請自便~”舒沫巴不得他快走。

夏候燁一走,立夏幾個立刻炸了鍋:“小姐,聽說你被那潑婦打了?”

“聽說靜萍姑姑自殺了?”相比舒沫的傷勢,綠柳更關心八卦:“怎麼樣,她會不會死?”

“一定很痛~”許媽含着淚,摸着她腫起的腳踝。

“嘿嘿~”舒沫乾笑着縮起腳,不自在地拉了裙邊蓋住,心虛地道:“這,是我自己摔的。”

“你的手!”立夏眼尖,已從寬大的袖口看到她手肘上一塊淤青,不由分說拽住了,拉到燈下把袖子捋上去一瞧,幾個都倒吸一口冷氣。

舒沫拉下袖子:“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贛”

“我瞧瞧,別處定然還有~”立夏熟知她的脾氣,瞧了她的神色,哪裡還忍得住?

幾個人上來,掀裙子的掀裙子,捋衣服的捋衣服,不到片刻功夫,把舒沫按在牀上,剝得只剩一件褻衣褻褲。

果然,她整個後背,兩條手臂,一雙腿上全都是淤痕,青青紫紫的慘不忍睹。

幾個人面面相覷,做不得聲。

“沒事,沒事~”舒沫三兩下拉起衣服,裹緊身體,企圖粉飾太平:“看着嚇人,其實沒傷到筋骨,等過幾天消了淤,就好了。”

“可憐的小姐~”許媽啜泣着,眼裡滴下淚來。

“太過份了~”立夏氣得兩眼通紅,豁地站了起來:“小姐是堂堂的慧妃,她怎麼說打就打?王爺和太妃都不管麼?不行,我找王爺去!”

“別~”舒沫趕緊拉着她:“是我先撩的她~”

綠柳吃了一驚,隨即恍然:“苦肉計?”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凝霜郡主脾氣雖是出了名的壞,畢竟是閨閣中的女子,外人不得而知。

引她發飈,在大庭廣衆之下自暴其短,太妃和王爺親眼看到她刁蠻潑辣的一面,自然要重新考慮這樁婚事。

怪不得小姐臨出門,吩咐她們找小公爺去怡清殿。

原來是算準了凝霜郡主要發飈,太妃又不會護着她,這才找個人給她保駕的。

舒沫略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有點蠢,不過好象很有效。”

“婚事取消了?”立夏眼睛一亮。

舒沫但笑不語。

綠柳衝她豎起了大拇指:“這頓打,捱得值!”

舒沫嘆了口氣:“值什麼?差點害死靜萍姑姑~”

“好好的,”立夏頗爲不解:“她幹嘛尋死呀?”

舒沫眼神一黯,這正是她疑惑的地方。

綠柳撇了撇嘴,極不屑地道:“自然是跟小姐的目的一樣,不想讓凝霜郡主進門。只不過,她比小姐狠。”

小姐只肯受點皮肉之苦,她卻敢用性命做賭注。

單隻這點,小姐已落了下風。

“她只是個宮女,誰當王妃跟她有什麼關係,何必用命去博?”立夏不敢苟同。

“哼!”綠柳冷笑:“你懂什麼?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那一刀,再深得半分,割破動脈就沒救了!”舒沫搖頭。

她親眼所見,傷口也是她親手處理的,做不得半點假。

“我敢打賭,”綠柳不以爲然:“她自刎的時候,王爺必定在場!她不但狠,而且奸,算準了王爺必定會出手救她,絕對死不了。”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換了是她,也會這麼做。

舒沫憶及當時場景,搖了搖頭:“她是替小宇受罰,跟凝霜郡主無關。”

“怎麼又跟小公爺扯上關係了?”許媽聽得稀裡糊塗。

“小宇在幽州時,是靜萍姑姑帶的。”舒沫苦笑着解釋:“小宇爲救我,跟凝霜郡主起了衝突,又頂撞了太妃和王爺,王爺動了怒,要拿刀殺他,靜萍姑姑這纔出來代他受過。”

“啊!”立夏和許媽聽得驚心動魄,面色發白。

綠柳哼道:“護住小公爺,抓住了王爺的心。這女人,好深的心機。”

“她一直在王爺身邊,又深得太妃信賴,若肯嫁,早就嫁了。”舒沫略有不悅,淡淡地道。

其實不僅是太妃,連夏候燁對她都是有某種程度的尊敬的。

所以,若不是本人不願意,她想不出別的理由。

“說不定,是王爺不肯娶呢?”綠柳反問。

回憶靜萍和夏候燁相處的情形,短短的兩句話,蘊含了千迴百轉的感情。

舒沫緩緩地搖了搖頭:“王爺對她,跟別的女人是不同的。”

那種感情她無法準確描述。

很複雜,有不捨,有同情,有內疚,似乎還夾着一些感激?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奇怪的默契,旁人插不進去,也無法分享。

想着這些,心中似塞了團亂麻,亂糟糟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當然不一樣,”綠柳一徑冷笑:“旁人都是妾,只有她是靜萍姑姑。不求任何回報,默默地守候在王爺身邊的女人!”

聽了這話,立夏卻有些信了。

小姐不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才拒絕了公子熠嗎?

誰規定了只許小姐心高,不許靜萍姑姑氣傲?

PS:來不及更三千了,只好先扔二千上來再說。三八節,大家寬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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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個餌

更新時間:2012-3-9 19:01:58 本章字數:3080

這一晚,舒沫失眠了。言瀣汪餐不工.

靜萍幽怨哀婉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響起。

若說夏候燁的感情晦澀不明,那麼靜萍的對他感情卻是顯而易見的。

她真的很好奇:郎有情,妾有意,太妃又樂見其成,爲什麼沒在一起?

難道,真如綠柳所說,她的目標更高,並不滿足於只做一個姨娘,或是側妃?

以她的身份,想坐上睿王妃的寶座,是不可能的!

更別說,當時睿王妃還好端端的活着。

舒沫嘆了口氣,再次翻了次身。

靜萍已經二十七了,在現代或許不算什麼。但在古代,顯然已是無人問津的老姑娘了櫺。

“幹嘛呢?”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身邊響起,狀似不經意。

“吵到你了?”舒沫一愣之後,很小心地往裡面挪了挪。

“只是踢了幾腳,別搞得象捱了二百軍棍似的,行不行?”夏候燁淡淡地嘲諷。

一晚上跟烙大餅一樣,翻來覆去,彷彿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傷口疼似的?

既是如此不能忍,當初就不該蠢到以身試法,倒害得他心神不寧,象欠了她似的。

舒沫翻個白眼:“我在想,靜萍……”

“靜萍自有人照顧,不勞你費心。”夏候燁打斷她:“有那閒功夫,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舒沫有些賭氣。言瀣汪餐不工

她並不擔心靜萍的傷,那是她親自料理的,有沒有危險,心中有數。

她只想知道,當年他和靜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他沒有娶她?

可惜,他們之間的默契顯然遠不如他跟靜萍,因此話不投機。

“你耍的那點小伎倆,以爲能瞞過母妃的眼睛?”夏候燁冷哧:“你可知今日自作聰明之舉,讓母妃對你更加厭惡?”

舒沫不服氣:“頂多一年,我就要離開,誰在乎她喜不喜歡?”

“沒有母妃的支持,你在王府寸步難行,憑什麼查清當年事?”夏候燁惱了,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那份協議,他記得清清楚楚,比這更清楚的是,她是如何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困在王府。

她沒必要把它掛在嘴邊,每件事必提,張嘴是離開,閉口是任務。

讓他牢牢地記住:他們之間,除了那紙協議之外,什麼也沒有?

良久,舒沫小聲咕噥:“等着瞧,我肯定把人揪出來!”

夏候燁輕哼:“大話誰都會說。”

舒沫翻過身來,雙目炯炯地瞪着他:“前提是,你必需積極配合,不得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她想過了,幽州離此數千裡,事情又過去了這麼多年,涉及的還是王府的秘梓,當事人年紀太小,從源頭重查此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引蛇出洞。

夏候宇如今已經長大,身邊又有紅錦和紅綾,她也不忍心拿他做餌。

所以,剩下可以利用的就是府裡的幾個姨娘了。

“怎麼配合?”他問。

舒沫望着他,嫣然一笑:“放心,此計劃絕對遵循王爺的習慣,不會有半點不快和不便,且簡單易行。”

“是嗎?”夏候燁不置可否。

“我明日草擬一份章程,供王爺過目。”舒沫恭敬地道。

夏候燁久久不語。

“還是,我現在就去擬了給王爺過目?”舒沫躍躍欲試。

計劃早一天執行,任務早一天完成,她也就能早一天離開。

他望着她,黑暗中,靜默的眼神忽然變得如刀鋒般銳利,又在瞬間隱去:“不會又在自作聰明吧?”

“放心!”舒沫右手握拳,信心十足:“我有預感,一定可以引她上鉤!”

“話別說得太滿。”夏候燁翻身,留給她一個寬厚的背影。

舒沫悻悻地衝他扮個鬼臉,翻身衝着牆裡,沉入夢鄉。

“這是什麼鬼東西?”夏候捏着手中這張紙,甩得嘩嘩做響,差點沒扇到舒沫臉上去。

“王爺不識字麼?”舒沫驚訝地道。

“什麼叫輪宿制?”夏候燁面色鐵青:“本王想要睡哪個女人,要你來干涉?你算什麼東西?!”

“我沒幹涉呀!”舒沫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努力撇清:“反正你也是要進內宅的,我不過給規範了一下,形成制度,以示公平而已。至於你去了之後,要不要睡,怎麼睡,決定權還是在你手裡呀!”

他以爲誰喜歡象個老—鴇似的,給他安排女人侍寢來着?

這不是沒辦法嗎?

他成天賴在她這裡,別人哪裡有機會懷孕?

夏候燁冷笑,一把將她擬定的“制度”唰唰撕個稀爛,扔到地上:“胡鬧!”

“喂!”舒沫阻之不及,也生氣了:“你答就過我要配合的!”

夏候燁叱道:“我看不出,這個所謂的輪宿制,對你的計劃有任何幫助?”

“你試都不試,怎麼知道沒有用?”舒沫反駁。

“除非你告訴我這樣做的目的,否則別想我配合。”夏候燁態度堅決。

“我需要一個餌~”舒沫嘆了口氣:“還要繼續說嗎?”

夏候燁面無表情地瞪着她:“繼續~”

“你明顯偏愛祝姨娘,”舒沫臉色緋紅,無奈地摸摸鼻子,以掩飾心中的不自在:“可她看起來,好象不容易懷孕。而我,只有一年的時間。所以……你明白嗎?”

說到這裡,她難堪地停下來,不安地看他一眼。

話說得這麼明,他若再不懂,豈不是傻子?

“明白什麼?”偏偏,夏候燁不肯買帳。

“所以,三管齊下,會更保險。”舒沫垂下眼睫,輕快地答。

原來她纔是餌

更新時間:2012-3-9 21:54:03 本章字數:2962

“所以,三管齊下,會更保險。”舒沫垂下眼睫,極快地答。.

她以爲,夏候燁聽了這話,必定會大發雷霆。

誰料,夏候燁竟然沒有發火,不但沒有怒,反而曖昧地笑了。

他緩緩地踱過來,坐到榻上,一點一點地向舒沫靠近。

一種強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迫得舒沫一寸寸挪開,最終被逼在牀柱和他之間無法動彈。

舒沫強抑住怦怦亂跳的心跳,力持鎮定地道:“當然,細節上可以再調整。”

夏候燁伸手將她圈在懷中,薄薄的脣貼着她的耳際,低醇的嗓子邪魅得讓人心悸:“何必這麼麻煩,直接用你做餌,豈不更方便?”

舒沫想也不想:“不行!”

“爲什麼不行?”夏候燁冷冷地道:“主意是你出的,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整個計劃,成功之後,受益最大的人也是你。你這麼善良,總不忍心用別人的命,換你的自由吧?”

舒沫愣住,一時竟無話可說。

夏候燁也不催她,徑自倨傲地睨着她。

“我不是沒想過自己來,”舒沫嚥了咽口水,輕輕地道:“可假裝懷孕並不容易,除了要有幫手,必需買通也許好幾個大夫外,最關鍵是得有太妃的支持……”

這一點是最難的。老人家的思想保守,這個計劃裡有任何一個環節,一個人泄露了真相,就會損害王府的聲譽,她怎麼可能任她胡爲?

“誰說要假裝?”夏候燁冷冷地截斷她。言瀣汪餐不工

她能想到的,他當然也想得到。

正如她所說,做假風險太大贛。

要克服的困難太多,操做的難度太大,可行性太低,失敗的可能卻極高,因此才放棄了。

“不假裝怎麼……”舒沫順口反駁,話到一半,意識到不對,住了口驚訝地看着他。

“瞧~”夏候燁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與他對視,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緩緩遊移:“你會使毒,懂醫術,腦子勉強算靈光,人也夠機靈。試問,有誰比你更合適做這個餌?”

舒沫臉色慘白,大而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他,低低卻清晰地道:“這,纔是你千方百計,逼我嫁進睿王府的真正目的,對嗎?”

繞了一大圈,她才終於明白,自己是他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餌。

可笑的是,她一點身爲餌的自覺都沒有。

天真地以爲就算做不成夫妻起碼還能當朋友,竟認真地想要幫他排憂解難?

夏候燁抿着脣,一言不發。

漆黑深遂的瞳眸裡,藏着誰也看不透的東西,冷冷的讓人脊背發寒。

舒沫點了點頭,垂眸望着腳邊的冰盆,覺得五臟六腑,比那裝在盆中的冰還冷:“我會找出兇手,但,絕不出賣自己。不管是靈魂,還是肉體!”

這次談話不歡而散,舒沫怒而將他逐出出雲閣,之後就算偶爾在太妃處碰上,也崩着臉互不交談。

隔了數日,身上的淤青消失得差不多,她到太妃處報備一聲,帶了立夏和綠柳,銀杏,銀瓶四個丫頭,坐着馬車徑直回了舒府。

她的高調回歸,在永安候府掀起不小的波瀾。

事實上,說是轟動也不爲過。

舒元琛領着舒淙親自到大門外迎接,柳氏,李氏,孟氏在垂花門等候。進了門,先去上房給老太太請安,送上一斤極品血燕做爲見面禮。

“好孩子~”舒老太太彎眉笑眼,無經慈愛地向舒沫伸出手:“來,到祖母身邊來。”

舒沫略有些猶豫,擡眼看了看李氏。

李氏嗔道:“祖母叫你呢,瞧我做啥?”

柳氏便笑道:“可見這孩子有多孝順,沒有你的同意,動都不敢動~”

“五丫頭只管坐過來,”舒老太太便道:“有我在呢,她不敢說你~”

玉蘭在她身後站着,見她叫錯了排行,忙伸手輕拉老太太的袖子,傾了身過去,小小聲地提醒:“老太太,是七姑娘~”

柳氏,李氏臉上皆現出尷尬之色,偷偷拿眼去覷舒沫。

舒沫卻是神色自如,握了老太太的手挪到她身邊,乖巧地道:“祖母,我是小七,五姐在崑山伯府,上個月才生了個大胖小子,如今還在小月裡,出不來呢~”

舒家兩房,孫子輩的加起來有十幾個。

除了逢年過節,西府的幾個庶女更是鮮少到上房來,老太太哪裡記得這麼多?

舒沫出嫁前又是個沒嘴的葫蘆,在老太太面前敢說話,湊幾句趣的,也只有舒潼。

因此,弄混了也是有的。

柳氏和李氏見她並未着惱,暗暗地鬆了口氣。

老太太面上現出赦然之色,順着話道:“嗐!人老了,不中用了!”

這時舒元瑋也早早地從衙門回來,趕到老太太房裡,跟庶侄女表達了關切之情。

衆人說說笑笑,逗着趣,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老太太留在家在上房用飯。

除了過年過節,舒家還是第一次到得這麼齊。

舒元琛兩兄弟夫婦,舒濤和孟氏,舒淙,舒瀾,舒瀚,舒沐,連還在牙牙學語的舒灤都被抱了過來,熱熱鬧鬧地吃了個團圓飯。

席間自然是笑語如珠,氣氛熱烈,一派和樂融融。

誰也不提舒沫被逐之事,一家子彷彿從來不曾分開過,半點隔閡都沒有,默契得驚人。

飯後飲過茶,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沒說幾句話,便現了疲態。

舒元瑋便先站起來告辭,底下的人也都乘機散了。

舒沫這時纔有時間,跟着舒元琛夫婦一起,回了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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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司

更新時間:2012-3-10 0:01:52 本章字數:3118

舒元琛和李氏,最關心的當然是遷調的問題。

忍了一上午,早已是百爪撓心,卻也不能上來就問,還得迂着來。

李氏拉着舒沫的手,笑得前所未有的溫柔:“太妃對你可好?”

她這性子,不愛吭聲,不比小五嘴甜,想討好老人家怕是有點難度。

“嗯~”果然,舒沫只輕輕點了點頭。

“府裡的姨娘呢,沒刁難你吧?”李氏撇了撇嘴,狀似關心地問。

聽說太妃年紀還不到五十,正當盛年,她們之間還有得鬥呢!

左右也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這婆媳之間那些彎彎繞的道理呀,她才懶得教!

“可能初來乍到的關係,都還好。”舒沫輕聲道贛。

“這就好~”李氏道:“這些下作之人,最喜弄着各種名目做妖。你如今是戶部在冊的慧妃,自不必與她們一般見識。可也不能慣着,得讓她們知道,誰纔是主子!”

“母親說的是~”舒沫垂着眉,恭敬地應了。

想着這些年與府裡的姨娘們鬥法,要防着她們搶丈夫,還得防着她們生兒子,搶了嫡子的風頭不說,一個弄不好象舒元琛一樣,連嫡子的位份都弄沒了!

二十幾年殫精竭慮,想起來便心酸,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舒沫反應卻是平平,李氏便有些怏怏不樂。

再一想,舒沫這個側妃本就是從姨娘扶上來的,且生母孫氏也是個姨娘。

她苦口婆心說些肺腑之言,聽在舒沫耳裡,說不定倒成了諷刺。

舒元琛見她說來繞去,竟在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打轉,挨不到正題,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她趕緊說正事。

李氏打起精神,含了笑問:“王爺呢,可憐惜你?”

舒沫含羞帶怯,垂了頭不言語。

趙嬤嬤小心翼翼地湊了句趣:“夫人這話可問得多餘了,七姑娘聰明伶俐,性子又乖巧柔順,哪有人不喜歡的?”

李氏便含了笑道:“我這話可不是多餘?若不喜歡,也不能扶了慧妃~”

能讓陰狠暴戾的睿王看中,納到府裡做妾,又能在短短几個月之內,一躍成爲王府裡唯一的側妃,沒有幾分手段,可是不成的。

以前倒是小瞧了她。

“全憑母親教導有方。”舒沫依舊態度恭謹。

這話明知是假,聽在耳中卻很是受用。

“對了,”李氏滿意地笑了:“上次託你打聽的事,可有消息了?”

“王爺從不把公事帶回內宅,”舒沫還是那句話:“他也不喜歡女人干涉前朝之事。”

李氏一愣,笑容僵在臉上。

合着竟是白舍了林瑞家的?

“王爺說得對,女子是不該干政~”舒元琛額上滲出汗,嘴裡笑着插話,眼裡卻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舒沫話鋒一轉:“不過……女兒有一事不明,還望父親指點~”

“是什麼?”李氏見還有希望,精神一振。

舒沫卻望着舒元琛,似笑非笑,眸光犀利:“這裡似乎有些不便,可否請父親移步書房?”

“喲~”李氏聽她的語氣,竟是連她也要瞞着,臉色越發不好看了,強笑道:“你們爺倆啥時這般親厚,竟要揹着我說私話不成?”

舒元琛聽她話中有話,象是知道了什麼,心中咯噔一響。

他忍不住再看一眼舒沫。

舒沫嘴角微翹,笑得意味深長。

舒元琛心臟打鼓一樣咚咚亂跳,起身就走,因起勢太急,竟帶翻了凳子:“我們到書房談~”

用舒沫的話說,她只是個內宅婦人,哪裡懂前朝那些事?

必是王爺授意她來問的。

可見,王爺必是有所察覺了。

問題是,他知道多少呢?

他又該怎麼辦?是和盤托出,還是閉口不談?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已知所料不差,衝李氏微微一笑,福了一禮,在李氏驚訝的目光下從容離去。

到了書房,舒元琛摒退了左右,父女二人相對而坐,半晌無語。

“王爺,想知道什麼?”良久,舒元琛輕聲問。

“全部~”舒沫不動聲色。

“那可太多了,一時半會怕說不完。”舒元琛苦笑:“而且,我也着實不知要從何說起?”

“不急,”舒沫淡淡地道:“若無頭緒,父親可以從頭說起。”

“聽說過樞密司嗎?”舒元琛想了想,問。

舒沫搖頭:“清吏司倒是常聽說,職方,武選,營繕等等。”

“這是聖上十年前親自創建的,不吏屬六部中的任何一部,由聖上管理,所查事件也只對聖上一人稟報的秘密部門。”舒元琛輕輕地道。

舒沫面上不動聲色,暗道:名字倒是好聽,說穿了,就是錦衣衛嘛!

“樞密司主要的任務,是暗中考查各地官吏的德行品性,定時收集整理,彙報給皇上。”舒元琛看了舒沫一眼,慢慢地道。

舒沫笑了笑:“林青山林大人,就是樞密司的總負責人,你的頂頭上司?”

這並不難猜,樞密司在十年前創建,他剛好在那時辭官歸隱,時間上太過巧合。

且,這也可以解釋,林青山爲何要專程到河州造訪之前關係並不親厚的舒元琛。

“是~”舒元琛點頭:“我負責考查嶺南一帶武官的職行操守。”

舒沫微笑,大膽揣測:“林大人負責對各皇子的考察,以確定其是否有做儲君的資格。”

這是她綜合太子被廢之前,新太子冊封之後,林青山的所作所爲,得出的結論。

不幸的是,在這張長達十年的考卷上,前太子的分數明顯低於新太子,於是就有了年前那場雷厲風行的殺戮和風雲色變的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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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的考績如何?

更新時間:2012-3-10 21:14:12 本章字數:3003

舒元琛神色尷尬,低低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父親回京之後,林大人可交待過你新的任務?”舒沫又問。

“步軍提督衙門所屬大小官吏,皆在下官考察範圍之中。”舒元琛猶豫一下,低低地道。

舒沫暗道:林青山果然狡猾,誰想得到,自己的命運竟會捏在一個小小的城門領手中?說話行事,自然毫無顧忌!

但有利必有弊,這樣一來,難免有人挾私報復,捏造事實。

她心念電轉,面上依舊帶着笑,那種莫測高深的笑:“不知道,睿王是否也在考察之列?在林大人掌管的這本生死薄上,王爺的考績如何?”

舒元琛渾身一顫,大汗漓淋:“下官官職低微,委實不知情~”

舒沫哧地一笑:“爹爹不必緊張,我開玩笑的啦~”

舒元琛擡起袖子,擦了擦滿頭的汗,陪了笑臉:“嘿嘿~”

“這裡只有咱們父女,”舒沫卻又斂了笑,淡淡地道:“跟爹說句實話,我已暗中託巴將軍打聽過了,兵部武選清吏司剛好有個郎中的空缺。爹若是不嫌棄,又能及早拿定主意的話,這個郎中之位多半是跑不掉的了。”

當初要他加入樞密司時,說得天花亂墜,許下錦繡前程。

如今林青山飛黃騰達,名利雙收;舒元琛卻被甩在一旁,遭人奚落,心裡豈會沒有怨言?

林青山聲望再隆,權力再高,總也越不過君臣這道坎櫺。

僅憑夏候燁生在帝王家這一條,林青山已終身無法企及。

更何況,他還手握重兵,深得皇上器重。即便將來新帝登基,也得尊他一聲皇叔。

“下官自然是誓死追隨王爺~”舒元琛只在頃刻之間已做了決定——或者說,在他要李氏向舒沫請託時,心裡其實早已有了選擇。

舒沫笑道:“今日所談之事,還請爹爹擬份密摺,我回去時好轉交王爺。”

密摺一遞,再無退路。

舒元琛一凜,垂了眼輕聲道:“是~”

“我不打擾爹爹辦公,先行告退~”舒沫曲膝向他行了一禮,轉身出了書房。

剛一出門,見立夏在院子裡跟個身着長衫的年輕男子說話,綠柳卻崩着一張臉,遠遠地站在一旁。

見舒沫出來,綠柳拔尖了嗓子喝道:“小姐出來了,還不快來侍候?”

立夏回過頭,看到舒沫,小跑着走了過來:“談完了?”

舒沫看一眼院子裡恭敬地向她行禮的男子:“那是誰呀?”

立夏看綠柳一眼,並不回答,只把手中的紙傘撐開,遮到她頭上:“是回雅歆園,還是先去見孫姨娘?”

“回院子吧~”舒沫心中一動,笑道:“姨娘這會怕是正歇午覺,省得攪了她。”

那人怕就是長貴了,春紅千方百計嫁給他,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吧?

“那行,”立夏扶着她往雅歆園走:“小姐也歇會,等日頭沒這麼毒了,我去請姨娘過來陪小姐說會話。”

幾個人回到雅歆園,裡面早已佈置得煥然一新,比她出嫁前還要舒適氣派。

知道她喜歡花,還特地派人從芳菲閣搬了許多新鮮的盆花過來,把個小小的院落,裝點得花團錦簇。

冬梅掐好了時間,正指揮着人往裡搬冰盆。

見到舒沫進門,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趕過來:“參見慧妃娘娘~”

“好久不見,冬梅倒是越發能幹了。”舒沫看着她,微微一笑。

“多謝娘娘誇獎,”冬梅蹲了禮,溫聲討好:“時間倉促,怕是佈置得不合娘娘心意,若有不到之處,還望娘娘海涵~”

綠柳氣不順,板着臉道:“小姐要休息,都下去吧~”

冬梅是李氏身邊得力的大丫頭,如今林瑞家的被趕走,越嬤嬤畢竟年紀大了,她便越發地受了重用。

綠柳嘴裡說得客氣,實際卻是趕人,冬梅笑得就幾分僵硬。

想着之前在西府,別說綠柳,就連舒沫都不敢這麼跟她說話,如今一人得道,她這雞犬也跟着升了天,傲慢起來。

立夏瞧她面有不愉,笑着將她送到門邊,往她手心裡塞了塊銀子:“冬梅姐姐辛苦了,這是娘娘賞的,拿去買胭脂吧~”

冬梅忙堆了笑推辭:“給娘娘辦事是應當的,怎麼敢要娘娘的賞賜?”

立夏只是笑:“賞你就收下。”

“謝娘娘賞賜~”冬梅向舒沫蹲了禮,收了銀子走了。

立夏正要回來,忽見院門口有人探頭探腦,定了睛一瞧,卻是孫姨娘身邊服侍的丫頭,叫萱草的,忙喚道:“那邊可是萱草姐姐?”

萱草見躲不掉,紅着臉,慢慢地蹭了過來:“姨娘讓我過來,瞧娘娘歇了沒?若是歇了,便晚些再來。”

立夏手一拍,笑道:“這可巧了!小姐也說怕姨娘歇了,沒敢打擾呢~”

萱草笑逐顏開,扭頭就跑:“我這就去請姨娘~”

立夏進屋稟了舒沫,不多會孫姨娘果然來了。

銀瓶在簾外稟道:“娘娘,孫姨娘來了。”

“快請~”舒沫快步走出來。

銀瓶忙打起簾子,母女兩個隔了簾子相望,不覺都紅了眼眶。

“奴婢孫玲,給慧妃娘娘請安~”孫姨娘恭恭敬敬地曲膝,跪了下去。

“姨娘快起來~”當着衆丫頭的面,舒沫也不敢叫娘,只伸了手託着她,不許她跪。

“娘娘,禮不可廢~”孫姨娘含着淚,輕聲道。

“小姐是性情中人,”立夏紅了眼眶幫着勸道:“這些虛禮,免了也罷~”

PS:重申哈,文中的政府職能部門全是虛構,按需要從不同朝代節選而來,請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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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手和刀

更新時間:2012-3-10 22:45:28 本章字數:2836

綠柳幾個也都是個伶俐的,知道她們母女二人近半年未見,必有許多體己的話要說,奉了茶點後全都退到外面走廊上去。.

沒了外人在場,舒沫這纔過去拉了孫姨娘的手,兩人並肩坐到炕上:“娘,你受苦了~”

孫姨娘臉上淌着淚,眼裡卻漾着笑:“我一點也不苦,倒是你,王府裡處處陷阱,步步危機,要小心提防。”

“放心,”舒沫輕聲道:“她們算計我不到。”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有心計的,”孫姨娘道:“可女人心海底針,能在王府的深宅大院裡活下來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千萬不能小看了誰。”

“我有分寸~”舒沫不願多談。

孫姨娘哪裡放得下心:“你如今又是睿王府唯一的娘娘,正所謂樹大招風,暗地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你,不定哪天抽冷子給你一刀。”

“瞧你說的~”舒沫笑着寬慰她:“頂多也就是耍耍花樣,爭風吃醋罷了,翻不起大浪。”

“你可別小瞧了女人!”孫姨娘正色道:“有句話叫最毒婦人心!女人爲了爭寵,什麼事做不出來?這麼些年來,在西府裡看得還不夠?”

“我又沒跟她們爭。”舒沫撇嘴。

不但不爭,還替她們爭取侍寢的權力,力爭做到雨露均沾,誰有她這麼賢慧?

“說得輕巧!你坐到這個位置上已經礙了她們的眼!”孫姨娘道櫺。

舒沫想不着痕跡地轉變話題:“娘,咱們難得見面……”

“正因爲難得見面,娘纔要抓緊機會,把要交待的事,交待清楚。”

“娘說,我聽着~”舒沫無奈,只好道。

孫姨娘見她溫順,很是高興:“女人再得寵,也只有那麼幾年,唯有生下兒子,纔是真的有了依恃,也纔算在王府站穩了腳跟。”

舒沫滴汗:“我才十五……”

自己還沒長大呢,生什麼孩子?扯談!

“五姑娘大你半歲,都當了娘了!”孫姨娘一句話,頂得她啞口無言。

好吧,她承認時代不同,有些時候必需入鄉隨俗。

但要她做個生育機器?NO,免談!

孫姨娘見她不吭聲,很是滿意,又問:“太妃對你可好?”

“還算好,沒有刁難~”舒沫不想讓她擔心,可也知若說得太好,孫姨娘必也是不信的。

孫姨娘輕聲叮囑道:“自古婆媳是冤家,她若太過嚴厲,你也不必怕。只需多捧着她,哄着她就好。她若是實在軟硬不吃,你敬而遠之也就是了。好在王爺寵你,他常年打仗,掌慣了權的,不似崑山伯只知愚孝。有他護着,過兩年有了孩子,更不必怕她了。”

說到這裡,她輕輕一笑:“太妃近五十了,你才十五,還怕就熬不過她?”

她說得輕鬆,可一個“熬”字卻道盡了辛酸。

二夫人也是十五歲就嫁進舒家,如今熬了二十幾年,頭上還有個婆婆壓着呢!

這悠悠的幾十年歲月,用“熬”來支撐,舒沫光想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還有,”孫姨娘站起來,快步到窗邊往瞧了一眼,見幾個丫頭沒在外間,這才又回到炕邊,聲音壓得越發地低:“千萬防着點綠柳,這丫頭是個心大的,王爺年輕俊俏,又有權勢,整日在眼前晃悠,沒有不動心的。”

想着綠柳對夏候燁畏如蛇蠍的模樣,舒沫不禁哧地一笑:“她不敢~”

孫姨娘橫她一眼:“貼身的丫頭,本該是主子的心腹,也是最瞭解你的人。用得好了,她們是幫手,用得不好,就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你可別不當一回事,沒心機地讓她做了通房!”

女兒是自己生的,她的性子還不清楚?

不知爲啥愣是對王爺不上心,旁人恨不得貼在王爺身上纔好,她卻巴不得把人往外推。

她在旁邊瞅得心急如焚,生怕哪天她一個不高興,直接把丫頭推出去擋,那纔是自掘墳墓!

“那也得王爺瞧得上她。”

據她觀察,夏候燁從來沒拿正眼瞧過綠柳,想來對相貌是不甚在意的。

不過,聽說故去的睿王妃有絕世之姿,綠柳姿色再出衆,怕也及不上王妃。

“這種事,怎麼說得準?”孫姨娘不屑地撇撇嘴:“老爺也算是個正派的,還不是左一房,右一房地姨娘娶回來家?何況姑爺還是個王爺!”

舒沫不吭聲了。

孫姨娘覷她一眼,冷不丁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心裡還想着熠公子?”

熠公子溫柔多情,清俊文雅,相比冷硬陰戾的睿王,確實更容易討少女的歡心。

舒沫嚇了一跳,叱道:“娘,你胡說什麼呢?”

“這就好。”孫姨娘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重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你記住了,丫頭沒嫁人之前,她爲了自個的前程,必得盡心盡力替你謀劃,一旦她做了通房,就要跟你搶同一個男人。不論她之前再忠心,爲了自己的將來,爲了她的兒女,也必需跟你爭,跟你鬥。”

這些話,想必在孫姨娘的腦子裡盤算了許久了,說起來竟是滔滔不絕,把舒沫聽得目瞪口呆。

細細品味其中的道理,表情漸漸認真起來。

孫姨娘定定地看着她:“我在候府冷眼看了這麼多年,總算明白一個道理!貼身的丫頭,是絕不能做通房的!哪怕你再有把握,再拿捏得她住,亦絕不能鬆這個口!娘別的不擔心,就怕你心高氣傲,不屑與小人爭,到最後,被自己貼身的人捅一刀,吃了啞巴虧做不得聲!”

“我曉得了~”舒沫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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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總比不到好

更新時間:2012-3-11 0:04:21 本章字數:3230

這一晚,舒沫久久不能入睡。

這個時代,很多有女兒的大房和官宦人家都會在女兒出嫁前,挑些美貌又性子乖巧的丫頭陪嫁過去,準備日後給姑爺做通房。

想的就是主僕齊心,攏住了男主人的心,不給外人可乘之機。

綠柳的心氣和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之所以一直放在身邊,不能說完全沒有在關鍵時刻把她推出去做通房,讓自己脫身的想法。

這個心思,她自以爲藏得很深,還是給孫姨娘瞧了出來。

今日這番肺腑之言,到底觸動了舒沫。

厭惡也是一種情,雖然綠柳在她身邊一直存了別樣的心思。

相處了六年,彼此一起長大,見證了對方的成長和兌變,若爲一個男人反目成仇——這個男人,還不被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喜歡,豈不是太可笑?

再想着,孫姨娘幾乎句句不離孩子,而她如今也在爲“懷孕”一事煩惱。

夏候燁與她鬧翻之後,一直住在承運殿,沒去任何一個姨娘的房中。

這顯然,是要與她唱反調了櫺。

明明是他有求於她,憑什麼在她面前牛X轟轟的?

舒沫越想越覺煩燥,左右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下牀。

在房裡轉了幾個圈,尋思着要怎麼說服夏候燁,配合她的行動。

苦思不得法,越發地燥熱。

低了頭一看,牀邊的冰盆裡,只水面上浮着幾粒浮冰,大塊的冰早已化了。

她不禁嘆了口氣,蹲下去,掬了一點涼水拍到臉上。

“不可~”清雅的男音清晰入耳。

舒沫一驚,半蹲着身子,扭過頭去看。

窗邊一抹修長的身影,尷尬地覷着她,不是夏候熠是誰?

誰曉得這廝是什麼時候來的,又在窗外偷窺了多久?

“熠公子?”舒沫心中咚地一跳,忙低了頭檢視自己身上衣着。

她怕熱又貪涼,命立夏把褻衣和褻褲都裁了一截。

不敢太過驚世駭俗,袖子只改到肘部,褲腿勉強蓋住小腿。

夏候燁初次見時,只略皺了眉頭,斥了句:“成何體統~”便也未再說什麼。

他好歹是她名義上的夫君,瞧見了自然不算什麼。

落在外人眼裡,卻是風流浪蕩,行爲不檢了!

“我,”夏候熠臉上微微一熱,慌忙轉過身去:“我剛來~”

得,這不是此地無銀嗎?

舒沫暗咒一句,胡亂把外裳套了起來,沒好氣地低叱:“你來做什麼?”

給人撞見,就是現成的奸/夫銀婦,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說,你捱了打?”夏候熠面上火一樣地燒,低聲囁嚅。

他何嘗不知道,不應該來看她。

可雙腳自有自己的意願,明明一再告誡自己不該來,等到發現時,已站到了她的窗外。

睿王府禁衛森嚴,錯過今晚,再想會她一面,卻是千難萬難!

他告訴自己,只看一眼就走,絕不停留。

可當那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簾,他卻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看着她碾轉反側,聽着她幽幽嘆息,想着她在王府艱難度日,倍受折磨,如何挪得開腳步?

舒沫怒了:“你到底收買了幾個王八蛋?”

夏候熠尷尬萬分:“我,沒有惡意~”

“狗屁!沒惡意,你在我身邊安插眼線?”舒沫不客氣地罵。

“我,我只是關心你~”

舒沫冷冷地道:“我已經嫁了人,就算要關心,也是夏候燁的事,輪不到你。”

夏候熠豁地轉身,深遂的眸子裡燃着兩團怒火:“他不配!”

“配不配,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舒沫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拜託你不要再橫加干涉,行不行?”

“你不愛他~”夏候熠深深地看着她,那句盤亙在心裡許久的話,忽然就逸出了脣。

“我也不愛你。”舒沫面無表情。

“可是,我……”夏候熠鼓足了勇氣。

“你***,半夜三更翻牆而入,總不是來跟我聊天的吧?”舒沫粗魯地打斷了他。

夏候熠臉色變得很是難看,良久,從袖子裡摸出一隻藥瓶,輕輕地拋了進去。

“王府有藥,”舒沫看也不看那瓶子一眼:“最好的傷藥!”

“你若不想要,扔了就是。”夏候熠受傷地垂了眼,聲音輕而飄忽。

舒沫嘆了口氣,把藥瓶抓在手裡,惡狠狠地道:“下不爲例!”

沒辦法,她的心不夠狠。

面對這個男人,總是狠不下心。

夏候熠笑了:“早晚各塗一次。”

“早就好了~”舒沫低聲咕噥:“現在來拍馬屁,會不會嫌太遲了些?”

“遲到總比不到好~”夏候熠溫柔地睨着她,綻放了個發自內心地愉悅而輕鬆地笑容,如五月的清風,拂過湖面,令人目眩神迷。

舒沫心中一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嗔道:“藥也收了,話也說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她心臟不夠強,定力也不夠好。

他若再這麼笑下去,她怕一個把握不住,跟着他跑了。

“你得罪了凝霜郡主,以後在王府的日子,怕更不好過了。”夏候熠嘆了口氣,淡聲提醒。

舒沫琢磨了一下,驚訝地擡頭:“怎麼,這件婚事不是取消了嗎?”

“睿王跟你說不會娶凝霜?”夏候熠雙目灼灼地盯着她,反問:“你信他?”

舒沫想了想,老實地答:“跟信任沒關係,而是他沒必要騙我。”

他要娶誰,根本不必徵詢她的意見。

夏候熠不置可否:“就算凝霜不嫁進王府,一樣可以爲難你。小心提防,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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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變了

更新時間:2012-3-11 21:36:49 本章字數:2979

夏候熠不置可否:“就算凝霜不嫁進王府,一樣可以爲難你。小心提防,總沒錯。”.

他一番好意提醒,不料舒沫竟惱了,沉下臉,淡淡地道:“熠公子若再見着郡主,麻煩幫我代個口訊。”

豈有此理!

她不過是想息事寧人,那些人竟真當她是個軟柿子,任意拿捏起來?

“你說~”夏候熠按捺住疑惑。

舒沫淡淡的道:“負她的是林家和睿王,從頭到尾我沒有對不起她半分。她若有本事,只管找他們算帳,再來惹我,我必不會忍!”

“她的背後有薛家,還有太妃,你拿什麼跟她鬥?”夏候熠嘆一口氣。

他本不想打擊她,但這種狀況下,總不能鼓勵她跟凝霜郡主正面衝突吧?

“戰爭的成敗,取決的不僅僅是兵力的多寡,而是將領的謀略和膽識。兵力上郡主無疑佔了優勢,可惜……”舒沫望着他,指着頭部,溫柔一笑:“這裡不太靈光~”

“敵我懸殊太大,何需動用謀略?”夏候熠苦笑:“她連手指都不必動,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舒沫微微仰起頭看來,清亮的眸子閃閃發光:“你要不要跟我賭?”

“我不會跟你賭~”夏候熠搖頭:“小七,聽我一句勸。離她遠點,以策安全~”

“哼!”舒沫被他激出潛藏在心底的傲氣,冷冷一笑:“她不來惹我便罷,否則,我必將她踢到十萬八千里外,一輩子都別想回大夏!”

說這話時,舒沫的眼裡閃着前所未有的狠辣和戾氣,夏候熠在瞬間,連呼吸都驟停了,黑暗中的輪廊顯得很是僵硬。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輕地道:“小七,你變了。”

近墨者黑,嫁給睿王短短數月,她竟染上了他的陰狠之氣贛。

舒沫不以爲然:“也許,這纔是真實的我。”

這就是她無法愛上他的理由。

他只憑自己的想象,給她貼上各種標籤,並且不斷將它們擴大,卻從未試着真正地瞭解過她。

她,從來都不是個天真無知,一味忍讓的純良女子。

她掩蓋一切,隱忍退讓,只不過是想擁有一份相對安逸的生活。

如果連生存都無法保障,她何必再忍?

夏候熠眼裡閃過痛苦,緩緩地道:“我不知道睿王給了你什麼承諾……”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諾。”舒沫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

她不是菟絲花,必需依附男人才可生存。

“我只想提醒你,他或許護得你一時,但當你與他的利益發生衝突時,最先被捨棄的一定是你。”夏候熠神情凝重。

舒沫心中一動,心跳瞬間飈到一百八:“你,何出此言?”

夏候熠苦笑:“你只要記住,我不是虛言恫嚇就行了。”

既然不是憑空猜測,那便是有前車之鑑了。

是什麼?他捨棄了誰?

舒沫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不自覺地摒住了呼吸:“可有證據?”

夏候熠嘴脣翕動了幾下,終究化爲一聲長嘆:“什麼也別問,相信我,不行嗎?”

舒沫難掩失望,淡淡地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男人用女人換取權力,本不稀奇。”

她與夏候燁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交易,與愛無關。

真到緊要關頭,他舍了她,也無可厚非。

因爲換了她,也會這麼做。

“小七~”夏候熠又焦又氣:“你是個極聰慧的女子,向來拿得起放得下,行事果斷!怎麼嫁了人,竟這般糊塗了起來?”

舒沫笑了:“怎樣纔算果斷?是不是要舍了夏候燁,投奔你的懷抱?”

夏候熠被她大膽直白的話,噎得啞口無言,狼狽萬分。

舒沫卻恍如未覺,徑自勾脣冷笑:“熠公子會不會爲區區一名女子,舍了到手的榮華富貴,跟我攜隱山林呢?”

“小七,你……”夏候熠面紅耳赤。

舒沫神情不屑,淡淡地道:“當然不會!就算你能捨了富貴權力,也舍不下家族親人。你可以讓世人唾罵,卻不能令家族蒙羞。到時走投無路的人,是我。我們成不了佳話,只會成爲笑話!”

“小七~”夏候熠被她夾槍帶棍一陣損,面上陣青陣紅,只覺千言萬語都堵在心頭,卻象被一塊尖銳的刺卡着喉管,鮮血淋漓,漲得胸口都發疼,才艱難地擠出一句:“我,是真心喜歡你~”

舒沫輕嘆,隔着窗子,向他伸出纖纖玉手:“我知道你對我好,是真心的。可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辦法回頭。我們,做朋友,不好嗎?”

“小七~”夏候熠雙目赤紅,瞪着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良久無法動彈。

那雙曾在夢中,無數次溫柔撫觸過的柔胰,遲在咫尺,他卻不敢去碰。

這一握,意味着從此要絕了心中的愛戀,埋葬掉對她的感情。

一輩子,默默相望,無法相守。

他,做不到。

“看來,熠公子是不肯折節下交了~”舒沫萬分遺憾地聳了聳肩,收回手:“其實,男女間何必一定要做情侶呢?我個人倒認爲,友情從來都比愛情更長久。”

“你,”夏候熠咬了咬脣,到了嘴邊的話,卻改成:“多保重,我以後再來看你。”

“保重是肯定的,再來就不必了~”舒沫搖頭,敬謝不敏。

“我會再來~”夏候熠深深地看着她,固執地道。

舒沫看一眼窗外的月亮:“你不會打算爲這事,與我徹夜長談吧?”

夏候熠苦笑一聲,輕輕一躍,消失在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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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眼前人

更新時間:2012-3-11 23:56:05 本章字數:4710

天不亮,舒沫就起來了。.

胡亂用過早飯,就帶着人從舒府辭了出來。

馬車走了一段路,銀杏感覺不對頭,趴到車窗邊,掀了簾子往外瞧:“娘娘,王府在東大街,這可是往南了~”

“誰說要回王府?”舒沫淡淡一句,把她說得閉了嘴。

“那,咱們這是去哪呀?”銀瓶在一邊聽了,有些摸不着頭腦。

“到了不就知道了?”綠柳不耐煩地道。

立夏沒吭聲,只擔心地拿眼偷覷舒沫。

小姐的情緒明顯不好,她卻不知爲了什麼事贛?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到了千樹莊。

大虎在山上作坊裡趕着制鏡子,二牛鋪子裡沒了貨,也跟着幫忙去了。

陳管事急急接了舒沫,把她往大堂裡讓。

幾個略體面些的婆子,媳婦都被舒沫挑到王府裡做事去了,倒弄得連個燒水倒茶的人都沒了,把陳管事窘得手忙腳亂。

立夏瞧不過眼,打發了銀杏,銀瓶去幫忙。

舒沫心神不寧,只略坐了一會,便要尋宋嬸說話。

“天氣炎熱,宋嬸乘着這會子涼快,照管那些花草去了。”陳管事忙垂了手道:“奴才這就着人去請。”

“不用了,”舒沫起身往外走:“我認識路,順便也想去看看我的花。”

立夏便撐了紙傘,一路陪着她往前走。

到了山邊,遠遠看到宋嬸坐在傍山的大石頭上休息,身後是棵相思樹,背對着她們,也不知想些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宋……”立夏瞧着有點距離,又嫌天氣炎熱,花草濃密處蚊蟲必多,怕咬壞了舒沫的皮膚,便想喚了她過來。

“噓~”舒沫搖頭:“你在這裡等,我去跟她說會話。”

“傘~”立夏忙把手裡的紙傘往前遞。

舒沫頭也不回,早去得遠了。

“這麼大的日頭,回頭曬黑了,王爺又該罵我們不用心伺候~”立夏小聲嘀咕一句,無奈地找了塊陰涼的地方坐了。

在阡陌間穿行,聞着濃馥的花香,放眼望去,遍野的鮮花爭奇鬥豔,奼紫嫣紅,更有無數彩蝶穿飛,翩翩起舞,舒沫原本一直低沉的情緒,慢慢變得愉悅起來。

她步履輕盈地躍過一道小小的溝坎,跳到宋嬸背後,在她肩上輕拍一掌:“嗨!”

宋嬸明顯受了驚嚇,驚叫一聲,往後就倒。

有樣東西從手中滑落,掉在石頭上,發出“叮”地一聲脆響,隨即滾落到草叢中,消失不見。

舒沫反應迅速,一把撈住她的臂膀:“是我呀,宋嬸~”

“原來是娘娘~”待看清眼前人,宋嬸定了定神,略有些不自在地行了一禮。

舒沫抿着嘴笑,彎着腰在草叢裡去尋:“不好意思,嚇着你了~”

宋嬸急忙攔着她:“我自己撿,別髒了娘娘的手~”

說完,她便跪在草地上,雙手在石縫裡四處摸索,卻是遍尋不着。

也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急的,宋嬸的鼻尖凝滿了汗,一滴滴往下墜。

“很重要嗎?一起找吧~”舒沫見她如此,心裡很是不安,順着山坡往下,朝水溝走去:“我剛瞧着,好象往這邊滾過……”

“不用,我自己找~”話沒落音,宋嬸已越過她,奔到了溝邊。

她跑得又快,語速又急,舒沫不禁一怔,看着她近乎慌亂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在這了~”很快,宋嬸直起腰來,手裡捏着塊綠色的東西,只把下面墜着的那條紅繩衝舒沫揚了揚,如釋重負的笑了。

舒沫鬆了口氣,吐了吐舌:“差點闖了禍。”

“故人的舊物,留個念想,卻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宋嬸笑了笑,極快地把東西收到懷裡。

舒沫瞧她的表情,已知她不願意多談,識趣地轉了話題:“這些花,開得真好。”

“嗯,”宋嬸也是妙人,微笑着順着她的話往下說:“眼下是金蓮花盛開之際,引了許多蘭尾鳳蝶來。”

舒沫好奇地問:“宋嬸除了花,對蝴蝶也有研究?”

宋嬸呵呵笑道:“哪有什麼研究,只是因爲它形似蘭花,這才胡亂叫着玩的。”

舒沫轉了頭,看着花叢裡翩翩起舞的蝴蝶,再瞧一眼停在花枝間,靜默不動的蝴蝶,不禁笑了:“宋嬸若不說,我還真以爲是蘭花呢~”

宋嬸微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再晚半個月,可瞧不見這般盛況。”

舒沫奇道:“怎麼說?”

“這種蝴蝶只有一個月的壽命,金蓮花開時才破繭成蝶,產下卵就死了。”宋嬸淡淡地道。

舒沫愣住。

於極美極豔的時刻,生命嘎然而止,何等的壯烈和哀婉?

宋嬸又笑,笑容恍惚而淒涼:“聞到沒有?雄蝶身上散發着一種極淡雅的香氣,以此吸引雌蝶。它們拼了命地飛來,卻只得一昔纏綿,從此一生孤獨。”

“把一生的情,在一夜間焚燒。”舒沫若有所思,輕輕地道:“總好過有些人一生相隨,卻半點真心也無。”

宋嬸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漸轉清明,慢慢地笑了:“你說得對,倒是我偏激了~”

舒沫望着她,笑得意味深長:“我很好奇,那個讓你一昔燃燒,而又數十年念念不忘的神秘男人,是誰呀?”

所以,她不是偏激,只是身陷局中而已。

她怎麼能忘了,宋嬸,也有過大好的青春年華呀~

宋嬸面上一紅,嗔道:“娘娘這是要拿奴婢開涮麼?”

舒沫哧地一笑:“不敢,只是想聽八卦而已~”

說着,她輕輕眨了眨眼睛,低聲調侃:“方纔那塊玉,是他送的,對不對?”

所以,宋嬸纔會那麼緊張?寶貝得連讓她看一眼都不許!

“不是~”宋嬸顯然不擅長這種談話,窘得手腳都沒地方放。

“切~”舒沫哪裡肯信:“騙鬼!”

“真的不是!”宋嬸急了。

“那是什麼?”舒沫見她態度很認真,不再開玩笑。

“以後有時間,再告訴你。”宋嬸卻不肯說。

舒沫識趣地道:“好吧,我等。不過,不能讓我等太久哦?”

“今日怎麼有空來?”宋嬸輕咳一聲,轉了話題。

“王府的空氣太混濁,我出來透透氣。”舒沫俏皮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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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宋嬸大笑:“也只有你,纔有本事把富貴鄉,嫌棄得成野雞窩。”.

“富貴鄉里是非多,不如這裡乾淨。”舒沫淡淡地道。

“若認真追究,天下哪有真正乾淨的地方?”宋嬸語重心長地道:“你的心若不靜,到哪裡也靜不下來。”

舒沫愣了下,辯道:“我倒是想靜,可有人偏容不得我安生,非要挑釁,有什麼辦法?”

“既然避不開,”宋嬸淡淡地道:“那就不要避。有些人,就是賤!非要受點教訓,才知道山外有山。”

舒沫忍不住苦笑:“多謝你看得起,人家個個有靠山,我只能孤軍奮戰。”

“你有,”宋嬸擡眼看她,不屑地撇嘴:“只是不願意靠而已。”

舒沫瞪她:“你是在勸我向他低頭?”

“我只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宋嬸淡淡地道:“你都嫁給他了,難道打算一輩子擰着?”

“我遲早要離開的~”舒沫輕聲道。

“那得看,你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宋嬸諷道。

舒沫不服氣:“你怎知我活不到?”

宋嬸嘆口氣:“娘娘,想不想聽實話?”

“當然!”

“你明明獨得專寵,木秀於林,卻整天孤高清傲,擺出副對王爺不屑一顧的樣子。換了是我,也火得想扁你一頓纔好。”

“宋嬸!”舒沫低叫。

她哪裡是裝着不情願?她是真的不想跟夏候燁在一起好不好?

“你別叫~”宋嬸擡手,止住她:“我知道你們沒圓房,但這更讓人窩火。”

“你怎麼知道?”舒沫很是詫異,竟忘了反駁。

宋嬸笑了:“有經驗的燕喜嬤嬤,都瞧得出,你還是個黃花閨女。”

“宋嬸~”舒沫的臉“譁”地一下漲得通紅。

“娘娘,”宋嬸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長地道:“眼睛別隻望着高處,要懂得珍惜眼前人,纔是真正聰明的女人。”

一個男人,長期跟一個女人睡在一張牀上,卻能做個柳下慧。

這個女人,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

若非極度厭惡,就是非常喜歡。

對比兩人相處的情況,答案,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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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皆要小心

更新時間:2012-3-12 8:33:38 本章字數:3021

舒沫冰雪聰明,自然聽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不過,她也沒那麼二缺,傻到把和夏候燁單獨相處時的詳細過程,一一向宋嬸剖析。

夏候燁要放長線釣大魚,她心知肚明即好,沒必要逢人訴苦。

因此,只笑了笑,也不辯明:“睿王給了你什麼好處,幫他做說客?”

宋嬸只道她害羞,想了想,又含蓄地道:“旁人不知內情,怕要因妒生恨,想方設法害你。”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舒沫對此倒並不擔心,漫不經心地答:“這點覺悟都沒有,我也不敢入睿王府這龍潭了。怕也沒用,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

用夏候燁的話來說,使毒她會,醫術略通,腦子不笨,心計也有,她怕誰?

“女人間爭寵勾陷,最常見的,就是在子嗣上大做文章。”宋嬸見她不以爲然,加重了語氣提醒:“你即得了寵,從今往後,萬事皆要小心,謹防着了別人的道。贛”

舒沫嗔道:“宋嬸~”

兩人即沒有夫妻之實,子嗣問題就是子虛烏有,何苦費那個神?

“你別忙着惱~”宋嬸道:“別以爲只有懷上了纔有危險,防患未然,讓你一輩子沒得生養,纔是最厲害的呢!”

舒沫一呆,低喃:“還有這樣的辦法~”

她確實沒想到,女人間的妨忌,竟至如廝地步。

“知道厲害就好,也不必害怕。”宋嬸瞧她面色發青,低嘆一聲,緩了語氣:“萬變不離其宗,別人要害你,左不過是那些法子。遇事多留個心眼,吃的,穿的,首飾,簪環,胭脂,香粉……等等,凡是貼身的物品,切不可經別人之手。”

“首飾簪環也能讓人不孕?”舒沫半信半疑。

“怎麼不能?”宋嬸說着,從手上褪下一隻鐲子:“你瞧,只需把中間挖空,放些麝香,送了給你,結果如何?因此,只要是別人送的,簪子,耳墜,甚至衣裳上的扣子,香囊,荷包,絡子……都需小心。”

候府的池塘到底還是小了,沒幾條魚,也就翻不起浪。

她又是個庶的,嫡母哪裡會用心教她這些?

她在宮裡幾十年,冷眼旁觀,看着那些女人爭來鬥去,什麼稀奇古怪,陰損狠毒的法子沒有用過?

其實最狠的還不是讓你流產,而是“絕子湯”,一旦喝下,這輩子也別想再生孩子。

她幾次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了回去。

舒沫默然不語,面上陰晴不定。

她還以爲,自己能想到把藥末製成薰香,已經很天才了。

殊不知,別人的手段,比她高明瞭不知多少倍。

囊括了衣食住行,簡直防不勝防。

這時才忽然想起,睿王府的三位姨娘,嫁進來前前後後有十年,卻不曾有誰爲夏候燁生下一男半女。

之前還暗地裡嘲笑,夏候燁雄風不振,竟沒想過內裡另有乾坤。

原來,看似平靜無波,一團和氣的幾位姨娘,早已鬥得你死我活。

夏候燁對此怕是早已心知肚明,這才費盡心機找了她來做棋子吧?

嗯,讓她想想。

夏候燁不喜歡戚姨娘,據說已經有好些年沒進過戚姨娘的房了。

想必,別人早就對她放鬆了警惕。換言之,她身邊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果,她能想辦法,把夏候燁和她送做堆,八成可以解決問題。

問題是,怎麼才能讓夏候燁重新對戚姨娘產生興趣呢?

正在冥思苦想,一雙蘭尾鳳蝶追逐着自她眼底翩然飛過。

舒沫眼睛驀地一亮,猛地站起來,握着宋嬸的手:“宋嬸!這蘭尾鳳蝶,是靠發出香味來吸引雌蝶,對不對?”

“有什麼不對嗎?”宋嬸反問。

“不,”舒沫用力搖着她的臂,咧開嘴大笑:“不是不對,是太對了!”

“你怎麼了?”宋嬸一臉莫名。

“呵呵~”舒沫不理她,跳到青石上衝立夏拼命招手,示意她過來。

“小姐可是渴了?”立夏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我拿了些酸梅湯來,可惜沒有冰,只能在井裡鎮了鎮,將就着喝吧~”

“酸梅湯先放着,”舒沫接過食盒往地上一頓:“你馬上回莊,讓陳管事多找些人,把紗帳拆了,做成網兜,都來給我捕蝴蝶!”

“我沒聽錯吧,”立夏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麼大的日頭,捕蝶?”

“嗯,”舒沫點頭:“人越多越好,快去!”

“哦~”立夏偏着頭,一臉狐疑地走了。

舒沫已經急不可待地衝到花田裡,躡手躡腳地用手去捉,累得香汗淋漓,倒也真讓她撲到了一隻。

她拿到鼻端,輕輕嗅了一下:“宋嬸,沒聞着香氣呀?”

宋嬸笑道:“香味是有的,只是極淡,這裡花香這麼濃,哪裡聞得到?”

“淡些好~”舒沫極爲滿意,瞅着手中的蝴蝶,笑眯眯地道。

“娘娘,”宋嬸心中一跳:“你又想到啥主意了?”

“嘿嘿~”舒沫輕輕地扯着嘴角,牽出一抹得意且狡黠的笑容:“等捕到蝴蝶,你幫我把它們曬乾了,研成粉末,我自有用處。”

他仗着有權有勢,任意撥弄她的人生。

老天有眼,終於輪到她拿回發球權了!

不好好給他安排安排,怎麼對得起他?

宋嬸瞧着舒沫眼中精光大盛,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是明明白白的算計和姦詐,不禁皺了眉勸道:“娘娘,你可千萬別亂來呀~”

“亂來?”舒沫看着她,嫣然一笑:“怎麼會呢?這一次,我定然讓他仙福永享,性福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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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鏡

更新時間:2012-3-12 8:34:48 本章字數:3121

夏候燁在書房裡辦公,莫名打個寒顫:“巴圖~”.

“在!”巴圖應聲上前。

夏候燁看着他,默了半天,頹然揮了揮手:“沒事~”

“王爺,”巴圖心中有數,試探着問:“可是掛着慧妃娘娘?”

夏候燁臉一沉:“本王沒事記着她做什麼?”

“娘娘一早就離了永安候府,看情形,應該是去了千樹莊。”巴圖兩眼望天,象是自言自語:“看樣子,天黑前沒打算回來。”

夏候燁怒了:“誰要你說這些?”

巴圖轉過頭,極快地往門邊走去,嘴裡低聲又唸了一句:“當然,也有可能明天回來~”

“閉嘴!”他抄起一隻杯子擲了過去。

巴圖敏捷地一閃,杯子擦着他的衣角飛到門外。

巴朗在門外值守,聽到風聲,下意識地一伸手,將杯子抄到手中贛。

“王爺,”巴圖忽地停步回頭:“要不,屬下去千樹莊,接娘娘一趟?”

“滾!”

巴圖拔腳就跑,徹底從他眼前消失。

****

陳管事一聲令下,千樹山莊全員出動,一人舉着一個網兜奔花田裡捕蝶。

舒沫跟着湊了會熱鬧,實在扛不住熱,把網兜一扔,跑到樹蔭底下歇涼。

一邊瞅着大夥捕蝶,順便把大虎和二牛叫過來,問問作坊和鋪子裡的運營狀況。

二牛不愁銷路,只擔心貨源不足。

大虎的作坊裡,每天出來的鏡子剛一送到鋪子裡,立刻被搶購一空。

來得稍遲些,便撲了個空,免不得要嗔怪責罵二牛。

二牛得罪不起,被逼得急了,只好親自到作坊來催。

卻不想一面鏡子從製做到成品,時間長達一個月。

作坊這裡,爲防止技術外泄,只請了人做些搬運,清掃,整理,劃玻璃等雜事。

核心技術只有大虎一人掌握了,他也是個半吊子,玻璃原料又貴,哪敢貪多。

一個月做下來,積累了經驗,手法已日漸成熟,產量已有大幅提高。

但靠他一個人,供應一間鋪子,依舊是杯水車薪。

二牛便想再找幾個人來幫着他做鏡子,大虎卻咬定了不願把技術外傳。

從未紅過臉的兩兄弟,倒爲這事,爭了個面紅耳赤。

舒沫笑吟吟地聽着,也不插話。

兩兄弟爭了一會,見舒沫不表態,不覺都住了嘴:“娘娘,你倒是給評評理~”

舒沫笑睨着兄弟二人:“不爭了?”

兩人漲紅了臉,齊齊搖頭。

“大虎現在一人,每天能產多少面鏡子?”舒沫問。

“中號的,約摸三十面。”大虎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若是晚上再弄弄,還能再多做幾面。就是孩子還小,婆娘又去了王府,抽不出多少時間~”

舒沫正色道:“水銀是有劇毒的,萬不能掉以輕心,夜間視線不明,人又疲累,一個鬧不好,就要出事。我讓你管着作坊,可沒讓你搭上性命。”

“所以,要再請人~”二牛馬上道。

“你鏡子賣什麼價?”舒沫搖了搖手,問二牛。

“起先只賣五十,如今缺貨,中號的已賣到一百兩了。”二牛道。

“再往上漲五成~”舒沫淡淡地道。

“鋪子開張才半個月,價格已提了三四回~”二牛額上全是汗,低低地道:“總這麼往上漲,我怕……”

舒沫斜睨了他輕笑:“全大夏只咱們一家,還怕她們不買?”

大虎老實地道:“那些玻璃,最多還有三天,就全用光了。是不是要從鋪子裡拔些銀子,再置些玻璃來?”

“這麼快?”舒沫驚訝地問。

“這些玻璃本就不規整,加上劃的時候,不小心也弄壞一些,遇着特殊形狀的,還得浪費一些。”大虎臉一紅:“倉庫裡剩下的都是些邊角廢料,怕不能用了。”

“多碎?”舒沫問。

大虎胡亂用手比劃了一下:“大的也沒半塊銅鏡大,小的不到我半個巴掌~”

舒沫沉吟片刻,腦中靈光一閃,想起現代的化妝鏡,笑了:“小有小的好處,咱搗騰搗騰,興許也能賣個高價。”

“那麼小,誰要?”大虎和二牛都是一愣。

“瞧~”舒沫說着,隨手扯了片樹葉在手,權當鏡子,做勢拿在手中照了照,笑:“大的放在家裡,小的揣在身上,要用時隨時拿出來,方便吧?”

“誰隨身帶着鏡子?”立夏眨巴着眼睛,愕然。

女子理妝,是極私密的事,誰會在大庭廣衆下做?

就算是青樓中的女子,也不敢如此輕佻放肆,何況良家女子?

“怎麼不能?”舒沫反駁,拾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畫:“請匠人做個盒子,把鏡子嵌在蓋子裡,盒子裡再裝些香粉,胭脂什麼的,坐在馬車裡就能補妝了。”

她本來也只是隨口反駁,說着說着,一個大膽的主意慢慢在腦海裡成形。

大家都是好姐妹,有了好東西自然要一起分享,是不是?

“這香粉嘛,”舒沫眼珠一轉,衝宋嬸甜甜一笑:“就要勞動宋嬸了。一來嘛,咱們鋪子裡又可以多一種商品;二來,我這八畝多花也不白花;三還省得二牛這掌櫃,成天無所事事。一舉三得,何樂不爲?”

“娘娘~”宋嬸一個勁地搖頭:“這事要我看,一個字:懸~”

“大不了,把價格定得低一點~”舒沫信心滿滿:“反正是廢物利用,銷得掉更好,萬一真無人問津,損失也不大。”

誰管它賣不賣得出?最要緊的是睿王府的姨娘,得臉的丫頭,人手一個就行了。

“得,”宋嬸見她態度堅決,無奈地道:“誰還攔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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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日不如撞日

更新時間:2012-3-12 18:41:22 本章字數:3043

舒沫說風就是雨,立馬就到作坊,開了庫房查看剩下的邊角廢料。.

大致算了一遍,王府裡連姨娘帶有體面的丫頭和管事娘子,攏共也不超過三十人。

她囑大虎將別事放在一邊,先做四十面小鏡子出來。

打算放十件在鋪子裡試賣,其餘拿回王府做人情。

就着作坊的紙筆,現畫了幾款鏡子的樣式,交給大虎。

又把負責做鏡框的匠人找來,兩人商量了着把化妝鏡的盒子尺寸定了下來。

至於盒身上的圖案,舒沫讓他自由發揮,儘量做到每件都有特色,絕不雷同。

忙完這一切,看着堆在屋角的碎玻璃,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夏候宇贛。

嘿嘿,出一趟門,總得給那孩子帶點小禮物不是?

於是乎,大虎在她的支使下,忙活了半天,總算弄了個笨拙無比的萬花筒。

“這有啥好玩的?”立夏滿心疑惑。

三面小玻璃鏡,塗了色的碎玻璃,剪成碎片的彩紙,兩根野雞毛,外加一個竹筒。

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巴巴地送給眼高於頂的小霸王,他會喜歡纔怪!

“瞅瞅~”舒沫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

立夏將信將疑地把眼睛湊到預留的觀察孔上,立刻驚訝地嚷出聲來:“好漂亮的花!”

“轉轉~”舒沫笑道。

立夏試探着將竹筒轉了轉,裡面的圖案立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她先還能發出讚歎,轉了十分鐘後,筒裡出現的圖案竟沒有一個重複的,不禁目眩神馳,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行了,”舒沫笑眯眯地從她手裡,把萬花筒接過來:“你就算轉到死,也不可能再看到相同的圖案,別浪費時間了~”

大虎幾個聽得心癢難耐,好容易等着這個機會,挨個欣賞了一遍,個個對舒沫佩服得五體投地。

立夏想破頭也不明白:“你明明只放了點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能變出這麼多花樣呢?”

“你想知道?”舒沫笑吟吟地睨着她。

“嗯~”不止立夏,大虎,二牛也跟着拼命點頭。

“嘿嘿~”舒沫勾脣一笑,慢吞吞地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小姐!”立夏氣得直跺腳:“你好討厭!”

“哈哈~”舒沫大笑着把萬花筒揣到懷裡,踢了踢那堆碎玻璃:“二牛不是沒事麼?把這些搗鼓搗鼓,往鋪子裡一放,多少能弄幾個零花錢。”

二牛臉漲得通紅,焦急地碎碎念:“方纔沒瞧得清楚,請娘娘再說一遍。彩紙要放多少?同樣的野雞毛,怕是難尋……”

舒沫笑着截斷他:“最關鍵是這三面鏡子,至於芯裡放置的東西,只需色彩鮮豔,不論什麼都可以拿來用的。多琢磨幾遍,慢慢就有經驗了。”

“小姐~”綠柳喘着氣爬上來:“該吃飯了。”

從千樹莊出來,已是下午三點。

舒沫尋思反正出了門,索性再到雲之裳看看,順便問問有沒有孫瑜的消息。

綠柳幾個心知她跟夏候燁正鬥着氣,也不敢勸,只在心裡暗暗着急,巴望着等她轉悠夠了,能想着主動回王府。

等到了雲之裳,舒沫命馬車停在街旁,只帶着立夏和綠柳兩人進門。

掌櫃的瞧了外面的馬車,已知來人的身份,恭敬地把她迎到與鋪子相連的內院,奉了茶水。

“大舅不在?”舒沫看一眼誠惶誠恐的掌櫃,有些失望。

“城西的繡衣坊出了點小問題,大東家的過去處理。”掌櫃地恭敬地回:“請慧妃娘娘稍候片刻,小的這就差人把大東家請來。”

“算了,”看了看將要偏西的日頭,舒沫淡淡地道:“我也只是路過,順便進來瞧瞧。”

立夏和綠柳生怕她要等,聽到這話暗中鬆了口氣,臉上皆露出笑來。

舒沫起了身,忽然瞥到牆上掛着兩件男款成衣,於是停了步,隨口問道:“這款賣得如何?”

掌櫃地畢恭畢敬地道:“這款花色素淨,料子輕而垂,很受文人雅士的喜愛。”

“共有幾種尺碼?”舒沫又問。

“每款男式成衣,統一都是六個尺碼。”掌櫃的指着衣領後的商標,答得極詳細:“從大到小,分別是一到六號。”

舒沫心中一動,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可有,我們三個能穿的?”

想當初在河州,她也曾幻想過半夜換裝,翻牆而出。

可憐只開口說要找件男子衣裳,立夏已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上體似篩糠。

卻不想,昔日被立夏的淚水燒滅的雄心壯志,竟有機會死灰復燃。

掌櫃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娘娘~”

“找三件六號的來。”只在瞬息之間,舒沫已做了決定。

俗話說,計劃追不上變化,擇日不如撞日,所謂的黃道吉日,就是今天!

“是~”掌櫃的滿心疑惑,卻不敢違抗,很快拿了三件男式成衣過來。

舒沫比劃了一下,很是滿意:“這裡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是~”掌櫃的垂着手退到門邊,又被舒沫叫住,指了指內院:“這裡,有後門吧?”

掌櫃的再傻,這時也約摸明白她想做什麼,瞪大了眼睛看她。

“行了,”舒沫揮手斥退他:“你到前面支應,不許通風報信。”

“是~”掌櫃的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一個字也不敢問,默默地退了出去。

舒沫挑了件銀色的在手裡,其餘兩件扔給立夏和綠柳:“好了,開始行動吧~”

PS:晚上還有更新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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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保證不值錢

更新時間:2012-3-12 22:22:02 本章字數:3096

舒沫手腳麻利地換了衣服,得意洋洋地轉過身來,擺了個POSS:“怎麼樣,本少爺還算英俊瀟灑吧?”.

立夏和綠柳兩個看着躊躕滿志,一心想圓女扮男裝夢想的舒沫,面面相覷。

末了還是綠柳膽子大些,嚥了咽口水,小聲提醒:“小姐的頭髮~”

舒沫摸了摸墜了珠釵的髮髻,啞然失笑,順手摘了下來:“我竟忘了這個碴。”

“不止呀,”立夏豎起纖纖玉指,指了指舒沫的腳底:“還有鞋子,一動可全瞧見了~”

舒沫一怔,剛要彎腰去檢查鞋子。

綠柳跟着又道:“斷沒有男子戴着耳墜出來的~”

“還有哇~”立夏的掩了嘴,吃吃輕笑:“小姐可千萬不能開口說話,這一出聲,全露餡了~”

綠柳索性上前,掐了舒沫的腰:“瞧這小腰,盈盈不堪一握,男子哪有這般窈窕?”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舒沫從頭到腳批評了一通,除了這身男裝,竟沒有一處合格的。

“停~”舒沫被兩人講得大汗淋漓:“我不扮了,成不?”

這才體會到“女扮男裝”說起來只有四個字,可真要做到惟妙惟肖,毫無紕漏,不說是難於登天,至少也得反覆習練,下一番苦功才行。

象她這樣憑一時衝動,拿件衣服套在身上,就想裝男人,不諦掩耳盜鈴。

立夏和綠柳成功說服舒沫,對看一眼,會心而笑。

舒沫瞧見二人計謀得逞的得意模樣,不覺暗自好笑:“衣服雖不必換,門還是要出的。姑娘們,走吧~”

立夏和綠柳無計可施,只好跟着她一起,從後門溜了出去贛。

舒沫如出了籠的鳥兒,渾身舒坦,興致勃勃地這裡看看,那裡瞧瞧。

可憐兩個丫頭提心吊膽,顫顫兢兢地在後面跟着,唯恐一不小心,出了碴子,兩人人頭不保。

好在舒沫只逛了一條街,就被瑞香居的招牌吸引,擡腳走了進去。

“小姐,”綠柳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悄悄地拽着舒沫的衣袖,輕聲哀求:“咱不玩了,啊?”

舒沫回眸一笑:“咱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玩的~”

跑堂的小二,見到有客上門,迎上來詢問:“請問夫人是在大堂用飯,還是要雅間?”

立夏搶上前,擋住舒沫,板了臉道:“要間幽靜些的雅間。”

“好咧,您樓上請~”店小二麻利地應了一聲,拉長了嗓門,悠悠地呦喝。

三個人拾階而上,大廳被一道屏風隔開,十數間單間,被一條曲折的長廊連接起來。

順着長廊走過去,每到拐角處必有一盆名貴的盆栽,頗添了些曲徑通幽之趣。

舒沫選了臨街靠窗的雅室,在小二的推薦下,點了幾道瑞香居的招牌菜,略猶豫了一下,又叫了一壺酒。

立夏聽得她竟要酒,驚訝地瞠大了眼睛,失聲嚷道:“這可不成!王爺知道了,非砍了我的頭不可~”

舒沫忙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聲,小小聲解釋:“特地來逛酒樓,有菜沒酒多無趣?我不喝,擺在桌上看還不成嗎?”

立夏抱住了酒壺,拼命搖頭:“小姐若覺着有趣了,奴婢的命也不保了!”

舒沫眼巴巴地瞅着那壺酒:“我保證你沒事還不成嗎?”

“小姐~立夏一本正經地答:“你的保證不值錢~”

“就是!”綠柳還在那邊猛點頭。

舒沫還沒來得及發怒,外面已有人“噗”地笑出聲來。

綠柳一驚,喝道:“什麼人?”

“七小姐,別來無恙~”卻見對面包廂的門突然打開,一名着褐色府綢箭袖短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衝舒沫遙遙一揖。

熟悉的聲音入耳,舒沫頓時吃了一驚:“崔三爺!”

崔老三略感尷尬:“崔某無狀,請七小姐海涵~”

“大膽!”綠柳瞧他的樣子,竟是要進來,嚇了一跳,急忙站到舒沫身前。

“綠柳~”舒沫輕聲道:“這位崔三爺是我的朋友。”

綠柳詫異地擡起頭,飛快地瞥她一眼。

這人她從未見過,小姐在哪裡認得的?

舒沫正色道:“還不請三爺進來?”

綠柳極不情願地側過身子,讓他進門。

立夏把酒壺放了,執起茶壺,斟了杯茶遞過去,藉機偷偷打量他:“三爺請~”

她與綠柳心思一樣,都在暗暗納罕,舒沫幾時結識了這麼一位江湖氣息極濃的老男人?

“多謝七小姐賜茶~”崔老三彎腰致了謝,卻瞧也沒瞧茶杯一眼。

“三爺幾時到的京城?”舒沫嘴裡問他,眼睛卻朝對面瞟了過去。

隔着綠柳,又有桌椅擋着,什麼也瞧不見。

可以肯定的是,崔老三絕不是獨自前來的。

但,也不象是赫連俊馳,若是他,沒道理避開自己。

“前天到的~”崔老三微微一笑。

“哦~”舒沫點頭,一時再無話可說。

“朋友還在等~”崔老三一臉歉然:“七小姐若無事,崔某先行告辭~”

舒沫忙站起身來:“崔三爺請便~”

崔老三推開門,前腳剛跨出去,從長廊拐角處飛奔過來一道纖細的身影。

好在他反應快,迅速將門一關,順勢後退一步,重新退進了雅室。

饒是如此,來人還是被嚇了一跳,張口就罵:“瞎了你的狗眼,敢擋本郡主的路?”

口氣蠻橫,態度囂張,除了薛凝霜還有誰?

舒沫一聽,只覺頭大如鬥:怎麼到哪都能遇到她?

PS:四更已畢,欲知後事如何,且等明日分解。。。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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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則虧

更新時間:2012-3-13 16:09:18 本章字數:3155

“崔老三?”薛凝霜眼尖,雖只一個照面,還是認出來人,脫口喚道。

崔老三一怔,下意識地望一眼舒沫。

舒沫暗暗叫苦。

若是旁人,既已避開了,也就算了,但薛凝霜跋扈慣了,差點被人撞倒,豈會善罷甘休?

夏候燁本來就在懷疑她通敵,偏崔老三是西涼人,還替薛凝霜辦過事。

姓薛的纔不管會不會把薛家也牽扯進去,只要能讓她陷入困境,肯定會把崔老三的身份揭穿。

鬧開了,她身後有沐國公府,自己卻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舒沫腦子裡飛快地盤算着,眼睛望着窗戶,急忙給崔老三使了個眼色。

崔老三會意,三步並做兩步,跳上桌子,穿窗而出,眨眼間消失在人潮裡。

立夏和綠柳還沒回過神,舒沫壓低了聲音喝道:“叫,叫啊~贛”

“叫什麼?”立夏眨巴着眼睛,滿心疑惑。

舒沫差點要暈倒:“強盜,小偷,賊……隨便什麼都好!”

“站住,本郡主有話問你!”薛凝霜見崔老三退進了雅室,想也不想,擡腳就踹。

孰料腳還沒沾到門板,女子的尖叫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強,強,強盜~~”立夏顫着嗓子,嚷得很是心虛。

“刺客,有刺客~”綠柳叫得就比她有氣勢得多了。

瑞香居***動起來,許多人跟着鬧轟轟地亂嚷起來:“刺客,抓刺客……”

薛凝霜本欲破門而入,聽到“刺客”二字,微微一愣。

只略停得片刻,十數名護衛已追了上來,把長廊堵得水泄不通:“郡主小心~”

“郡主,你沒事吧?~”丁香氣喘吁吁地擠過來。

有護衛在身邊,薛凝霜立刻又變得趾高氣揚,纖手一指:“把門撞開!”

“刺客跳窗跑了~”有人小聲提醒。

薛凝霜杏眼一瞪:“叫你撞你就撞,羅嗦什麼?”

上來幾個護衛把門踹開,一窩蜂地衝進去。

“不用怕,刺客已被本郡主打跑了~”薛凝霜在衆人的簇擁下,緩步進入,傲然地道。

雅間裡三個女子抱成一團,瑟瑟地蹲在地上發抖。

抖得最厲害的,就是舒沫。

“給凝霜郡主請安~”立夏和綠柳顫着嗓子,曲膝行禮。

“舒沫?”辯出眼前之人,薛凝霜萬分驚訝。

舒沫面色蒼白,在立夏和綠柳的扶持下,勉強在椅中坐下,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多謝郡主援手~”

“你爲何會在此?”薛凝霜杏眼一眯,眼中滿是狐疑:“又怎會,與……刺客在一起?”

崔老三是綁架她之人,按理這兩人絕不會有瓜葛。

這二人偏偏攪在了一起,還是這麼隱秘的雅間裡見面。

舒沫搖頭:“我在此用飯,他忽然跳窗而入。”

這裡是酒樓,她爲何來不得?

“哼~”薛凝霜冷笑:“你當本郡主是傻子?”

剛纔崔老三明明是欲從門裡出來,險些與她撞上才重新退了進去。

若當真是強行闖入,爲何她們不呼救,任他來去?

綠柳強持鎮定:“他手裡有刀,說是找個朋友,進錯了門。奴婢們怕傷及娘娘,不敢亂嚷~”

立夏一臉感激:“多虧了郡主出面,嚇得他落荒而逃~”

“一派胡言!”薛凝霜叱道:“本郡主又不是煞神,怎會在一個照面間,將刺客嚇跑?”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崔老三與她相識,大不了裝成陌路就好,何至見了她就跑?

“或許,”舒沫狀似不經意地插了一句:“這位刺客,認識郡主也不一定?”

薛凝霜豁然一醒,悍然道:“胡說,我怎會認識刺客?”

“奴婢剛纔,好象聽到郡主喚了誰一聲~”綠柳說着,轉頭去看立夏:“是什麼來着?”

“當時太害怕,也沒注意~”立夏配合地蹙起了眉,做思索狀:“好象是姓崔?”

丁香臉一白,失聲輕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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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霜眼一橫,她立刻閉緊了嘴巴。

“對了!”綠柳一拍手,喜道:“叫什麼,崔老三!”

“崔老三~”舒沫擰眉:“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什麼崔老三,沒聽過!”薛凝霜象被人戳了一刀,驀然變色,厲聲道:“分明是你不守婦道,跑到酒樓與人私會,被人撞破,竟想污賴本郡主!”

“不守婦道,與人私會”這頂帽子實在太過嚴重,若被她扣實了,可是要死人的!

立夏和綠柳悖然變色,一個嚷:“冤枉!”

另一個叫:“絕無此事!”

舒沫卻是淡然自若:“敢問郡主,來酒樓可是私會情郎?”

“本郡主光明正大,何需私自出門?”薛凝霜一臉傲慢。

舒沫微微一笑:“郡主來就是光明正大,本妃來便是偷摸苟且,是何道理?”

“我帶了護衛隨行!”薛凝霜厲聲喝叱。

“我有婢女做伴~”舒沫不急不躁。

“她們是你貼身之人,自然與你同心~”薛凝霜大聲反駁,半步不讓。

“護衛食沐家俸祿,當然爲你保密。”舒沫針鋒相對,寸土必爭。

“舒沫,別以爲憑着一張利嘴就可以矇混過關!”薛凝霜瞪着她,胸膛劇烈起伏:“本郡主一定會查出真相!”

“本妃倒是想奉勸你一句,”舒沫冷冷地道:“月盈即虧,水滿則溢。沐國公府護不得你一世,總有一天,你會爲它所累!”

“大膽!”薛凝霜俏臉一凝,想也不想,揚手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竟敢口出狂言,咒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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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也有土性

更新時間:2012-3-13 19:42:34 本章字數:2983

舒沫比她更快,手起掌落,“啪”地一聲脆響,乾脆利落地給了她一巴掌。

薛凝霜捂住了臉,不敢置信地瞪着舒沫:“你,你敢打我?”

“你打我兩次,我只還你一掌。”舒沫面無表情:“你該慶幸,我胸懷大度,不象你錙銖必較。”

“賤人,你竟敢打本郡主?”薛凝霜怒了,抽出纏在腰間的銀鞭,朝着舒沫劈了下去。

舒沫擡手,握住她的腕,銀鞭在空中顫抖着,怎麼也劈不下去。

“放手,賤人!”薛凝霜掙了兩下,竟掙不開。

舒沫目光冷凝,清清淡淡的聲音裡,自有一股不容輕漫的威儀:“泥人也有土性!警告你,別再惹我!”

說吧,她忽然放了手。

薛凝霜正拼了全力掙扎,這一放,竟收勢不住,咚咚咚連退三步,跌倒在地,撞翻了椅子,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變故迭起,在場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雅間裡一時針落可聞。

舒沫清冷一笑,語氣溫和下來,竟帶着幾分勸告的意思:“我若是你,立刻帶着侍從回去,從此後夾緊尾巴做人,再不如此招搖!或許,還不至老死在閨閣之中。”

這話可謂陰毒之極,且正中薛凝霜的痛腳櫺。

她氣得全身都在抖,爬了兩次竟沒爬起來,扶着椅子,瞪着舒沫,雙目血一樣紅,厲聲喝道:“殺了她,把她碎屍萬段!”

立夏壯着膽子喝道:“這是睿王府的慧妃娘娘,誰敢動手?”

薛凝霜狂吼:“什麼慧妃,不過是個妾,殺了她就象捏死只螞蟻!再不動手,本郡主先劈了你們!”

那些護衛深知薛凝霜的性子,卻也畏懼着睿王的威名,堵在門口,進退兩難。言不外虛江不

綠柳想要擋在舒沫的身前,面對出鞘的寶刀,終究沒有勇氣,色厲內荏地喝道:“娘娘要回王府,還不快退下?”

“不準退!”薛凝霜站起來,從護衛身上搶了一把刀在手上,森冷地獰笑:“本郡主倒要看看,殺了你,表哥會不會要我償命?”

“郡主~”丁香嚇得兩條腿都軟了,貼着牆慢慢滑下去。

“小姐!”立夏尖叫着衝過來,緊緊按住舒沫的嘴:“求求你,別說了~”

明知薛凝霜的性格,激怒了她有什麼好處?

“哈哈哈~”薛凝霜見狀,得意萬分,大笑着向她逼了過來:“你不是挺能說的嗎?說呀,怎麼不說了?我倒想聽聽,你是如何用這張巧嘴迷惑了表哥……”

“郡主~”綠柳看着那把雪亮的鋼刀,全身都在抖:“殺,殺,殺了小姐對你也,也,沒有好處,何苦把事情鬧,鬧大?”

“本郡主不要好處~”薛凝霜揚起柳眉,厲聲喝道。

“夠了!”低沉的喝叱,自門口傳來。

護衛自動退到兩旁,讓出一條通道。

夏候熠一身白衣,從容地走了進來,目光在舒沫臉上略停了片刻,轉頭溫聲吩咐衆護衛:“你們先退下~”

“不準退!”薛凝霜一咬脣。

夏候熠揮了揮手,把目光移到薛凝霜身上,聲音依舊溫雅,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退下!”

薛凝霜面色冷凝:“通通不準走,誰走本郡主要誰的命!”

護衛們略有猶豫,張辰眉峰一揚,帶出一絲凜冽之氣。

那些人打個寒顫,只得乖乖地退了出去。

走到樓下才發現,整個瑞香居已經空無一人,街上卻站滿了康親王府的親兵護衛。

張辰輕輕退了出去,順手將門掩上。

“夏候熠!”薛凝霜氣惱地嚷道:“你欺人太甚!”

“凝霜,”夏候熠微有不悅:“你別不知好歹!真傷了慧妃,你以爲睿王會善罷甘休?”

“少來!”薛凝霜柳眉倒豎:“誰不知道你喜歡這賤人?明明是你要英雄救美,偏還裝出一副爲了我好,想要本郡主承你的情。我呸!”

夏候熠臉一沉,冷聲道:“凝霜,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說話做事,還是這麼任性?”

舒沫脣角輕勾,帶出一抹嘲諷的淺笑。

她那不叫任性,叫沒腦子好不好?

夏候熠深感頭痛,眉心微微一蹙,瞪了她一眼。

你也一樣!跟她硬來,不是自討苦吃麼?

舒沫回以輕蔑的笑容。

我不跟她來硬的,你會出來麼?

夏候熠面上一燒,輕咳一聲,移開目光。

薛凝霜十分鄙夷地咒罵:“不要臉的賤人!當着本郡主的面,都敢跟熠眉目傳情!背了人,還不知怎麼放浪形骸!”

“若看別人一眼就是放浪形骸,不知郡主直呼男子名諱,又算什麼?”舒沫微笑,反脣相譏。

“你!”薛凝霜被她噎得啞口無言。

“小七!”夏候熠極之無奈:“你就不能忍一忍?”

舒沫冷冷地道:“是她血口噴人,憑什麼要我忍?”

“你就是在跟男人私會,被我撞見,不但不覺羞恥,還想誣賴本郡主!”薛凝霜氣憤填膺。

“我們可是有三個人,都聽見郡主叫他名字~”舒沫輕笑。

“一派胡言!”

舒沫不理她,笑若春風:“說不定,他是來會郡主,卻不慎進錯了房間?”

“胡說八道!”薛凝霜氣得跳腳:“本郡主是何等身份,怎會與這種下三濫的江湖混混有什麼私情?”

“郡主!”丁香駭得大叫。

“哦~~”舒沫拖長了聲音,笑得意味深長:“原來是個江湖混混~”

“哼!”薛凝霜驚覺失言,面上陣青陣紅,忽地一跺腳,拂袖而去:“你給我等着,咱倆沒完!”

憑什麼要我忍?

更新時間:2012-3-13 22:14:30 本章字數:3099

舒沫冷冷地道:“我就在睿王府,隨時恭候。言不外虛江不”.

“小七,”夏候熠長嘆:“你何苦非要惹她?跟她鬥,對你沒有好處。”

“我忍她已經夠久了~”舒沫淡淡地道:“她也不見得放過了我。既然示弱無用,又何必再退?”

夏候熠一時無語。

立夏和綠柳,直到這時纔敢上前見禮:“多謝熠公子援手~”

夏候熠還未及說話,舒沫已經先開了口:“他在一旁看了這許久的戲,總該有所表示。”

“我不出來,是怕你誤會~”夏候熠苦笑。

“嗯哼~”舒沫斜了眼睛輕哼,擺明了不肯信。

夏候熠看一眼立夏,這兩人立刻識趣地退到門外。

“我承認,”他這才輕咳一聲,輕聲道:“是我安排你進了這間雅室。櫺”

“很好,”舒沫嘲諷地彎起了脣:“以前只是收買內應,現在還幹起了跟蹤的勾當。”

“你別誤會!”夏候熠急急地道:“是因爲發現有人跟蹤你,爲了安全起見,這才趕過來。結果……”

“你不讓人盯着我,又怎知有人跟蹤?”舒沫打斷他,反問。

夏候熠語塞。

舒沫嘆了口氣:“你怎麼認識崔三爺?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是西涼人。”

夏候熠反詰:“你怎麼知道他是西涼人?”

舒沫坦然相告:“去年就是他當衆劫走了我。言不外虛江不後來又把我從郡主手裡救出來,還暗中給你送了封信。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原來是他~”夏候熠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疑慮:“但是,他爲何要這麼做?”

“用他的話說,”舒沫嘲諷地道:“劫我是受人所託,救我是出於道義。現在,換你解釋。”

“西涼打算與朝廷議和,他奉命前來與我接洽。”夏候熠一語帶過,顯然不願意多談。

舒沫微訝:“西涼議和,爲何是你出面接洽?”

“睿王拒絕了。”夏候熠淡淡地道。

舒沫瞭然。

很明顯,連年征戰消耗了赫連俊馳的實力,削弱了他在西涼爭霸的力量,於是提出議和,以謀求喘息的機會,休養生息。

大夏這邊,皇上年老多病,太子新上位,立足未穩,自然不希望看到邊疆動盪,因此主和。

夏候燁長年駐守幽州,與西涼交戰多年,早就結下了血海深仇。

以他驕傲的性子,寧肯戰死沙場,也絕不會與敵人握手言和,因此主戰。

兄弟二人,意見不統一。

於是乎,夏候燁就被撇在了一旁,夏候熠出面挑了大梁。

“凝霜最是記仇,被她盯上,有什麼好處?”夏候熠輕嘆着,小聲埋怨。

“自古以來,兩國議和,似乎總離不開和親。此次,想必也不會例外吧?”舒沫心中一動,問:“只不知,西涼是來獻美的,還是來求親的?”

夏候熠竟看穿了她的心思,無奈地輕笑:“是來求親又如何,和親的絕不會是凝霜。”

先不說凝霜夠不夠資格,她這個性子若去了西涼,兩國怕是真的永無寧日了。

“那可不見得~”舒沫冷笑:“她最好安份點,否則,我保證讓她這輩子都回不了大夏。”

“小七,”夏候熠低聲警告:“事關兩國和平,你可別亂來!”

“這話,你應該對她去說。”舒沫淡淡地道:“只要她不亂動,我保證不亂來。”

她又不是耶穌,別人要她的命,她還傻乎乎地去維護世界和平。

“你幹嘛非要跟她較勁?”夏候熠苦笑。

舒沫一向圓滑,那麼艱難的日子都捱過來了,爲什麼現在卻一反常態,跟凝霜鬥氣?

“老兄,”舒沫看他一眼:“明明是她事事與我做對。”

夏候熠定定地瞧着她:“凝霜一直是這樣,是你變了。”

她不再忍耐,不再退讓,甚至一再挑釁,纔會讓凝霜鬥志高昂。

“因爲我受夠了~”舒沫蹙眉,很不高興他一再咄咄逼人。

“是嗎?”夏候熠輕聲的,象是追問,又象是在自語:“是真的忍無可忍,還是因爲凝霜喜歡夏候燁,想入主睿王府,觸了你的底線?”

舒沫忽地心生煩燥,近乎尖刻地質問:“憑什麼要我忍?就因爲她是國公府的郡主,而我只是小小五品官家庶女?”

爲什麼所有人都來逼她?她到底做錯什麼事?

她也是人,長期壓抑着本性,忍受着加諸在身上的種種不公平的待遇。

今日只是稍微反抗一下,就不正常了,就是爲愛瘋狂了?

荒謬!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夏候熠難掩苦澀,垂了眼睫,輕聲道。

他從未因爲舒沫的出身,或是遭遇而看輕過她。

她會如此激動,明顯是被他戳中心事,惱羞成怒。

“對不起~”舒沫雙手環胸,煩燥地在房裡踱了幾圈,停在他身前,頹然苦笑:“我想,我是有些累了,纔會口不擇言。我,並不想傷害你。”

“我知道~”夏候熠神色哀傷。

她不想傷他,她只是不愛他罷了。

可這,卻是世上最鋒利的刀。

刀未出鞘,他已是遍體鱗傷。

“天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舒沫從未見過他神情如此沮喪的樣子,心生罪惡。

她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只想趕緊擺脫這種氣氛。

“你,怕什麼?”夏候熠眼見她對自己避如蛇蠍,心中失望之極。

“怕?”舒沫乾笑一聲:“我又沒做虧心事,有什麼好怕的?”

“那爲何要逃?”夏候熠說着,慢慢逼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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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應得的

更新時間:2012-3-13 23:46:27 本章字數:3204

舒沫挑眉,只略猶豫了片刻。

夏候熠已到了身前,按住她的肩,將她堵在牆和身體之間:“爲何要逃,嗯?”

“我沒逃~”舒沫微仰着身子:“只是時間晚了,我必需回去而已。”

“撒謊!”夏候熠低叱,向來溫雅的臉寵上,散發出一股懾人的寒氣。

舒沫下意識地想跑,無奈腳象被釘子釘住似的,竟無法動彈,無奈地輕嘆:“你想證明什麼?”

夏候熠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伸指,挑起她的下巴,慢慢地傾身過來,與她的鼻子隔了不到一指的距離,頓住,輕聲呢喃:“小七~”

溫熱的氣息,噴到舒沫的臉上。

舒沫輕輕打了個冷顫,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睛:“你會後悔的。”

“後悔?”夏候熠輕笑着搖頭,慢慢地抵着她的額頭,神態十分親密,語氣卻極爲痛楚:“這輩子,不會有比失去你,更令我後悔的事。”

“熠……”舒沫再是鐵石心腸,這時也不禁心腸驟軟。

“噓~”他雙手捧了她的臉,近乎虔誠地吻上她的脣櫺。

他吻得極輕,似微風吹過湖面,更似蝴蝶飛過花瓣。

這樣溫柔的一個吻,帶給她久違的感動和溫暖,也讓她體會到他的無助和絕望,讓舒沫心中悸動,更無法抗拒。

於是,她奇異地安靜而順從,眼角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過。

她的順從,令心若死灰的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言不外虛江不

“小七~”他心中狂喜,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激動得雙手一摟,抱緊了她的纖腰,銜住柔軟的櫻脣,反覆熱吻。

“不!”舒沫豁然醒悟,開始掙扎推拒。

夏候熠象着了魔似的,將她抵在牆上,雙手隔着衣物,熱烈地摩拜嚮往以久的身體,溫熱的舌尖更試圖撬開她的貝齒,闖進她的脣裡。

舒沫咬緊了牙關,忽地擡起膝蓋,向上用力一頂。

“啊!”他吃痛,猛地蜷起身子蹲到地上。

舒沫面色緋紅,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象是隨時要迸出來。她顫着手拉着衣襟的下襬,挺直了脊背,驕傲地往外走:“這是你應得的!”

“小七!”夏候熠忍着痛,追到門邊。

“怎麼,”舒沫神情冰冷:“羞辱不夠,世子爺還有話要說?”

“對不起……”他伸出手,觸到她冷漠而防備的眼神,頹然地放下。

他從沒想過要冒犯她,真的!

事情,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樣。

舒沫看也不看他,推開門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

“小姐,出……”立夏和綠柳吃了一驚,舒沫神情嚴厲,到嘴的疑惑嚥了回去,小跑着跟在身後。

王府的馬車已等在街邊,銀瓶和銀杏一臉焦急地引頸張望,見了舒沫都是一喜,猛地跳了起來:“娘娘~”

舒沫一聲不吭,徑直跳上馬車:“回府~”

“是~”幾個丫頭對看一眼,個個滿腹疑慮,誰也不敢多說,安靜地上了馬車,一路往睿王府馳去。

夏候熠一臉落寞地站在窗前,癡癡地目送着馬車消失在視線之外,晚風拂起他寬大的衣袍,遠遠看去,飄逸若仙。

舒沫才下馬車,剛走進垂花門,一道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不錯,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爲,你樂不思蜀,一去不返了!”

“小宇?”舒沫心神恍惚,愣了好一會,才辯出來人:“怎麼是你?”

“除了小爺還有誰?”夏候宇嘲諷地走出來:“該不會以爲父王會到這裡來迎接你吧?”

舒沫眉一擰,很不高興:“好好的,提他做什麼?”

夏候宇瞭然地一挑眉:“果然吵架了!”

舒沫將頭撇到一邊,不自在地道:“又不是孩子,再說了,我哪有這個資格跟他吵?”

從來都是他下命令,幾時聽過別人的意見?

“切~”夏候宇落在她身後半步,不緊不慢地跟着:“口是心非的女人,小爺見得多了。”

“噗~”饒是舒沫心情混亂,也被他的口氣逗樂,忍俊不禁,睨他一眼:“你纔多大,知道什麼是女人嗎?就敢亂誇海口!”

“哼!”夏候宇胸膛一挺:“你可別忘了,小爺是在宮裡長大的!”

試問天底下,有什麼地方的女人,比皇宮還多?

舒沫一時默然,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我給你帶了樣禮物~”

夏候宇臉一沉:“小爺又不是三歲娃娃~”

他若想要什麼東西,不必開口,就有人自動送到眼前。

誰要她花冤枉錢來討好他?

“嘿嘿~”舒沫向立夏招手,示意她把東西拿過來:“這件東西,我包你從沒見過。”

“吹牛!”夏候宇輕哧,眼裡卻閃着期盼。

舒沫把萬花筒往他手裡一放:“不信,你自己瞧~”

夏候宇臉拉得老長,咧開嘴巴,笑得極其諷刺:“這麼醜的東西,小爺的確從沒見過~”

“老孃親手做的,不喜歡就算了!”舒沫伸手去搶。

雖然,內裡的芯是大虎和二牛做的,但好歹外面的竹筒是她親手刻的好伐?

爲這勞什子的東西,她差點割破手。

這小子,居然敢嫌棄?

夏候宇手一縮,極快地閃到一旁:“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回的?小氣!”

“小心點,”舒沫這才滿意,抿了嘴笑道:“裡面的芯是玻璃做的,摔碎了,可就什麼都沒得看了。”

“你不會,也送小爺一面鏡子吧?”夏候宇臉都黑了。

“保證不是~”舒沫搖頭,大大的眼睛眯起來,笑得促狹而頑皮。

“真的?”夏候宇一臉狐疑。

“不是一面,”舒沫嫣然一笑,豎起三根手指:“是三面!”

PS:四更,貌似米舍反應呀?看書的這麼多,爲啥票票這麼少呢?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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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秘密

更新時間:2012-3-14 21:49:16 本章字數:2985

舒沫後悔得想去撞牆。

本來做萬花筒,是想給小霸王寂寞的時間添點色彩。

誰知道,他求知慾驚人,又固執得嚇人,非要打破砂窩問到底。

萬花筒到他手裡不過一個多小時,已被他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堆玻璃碎片和一堆碎布頭,野雞毛早飛到不曉得哪裡去了。

三棱鏡被他分屍,變成三面普通鏡子,翻來覆去地查看了無數遍,不停追問:“爲什麼?”

她做的哪是萬花筒,分明就是催命符!一不小心泄了底,哪裡還有命在?

舒沫左支右拙,疲於應付,能拿來搪塞的藉口被他一一戳穿,最後只好躺在軟榻上裝死:“我累了,要休息,你改天再來好嗎?”

“不好,”夏候宇很乾脆地拒絕:“告訴我,爲什麼這些東西,可以變出那麼多花樣,我就走。”

“我哪裡曉得?”舒沫額上淌汗:“說過多少次了,這是閒着無聊,偶爾擺弄出來的小東西,覺得有趣就做了給你玩~櫺”

騙小孩子是不對,可不這樣,難道給他講光學,折射,平面鏡成像……等等物理現象?

應付完了今天,接下來,她該怎麼向別人解釋,這些知識是從哪裡來的?

“少來!”夏候宇年紀雖小,卻不好糊弄:“小爺問過立夏,這個萬花筒,是你教大虎做的。你若不知道理由,怎麼能肯定,這裡面出來的每一種圖案,都是獨一無二的,一百年都不會重複?”

舒沫大汗:“我信口開河,你也信?”

“信!”夏候宇點頭:“小爺轉了半小時,一個重複的也沒有。”

舒沫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叫你顯擺,這下出事了吧?

“爲什麼要三面鏡子,二面就不可以?”夏候宇指着桌上被拆解的三棱鏡,換了個角度提問。

舒沫一時嘴快:“誰說非要三面鏡子來着?二面和四面都……”

夏候宇翹起嘴角看她,滿臉愉悅。

舒沫自知失言,摸摸鼻子輕咳一聲:“好吧,我告訴你。但是,有一個條件。”

“你說~”夏候宇大包大攬:“別說一個,十個小爺也辦得到。”

“我跟你講的這些東西,不能告訴任何人。”舒沫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補了一句:“哪怕,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爲什麼?”夏候宇很是疑惑。

“別人知道了,會把我抓去點天燈~”舒沫聳聳肩,半是玩笑半認真地道。

“有小爺在,誰敢?”

“性命悠關,做不到免談。”舒沫也很堅持。

“連父王也不能說?”夏候宇猶豫了一下,問。

“他是不是人?”舒沫反問。

“你,只告訴我一個人?”夏候宇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眼睛一亮。

這是不是意味着,這個世上,他是她唯一相信的人?

“嗯,”舒沫點頭:“這是我們的秘密,打死也不能說。”

“好吧~”夏候宇胸中熱血沸騰,鄭重地道:“小爺答應你。”

“現在,”舒沫如釋重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是不是可以回去,放我休息了?折騰了一天,真的好累。”

“你還沒告訴我……”

“一兩句話說不清,”舒沫掩嘴,打了個呵欠:“明天開始,每天抽一二個小時,咱們慢慢學。”

“有這個必要嗎?”夏候宇深表懷疑。

“小子,”舒沫不客氣地拍拍他的頭:“給你一年的時間,能學點皮毛,就算你是天才。”

“好,”夏候宇點頭:“小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舒沫將他連推帶搡地推了出去:“少廢話,趕緊滾!”

好不容易把這小魔星打發走,舒沫一頭撲在柔軟的牀上,任立夏怎麼拉都不肯起來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有人輕輕推着她的肩。

“別吵,出去!”舒沫煩燥地抓起枕頭扔出去,將臉直接埋進絲被裡。

“好大的脾氣!”清冷的譏誚,入耳清晰,卻是男子的聲音。

舒沫愣了一會,猛地張開眼睛,愣愣地望着黑暗中那張清俊的臉寵:“王,王爺?”

“除了我,還有誰?”她眼中明顯的驚疑,令他十分不悅。

“王爺,來做什麼?”舒沫眼裡還殘留着睡意,思維明顯不清楚。

這讓夏候燁越發不快,黑眸銳利地眯起來:“我不能來嗎?”

舒沫坐起來,眼神恢復清明,試圖補救:“只是事先沒有通知,有些奇怪而已。”

夏候燁輕哼一聲,擡腿上了牀,淡淡刺了一句:“不是因爲另有所待?”

舒沫很自覺地往裡挪,給他騰出塊地方,聞言怔住,擡頭看他:“什麼意思?”

“回孃家,感覺好嗎?”夏候燁卻不肯再說,冷聲揶揄。

“不好~”舒沫很老實地搖頭:“大家說話都繞來繞去,看着客氣,沒幾句真話。”

“舒元琛怎麼說?”

“他給王爺寫了份密摺,”舒沫說着,就要掀開被子下牀:“王爺要的話,我這就去取。”

“不急~”夏候燁伸手按住她的肩:“明天再瞧也不遲。”

“哦~”舒沫不着痕跡地往裡縮了縮,避開他的碰觸。

夏候燁眉心一挑,怒氣上揚:“聽說今日遇了刺客?”

舒沫心知瞞他不住,給他揭穿,不如自己坦白:“其實不是刺客。”

“哦?”他不動聲色。

“我去酒樓,剛好碰到個朋友,就邀他說了幾句,不巧遇到凝霜郡主……”舒沫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給我小心點

更新時間:2012-3-14 23:35:36 本章字數:2957

“這麼說,這個崔老三,還是西涼來的特使?”夏候燁淡淡地問。言不外虛江不.

舒沫很小心地選擇字眼:“我與他也只一面之緣,若不是熠公子提起,哪裡知道他是西涼人。”

“既然不知,爲什麼要躲?”夏候燁狀似不經意地問。

夏候熠也是莫名其妙,朝廷上的事,幹嘛要跟女人談?

“凝霜郡主的性子,王爺還不清楚?”舒沫輕嘆:“沒事也要惹事,若看到我跟個陌生男子在酒樓的雅間裡說話,還不得整死我?”

夏候燁冷笑:“你若行爲檢點,又豈怕人說?”

她甩開銀杏和銀瓶,只帶了貼身的丫頭,從雲之裳的後門溜出去,行爲本就可疑。

誰知道是真的心血來潮進的瑞香居,還是與人暗通款曲,特地在此幽會櫺?

否則怎麼這麼巧,夏候熠剛好在瑞香居給崔老三接風?

而且,兩個人的雅室還只隔了條走廊!

舒沫將臉一沉:“我行事磊落,問心無愧!”

“好一個行事磊落!”夏候燁咄咄逼人:“那麼多人不請,爲何單單把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請進酒樓的雅室密談?”

“崔三爺救過我的命!”舒沫氣得俏臉通紅:“再說,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是特地相邀?明明是在酒樓偶爾遇上,請他喝杯茶而已!”

“他幾時救過你的命?”夏候燁很是疑惑。

舒沫冷着臉:“別告訴我,去年我遇劫,是凝霜郡主指使之事,王爺毫不知情。我不會信!搞不好,這事還是你們表兄妹合夥密謀!”

夏候燁惱了:“對付你,本王一人綽綽有餘,何需與人聯手!”

“當街劫人的,就是崔老三。”舒沫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我與他談叛,他當時不肯放我。但事後,卻偷偷潛回,將我從郡主手裡劫回,安置在客棧中,又請了大夫給我治病。最後,還跑到普濟寺,給熠公子送信,告知我的下落。算起來,我這條命,是他所救。”

夏候燁越聽越覺驚訝,眸光閃動,聲音低沉:“你聽誰說的?”

赫連俊馳就是用這件事,騙得她的信任,令她爲其效力?

舒沫卻不肯再談,翻了個身,臉朝裡,表示話題結束:“我言盡於此,信與不信,全憑王爺。”

“舒沫,”夏候燁沉聲低喝:“我的話還沒說完!”

舒沫只當沒聽到,閉了眼睛不理。

夏候燁沒轍,只得賭了氣睡了。

第二早起,夏候燁醒後,未急着起牀,反而倚着牀柱,拿了本書瞧着。

舒沫明明醒了,卻不似往日般起身服侍他穿衣。

他磨蹭了一會,舒沫只是不理,眼見時間不早了,只得下了牀。

立夏聽得房裡有了動靜,帶人端了熱水進來侍候。

夏候燁穿戴整齊,見舒沫仍然躺在牀上,半點起來的意思也沒有,皺了眉,道:“十九日,母妃要去普濟寺禮佛……”

這話着實靈驗,舒沫“噌”地一下坐起來,跌跌撞撞地滾下牀穿衣,急得滿屋子亂躥:“你怎麼不早說?糟糕,這時再去,肯定被罵得好慘!”

太妃信佛,平時就起得早,到了初一,十五,比平日還要早半小時。

夏候燁忍住了笑,淡淡地道:“我說的是十九,今日才十八。”

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痛快!

“啊?”舒沫愣住,待想明白被他擺了一道,那人已大笑着揚長而去。

“神經病!”舒沫跺着腳,衝他的背影罵:“給我小心點!老孃在家裡畫圈圈,詛咒你騎馬摔死,吃飯噎死,坐車被撞死!”

立夏不贊同地睨她一眼:“王爺死了,小姐有什麼好處?”

“本小姐不要好處!”舒沫恨恨地道。

“好處沒有,倒是可以嚐嚐寡婦的滋味~”綠柳一在邊,涼涼地道。

舒沫一怔。

“噗~”立夏瞧了她呆滯的模樣,忍俊不禁,哧地笑了出來。

“寡婦就寡婦,只要能讓他去死,老孃不在乎~”舒沫說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說笑歸說笑,太妃那裡請安,卻也不敢耽誤。

這一次,太妃倒沒爲難她,順利地進了怡清殿,請了安之後,見靜萍姑姑面色蒼白地站在太妃身後,安靜得象道影子。

她心中憐惜,衝她友好一笑:“靜萍姑姑傷愈了?”

“多謝娘娘施救~”靜萍垂眉斂目,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不特別高,也不特別細緻,如一潭死水。

“不客氣~”舒沫略有些尷尬,回了一句,便不知該接什麼話了。

是不是在夏候燁身邊呆久了,都會被他感染到冷場的特質?

“明日是觀音大士生日,本宮要去普濟寺禮佛。”太妃緩緩開口。

她很是挑剔地打量了舒沫一遍,本想囑她穿得素淨些,見她只着了件銀藍的褶裙,頭上也只一枝白玉簪,已是素得不能再素了,不禁將臉一沉:“又不是在廟裡,好端端的,你穿這麼素做什麼?”

“太妃教訓得是,妾身回去這就換了~”明知她是找碴,舒沫自然不會傻到找一堆理由來替自己辯解,低了頭,十分乖巧地答。

太妃挑不出刺,一口氣憋在心裡,硬梆梆地道:“五點準時出發,不可誤了吉時!”

“是~”

“沒什麼事就下去吧,”太妃歪在榻上,不耐煩地衝她揮了揮手:“早飯有靜萍伺候就行了,都杵在這裡,熱得慌!”

“是~”

舒沫撇了撇嘴,從怡清殿裡出來,拐個彎就直奔夏候宇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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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舒沫

更新時間:2012-3-15 21:39:20 本章字數:3132

到了驚鴻殿,小丫頭見到舒沫,飛快地進去稟報。

一會功夫,紅錦從裡面匆匆走出來,看到舒沫,很是詫異:“小公爺正在練劍,請娘娘稍候,待奴婢去請他過來。”

“小公爺在哪裡?”舒沫微笑着道:“方便的話,我倒是想進去見識見識。”

紅錦笑了:“在試劍樓,奴婢帶娘娘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順着曲曲折折的迴廊進去,穿過一個庭院,很快就到了試劍樓。

遠遠地看到一個瘦長的身影在晨光中躍動,劍刃劈開空氣,發出的唰唰聲響。

“小……”紅錦停步,張口欲喚。

“噓~”舒沫急忙豎指就脣,示意她別驚動了他,悄然倚在欄杆上,看他練劍。

夏候宇心無旁騖,竟未發現舒沫到來,練到興起之時,唰地躍上特製的梅花樁,就在那樁上舞了起來。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舒沫不懂劍術,並不知他練得好與不好。

只知道,剛開始還能分清劍光與人影,慢慢的,他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雪白的劍刃被晨光一照,竟是光芒萬丈櫺。

“好!”舒沫瞧得心旌搖曳,忍不住擊掌喝彩。

夏候宇分神回頭,一腳踏空,竟一個倒栽蔥從樁上掉了下來。

“啊呀~”紅錦吃了一驚,箭一般掠了過去,小心地扶他起來:“沒摔着吧?”

“滾!”夏候宇惱羞成怒,一掌推開紅錦,自地上一躍而起。言葺嚕溍璂洭

“哈哈~”舒沫一愣,隨即拍着欄杆笑得東倒西歪:“還以爲多厲害,原來中看不中用~”

“誰讓你進來的?”夏候宇把手中劍對着地上一扔,氣呼呼地衝上長廊,大聲喝叱。

舒沫笑嘻嘻地歪頭看他:“沒看夠,再來一遍?”

夏候宇十分氣惱:“你把小爺當猴耍呢?”

“我只聽說過猴子會耍拳,倒不知道猴子還會練劍……”舒沫一本正經地道。

“滾!”夏候宇一巴掌拍過去。

“哈哈~”舒沫早有準備,拎起裙襬,掉頭就跑。

夏候宇地形即熟,身手又敏捷,三躥兩跳,“忽”地一下,就擋在了舒沫身前,得意洋洋地道:“看你往哪跑?”

舒沫笑道:“不愧是猴子,跑起來就是輕快~”

紅綾正巧領着小丫頭送了熱水過來,見了舒沫忙道:“娘娘來得真早~”

舒沫笑嘻嘻地道:“我特地來蹭飯的。”

“不給!”夏候宇惡狠狠地答了一句,從紅綾手裡搶過帕子,往臉上一蓋。

紅錦提了劍走過來,笑着退了下去。

“等等~”舒沫叫住她:“順便準備一個沙盤,待會有用。”

“沙盤?”紅錦眨了眨眼,以爲聽錯了。

“不是王爺行軍佈陣的那種大沙盤~”舒沫搖頭,連說帶比劃地解釋:“其實就是一個木框,大概這麼大,不必太高,然後在裡面鋪上一層乾淨的細沙就成。”

“是~”紅錦疑惑地看她一眼,應聲而去。

“要沙盤做什麼?”夏候宇胡亂擦了手臉,揮手示意丫環退出去,問。

舒沫微微一笑,不答反問:“你說呢?”

“你不相信小爺?”夏候宇臉一沉。

“我不信的,是人心。”舒沫淡淡地道。

兩人若是在紙上交流,不論多小心,時間長了,總會留下痕跡。

暗地裡盯着她的眼睛那麼多,難保不會被人揪住小辮。

沙盤就不同了,隨手一抹,什麼都找不着。

夏候宇定定地瞧她:“你不覺得謹慎得過了頭嗎?”

“小心駛得萬年船。”舒沫聳聳肩。

夏候宇點頭,不再吭聲。

紅錦的辦事效率很高,早飯才結束,立刻把舒沫要的東西找了來:“娘娘,這東西可還使得?”

“不錯~”舒沫轉頭問夏候宇:“我記得迎澤湖上有個亭子?”

紅錦笑道:“娘娘說的,是攬月軒吧?”

“正是~”舒沫衝夏候宇俏皮地一眨眼:“如今正值六月,菡萏飄香,不如到那邊坐坐?”

“哼!”夏候宇輕哼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她哪裡是要去賞荷?

分明是看中攬月軒的地勢,凌空架於迎澤湖上,四面環水,只有一條浮橋連接外界。

視野開闊,周邊無法藏人,很適合光明正大的密談。

她越是如此小心翼翼,越是引發了他強烈的好奇心。

他倒想要看看,一面鏡子,她能掰出些什麼?

紅錦和紅綾,很不情願地被兩人趕到浮橋之外,在岸邊樹蔭下等候。

遠遠的,根本聽不清兩個人說些什麼。

只看到兩個人分站在沙盤的兩邊,舒沫手裡拿着根小木棍,嘴裡滔滔不絕,不時在沙子裡畫上幾筆。

夏候宇臉上的表情先是十分傲慢,雙手環胸,一副看你怎麼胡吹大氣的模樣。

慢慢的,傲慢變成了疑惑,接下來就是陰晴不定,不時還跟舒沫爭執幾句。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最後抿緊了嘴巴,一臉肅然。

舒沫微微一笑,把木棍擱在石桌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累死我了~”

夏候宇盯着沙盤,頭也沒擡。

舒沫微微一笑,伸手輕輕一抹,盤上圖案瞬間消失。

“喂!”夏候宇猛地擡起頭來:“我還沒看完呢!”

舒沫慢條斯理地道:“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以後有的是機會研究。”

“你不是舒沫~”夏候宇定定地瞧着她。

她說的這些,不是一名閨閣少女坐在家裡,憑空想象得到的東西。

“誰能證明?”舒沫不以爲然,嫣然而笑。

你吃錯藥了?

更新時間:2012-3-15 23:10:27 本章字數:3053

“我~”夏候宇沉聲道。

“空口無憑,小子~”舒沫習慣性地去敲他的頭。

夏候宇擡手,穩穩地握住了舒沫有手腕。

“小爺的話,就是證據~”清冽的聲音,從不足十歲的嗓子裡擠出來,照樣有股凌人的氣勢。

“那麼,”舒沫看他一眼,聳聳肩:“你要把我抓起來嗎?”

“你是誰,從哪來的?”夏候宇十分疑惑。

湖岸上一抹纖細的身影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舒沫將杯子擱在桌上:“我得走了,記得明天不可遲到。”

“小爺不喜歡寺廟~”

“老孃也不喜歡~”舒沫突然狠敲他的手背,乘機掙脫他的鉗制:“可,人生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

“祖母又不喜歡我~”夏候宇臭着一張臉櫺。

舒沫哧地一笑:“相信我,咱們兩個裡,她更不想看到我這張臉。”

“你把剛纔那個題目再解釋一遍?”夏候宇討價還價。

“從寺裡回來再說~”舒沫說完,扔下他朝岸上走過去。

“娘娘~”銀瓶被紅錦擋在浮橋外,見到她忙走了過來:“宋嬸來了~”

舒沫眼睛一亮:“走,回去。”

許媽正陪着宋嬸在說話,見舒沫來了,識趣地起身避到外間。

“東西帶來了?”舒沫劈頭就問。言葺嚕溍璂洭

“娘娘要得急,連夜焙乾了研的。”宋嬸從身上取了兩隻瓶子出來,順着桌面推過去。

“是按我的要求,雌雄分開裝的,對吧?”舒沫小心地跟她確認。

得到保證後,舒沫眉開眼笑地把瓶子收到百寶閣上:“幹得漂亮!回去繼續收集。”

“這事倒不難辦,”宋嬸一臉深思地道:“只是,娘娘能否告訴我,要這東西幹什麼?”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山人自有妙用,宋嬸就別再細問了。對了,這東西沒毒吧?”

她只想成人之美,弄出命案來就不好了。

宋嬸搖了搖頭:“娘娘不是對毒很有研究?一試便知。”

“得,”舒沫撇嘴:“我那幾手三腳貓功夫,哪裡夠用?你不肯教就算了,我自個琢磨去。”

“娘娘記住我的勸,別做傻事就行。”宋嬸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告辭。

“好容易來了,吃過飯再走吧~”舒沫留她用飯。

“不用了,”宋嬸搖頭:“二牛還在外面等我,一會得去鋪子裡瞧瞧。”

“行~”舒沫記掛着那兩瓶蝶粉,也不勉強。

等她一走,立馬迫不及待地把人都遣出去,獨自關起門在房裡搗騰起來。

一晃眼,便到了天黑。

用了好幾種辦法,倒是都沒試出有毒來。

舒沫便放了心。

因明天一早要去普濟寺,因此九點一到,立夏就來催她歇息。

舒沫高高興興地把瓶子藏了,洗漱完畢,躺到牀上。

一想到等藥物研製成功之後,就可以將夏候燁的情緒牢牢地控制在掌中,大腦高度亢奮,哪裡還睡得着?

到時,夏候燁就是個機器人,她手裡拿着遙控器,想讓他上哪個女人,他就得上哪個女人,哈哈,多爽?

哼!夏候燁你最好給我老實點!老孃高興呢,就賞你個年輕漂亮的。你若是再囂張,小心老孃一個不高興,把你踢到趙嬤嬤的牀上去!

啊,不對!那豈不是壞了趙嬤嬤一世名節?還是直接把他跟巴朗送做堆,再不然,讓他對着狗發春……

她得意洋洋地,各種各樣的想象紛至沓來,想到絕妙之處,竟獨個兒笑得滿牀打滾。

“你吃錯藥了?”低醇的嗓子,從窗外飄來。

“是啊是啊,可不是吃錯藥了?”舒沫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頻頻點頭,順嘴接了句:“不過不是我,是夏……”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裡還漾着笑。

兩顆黑潤如葡萄的瞳仁,晶瑩剔透,罕見的不帶任何戒備地順着聲音的方向瞅了過來。

觸到那雙清明冷厲的黑眸,她猛地彈了起來,跪在牀上,驚詫地之極:“王,王爺?”

夏候燁一身黑衣,悄然立在窗外,薄得有些無情的脣,輕輕扯開,牽了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地掃她一眼:“說呀,怎麼不說了?”

“你怎麼不走正門?”舒沫本想問他怎麼這身打扮,忍了忍,換了比較柔和的方式。

“若走正門,豈能瞧到如此風景?”夏候燁眼中隱隱閃着兩簇火苗,語帶雙關,擡高下巴輕輕一呶。

“呃?”舒沫低頭,驚見褻衣凌亂,寬大的領口已歪到一邊,露出半邊香肩,淺紫的抹胸下,一大堆雪白的肌膚,在皎潔的月光下,越發的瑩潤嬌美。

“啊~”她低叫一聲,動作神速地拉了絲被,吱溜一下鑽了進去。

夏候燁強抑住心跳,單手撐着窗臺,輕盈地躍了進來,淡淡地道:“現在遮,豈不嫌太遲了些?”

“不要臉!”舒沫漲紅了臉,低咒。

“什麼事,笑得這般開心?”夏候燁解了外裳,坐到牀邊。

“沒什麼,”舒沫強忍了笑:“突然想起個笑話。”

“什麼笑話,可以讓你笑得如此不顧形象?”夏候燁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的聲音,在月光中,清脆如銀鈴,那麼愉悅,那麼歡快。

讓他情不自禁地被感染,從心底涌出一種想要探知她的內心世界的強烈渴望。

他,真的很想分享她的喜悅。

舒沫想着他跟巴朗脫光了抱在一起的場景,忍不住再次噴笑出聲:“噗~”

“嗯哼~”夏候燁輕輕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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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和睦

更新時間:2012-3-16 17:32:19 本章字數:2936

“咳咳~”舒沫清了清喉嚨,把笑意強忍了下去,這才擡起頭來,一本正經地轉了話題:“我想帶小宇一起去普濟寺,太妃那裡,能不能幫着說句話?”.

夏候燁氣惱地斜睨着她,抿了嘴不吭聲。

“太妃跟我一向關係不睦,”舒沫語氣婉轉,放低姿態:“有小宇陪着,多少能緩和一下氣氛,你說是不是?”

她一邊說話,一邊很小心地不着痕跡地把絲被往上拉了拉,裹緊了自己。

夏候燁瞧着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算計,如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滿腦子的綺念瞬間消散。

與此同時,一股無名火從心底涌出。

“搞砸氣氛,一向是你的強項。”他冷着臉,淡淡地嘲諷:“自得其樂,更是你的專長。有沒有小宇,都一樣。”

“王爺的意思,”舒沫想了想,小心地問:“我可以隨心所欲,不必顧忌太妃的想法?”

“哼~”夏候燁冷笑:“你幾時管過旁人感受?”

“好端端的,幹嘛發火呀?”舒沫略有些心虛地小聲咕噥一句。

他一聲不吭地脫了靴,往牀上一躺。

房裡氣氛降到冰點,舒沫放心地側過身,沉入夢鄉。

夏候燁緩緩睜了眼睛,盯着黑暗中優美起伏的身影,眸光復雜。

二點,舒沫被立夏叫了起來,匆匆梳洗完畢,收拾了東西,趕到怡清殿。言葺嚕溍璂洭

伺候着太妃焚香沐浴,用過齋飯,再淨了手臉,喝杯茶,把東西都裝上馬車,已是五點差一刻,夏候宇卻一直不見蹤影。

幾位姨娘早早地候在院外,恭敬地送太妃上馬車贛。

舒沫按捺着失望,在衆姨娘又妒又恨的目光裡,帶着立夏和綠柳上了第二輛馬車。

五點吉時到,車隊準時出發。

馬車一路疾馳,六點半抵達普濟山。

山下擠滿了從各地趕來燒香禮佛的善男信女。

各式各樣的馬車,軟轎把山腳不大的空地擠得針插不進。

紅色的地氈,從半山亭一直鋪到山頂,無數手執長戟的侍衛,站成兩行,從山腳一路排到了山頂的普濟寺。

太妃和舒沫在山腳換乘了軟轎,一路擡到山門才落了轎。

慧明大師率闔寺弟子大開山門,親自把太妃迎進寺。

在莊嚴的梵唱聲裡,太妃上了第一柱香後,一天的儀式纔算正式拉開了維幕。

太妃年紀大了,在大殿略站了一會,就被主持迎到禪房休息。

舒沫被留在大殿,代替太妃跪聽佛音,諦聽教誨。

好容易捱到整整一部《妙法蓮華經》唱完,舒沫已是頭眼發花,暈暈欲睡。

立夏和綠柳上前,扶了舒沫到精舍休息。

還只到得庭院,已聽得正堂裡,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舒沫一陣狐疑,進了門一瞧,太妃居中,身邊坐了三位中年貴婦,其中一個赦然就是相府夫人於氏;另有三名妙齡少女,姿態妍麗,笑語如珠。

見此情形,舒沫已經心中有數。

所謂普濟寺禮佛,實際不過是個幌子,給睿王府物色新的女主人,纔是此行真正的目的。

見舒沫進門,笑聲嘎然而止,衆人都將目光停在舒沫臉上。

於氏與舒沫視線一觸,臉上現出尷尬之色,下意識地轉開目光。

舒沫垂眉斂目,恭敬地施了一禮:“妾身給太妃請安~”

太妃見了她,臉上浮起微笑,竟朝她擡起了手:“過來,經講完了?”

“慧靜大師的《妙法蓮華經》已然宣講完畢,午後由慧明大師接着宣講《楞嚴經》。”舒沫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柔順地走到她身前,恭敬地答。

“辛苦你了~”太妃眼中含笑,將她的手握在掌中,輕輕一捏。

“慧靜大師乃佛門高僧,能聆聽他的教誨,是妾身的福氣。”舒沫神色恭敬,答得乖巧。

太妃突然示好,她當然不會傻到表情僵硬地去戳穿,這出婆媳和睦的戲,接得天衣無縫。

“來~”太妃很是滿意,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慈愛:“替你引薦幾個故友,這位是左相邵大人的夫人於夫人,這一位是左督御史顧大人的梅夫人。這一位,是康親王妃。”

舒沫臉上帶着笑,太妃每介紹一人,便輕輕頜首致意。

“康親王妃”四個字一入耳,舒沫神色微微一僵,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

康親王妃與太妃年歲不相上下,五官很是精緻,膚色白皙,保養得宜,看來夏候熠完全承繼了母親的美貌。

她眼中含着笑,溫和中不失銳利,輕輕地掃了舒沫一眼:“這位就是慧妃了?”

“是~”舒沫迅速收攝心神,曲膝行了一禮,恭敬有禮地答:“妾身舒沫,見過康親王妃~”

“不必多禮~”康親王妃大大方方地受了她的禮,指着一旁着蔥綠煙水裙,長相俏麗的少女道:“這是小女,玉蓉。蓉兒,還不見過慧妃?”

夏候玉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舒沫全身上下溜了個遍:“玉蓉見過慧妃娘娘~”

顧夫人順勢叫了自己的女兒過來:“佩琴,給慧妃娘娘見禮~”

於氏神色僵硬,想要讓女兒上前跟舒沫見個禮,又拉不下這個臉。

邵惟穎頗有乃兄之風,性子灑脫,沒人引薦竟徑直跑過來,一把拉了舒沫的手:“你就是舒沫?我是邵惟穎,早就想見你一面,今日總算得償夙願。”

於氏聽了這話,很是不快,面上陰晴不定,當着衆人的面,又不好訓,強笑道:“穎兒被寵壞了,說話沒個規矩,太妃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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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你選誰?

更新時間:2012-3-16 22:25:03 本章字數:2886

“咳咳~”舒沫清了清喉嚨,把笑意強忍了下去,這才擡起頭來,一本正經地轉了話題:“我想帶小宇一起去普濟寺,太妃那裡,能不能幫着說句話?”.

夏候燁氣惱地斜睨着她,抿了嘴不吭聲。

“太妃跟我一向關係不睦,”舒沫語氣婉轉,放低姿態:“有小宇陪着,多少能緩和一下氣氛,你說是不是?”

她一邊說話,一邊很小心地不着痕跡地把絲被往上拉了拉,裹緊了自己。

夏候燁瞧着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算計,如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滿腦子的綺念瞬間消散。

與此同時,一股無名火從心底涌出。

“搞砸氣氛,一向是你的強項。”他冷着臉,淡淡地嘲諷:“自得其樂,更是你的專長。有沒有小宇,都一樣。”

“王爺的意思,”舒沫想了想,小心地問:“我可以隨心所欲,不必顧忌太妃的想法?”

“哼~”夏候燁冷笑:“你幾時管過旁人感受?”

“好端端的,幹嘛發火呀?”舒沫略有些心虛地小聲咕噥一句。

他一聲不吭地脫了靴,往牀上一躺。

房裡氣氛降到冰點,舒沫放心地側過身,沉入夢鄉。

夏候燁緩緩睜了眼睛,盯着黑暗中優美起伏的身影,眸光復雜。

二點,舒沫被立夏叫了起來,匆匆梳洗完畢,收拾了東西,趕到怡清殿。

伺候着太妃焚香沐浴,用過齋飯,再淨了手臉,喝杯茶,把東西都裝上馬車,已是五點差一刻,夏候宇卻一直不見蹤影。

幾位姨娘早早地候在院外,恭敬地送太妃上馬車贛。

舒沫按捺着失望,在衆姨娘又妒又恨的目光裡,帶着立夏和綠柳上了第二輛馬車。

五點吉時到,車隊準時出發。

馬車一路疾馳,六點半抵達普濟山。

山下擠滿了從各地趕來燒香禮佛的善男信女。

各式各樣的馬車,軟轎把山腳不大的空地擠得針插不進。

紅色的地氈,從半山亭一直鋪到山頂,無數手執長戟的侍衛,站成兩行,從山腳一路排到了山頂的普濟寺。

太妃和舒沫在山腳換乘了軟轎,一路擡到山門才落了轎。

慧明大師率闔寺弟子大開山門,親自把太妃迎進寺。

在莊嚴的梵唱聲裡,太妃上了第一柱香後,一天的儀式纔算正式拉開了維幕。

太妃年紀大了,在大殿略站了一會,就被主持迎到禪房休息。

舒沫被留在大殿,代替太妃跪聽佛音,諦聽教誨。

好容易捱到整整一部《妙法蓮華經》唱完,舒沫已是頭眼發花,暈暈欲睡。

立夏和綠柳上前,扶了舒沫到精舍休息。

還只到得庭院,已聽得正堂裡,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舒沫一陣狐疑,進了門一瞧,太妃居中,身邊坐了三位中年貴婦,其中一個赦然就是相府夫人於氏;另有三名妙齡少女,姿態妍麗,笑語如珠。

見此情形,舒沫已經心中有數。

所謂普濟寺禮佛,實際不過是個幌子,給睿王府物色新的女主人,纔是此行真正的目的。

見舒沫進門,笑聲嘎然而止,衆人都將目光停在舒沫臉上。

於氏與舒沫視線一觸,臉上現出尷尬之色,下意識地轉開目光。

舒沫垂眉斂目,恭敬地施了一禮:“妾身給太妃請安~”

太妃見了她,臉上浮起微笑,竟朝她擡起了手:“過來,經講完了?”

“慧靜大師的《妙法蓮華經》已然宣講完畢,午後由慧明大師接着宣講《楞嚴經》。”舒沫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柔順地走到她身前,恭敬地答。

“辛苦你了~”太妃眼中含笑,將她的手握在掌中,輕輕一捏。

“慧靜大師乃佛門高僧,能聆聽他的教誨,是妾身的福氣。”舒沫神色恭敬,答得乖巧。

太妃突然示好,她當然不會傻到表情僵硬地去戳穿,這出婆媳和睦的戲,接得天衣無縫。

“來~”太妃很是滿意,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慈愛:“替你引薦幾個故友,這位是左相邵大人的夫人於夫人,這一位是左督御史顧大人的梅夫人。這一位,是康親王妃。”

舒沫臉上帶着笑,太妃每介紹一人,便輕輕頜首致意。

“康親王妃”四個字一入耳,舒沫神色微微一僵,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

康親王妃與太妃年歲不相上下,五官很是精緻,膚色白皙,保養得宜,看來夏候熠完全承繼了母親的美貌。

她眼中含着笑,溫和中不失銳利,輕輕地掃了舒沫一眼:“這位就是慧妃了?”

“是~”舒沫迅速收攝心神,曲膝行了一禮,恭敬有禮地答:“妾身舒沫,見過康親王妃~”

“不必多禮~”康親王妃大大方方地受了她的禮,指着一旁着蔥綠煙水裙,長相俏麗的少女道:“這是小女,玉蓉。蓉兒,還不見過慧妃?”

夏候玉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舒沫全身上下溜了個遍:“玉蓉見過慧妃娘娘~”

顧夫人順勢叫了自己的女兒過來:“佩琴,給慧妃娘娘見禮~”

於氏神色僵硬,想要讓女兒上前跟舒沫見個禮,又拉不下這個臉。

邵惟穎頗有乃兄之風,性子灑脫,沒人引薦竟徑直跑過來,一把拉了舒沫的手:“你就是舒沫?我是邵惟穎,早就想見你一面,今日總算得償夙願。”

於氏聽了這話,很是不快,面上陰晴不定,當着衆人的面,又不好訓,強笑道:“穎兒被寵壞了,說話沒個規矩,太妃莫怪~”

小心掉坑裡

更新時間:2012-3-17 0:02:23 本章字數:3098

一枝羽箭擦過顧佩琴的臉頰,“嗖”地一聲插在了桃樹上,箭身微微地顫抖。言葺嚕溍璂洭.

“刺客,有刺客!”邵惟穎反應迅速,拽住夏候玉蓉往桃林外跑,邊跑還邊拉開了嗓子拼命尖叫。

那些遠遠跟在後面的丫環們,不知發生什麼事,聽到尖叫頓時慌做一團,四下亂躥,場面十分混亂。

“等等,大家先別慌~”舒沫伸了手,想讓她們鎮定,卻不知要先安撫誰?

顧佩琴目光呆滯了數秒,腳下一軟,撲地跌在地上。

舒沫吃了一驚,急忙上去將她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我~”顧佩琴想要摸臉,擡起手卻頹然滑落,指尖劇烈地顫抖着,面色蒼白地望着她,珠淚滾滾而下。

太可怕了,竟然有刺客行刺她!

她,是不是毀了容了?

“沒事,沒事!只是擦過去,連皮都沒蹭破~”舒沫輕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撫。

“笨蛋!”一聲輕蔑地低咒,隨風而至。

舒沫怔了一下,猛地跳了起來:“夏候宇,給我滾出來!”

夏候宇手執弓箭,從濃密的樹蔭裡一躍而下,很不屑地彎着脣:“一羣蠢豬!贛”

“臭小子!”舒沫睜圓了眼睛罵道:“什麼不好玩,扮刺客嚇人,嘎?”

夏候宇驕傲地昂着頭:“怎麼不說你們蠢?”

普濟寺三天前就戒了嚴,侍衛不知搜過多少遍,莫說刺客,連蒼蠅都飛不進!

“小子,”舒沫惱了,走過去一把擰了他的耳朵:“學了幾天功夫,長本事了,嘎?學會嚇唬女人,是不是,嘎?”

“哼!”夏候宇兩眼一翻,頂撞道:“就這點膽子,也敢妄想嫁給父王?”

顧佩琴無端受此驚嚇,還被個不到十歲的男孩奚落,羞得無地自容,面上青紅交錯。言葺嚕溍璂洭

那邊邵惟穎跑了幾十米,這才發現落下了二個人,百忙中回過頭來瞧,看到夏候宇,意識到鬧了烏龍,急忙又拖了夏候玉蓉往回跑。

哪知還沒靠近,情況又起了變化。

昔日無惡不作,頤指氣使的小霸王,竟然在舒沫的指尖下乖乖臣服。

儘管,他滿臉還是不屑,滿眼都是不服氣,滿嘴都在反駁。

但是,他肯讓舒沫擰着耳朵,這個事實,已經足夠讓人跌破眼鏡。

“嘿,怎麼回事?”逃跑的兩個,絲毫也不愧疚,只滿臉驚奇的看着她們。

舒沫驚覺失儀,輕咳一聲,放開了夏候宇的耳朵:“下次,可不能再開這種玩笑~”

話落,雜沓的腳步聲起,已有腳快的丫頭,領了侍衛往這邊衝了過來:“快快,刺客在這邊……”

夏候宇嘴一翹,被舒沫一瞪,到嘴的嘲諷嚥了回去,不情不願地揚起了聲音喝道:“小爺在這裡練箭,哪有什麼刺客?滾!”

“佩琴,你沒事吧?”夏候玉蓉見顧佩琴一聲不吭,只是發抖,想着剛纔情急之中把她扔下,心生愧疚,紅了臉問。

舒沫悄悄給夏候宇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道歉。

夏候宇把脖子一擰,兩眼望天,理也不理。

“對不起,”舒沫無奈,輕嘆一聲:“小宇太頑皮,讓你受驚了~”

顧佩琴又羞又氣,輕咬脣瓣,強忍着眼淚,低聲道:“我,累了~”

“也差不多要吃飯了,咱們回去吧~”出了這樣的事,誰也無心遊玩,幾個人扶了顧佩琴敗興而返。

“喂!”夏候宇拽住舒沫:“你回去做啥,陪我打鳥!”

“把別人嚇成那樣,還有心思打鳥?”舒沫氣不打一處來,伸指戳他的額。

夏候宇啪地一掌拍開她的手:“不去拉倒,小爺自個去!”

“山高林密,你小心又掉進坑裡!”舒沫這邊絮絮念,他背起弓箭頭也不回,已去得遠了。

“哎!”舒沫跺了跺腳,只好追了上去:“你倒是走慢點呀,我的小祖宗!”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夏候宇得意地彎起脣,笑了。

舒沫追上他,兩人並肩而行:“說吧,爲什麼嚇她?”

“小爺看她不順眼~”夏候宇輕哼。

不知好歹!若不是他這麼一鬧,她現在還被那幾個花癡纏着,脫不了身呢!

“你明知道,這件事她也是身不由己。”舒沫輕嘆一聲。

只要睿王妃之位一日虛懸,今日之事必將重複上演。

嚇退了一個,後面會涌出幾十個,何苦來哉?

夏候宇狐疑地看她一眼:“你真一點醋都不吃?”

舒沫低低地笑了:“輪得上我嗎?”

夏候宇瞥她一眼,鄭重地道:“父王對你,很特別。”

舒沫輕撇嘴角:“是很特別~”特別殘酷。

耍手段,弄權術,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

“你別不信~”夏候宇有些怏怏不樂:“小爺從未見父王對哪個女人如此上心~”

舒沫睨他一眼,笑而不語。

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得到的永不珍惜;一輩子魂牽夢縈的,永遠不是求而不得的。

夏候燁對她,大抵也逃不過這種心態。

“你笑什麼?”夏候宇很是不爽。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舒沫拍拍他的頭。

“我不小了,過完年就要搬到外院去住了!”夏候宇說着,特地挺高了胸脯,用力強調。

“等你搬出去再說~”舒沫聳聳肩,隨口敷衍。

“我現在就想知道!”夏候宇停了步,任性地嚷。

“你太小~”舒沫彎下腰,平視着他的眼睛,輕輕地道:“很多事,即使說了也不懂。”

“他不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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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戲

更新時間:2012-3-17 19:42:06 本章字數:3045

舒沫回頭,邵惟明輕鬆地倚着一棵桃樹,嘴裡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歪着頭,痞痞地看着她。言葺嚕溍璂洭.

“邵惟明!”舒沫還沒發話,夏候宇已先發了飈,黑着臉,怒氣沖天地吼:“你敢跟蹤小爺~”

邵惟明絲毫沒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裡,呸地一聲,把草根吐出來:“小子,這地方還是你明叔我,帶你來的!”

“你偷聽!”夏候宇繼續指控。

邵惟明很不負責地攤了攤手:“我總不能把耳朵捂起來吧?”

“少來!”夏候宇臭着臉,怒目相視:“你分明早就到了,卻故意不出聲!”

“那隻能怪你警惕性太低,功夫又太淺~”邵惟明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你!”夏候宇氣得直冒煙。

邵惟明得意洋洋:“小子,跟你明叔鬥,還嫩點~贛”

“欺侮個孩子,有意思嗎?”舒沫淡淡一句。

邵惟明笑容一僵,瞬間又恢復吊兒郎當:“沒意思~”不等舒沫答話,接着又道:“跟你說話倒是有意思,這不是沒機會嗎?”

舒沫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士別三日,明公子厚臉皮的功夫,日益精進呀!”

“邵惟明!”夏候宇崩着一張小臉:“你不要忘了,她是我父王的妃子!”

“得了,小醋桶!”邵惟明伸手,將他夾在腋下,順手再一掄,扛到了肩上:“她是慧妃又怎樣,還不能跟她說話了?”

“你那不叫說話~”夏候宇被他頭朝下倒扛着,大着聲音反駁:“叫調戲!”

“哈哈哈~”邵惟明一愣,隨即看舒沫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你覺得被調戲了?”

“小宇!”舒沫只覺面上發燒,忙叱道:“別胡說!”

“小子,明叔再教你一招。”邵惟明說着話,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摸,忽地用力一擰:“那不叫調戲,這纔是!”

“邵惟明,小爺殺了你~”夏候宇驚怒交集,嘶吼聲在林中迴盪。

“哎呀,我好怕,小公爺饒命~”邵惟明按着他的腰,象耍雜技一樣,一時放在肩上,一時又夾在腋下,掄着玩。

“夠了!”舒沫瞧得駭笑不已,低叫:“快放他下來~”

“小子,再等個五六七八年,再來放話也不遲~”邵惟明掄夠了,這纔將他放下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夏候宇一隻腿剛着地,另一腳已一腳踹了過去,正中邵惟明的小腿骨。

“哎喲!”邵惟明猝不及防,被踢個正着,疼得抱着腳,單腳滿地亂跳:“小子,你來真的?”

舒沫樂不可支,拍着手,指着他哈哈大笑:“活該!”

笑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覺得透心一涼。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機警地四下尋找。

四點鐘方向,夏候燁沉默地站在一塊岩石下,身邊是齊腰深的野草,平靜無波的深黑的眸子,審視的目光,刀鋒般銳利。

舒沫慢慢地斂了笑,努力抑住那股芒刺在背的感覺,平靜地與他對視。

邵惟明很快察覺到異樣,順着舒沫的視線,望了過去。

看到夏候燁,他脣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嗨,看看誰來了?”

“父,父王~”夏候宇明顯變得十分拘謹,手緊緊地捏着衣衫下襬,小臉漲得通紅,眼裡滿是不安。

“小宇~”舒沫心生不忍,靠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夏候燁眉心一蹙,眼裡極快地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轉瞬消失不見。

“邵惟明,”他緩緩踱了過來,淡聲道:“你太拖沓了。”

“怎麼不說你定力不夠~”邵惟明反脣相譏。

夏候燁輕哼一聲:“狡辯~”

“嘿嘿~”邵惟明忽地挑眉,賊賊一笑:“怎樣,環肥燕瘦,醉臥溫柔鄉的感覺還不錯吧?”

“不關你的事~”夏候燁神情冰冷。

舒沫心生狐疑,來回打量着兩人。

她一直以爲,夏候燁與他們是對立的,現在看起來,好象不是這回事?

這兩個人說話的語氣,分明是極熟捻的。

觸到她疑惑的目光,邵惟明聳聳肩,解釋:“熠從小就被挑選進宮,做皇子的伴讀。因此,在燁離京之前,他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他看一眼滿臉驚詫的舒沫,忽然又補了一句:“其實,他們本該一直是好友,如果沒有你。女人,果然是禍水呀!”

舒沫的臉一紅,瞪他一眼:“你就瞎扯吧~”

這兩個男人若真的反目,也是政見不同,何苦硬賴在她身上?

“禍水有何不好?”邵惟明道:“很多人想做,還不夠資格呢!”

“明,”夏候燁冷冷地道:“你的話太多了~”

“沒辦法~”邵惟明不以爲意:“你們一個假裝深沉,一個故做斯文。我只好犧牲形象,取悅大衆了~”

“你能不能閉嘴?”舒沫無奈。

“不能~”邵惟明笑嘻嘻地道:“我文比不過熠,武勝不了燁,窮得只剩下這張嘴了!若是再讓我閉上,我還混什麼呀?”

舒沫“噗”地笑出聲來,笑完又覺不妥,忙咬住了脣瓣,低下頭去,肩膀一聳一聳地。

夏候燁眉心微跳,眼裡閃過幾不可察的慍怒。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夏候宇小聲咕噥。

“這正是本公子可貴之處呀~”邵惟明沾沾自喜。

夏候燁斜睨着他:“你這張嘴?”

“錯~”邵惟明得意洋洋:“是自知之明~”

“呸!”夏候宇輕啐。

“小子,別不信~”邵惟明忽然凜了容,一本正經地道:“有自知之明,總好過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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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乘火打劫

更新時間:2012-3-17 22:39:06 本章字數:3145

再次走進這幢睽違了一看多的竹林精舍,舒沫來不及感慨,先被幾乎擠滿了整座庭院的鶯鶯燕燕佔住了視線。

若不是一身白衣的夏候熠,鶴立雞羣地被簇擁在人羣之中,她還以爲定是邵惟明帶錯了路,進了哪家王候的內宅。

她忍不住回頭,夏候燁面無表情,邵惟明卻衝她吡牙一笑。

夏候宇只愣了一秒鐘:“我還是捉鳥去~”

舒沫一陣頭皮發麻,果斷地掉頭撤退:“我也去~”

好傢伙!原來之前在禪房裡的最多隻能稱爲偵察連,精舍裡藏着的整個一集團軍呢!

來不及了,邵惟明雙手輕拍,聲若洪鐘,以壓倒一切的氣勢,擊掌高呼:“睿王,慧妃到~~~~”

於是,喧鬧聲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夏候燁倒是泰然自若,舒沫卻尷尬不已。

更讓她惶恐的是,人羣分開,太妃竟赦然在列。

舒沫總算知道,之前夏候燁和邵惟明究竟在打什麼啞迷?

趕情,夏候燁是被這羣女人煩得,出來尋她做擋箭牌的贛?

她咬牙低咒:“邵惟明,你不得好死~”

“好說,好說~”邵惟明面不改色,眉花眼笑,無限歡快地跑過去,一把抱住太妃:“侄兒想死你了!”

“明兒,不得無禮!”於夫人大驚失色,壓低了聲音喝叱。

舒沫悄悄地蹭到夏候燁身邊,滿眼都是震驚:“老天!這些女人,都是衝着你來的?”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夏候燁如此搶手?

睿王妃的寶座,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夏候燁不置可否。

“拜託~”舒沫撫着額,小聲呻吟:“趕緊想個辦法,把我從這裡弄出去~”

深陷重圍,再不衝出去,她怕死無葬身之地呀!

“出去可以,有條件。”夏候燁不動聲色,淡淡地道。

“你說!”舒沫不假思索,迅速點頭。

夏候燁微感訝異,轉頭瞥她一眼。

“喂,”舒沫趕緊申明:“君子坦蕩蕩,只能有一個條件,不得乘火打劫,哄擡物價!”

“胡說八道!”夏候燁低叱,黑眸裡卻閃過一絲笑意:“倒沒有別的條件,今日需全聽我的,不可唱反調。”

“只是今天,而且是在不違背協議的前提下?”舒沫很仔細地給他加上但書。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眼前的男人詭計多端,不得不防。

“嗯~”夏候燁眼有不悅,輕哼一聲。

“成交!”舒沫眼角餘光瞥到太妃已擺脫了邵惟明的熊抱,朝這邊走過來,忙點頭。

“睿王~”太妃看着夏候燁,眼裡有一絲迷茫,語氣裡明顯帶着興奮之意:“你不是不願來?”

舒沫一怔,心中升起怪異之感。

來不及想清楚是什麼,夏候燁已攜了她的手,緩步迎上去:“母妃~”

康親王妃忍不住出言調侃:“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睿王與慧妃分開還不到一日,就相思成狂了嗎?”

“哧~”人羣中也不知是誰,先掩嘴輕笑,引得衆人跟着笑了起來。

夏候燁擡眼只輕輕一掃,笑聲便倏然隱沒,現場陷入尷尬的岑寂之中。

“西涼特使來京,太子在東宮設宴,指名要兒臣和慧妃做陪。”夏候燁鎮定自若,平鋪直述地道:“兒臣怕是不能陪母妃燒香禮佛了~”

舒沫不禁深感佩服。

還是人家道行深呀,這謊話編得,漏洞百出,人家愣是不露半點聲色。

若不是事先商定,連她都以爲他真是爲公事而來了,多有水平!

太妃深深地看她一眼:“宴請西涼特使是國事,不能耽誤。你陪睿王前去,切記謹言慎行,不可墜了大夏的威名。”

“太妃教誨,妾身謹記~”舒沫神色恭敬地應了,心中暗暗好笑。

虧得這些女子都是深宅中的婦人,不問朝事。

否則,宴請西涼特使,又怎會指名要一個王府的側妃相陪?

“熠,我們走~”夏候燁不再看她們,拉了舒沫,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他身高腿長,舒沫被他拽着,只能小跑着跟上:“等等~”

“燁!”夏候熠悄無聲息地掩了上來,淡淡地道:“咱們不趕時間,慢一點也無妨。”

夏候燁輕哼一聲,瞥一眼跑得香汗淋漓的舒沫,到底放慢了腳步。

“熠公子~”舒沫驚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麼也來了?”

她還以爲是誤聽,沒想到,他竟真的扔下那一堆人,跟過來了!

夏候熠奇怪地看她一眼:“燁剛纔不是說了麼?太子設宴東宮,宴請西涼特使,我負責接待,自然非去不可。”

舒沫愣住。

這麼說,夏候燁根本就不是被逼來相親,而是真的專程來接她赴宴?

她還以爲欠他一個情,傻傻答應了他一個條件?

可是不對呀!若是如此,又如何解釋那堆千金小姐和官家夫人,雲集竹林精舍一事?

夏候熠見她滿眼迷惑,笑道:“你被惟明騙了,今日相親的,是他。”

也不知惟明是怎麼說的,竟然讓舒沫以爲是那羣人都是衝着夏候燁去的。

偏偏,夏候燁又是個不喜歡解釋的人,由得她誤會。

嗯,看她的表情,說不定還被他故意誤導了。

舒沫是個聰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原委。

她,被這兩個男人聯起手來耍了!

“若不如此,你會乖乖隨本王赴宴?”夏候燁不等她質問,搶先拿話堵住她的嘴。

舒沫憋了一肚子氣,反而愈顯平靜:“王爺果然深謀遠慮,算無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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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不好吃

更新時間:2012-3-17 23:54:53 本章字數:2985

“我,”見此情形,夏候熠深感不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舒沫冷着臉答了一句,再不肯多說一個字。言葺嚕溍璂洭

幾個人一路沉默地下了山,舒沫鑽進馬車就直接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擺明了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舒……”夏候燁想要說點什麼,剛一開口,舒沫倏地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裡,滿是譏誚:“我累了,睡一會,成嗎?”

“行~”夏候燁愣了一下,頹然點頭:“你睡吧~”

舒沫本來只是假寐,但半夜兩點起牀,又是乘車又是坐轎地折騰到普濟寺,又在佛堂跪了半天,早累得人仰馬翻。隨着馬車有節奏的搖晃,很快沉入了夢鄉。

夏候燁雙手枕在腦後,放鬆了身體斜倚着寬敞的車身,兩條修長的長腿隨意地交疊着,嘴角噙了一抹極淡的微笑,狹長的鳳眸懶懶地半眯着,注視着對面昏睡着的舒沫。

她顯然已經心力交瘁,原本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的髮髻,隨着車身的顛簸,頭部一次次與車壁擦撞,凌亂地散下來,如雲般披在肩上贛。

長期保持着向一側蜷曲的睡姿顯然讓她很不舒服,雙手不時揉搓着臀部,卻又懶得挪動,只煩燥地噘着小嘴,象個做了錯事得不到糖,又固執地不肯低頭的小女孩。

這罕見的,可愛的睡容,教他有些忍俊不禁。

又一個大的坑,馬車劇烈顛簸,舒沫被震得向上高高拋起。

他不假思索,伸手扶住了她的肩,免得她摔下座位。言葺嚕溍璂洭

哪知她竟順勢歪了過來,倒在了他的臂彎裡。

他身子一僵,輕輕推了推她:“舒沫~”

“別吵~”舒沫不滿地咕噥一句,抱着他的手臂,小小的頭顱在他胸前蹭了好幾蹭,似乎終於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偎在他懷裡沉沉地睡去。

這樣一個近似於撒嬌的姿態,在她清醒時絕不可能。卻在她熟睡時,毫無防備地呈現在他眼底。

夏候燁心頭忽地一跳,彷彿一顆小石子掉進湖面,泛起一圈小而無聲的漣漪,情不自禁地垂了眸去看她。

懷裡的她,一身月白的衣裙纖塵不染,腰間鬆鬆繫了根紫色的腰帶,更顯得纖腰不盈一握。一絡青絲不聽話地垂下來,滑到起伏的胸前。

絲綢輕滑,她又蜷起了身子,從他的角度,居高臨下,裡面淡紫的抹胸清晰可見,飽滿的酥胸,隨着呼吸,微微地起伏着。

他漸漸覺得口乾舌燥,不知不覺俯身下去,覆住她的脣,低喃:“舒沫,這是你自找的……”

舒沫渾然不覺,直到被吻得透不過氣,才扭動身子,發出抗議的嚶嚀聲。

夏候燁豁然一醒,猛地睜開眼睛,瞧着她憋得小臉通紅,卻仍閉着眼睛貪睡的表情,不禁啞然失笑。

微微緊了緊手臂,替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伸指,無奈地按上她的鼻尖:“豬~”

馬車駛進睿王府,舒沫纔在夏候燁的大力搖晃中睜開眼睛:“起來,到家了~”

剛剛醒來,臉頰上還留着少許的紅暈,淡雅之外,又多了一分嬌美動人之處。

她揉了揉眼睛,撐着坐椅坐直了身體:“到了?”

咦,不對!掌心下的觸感,堅硬中帶着彈性,甚至還有……溫度?

她低了頭,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掌正大刺刺地摸着他的大腿!

她有些不敢置信,用力往下按了按,再拍了拍。

不錯,硬卻有彈性,還有溫度,的確是男人的大腿!

“女人!”夏候燁崩緊了身體,沒好氣地喝叱:“你再摸一下,我就當成是在勾/引本王了~”

舒沫猛然高舉雙手,以示清白,卻驚駭地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坐在他懷裡。

她嚇了一大跳,連滾帶爬地離開他的懷抱,差點摔個嘴啃泥。

夏候燁手快,一把將她撈了回來。

“我,我怎麼會在……在你懷裡?”舒沫驚恐地指着他。

不要臉!竟然趁她睡着,佔她便宜?

一念及此,她再忍不住,急忙低頭檢視自己的衣物。

還好,還好!雖然有些亂,有點皺,但整體來說,還算整齊,沒有被非禮的痕跡……

“女人,搞清楚!”夏候燁臭着一張臉,冷冰冰地道:“是你自己靠過來的!”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只要一睜眼,肯定翻臉不認人!

“胡說!”舒沫直覺反駁:“我怎麼可能……”

她實在沒勇氣親口說出“投懷送抱”四個字,只好停頓下來,憤怒而無措地瞪着他。

這太荒謬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在生他的氣誒!

啊,不對!就算沒生氣,他們也不是情侶,更不是夫妻,是對手,是敵人!

她怎麼會對敵人做這種親密之舉?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可能!

她對自己的自制力,很有信心!

他,血口噴人!

夏候燁臉一沉,轉身跳下了車:“信不信隨你~”

舒沫一怔,緊跟着他跳下了馬車:“等等,我沒說完!”

“換衣服,半小時後,入宮!”夏候燁硬梆梆地扔下一句,頭也不回地離去。

“喂!”舒沫呆了好一會,才追上去,憤怒地對着空氣猛揮拳頭:“是我被吃了豆腐誒,你憑什麼生氣?莫名其妙!”

轉過身,見立夏和綠柳站成一排,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看什麼看?”舒沫一腔怒火沒處發,沒好氣地喝道:“沒見過人發脾氣嗎?”

立夏搖了搖頭,怯怯地勸:“豆腐不好吃,咱以後不吃就是了,幹嘛生這麼大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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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別來無恙

更新時間:2012-3-18 21:50:45 本章字數:2964

舒沫回了房,換上夏候燁早讓人準備好的正式的朝服。璂.

深藍色的繡着富貴牡丹的織金緞子褙子,孔雀藍的八幅襦裙,品藍的緞繡鳳頭厚底女鞋,鞋頭上綴着兩顆珠圓玉潤的明珠。

坦白說,這個顏色穿在十六歲的少女身上,未免過份沉悶和老氣。

綠柳就想在頭飾上動些腦筋,使她看上去鮮亮些,奪目些,免得被別人比下去。

左挑右揀了換了好幾套頭面,也沒拿定主意,夏候燁已派了人來催請。

“讓她們再等片刻,娘娘還沒梳好妝呢~”綠柳揚起聲音吩咐。

“得,”舒沫不耐煩地站起來,掀了簾子出去:“只是吃頓飯,用不着這麼麻煩。”

出門上轎,直達二門外,換了馬車,朝皇宮駛去。

夏候燁顯然已恢復了冷靜,神色如常。

舒沫卻記着之前的仇,崩着臉一聲不吭。

“太子性格外柔內剛,是個很謙和謹慎的人。”臨近宮門,夏候燁忽然開了口,聲音低沉平緩:“太子妃孃家無甚勢力,見識淺薄。因此,他們應該都不會刁難你。”

頓了頓,見舒沫面無表情,只好道:“進了宮,即使心裡再彆扭,也得給本王裝出笑臉來,不能讓西涼人看了笑話,明白嗎?”

舒沫揚起臉,皮笑肉不笑地衝他吡了吡牙:“大爺,笑容還滿意不?櫺”

夏候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太假,無需刻意,象平常一樣就行了。言葺嚕溍璂洭”

舒沫立刻沉下臉,將頭扭到另一邊。

夏候燁皺起眉:“這不是耍性子的時候。”

“是你說要象平常一樣~”舒沫頭也不回,冷聲頂撞:“我只是謹遵王命而已。”

夏候燁還欲再說,馬車已駛到宮門,侍衛過來例行檢查,遂閉了嘴。

兩人下了馬車,換了宮中軟轎,過文華,乾清等殿,穿過御花園,一路經過無數門廊,終於低達太子的東宮。

在宮門下了轎,早有宮中女官等在此地,將兩人引到宴會地點:景陽宮。

太子夏候璽和太子妃顏若雪已聞訊,雙雙在宮門口迎接。

見了夏候燁,急步上前,恭身行禮:“七皇叔,小嬸。”

冷不丁被一個長自己幾歲的男人喚小嬸,舒沫神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嗯~”夏候燁輕應一聲,攜了舒沫徑直往裡走:“本王來晚了?”

“不晚,不晚~”夏候璽忙道:“時間剛剛好~”

舒沫偷偷覷一眼太子妃,見她低眉斂目,微微躬着身子,邁着碎步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神色間竟比自己還緊張,不覺有些同情。

太子生母早逝,又出身低微,在婚事上自然沒什麼人認真爲他打算。

顏若雪的生父,據說只是個四品的太僕寺少卿。太子繼位後,提到了正三品的太僕寺卿。

太子還是皇子時,飽受冷落和排擠,如今突然立爲太子,暗地裡不知有多少人忌恨。

兩個人孃家又都勢單力薄,無可倚仗,小夫妻行起事來,難免謹小慎微,步步爲營。

太子走了幾步,許是察覺到太子妃的緊張,特地放慢了腳步,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七皇叔只是性子冷厲,人卻不壞。”

顏若雪得到夫君的安慰,仰起臉來,羞澀一笑。

舒沫看在眼裡,心中一曖,忽然有些羨慕這對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的小夫妻。

“看什麼,還不回禮?”忽地背上被人輕推一把。

舒沫驀然回神,這才發現夏候熠正默默地注視着自己。

他的身邊,站着個堪稱絕色的少婦,膚若凝脂,長睫如扇,更襯得目似寒星。

一身碧色的宮裝紗裙,雲鬢高挽,鬢上只插了根碧玉的簪子,卻是清麗非常。

腰肢纖細,身姿如弱柳扶風,眼波流轉之間,豔光四射,瞬間照亮了屋中的每個角落。

跟她一比,舒沫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身正式而累贅的朝服,滿頭金光閃閃的點翠頭面,顯得可笑之極。

“這是內子,沈素心。”見舒沫目不轉睛地盯着沈素心,夏候熠神色有些侷促:“素心,這位就是睿王府的慧妃娘娘~”

沈素心美目流盼,在舒沫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櫻脣含笑:“早就聽說了慧妃娘娘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秀外慧中,名不虛傳~”

舒沫臉上微微一紅:“世子妃天仙之姿,真真讓人驚豔~”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儼然是畫中走出的一對璧人,讓人羨慕不已。

“客人還等着呢~”夏候燁略有不耐地道:“吹捧的話留着以後再說也不遲,先入席吧~”

“七皇叔,請~”太子忙上前,引着夏候燁入了正堂。

舒沫拿眼一掃,見大廳正中擺了一張長案。

廳下以中軸爲界,左邊一排是男賓,右邊一排是女賓。

男賓那一排,下首第一個不是別人,赫然就是西涼的鷹將軍——赫連俊馳。

他早就看到舒沫,這時見舒沫看過來,利若鷹隼的眸子裡,浮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淺笑,衝她輕輕揚了揚眉。

舒沫在那日見到崔老三起,就有了心理準備,這時在宮裡看到他,自然不會吃驚。

她神情自若地衝他輕輕頜了下首,很自覺地落了二步,轉身隨着沈素心往右邊走。

不料,夏候燁竟似腦後長了眼睛,忽地一伸手,扣住了她的腕:“急什麼,還未與西涼特使,赫連將軍打招呼呢~”

赫連俊馳見狀,微笑着站了起來,遙遙抱拳爲禮:“睿王,別來無恙?”

PS:哈哈,好戲要開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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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舞

更新時間:2012-3-18 23:59:12 本章字數:3017

夏候燁清冷一笑:“託赫連將軍的福,本王這兩年尚算悠閒~”.

赫連俊馳神情自若:“兩國諦了鴛盟之後,必會世代交好,永息峰火~睿王就可在京城納福,安享天倫。璂璍”

夏候燁冷笑:“既便不諦鴛盟,有本王在一日,大夏子民儘可安享天倫。”

夏候璽見他言詞尖銳,生恐場面失控,忙悄悄使了個眼色。

禮部尚書,詹事府詹事,鴻臚寺少卿……等一衆陪同官員,都站起來,紛紛給夏候燁見禮。

不着痕跡地把話題岔了開去。

舒沫乘機擺脫了夏候燁,坐到女賓席中。

坐下之後,才發現身份立場有些尷尬。

今日應邀前來東宮赴宴的官員家眷,雖丈夫在官職品秩上略有高低不同,除了舒沫,無一例外都是正室。

王府的側妃雖說在戶部掛名,有印有冊,其本質上,依然是個妾。

夏候燁是睿王,又是太子的皇叔,輩份和身份都擺在那裡,誰也越不過他去。

他當仁不讓地坐了首席,與赫連俊馳並肩櫺。

女賓的排位,自然與男賓席相對應。

結果,舒沫這個唯一的妾室,竟然坐了首席!

那些女眷既畏於夏候燁的權勢,又不屑與個妾爲伍,降了自己的身份;加上舒沫從未隨夏候燁出席過任何正式的宴會,本就跟各位官員夫人們沒有交集;就年齡上而言,在坐的也只有太子妃和沈素心跟她相近,其餘都差了一截。

種種因素一綜合,舒沫被衆位夫人孤立,也就不足爲奇了。

反觀沈素心,卻是如魚得水,舉止大方,言談得體又不失優雅,很快成了衆星拱月的對象。

太子妃本就謹小慎微,加上太子上位不久,她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比較正式的大場面,沒有緊張得暈過去已算不錯了,哪裡能面面俱到?

顏若雪見別桌都談笑風生,唯有舒沫和她這一桌,冷冷清清,生恐夏候燁怪罪,想要跟舒沫聊幾句家常,偏她又是個被孃家趕出來的。

想了好幾個開場白,都覺不妥,只得放棄。

憋了半天,鼓起勇氣說了一句:“這梅花酒不錯,是冬天採梅花上積雪所釀,清香甘冽,入口香醇,小嬸不妨嚐嚐。”

舒沫正埋頭苦吃,忽地有人攀談,十分驚訝,擡了頭看她一眼:“太子妃還會釀酒?”

顏若雪兩頰通紅,低了頭,囁囁地道:“我外祖,是靠釀酒起家~”

“那我倒真要嚐嚐了~”舒沫很有興致,伸手去拿酒壺。

顏若雪見她眼裡並無輕賤之意,很是高興,把酒壺搶到手中,替她斟了一杯:“請~”

酒一斟出來,已是清香四溢。

舒沫閉了眼,深吸一口氣:“好香~”

低了頭,輕啜一口,只覺入口甘冽,齒頰留香,不覺豎起拇指:“好酒~”

顏若雪甜甜一笑:“小嬸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人送兩壇到府上。”

“不用~”舒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你七叔若發現我喝酒,就算不扒了我的皮,也會弔起來打一頓。”

“真的?”顏若雪嚇得臉都白了。

早聽說睿王暴戾成性,想不到竟嚴苛如廝~

“哈~”舒沫見她信以爲真,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小,小嬸~”顏若雪窘得滿面通紅。

“這酒真甜,除了梅花上的雪,還放了啥?”舒沫不知不覺,又喝光了一杯,把空杯子推過去,問。

“還加了點蜂蜜~”顏若雪漾了笑,討好地道:“女子喝了,可養容顏~”

“是嗎?”舒沫饒有興致,端了杯子再飲一杯:“那我可要多喝幾杯了~”

顏若雪有些擔心:“小嬸慢着點喝,這酒入口雖易,後勁卻足,只宜慢品,不宜豪飲。”

舒沫指着她,呵呵笑:“你怕我糟踏了你的好酒,是不?”

“不是的,”顏若雪急得鼻尖滲汗,連連搖手:“幾壺酒算什麼……”

“噓~”舒沫忽地凝了目光,伸出手指壓在她脣上,側耳傾聽。

顏若雪被她按住了脣,又不好掙扎,只驚訝地眨巴着眼睛:出什麼事了?

舒沫不語,表情慢慢凝重。

宴客廳裡,男女賓客分邊對坐,中間被清空了做舞池,表演着餘興的節目。

此時,空曠的舞池裡,是一隊異族舞女,正隨着奔放狂野的音樂,跳着歡快的舞蹈。

最奇特的是,她們所穿的鞋子,竟不是尋常的繡花舞鞋。

卻是一色的鹿皮小靴,底上還特地鑲上了鐵片,隨着音樂的起伏,敲出歡快的節奏。

配着她們奇特而豔麗的舞衣,狂野的音樂,越發的激越而振奮。

踢踏舞?

這傢伙,真是吃飽了撐的,竟然把踢踏舞弄到古代來了?

舒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擡眼朝對面望過去。

赫連俊池脣邊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若有所待地看着她。

踢踢踏,踢踏……這看似瘋狂而令人驚豔的舞蹈,似乎還暗含了其他的玄機?

舒沫心生狐疑,靜下心細細分辯,越聽越是驚訝。

摩斯密電,還是軍方專用的那種!

她很想裝得平靜無波,卻實在難掩訝異,豁地擡起頭向對面看過去。

赫連俊馳看着她,脣邊浮起一個好大的笑容,眸光燦爛,明亮得刺目。

舒沫驚覺上當,猛地收回眼光。

拷!這廝煞費苦心,弄這麼大的陣仗,譁衆取寵是假,探她的底纔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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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斯密電

更新時間:2012-3-19 1:47:54 本章字數:3540

舒沫鎮定自若地拿起杯子,優雅地輕抿一口。璂璍.

沒看見,她什麼都沒看見!

赫連俊馳神情自若,慢條斯理地又敲了一組電碼。

親愛的戰友,知道你懂,別裝了,再裝就不象了~

舒沫一咬牙,索性垂下頭,來個眼不見爲淨。

哪知赫連俊馳竟似早算定她有些反應,站起身來,雙掌輕拍。

啪啪兩聲響,場中舞曲一轉,十二個豔麗的舞娘,舞動鹿皮靴,整齊敲出一組歡快的節奏。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由不得她不着惱:崔老三!

舒沫豁地擡起頭,明亮的眸子迸出如刀鋒般銳利的光芒櫺。

這傢伙竟然敢要脅她?

這一下動作太大,引起夏候燁的注意。

他似是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發現她滿眼都是憤怒,不禁暗自納罕,凝了目仔細分辯。

不錯,她的確是生氣。

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盛怒的野貓,熠熠生輝。

可,爲什麼?

觸到夏候燁狐疑的視線,她猛地一驚,瞬間隱去光芒,若無其事地輕輕敲了敲桌面。

你想幹什麼?

赫連俊馳得到迴應,笑得越發歡快。

打個招呼而已,別緊張。

舒沫冷笑,直直地看着他,指尖飛快地敲擊。

別惹我,也別想拉我下水。

赫連俊馳神態輕鬆,敲出的字句卻極具蠱惑性。言葺嚕溍璂洭

嗨!難道你真的甘願把自己的青春,埋葬在王府的深宅大院裡,浪費在與女人無休止的勾心鬥角之中嗎?

到我身邊來吧,一起打天下!

舒沫蹙起眉,冷冷地回。

抱歉,我本來就是個普通的女人,並沒有什麼才華,也沒有所謂的抱負,你找錯人了。

赫連俊馳冷笑,指尖敲得飛快。

我在部隊裡混了八年,之後又在特警隊呆了五年,摩斯電碼尚且稱不上純熟。

普通人能如此嫺熟地運用摩斯電碼,還是軍方專用的?

舒沫嘴角微翹,不屑地回覆。

不好意思,我不過剛巧當了四年的話務兵。

赫連俊馳傾身,微笑着回了夏候璽一句話,手指並未停歇。

就算不想坦白,也別污辱我的智商!

“小嬸,”顏若雪見她也不說話,也不喝酒,只不停地敲着桌子,心生好奇:“你在琢磨啥呢?”

舒沫意有所指地掃一眼那羣坐立不安的貴婦,輕笑:“音樂很好聽,舞蹈也令人驚豔~”

指尖順勢敲了一句話。

你錯了,我不是從容不迫,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顏若雪面紅過耳,小聲分辯:“這個舞蹈,是由西涼特使帶來的。”

她沒想到,會如此另類,震憾。

赫連俊馳眉尖輕蹙,目光咄咄逼人。

舒沫,你信不信?

你我二人聯手,不出三年,西涼唾手可得!

舒沫淡淡地笑。

之後呢?

赫連俊馳微怔。之後自然是共享榮華富貴。

舒沫盯牢他,不緊不慢地敲。

***是無止境的。

當你統一了西涼之後,必會想要征服大夏,征服了大夏,還有大周……因此,你追逐權利的腳步會被***驅策着,永遠沒有停止的一刻。

而我,只想要一份安定而平靜的生活。

夏候燁冷眼旁觀,眉間蘊着一絲怒意。

這二個人,竟然旁若無人的當衆眉目傳情?

慢慢的,他覺得有些不對。

舒沫的確一直目不轉睛地望着這邊,看的卻不是看着赫連俊馳的眼睛。

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肩膀以下。

更準確的說,她看的,是他的手指!

然後,他發現這二個人的手指都在敲着桌面。

忽快忽慢,沒有固定的節奏,也沒有什麼規律,似乎只隨着心情,很隨意地敲。

直覺告訴他,這事很不對勁!偏偏捉不到任何把柄。

赫連俊馳挑眉,明顯不屑。

因爲無所顧忌,敲擊的速度也就又快又疾,配合着音樂,倒也不顯得突兀。

別自欺欺人了,夏候燁的野心絕不在我之下!

他絕不會自甘平庸,也不可能讓你過上平靜的生活。

既然註定了不平凡,爲什麼不選一個更能發揮你的能力的夥伴,共同奮鬥?

舒沫淡淡一笑:道不同,不相爲謀。

敲完,她把杯子一放:“我有些不勝酒力,出去透透氣。”

說罷,不再理會對面的赫連俊馳,也不去管顏若雪或是其他任何人的目光,徑直走到殿外。

赫連俊馳十分惱怒,目光陰沉地追隨着那抹苗條的身影,舉杯一飲而盡。

隨着音樂的最後一個節拍停,五指驟然合攏,在夏候璽驚詫的目光中,精美的酒杯,啪地一下捏成碎片。

該死,這女人比想象中還頑固!

她不圖財,不圖名,也不圖利,甚至連女人最喜歡的爭寵也興致缺缺。

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栽花種草。

可就是這樣一個無才無貌,不爭不搶,活得殊無趣味的平凡女子,卻讓大夏最優秀的三個男人都動了心。

這些世家子弟,自小就被衆星捧月地長大,女人對他們來說唾手可得,也因此看女人的眼光格外挑剔和毒辣。

舒沫能入他們的眼,憑的只能是人格的魅力。

而絕不是如那些愚蠢的女人抱怨的那樣,靠運氣,或是憑“狐媚”做到的。

淡泊名利,說起來只有四個字。

但只有真正花過大錢的,才能視錢財如糞土。

也只有曾經站在權力頂峰的人,面對權勢的誘惑,纔會如此從容不迫。

她若是真的能永遠甘於平淡還好,就怕被所謂的愛情衝昏頭腦,站到夏候燁的身邊與他做對。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給自己豎這樣一個強敵。

拉攏,是最佳的辦法。

實在不成,只能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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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

更新時間:2012-3-19 18:41:47 本章字數:3007

夜風裡隱隱夾着悠揚的絲竹器樂之聲,襯着皎潔的月光,烘托着靜謐的夜晚。

舒沫漫無目的的在通往花園的小徑上走了一段,一方池塘映入眼簾。

池塘裡遍植荷花,中間是太湖石堆成的假山,石亭,還有石橋橫跨其上。田田的荷葉相互牽挽着,月光下,一朵朵冰清玉潔的白蓮在清水碧波中楚楚綻放,顯得分外的妖嬈。

聞着那淡淡的荷香,舒沫略停了片刻,舉步朝塘邊走去,傾身欲採池中白蓮。

“小嬸請留步~”

舒沫回過頭去,顏若雪急匆匆地走過來,輕聲解釋:“池邊遍生青苔,極易滑倒~小嬸若喜歡白蓮,我命宮人採幾枝……”

舒沫轉身走了回來:“不用了,我只是無聊,到處轉轉。”

月下采蓮,自己動手纔有趣,別人摘的,有什麼意思?

顏若雪顯然也看出來了,雙手背在身後,神情侷促地道:“擾了小嬸的雅興了~”

“呵呵~”舒沫笑了笑:“太子妃怎麼也出來了?”

顏如雪略有些赦然地垂了頭,小聲道:“我不在,她們可能更開心。”

舒沫心下了然。

太子冊立,也許只要一道詔書。但要想真正地被那些不可一世的所謂皇親貴胄們接受,卻絕非一日之功櫺。

顯然,現在的太子妃,還徘徊在上流社會的大門之外,不得其門而入。

但這些事,只能靠她慢慢摸索,旁人卻無能爲力。

舒沫轉身往石橋上走:“宴會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小嬸可要跟我就着這月下白蓮,小斟一杯?”顏若雪鼓足了勇氣,輕聲道。

舒沫略感驚訝,轉頭看她一眼。

顏若雪將藏在身後的酒壺拿了出來,滿面通紅,大大的眼裡流着期盼:“小嬸似乎很喜歡梅花純釀,我,我自作主張,帶了一壺出來~”

舒沫莞爾一笑:“有何不可?”

連酒都準備了,若再拒絕,豈非太不近人情?

顏若雪指着池塘中間的假山,欣然道:“亭上景色更佳,又有桌椅,咱們去那裡吧。”

“悉聽尊便~”舒沫與她並肩走上石橋。

亭子不大,砌成圓形,亭上八角,亭中石桌石凳,韻味天成。

兩個人對面而坐,顏若雪又從袖子裡取出兩隻小酒蠱,置於桌上。

舒沫瞧了,不覺啞然失笑:“你這衣服倒不錯,都成百寶囊了~”

顏若雪面上緋紅,拿起壺給兩隻杯子斟滿酒,調皮地道:“願博佳人一笑~”

舒沫哈哈大笑,拿了杯子一飲而盡:“爲這句話,當浮一大白~”

顏若雪笑道:“既是一大白,一杯怎麼夠,怎麼着也得三杯吧?”

“三杯就三杯~”舒沫也不爭辯,端起杯子,連着又喝了二杯。

顏若雪衝她豎起拇指:“不愧是小嬸,夠爽快!怪不得七皇叔對你另眼相看。”

舒沫卻不高興了,撇了嘴道:“咱們喝酒,扯上他做什麼?”

“若雪失言,自罰三杯。”顏若雪忙道。

“爽快!”舒沫雙掌一拍:“我喜歡跟爽快人打交道,這個朋友,我交了!”

兩個人喝着小酒,聊幾句家常,說說笑笑,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咦,這麼快沒了?”顏若雪伸手再去取壺,發現空了。

“我看看~”舒沫把壺接過來,搖了搖,居然涓滴不剩,不覺氣惱:“你這壺是漏的吧?”

“我再去取~”顏若雪拿起壺就走。

“時間不早了~”舒沫擡頭看一眼爬到頭頂的月亮,扶着桌子站起來:“宮裡的宴會也該散了,咱們回去吧~”

顏若雪難得遇到一個聊得來的同齡人,不捨得就放她走:“沒那麼快,再喝幾杯~”

舒沫在殿中已喝了不少,坐在亭裡又吃了大半壺,這時酒勁上來,一手扶着石桌,一手撐着額:“不對呀,地怎麼在晃?”

“哈~”顏若雪一怔,指着她笑:“小嬸喝高了~”

“你才喝高了呢~”舒沫不服氣:“這才哪到哪?想當年,在克里姆林宮,我跟謝爾久……”

“若雪~”清雅溫婉的女聲,突兀地響起。

舒沫從“當年勇”中回過神,擡起頭看去,笑:“是世子妃呀~”

沈素心嫋嫋婷婷在站在石橋之上:“這地方真幽靜,你們可真會找地方。”

顏若雪急急站起來:“素心來了~”

沈素心美目在二人身上流轉一遍,落在石桌上那隻酒壺上,輕笑:“若雪,原來你藏了好酒不拿出來,只和慧妃躲在這裡喝~”

顏若雪神色尷尬:“這就是梅花純釀,慧妃喜歡,就拿了一壺出來,倒沒有藏私~”

沈素心覷了舒沫一眼,幽幽一嘆:“慧妃果然魅力無窮呀,只一面,就讓若雪忘了多年的情誼,把我撇在一邊。”

“不,不是這樣的~”顏若雪生恐她生氣,急急解釋。

“我開玩笑呢,你也當真?”沈素心卻掩着嘴,輕輕地笑了起來:“又不是熠,難道還捻酸吃醋不成?”

“素心!”顏若雪心中咯噔一響,尷尬地去看舒沫,見她似乎沒有聽見,悄悄鬆一口氣,伸手扶了她:“小嬸,咱們回去吧。”

“慧妃喝醉了?”沈素心眼中閃過異色。

“不是,這地方光線暗,路又不平,小心點好~”顏若雪也機靈,不肯落人口實。

舒沫推開她,快步走到石橋上,冷冷盯着沈素心:“醉了又如何?”

“呀~”沈素心忽地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叫,撲通掉進了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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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好事

更新時間:2012-3-19 20:29:12 本章字數:3180

舒沫愣了一愣:“你幹嘛?”.

顏若雪面色慘白地衝了過來:“素心!”

沈素心不會水,伸了手在水面胡亂撲騰:“救~啊嗚~命~”

“快來人呀,世子妃落水了!”顏若雪嚇得面無人色,拉開了喉嚨尖叫。璂璍

“咦,”舒沫眨了眨眼,趴到欄杆上往下看:“原來你不會水呀?”

顏若雪回頭一瞧,驚聲尖叫:“小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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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水,我會!”舒沫回眸,得意一笑:“等着,我去教她~”

說着,她把裙子撩起來,擡腿就跨過了欄杆。

“不可!”顏若雪嚇得魂飛魄散,衝過來死死地抱着她的腰。

舒沫彎了腰咯咯亂笑,一邊拿手去推她:“好癢,哈哈,快放手,嘻~~”

顏若雪哪裡肯放?

素心掉下去,夏候熠那裡還可以解釋;若是她也掉進去,殺了她也沒法跟夏候燁交待呀櫺!

兩個人在石橋上扭成一團。

“小七!”

“舒沫!”

夏候熠和夏候燁遠遠瞧着兩人在欄杆邊糾纏,卻是驚詫莫名,雙雙厲喝一聲,疾掠過來。

“素心掉下去了~”顏若雪扭過頭,見來了人,大喜過望,指着橋下大喊。

夏候熠雙足輕點,躍過她的頭頂,俯衝下去,拽住沈素心的手臂,足尖在蓮葉上輕輕一點,空中一個漂亮的轉體,輕輕掠到了岸邊。

顏若雪還來不及歡呼,舒沫用力一推,她身體失去平衡“啊”地一聲尖叫,掉了下去。

幸得夏候燁眼疾手快,縱身過來,伸手捉了她的足踝,倒提着拎了上來。

舒沫呆得一呆,忽地大拇指一豎:“好厲害!”

夏候燁臉黑如墨:“你做的好事!”

舒沫很不高興,噘了嘴頂撞:“誰知道她不會水?”

顏若雪驚魂未定,想要幫她辯解一句。

無奈對着面色陰沉的夏候燁,嘴張了幾次,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夏候熠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沈素心平放在草地上,蹲下身子半跪在地面,伸掌輕拍她的頰,焦灼地輕喚:“素心,素心~”

“怎麼樣?”夏候燁從橋上一躍而下。

顏若雪過去,悄悄地握住她的手:“沒事的~”

“這樣不行~”夏候燁彎下腰看了一眼,斷然吩咐:“把她搬起來,放在膝蓋上,用力拍打,控出水來……”

話沒說完,沈素心忽地“咳咳”劇烈咳了幾聲,哇地吐出一大口水。

“素心!”夏候熠一陣驚喜,俯身將她抱起來:“你醒了?”

夏候燁冷眼旁觀,眸中一絲精光一閃而逝:“醒了就好~”

顏若雪拉着舒沫剛好從橋上繞下來,見狀忙道:“素心的衣服全溼了,先送到寢殿,換身乾淨的衣服吧。”

“就這麼辦~”夏候熠抱了沈素心,衝夏候燁點了點頭:“失陪了~”

“好好的,素心怎會掉到水裡?”夏候燁冷聲質問。

“我不知道~”舒沫按着頭,老實地答。

夏候熠腳步一頓,聽得懷中沈素心聲音嬌怯,柔柔地道:“怪我,多喝了幾杯,腳下發軟,不怪慧妃~”

這話從字面上聽着是幫舒沫開脫,但此時的情景,任誰瞧了,不會往反方面想?

“是嗎?”夏候燁眼裡明明含着笑,卻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森冷。

顏若雪微微一顫,下意識地朝沈素心看去,訥訥地道:“我,我在後面,沒看清~”猶豫一下,又道:“這石橋的欄杆太低,素心一時失足,也是有的。”

夏候熠神情冷厲,淡淡地道:“多謝關心,素心沒事就好~”

沈素心將臉藏在夏候熠的懷中,聲音無限嬌柔:“熠,我好冷~”

“若雪,”夏候熠面無表情地道:“要煩你帶路~”

“七皇叔,小嬸,失陪了~”顏若雪向二人行了禮,引着另二人走了。

進到寢殿,宮人早備了熱水和新衣,伺侍着她去洗浴換衣。

等她整理好一切,夏候璽也剛好送赫連俊馳出宮後折返寢殿。

沈素心從偏殿出來,進到花廳,夏候璽和夏候熠停了交談,起身問道:“素心,你還好嗎?”

“真是對不起,”沈素心柔美的臉上滿是歉意:“好好的宴會,讓我給攪了~”

夏候璽連連搖手:“鬧了一晚上,本來就要散了,跟你無關。”

“都怪我,”顏若雪很是不安:“沒有盡到主人之責,讓你受了驚嚇~”

“好了,”夏候熠淡淡地道:“素心也沒事,大家就不必搶着負責任。時間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

夏候璽訝然道:“急什麼,喝杯茶,壓壓驚再走也不遲~”

夏候熠忽地轉頭:“你需要壓驚嗎?”

這話不僅直接,已接近無禮了,三個人都是一怔。

沈素心臉上變了顏色,勉強擠了笑容,端莊地道:“我,沒事~”

“告辭~”夏候熠扔下一句,轉身就走。

沈素心面色蒼白,淚水倏地涌進眼眶,當着夏候璽夫婦的面,卻不敢掉下來。

她低了頭,咬緊了牙關急步往外走。

兩個人一路沉默,走到宮門,夏候熠卻沒入轎,翻身上了馬背。

沈素心再忍不住,掀了轎簾喚道:“相公!”

夏候熠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你還有話說?”

沈素心緊緊地攀着轎槓,顫着嗓子道:“你爲什麼生氣?”

“我不該生氣嗎?”夏候熠反問。

“你以爲,”沈素心只覺渾身冰冷:“我是故意掉進池塘裡,陷害舒沫?”

“送夫人回府~”夏候熠瞅着她,良久扔下一句,撥轉馬頭,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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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你長本事了

更新時間:2012-3-19 22:43:18 本章字數:3175

“好暈!”舒沫扶着頭,一屁股坐在地上。璂璍.

夏候燁手快,倏地攙住她的臂,將她拖了起來,眉毛不悅地擰起:“舒沫,你長本事了!”

這是什麼地方,居然喝得爛醉如泥?

“呵呵~”舒沫軟綿綿地倚着他,呵呵笑着仰起頭,伸出兩根手指,比出一咪咪的距離:“只喝了一點點~”

“站好!”夏候燁沒好氣地按着她的肩,可惜手一鬆,她立刻象根麪條似地往下滑。

舒沫腳下發軟,慌忙伸手抱着他的腰,以穩定身形。

長衫拂到臉上,綢緞冰涼,貼在肌膚上格外的涼爽。

貪圖這絲涼意,舒沫偏了頭,胡亂往他身上蹭贛。

夏候燁身體瞬間緊崩,咬了牙,用力將她拔開:“放手!”

舒沫抱着他不撒手,嘟囔着嘴嚷:“奇怪,這柱子怎麼老動?”

夏候燁哭笑不得,低頭盯着纏在腰間的手,輕嘆一聲,只好將她抱了起來。

舒沫睜了眼,只覺地動山搖,四周的樹木都向她壓過來。

嚇得急忙閉上眼睛,大聲嚷:“地震了,快跑~”

他忍俊不禁,輕叱道:“你也怕死?”

舒沫蜷在他懷裡,伸出雙手,微仰着頭,一臉企求地望着他,軟軟地撒着嬌:“哥哥,背。”

夏候燁凝着她,心裡忽地生出一種莫名的滋味。

原來,她也會撒嬌?

只是,她把自己的天性藏得很嚴,很深。

而在她內心深處,想要依賴的男人,不是他。

舒沫得不到迴應,不安份地掙扎着往他背上爬,語氣已從撒嬌變成撒賴:“哥,揹我!”

夏候燁手忙腳亂地按住笨手笨腳往他頭上爬的她:“你發什麼瘋?”

“哥哥壞!”舒沫掙了幾次,掙不開他的鉗制,氣惱地停了手,無限委屈地瞪着他,大大的眼睛水氣氳氤:“你有了嫂子,就不疼我了!”

“看清楚了,我可不是舒瀾!”夏候燁嘴裡輕聲斥責,心中卻疑竇從生。

他以爲,在舒家只有舒淙跟她走得近一點,卻不知道她跟舒瀾的關係,竟然也這麼親密?

舒沫乘他放鬆這一刻,成功入侵,雙腿纏在他腰上,右掌在他肩上一拍,神氣活現地嚷:“駕!”

巴圖早就被這驚人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礙着夏候燁的淫威,一直不敢表露分毫。

舒沫這聲“駕”一出口,再也忍耐不住,破功“噗”地笑出聲來。

夏候燁又氣又怒,反手拽着她的臂,將她死命往下揪:“放手!”

聲音低啞,眉峰微微地斂起,是山雨欲來的前兆。

“不放~!”舒沫態度堅決,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夏候燁被她勒得透不過氣來,騰出一隻手來掰:“放手!”

哪知道她力氣竟大得驚人,說什麼也不肯放,逼得急了竟低了頭去咬他的手。

一旁的宮人瞧了,又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地低着頭,憋着雙肩一聳一聳。

“起轎!”夏候燁氣得想殺人,抱着她鑽進軟轎,咬牙切齒地罵:“X!到底喝了多少?不會喝就別喝!”

舒沫吃吃一笑,忽做驚人之舉,雙手捧着他的頭,對着他的脣吻了下去:“梅花釀,好喝!”

轟隆!

夏候燁象被驚雷劈中,瞬間呆若木雞,身體被牢牢地釘在坐椅上,不敢挪動分毫。

舒沫放開他,咂巴着嘴,醉眼朦朧,嘻嘻而笑:“真甜~”

夏候燁黑眸一黯,猛地將她扯進懷中,狠狠地吮住在月光中閃着水潤光澤的柔軟櫻脣。

下巴上新生的鬍髭扎入她柔嫩的肌膚。

“癢~”舒沫吃地一笑,仰起脖子避開他的侵略。

這含着歡愉的笑,令他血脈卉張,欲/望高漲。

夏候燁猛地將她抱起來,放在膝上,騰出一隻手,按着她的後腦勺,不許她逃。

舒沫身體軟成泥,伏在他胸前,咯咯輕笑。

他用力扯緊她的秀髮,她吃痛,仰頭逸出驚呼。

他乘機奪了她的氣息,滾燙的舌尖攻入她的脣,是懲罰,是掠奪,更是征服。

舒沫前所未有的柔順和配合,令他情緒空前高漲,一輪狂風暴雨的攻勢過後,節奏終於放緩。

他銜住柔脣,反反覆覆地親吻,如絲絲春雨,潤物無聲。

然,漸漸的,發現不對勁——她未免太柔順了些!

疑惑地擡起眼一瞧,舒沫竟然抱着他的脖子,閉着眼,睡着了……

他悻悻地瞪了她半天,無奈地一捋頭髮,啞然失笑。

軟轎出了朱雀門,王府的馬車駛過來。

巴圖還沒來得及稟報,夏候燁已抱着舒沫從轎裡跳了下來,鑽入馬車:“回府~”

動作輕盈,如行雲流水,懷中舒沫熟睡如嬰兒。

巴圖先是一怔,繼而微笑,翻身上馬,手掌向下一壓。

馬車放緩了速度,平穩而無聲地前進。

一路不停,直接進了承運殿。

夏候燁抱了舒沫直入寢宮,內侍陳安過來服侍,見狀一愣。

“她喝醉了~”夏候燁簡短地解釋。

巴圖在廊外,暗暗好笑。

也沒有人問,這話是說給誰聽呢?

陳安不動聲色,躬了身問:“要不要奴才派人通知立夏姑娘,把慧妃娘娘請回去?”

夏候燁淡淡地道:“讓立夏明天早點過來服侍即可。”

“是~”陳安出了門,見巴圖對他擠眉弄眼,心中奇怪,停下來看他。

巴圖輕咳一聲,兩眼望天:“天氣炎熱,洗個臉,再擦個澡,應該會睡得舒服些~”

沉默,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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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愛生命

更新時間:2012-3-19 23:58:32 本章字數:3215

陳安把眉一揚:你搞什麼鬼?.

巴圖嘻嘻笑:耐心點,急什麼呀?

“陳安!”忽地一聲低叱。言璖覜濪璂璍

“在!”陳安急忙肅了容。

“送些熱水過來,”夏候燁頓了頓,猶豫一下:“再讓立夏送幾件換洗衣服過來。”

“是~”陳安詫異地看一眼巴圖。

巴圖抿了嘴,鼻孔朝天,得意地一笑。

立夏接到通知,以爲東窗事發,連滾帶爬地趕到承運殿,顫顫兢兢地服侍舒沫洗漱完畢,換上乾淨清爽的衣服。

“小姐,小姐~”立夏推了舒沫幾下,無奈她喝得爛醉,哪裡叫得醒?

“還沒好?”夏候燁等着有些不耐煩,聽到裡面說話,掀了簾子走進來。

立夏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來:“王,王爺~”

“衣服換好了?”夏候燁瞟一眼乾淨整潔,蜷在牀上睡得如嬰兒般的舒沫,脣邊不自覺地浮起一絲淺笑櫺。

“好,好了~”立夏輕聲囁嚅,卻並不離開。

這是承運殿,舒沫的手絕對伸不進的地方。

顯然,也不可能有她特製的薰香。

這萬一要是……明天,小姐醒來還不得把她殺了?

“下去吧~”夏候燁緩步踱到牀邊,伸手解了外裳:“這裡不用你服侍,明天早點過來就行。”

話畢,不見回話,詫異地回頭看她一眼:“還有事?”

“沒事~”立夏猶豫一陣,一咬牙,一跺腳,走了。

相比舒沫,夏候燁似乎更可怕。

不顧小姐安危,把她扔在狼窩,任她自生自滅,天一亮就得死。

無視王爺,強行把小姐帶走,現在就要死。

小姐常教育她,要珍愛生命。

所以,多活一天,也是好的,是吧?

夏候燁度過了這輩子最漫長的一個夜晚。

相反,舒沫則一夜無夢,一覺睡到天亮,只覺神清氣爽,精神無比飽滿。

她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伸直了手臂,扭動腰肢想伸個懶腰,迎接嶄新的一天。

腰才扭到一半,不對勁。

豁地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夏候燁竟然還沒離去,這還不是最反常的。

讓她更震驚的是——他的手一隻枕在她的腦後,另一隻橫在她的腰上。

換言之,他竟然抱着她睡?

意識到這個嚴重的現實問題,舒沫一躍而起。

夏候燁早有準備,敏捷地按住她的頭頂,皺了眉叱道:“幹什麼,趕着去投胎?”

舒沫用力拂開他的手:“我纔要問你幹什麼呢!”

“我做什麼了?”夏候燁崩着俊容,滿眼陰霾。

不知好歹的女人!

就昨晚她那狀況,他若是想要做什麼,她能躲得了?

舒沫百忙中低了頭檢察自己的衣物,發現從裡到外都更換一新,立刻抓了狂:“夏候燁,你違反協議!我要求你立刻無條件放我離開!”

夏候燁雙手環胸,冷冷地道:“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舒沫大聲道:“第一條,除非本人自願,禁止不必要的身體接觸!”

“我怎麼你了?”夏候燁冷笑。

“你,”舒沫漲紅了臉,狠狠地瞪着他:“不要臉!”

夏候燁不再理她,自顧自地起身,穿戴整齊,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前腳剛一離開,立夏怯生生地探了頭進來:“小姐~”

舒沫抓起枕頭扔了過去:“忘恩負義,貪生怕死的傢伙!竟然把我扔在這裡,自個逃之夭夭!滾!老孃白養了你這白眼狼!”

“我想帶小姐走來着,”立夏急了:“可小姐爛醉如泥,抱着王爺不撒手,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說什麼?”舒沫一呆。

立夏一瞧有戲,急忙加了幾句:“昨晚的事,小姐全忘了?”

“我,抱着他?”舒沫生也不詳的預感:“還,不撒手?”

立夏壯着膽子,用力點了點頭。

舒沫眨巴下眼睛,再眨一下,臉色慢慢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最後又由白轉紅。

她記得自己的酒量很好的呀,幾杯甜酒而已,哪裡就會醉成這樣?

可是,想着夏候燁鐵青的面孔,和反常的舉止,舒沫忽然不自信了……

糟糕!不曉得有沒有說漏嘴?

立夏見了她的神色,已知矇混過去,鬆了口氣:“沒時間了,小姐趕緊洗漱吧,還得給太妃請安呢~”

“哦~”舒沫心神不寧,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梳洗畢,兩個人離了寢殿,穿過前庭時遇到巴圖。他一邊避到路邊,恭敬地問安,一邊偷偷拿眼睛去瞟立夏:“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立夏衝他感激地一笑,偷偷豎了下拇指。

他教的這一招還真靈,把責任賴在小姐頭上,一下子就混過去了。

巴圖很是得意,抿着嘴,笑得開心之極,腳底生風地走了。

舒沫心裡有事,胡亂點了點頭,擦身而過,沒注意他們二個暗中的小把戲。

到了怡清殿,舒沫象往常一樣給太妃請安。

太妃板着臉,也不叫起,也不說話。

舒沫心生狐疑:好好的,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慧妃,你可知錯?”良久,太妃冷冷地問了一句。

“妾身愚鈍,請太妃明示~”舒沫決定不跟她猜迷,恭恭敬敬地問。

“聽說,你昨夜應邀東宮赴宴,卻喝爛醉如泥,不僅大鬧東宮,還推了康親王世子妃落水?”太妃面沉如水,字字嚴厲。

舒沫心中咯噔一響,沉住了氣,鎮定地答:“妾身昨夜確實多喝了幾杯,但並未失儀。大鬧東宮純屬誇張,推世子妃落水更是無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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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龍臥虎

更新時間:2012-3-20 16:33:12 本章字數:2964

“還敢狡辯?”太妃十分惱怒,沉了臉喝道:“本宮昨日是如何叮囑你的?事關國體,切記謹言慎行!結果你喝得爛醉,擾了宴會!又連累世子妃落水,差點送了性命!”.

舒沫一窒。言璖覜濪璂璍

昨日的事,記憶模糊,沈素心究竟是怎麼落水,已不得而知,可喝醉酒卻是不爭的事實。

莫怪太妃生氣,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原諒。

她的警覺心,幾時變得這樣低了?

那樣的場合,本該更謹慎小心,步步爲營纔是。

怎會被赫連俊馳幾句話一激,如此心浮氣躁了呢?

“好在素心那孩子命大,纔沒有釀成大禍!”太妃餘怒未息,用力拍着扶手:“不然,你要如何跟康親王府交待?本宮與康親王妃數十年的交情,也會被你毀於一旦!”

“太妃教訓得是~”舒沫低了頭,神情沮喪:“妾身,錯了~”

“世子妃被你害得那麼慘,一句錯了就想一筆勾銷?”太妃目光冷厲。

“妾身會備好禮物,專程登門道歉,求得世子妃和世子的諒解。”舒沫深吸一口氣,擡起頭來,一臉誠懇地看着她。

太妃似是沒料到她如此乖順,皺了眉訓道:“康親王府也不缺這點東西,光嘴裡說抱歉有什麼用,得有誠意才行。”

她可是聽說,沈夫人與她之間,積怨很深哪!

“請太妃放心,妾身一定會讓世子妃感覺到我的誠意。”舒沫一臉平靜地道櫺。

一直沉默的靜萍,忽地插言:“慧妃娘娘一向言出必踐,相信不會讓太妃失望。”

“嗯~”太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本宮姑且信你一次,起來吧~”

“謝太妃~”舒沫站起來,衝靜萍微微頜了下首,以示感謝。

靜萍面無表情,對她的主動示好,視而不見。

舒沫已經見怪不怪,並未放在心上。

“坐吧~”太妃端起茶杯,揭開蓋,撇去上面的浮沫,淡淡地道。

初雪搬了張椅子過來,舒沫受寵若驚:“謝太妃賜坐。”

“都出去吧,這裡有靜萍伺候就行了。”太妃淡淡地吩咐。

“是~”在舒沫訝異的目光中,初雪幾個人魚貫退了出去。

太妃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昨日那幾個丫頭,你也都見過了,印象如何?”

“都不錯~”舒沫很簡潔地答。

太妃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道:“具體說說,哪裡不錯?”

舒沫未加思索,道:“邵四小姐率真可愛,;夏候小姐溫柔體貼;顧小姐沉穩冷靜。”

“你覺得,她們三個,哪個更適合睿王?”太妃笑了笑,問。

舒沫垂了眸,恭敬地答:“妾身覺得三個都不錯。不過,最重要的是太妃和睿王滿意……”

“本宮想聽聽慧妃的看法。”太妃打斷她。

“妾身真的覺得三個都不錯。”舒沫自覺答案完美,無可挑剔:“三位小姐性格各異,自勝擅長,實在難以比較。”

“你的意思,”太妃冷冷地問:“要睿王把這三個都娶回來?”

舒沫一愣。

三個都娶?這老太太還真敢說!

她當夏候燁是皇帝呢!天下的女子任他挑揀!

“靜萍,你來說。”太妃卻不理她,回頭瞥一眼身後。

“三個錯實都是名門閨秀,家世背景,容貌長相,性格爲人皆無可挑剔,確實難分軒輊。”靜萍聲音平板,毫無起伏地道:“不過,靜萍倒覺得,她們都不如凝霜郡主適合。”

舒沫眉心一跳,豁然開朗。

太妃繞了一個大圈子,目的竟還是想跟沐國公聯姻。

不過,她想不明白。

既然心意已決,何不直接跟夏候燁說,偏要跟她廢話多多?

太妃不動聲色:“你覺得霜兒比她們三個都好?”

“奴婢的意思,凝霜郡主的家世條件更適合睿王。”靜萍微一躬身,淡淡地道。

“哦?”太妃挑眉:“說來聽聽。”

“邵相爲文官之首,”靜萍的聲音還是不高不低,語速不疾不徐,侃侃而談:“朝中百官唯邵相馬首是瞻,娶邵四小姐,至少可得七成文官相助;康親王是鐵帽子王,手握重兵,京中十萬禁軍盡在他手,兩家若聯姻,大夏七成兵力盡在王爺掌中;左督御史監查百官,屬下更有十三道監查御史,遍佈全國,勢力不容小覷。王爺久居塞外,人脈消息這環,稍嫌薄弱,得顧大人相助,不諦如虎添翼。”

“這不是很好嗎?”太妃故做驚詫,跟她一搭一唱:“我看凝霜的條件一個也比不過。”

“正因如此,更萬萬不能聯姻。”靜萍依舊是不緊不慢地道:“樹大招風,王爺年紀輕輕,已是位極人臣。當今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真正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當今太子資歷淺薄,與王爺相比,如雲泥之判,朝中不少官員對此已有微詞。”

舒沫聽得暗暗心驚。

想不到,靜萍成天象個影子似地站在太妃背後,對朝中局勢,竟然瞭若指掌!

分析時勢,竟是絲絲入扣,條理分明。

一名宮女,竟然有這樣的胸襟和見識,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相比起來,她的立夏和綠柳,遜色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睿王府,果然藏龍臥虎。

“王爺鋒頭日勁,萬歲卻是江河日下,對王爺的猜忌之心也日益強烈。也因此纔有將王爺調回京城,又不顧王爺反對,與西涼議和等一系列決斷。若王爺在此時娶一個孃家背景雄厚,實力強勁的王妃進門,等於憑白授人以柄,恐將招來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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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辜負了慧妃的慧字

更新時間:2012-3-20 17:39:20 本章字數:3165

“沐國公府卻不然,”靜萍緩緩做結案呈詞:“國公爺是太妃的兄長,這個事實無論如何不會改變;故王妃與又凝霜郡主是姐妹,再聯一次姻,誰也不能說什麼。璂璍綜上所述,凝霜郡主纔是比她們更合適王爺的理由。”.

“聽明白了嗎?”太妃看着舒沫,意味深長地道。

舒沫點頭,接着又趕緊搖頭:“妾身只是不明白,既然與沐國公府聯姻有這麼充分的理由,爲何不去說服王爺,卻要跟妾身說呢?”

太妃略帶慍怒地瞪着她:“你是要與本宮裝糊塗麼?”

“不敢~”舒沫忙道:“妾身是真的不懂,請太妃指教。”

靜萍垂着眸,平平淡淡地道:“太妃的意思,是希望慧妃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服王爺。”

雖已隱隱猜到,由靜萍親口證實,還是令舒沫大吃一驚:“妾身何德何能,如何勸王爺回心轉意?”

更何況,她壓根就不喜歡凝霜,更不希望跟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本宮既然找你來,自有本宮的道理。”太妃十分不悅,語氣變得強硬:“你只需說,做還是不做?”

懷柔行不通,改用高壓政策了?

舒沫滴汗:“妾身不是不肯幫,就怕說了等於白說。”

夏候燁那麼強勢的男人,終身大事,連親孃老子的話都不聽,怎會聽她的擺佈?

“光嘴裡說說當然是不行的,”太妃將臉一沉,冷聲道:“你得用腦子,想盡辦法,不擇手段地讓他同意。言璖覜濪”

“太妃,還真看得起妾身~”舒沫苦笑櫺。

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

況且那水,還有毒,她也不忍心按呀~

啊呸呸呸!現在是擔心牛中毒的時候嗎?

看太妃的樣子,夏候燁這頭犟牛若不喝凝霜郡主這口毒水,她這個放牛人都要倒大黴了呀!

“你是個聰明人,”太妃莫測高深地看着她:“本宮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慧妃的慧字~”

舒沫強擠了個笑容出來:“妾身,盡力而爲。”

得,這廝沒事賜個字給她,到底還是給她惹禍了吧?

“行了,”太妃靠到迎枕上,雙眸微閉,懶懶地揮手:“本宮也累了,你下去吧。”

“是~”舒沫起身,蹲了禮出去。

靜萍悄無聲息地移過來,雙手按上太妃的肩,靈活而輕巧地揉捏着。

“靜萍,”太妃閉着眼,低低地問:“這辦法真的行得通嗎?”

靜萍沉默,良久,輕輕地道:“王爺讓她歇在了承運殿。”

據守宮的內侍稟報,還是王爺親自將她抱進去的。

這意味着什麼,還要問嗎?

太妃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擡手,按上她的手背:“苦了你這孩子了~”

靜萍微微垂眸,淡聲道:“這是奴婢的命~”

“唉~”太妃輕嘆一聲:“燁兒要能明白本宮的苦心,就好了~”

“會的~”靜萍將視線轉到窗外,聲輕如夢,與其說是在安慰太妃,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總有這麼一天,王爺一定會明白~”

從怡清殿出來,舒沫猶豫了一下,沒有往驚鴻殿走。

“喂!”轉角處,忽地一人閃出來,堵住她的去路:“昨日醉的酒,不會到現在還沒醒吧?”

“小鬼!我不是告訴過你,大人的事少管?”舒沫有些惱火地撫着額。

喝醉又不是什麼好事,有必要告狀告到孩子面前嗎?

那些人,就這麼想看她的笑話!

“你喝醉本來確實不關小爺的事,”夏候宇故意戳她的痛處:“但是,中斷講課,卻與小爺利益悠關。小爺豈能袖手旁觀?”

舒沫一滯,只好妥協:“你先回去,我吃過飯就過去,成了吧?”

“對着小爺,你吃不下飯?”夏候宇把臉一沉。

“好吧,”舒沫無奈地道:“一個鐘頭,不得拖延。”

“二小時,”夏候宇寸步不讓:“你昨天沒來,補上。”

“呃~”舒沫習慣性地擰他的耳朵:“那我前天多講了一個小時,怎麼算?”

“那是你自願的~”夏候宇臉不紅氣不喘。

“怕了你了!”舒沫兩眼一翻,無可奈何。

也罷,反正她也需要時間冷靜下來,理理最近變得奇怪且混亂的大腦。

暫時不用腦子,複習些幼兒學過的知識,藉以調劑身心,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攬月軒裡打混了兩個小時,果然情緒平復了許多。

再回到出雲閣,發現各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準確的說,是看她的眼神很怪異。

“怎麼,”舒沫摸摸頭髮,又撫了撫微皺的裙襬,撣掉不小心沾上的幾顆沙粒:“我的樣子很奇怪嗎?”

“小姐,”立夏神色恭敬地道:“太子妃派人送了禮物過來。”

還當什麼大事,舒沫鬆了口氣,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是什麼,可拆開來瞧了?”

立夏不語,看她的眼神,越發怪異了。

綠柳抿着嘴,小聲插了一句:“王爺也派人送了東西過來。”

舒沫看了兩人一眼,忽地心生不詳之兆:“是,什麼?”

立夏,綠柳,許媽,銀瓶,銀杏……異口同聲答:“梅花純釀~”

聲音齊整,氣壯山河。

舒沫氣得差點閉過氣去。

顏若雪就算了,夏候燁是什麼意思?

嘲笑,諷刺,還是幸災樂禍?

只是不小心喝醉一次而已,緊揪着不放,不覺得太幼稚了嗎?

見她不吭聲,綠柳曲起手指向院子外一指:“小姐,是梅花純釀呢~”

舒沫沒好氣地喝道:“我耳朵又沒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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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砂紫袍

更新時間:2012-3-20 21:14:13 本章字數:2987

“太子妃送了二壇,王爺送了四壇~”許媽高興得眉花眼笑:“正是兩全其美,四季發財,六六大順。璂璍喻示着小姐以後一帆風順,前程似錦,萬事如意。”.

舒沫抹了一把汗:“有這麼神奇嗎?”

幾壇酒而已,目的還不清楚呢,要不要高興成這樣呀?

“當然~”綠柳猛點頭:“小姐昨夜入住承運殿了呀!”

“一樣是青磚綠瓦,高牆深院,了不起多了幾個內侍,少了幾個丫頭。我還是我,有什麼區別?”舒沫只覺這些人莫名其妙。

“小姐怕還不知道承運殿在王府意味着什麼吧?”許媽輕輕搖頭。

小姐聰明伶俐,對事觀察入微,可就有一樣不好。

不是她感興趣的事情,從來不肯多花半點心思。

“不就是夏候燁的寢宮咯?”果然,舒沫很不以爲然:“我看過了,除了房子大點,氣勢足點,裝飾還不如太妃房裡奢華富貴呢。”

用一句話概括:承運殿就是個單身男人的寓所,沒有半點脂粉氣。

相對的,也缺乏“家”的氣息。在裡面住了一晚,唯一的感覺就是“清冷”。

“小姐可知,”綠柳難掩興奮之情:“你是唯一一個住進承運殿的女人?櫺”

舒沫只覺荒唐:“這也值得驕傲?要不要放焰火,大肆慶祝一番?”

“這麼跟你說吧,”立夏直切重心:“承運殿在睿王府,相當於皇宮裡的坤寧宮。”

換言之,除了睿王妃外,其他女人是沒有資格睡在那裡的!

舒沫一呆,強笑:“沒,這麼嚴重吧?”

那幾人用力點頭,綠柳還沾沾自喜地附上說明:“事實上,承運殿,連睿王妃都不曾住過。”

“廢話!”舒沫兩眼一番:“她出嫁的時候,夏候燁已去了幽州,等他回來,她已駕鶴西歸了,哪有機會住?”

“不管什麼理由,”綠柳手一揮,興奮莫名:“小姐是唯一一個住進承運殿的女人,是不爭的事實!”

看着一屋子興奮到不知所謂的女人,舒沫只覺一個頭兩個大。

她頹然跌坐到椅子裡,無力地撫着額:“我現在已充分了解狀況了,所以能不能請你們先離開,讓我獨自竊喜一番?”

夏候燁在搞什麼?

她搞不清狀況還情有可原,他身爲主人,怎能帶頭破壞規矩!

這不是明擺着把她往火坑裡推嗎?

怪不得今日一早,太妃巴巴地把她叫去訓了一通,末了還交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給她!

許媽邊走邊回頭,十分激動,眼角閃着喜悅的淚花:“可算等到小姐揚眉吐氣的這一天了!”

“別急着揚眉毛~”舒沫按着突突亂跳的太陽穴,無奈地道:“八字還沒一撇,不要到處嚷嚷着鬧笑話!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拜託讓我過幾天清靜日子,行不行?”

她突然發了脾氣,那幾個頓時不知所措,面面相覷一番,推推搡搡地出了門:“小姐累了,歇會吧~”

“立夏~”舒沫嘆口氣,叫住她:“你去查一下,看康親王世子妃喜歡什麼,幫我準備幾份禮物,明兒我要去康親王府。”

那幾個走到門口,聽了這話,都是一愣。

“小姐要去康親王府?”立夏以爲自己聽錯了。

“嗯~”舒沫揉着額角。

“爲什麼?”幾個人異口同聲。

以兩個女人目前所處的尷尬立場不看,她們可不以爲,這會是一次敦親睦鄰的友好拜訪。

“道歉。”

“憑什麼呀?”綠柳立刻乍了毛:“明明是她處處爲難小姐,反過來還要小姐給她道歉,這是什麼道理?”

“太妃要我去~”舒沫聳了聳肩。

既是太妃的旨意,自然無可更改。

“太妃幹麼漲別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默了許久,綠柳小聲咕噥。

再怎麼不得太妃的心意,也還是睿王爺的側妃,走出去,代表的就是睿王府!

“綠柳!”許媽低聲喝止。

“以康親王府的權勢,她要什麼東西沒有?”立夏有些喪氣:“既便是價值連城,她都不會瞧在眼裡吧?”

這禮物,要如何挑選,頭疼!

“送禮,貴在心誠。”舒沫微微一笑:“心意到了就好,不一定非要貴重。”

再說了,她是去道歉,又不是比試,非得分出個高低勝負來。

“是,我去打聽打聽~”立夏點了頭,出門立刻派了丫頭去打探。

結果,不到半小時,就有了答案。

沈素心最愛茶花,康親王府世子所居的院子裡,種滿了各種她收集的名貴茶花品種。

據說當年夏候熠就是憑藉一本費盡千辛萬苦,從雲南帶回來的硃砂紫袍,打敗一衆強敵,成功抱得美人歸,譜寫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愛情佳話。

至今,仍然在茶餘飯後爲人所津津樂道。

“若喜歡別的,我還真沒辦法。”舒沫得意地笑:“不過花嘛,本小姐倒是可以滿足她。馬上派人去趟千樹莊,讓她準備幾本名貴的茶花,即刻送到王府來。”

“已經派人去了~”立夏答。

舒沫睨她一眼:“告訴她,最好能弄一盆硃砂紫袍。”

“可,硃砂紫袍,世子妃已經有了呀~”送禮,不就是要送別人沒有的才顯得稀罕和珍貴麼?

立夏詫異之極。

“你知道嗎?”舒沫看着她,微微一笑:“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總認爲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而忽略了曾經擁有的東西。而我,想要教會她這個道理,並且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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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砂紫袍(二)

更新時間:2012-3-20 23:20:55 本章字數:2953

夏候熠心神不屬,負手立在院中,若有所待。

遠處,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豁然轉身,高山行色匆匆地奔了過來:“公子,慧妃娘娘來了~”

夏候熠先是一呆,繼而苦笑:“我就知道,張辰是攔不住她的。”

“現在怎麼辦?”高山一顆心怦怦怦跳個不停。

萬萬沒有想到,舒沫竟然有膽量找上門來?

這裡可是沈素心的地盤,她跑過來,不是自取其辱嘛!

夏候熠沉默,良久,苦笑着低喃:“我若出面,只會讓場面更糟~”

高山懂,他當然知道。

打小伴着公子長大,一起成長櫺。

從未見他對什麼人,什麼事如同對舒沫這樣,傾注了全部的熱情和關注。

旁人都說公子和夫人的婚姻是佳偶天成,千古佳話。

只有他心裡清楚,那其實只是陰錯陽差,一個誤會而已。

公子錯在沒有解釋,沉默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如果舒沫雲英未嫁,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幫公子爭得美人歸。

可,她如今已是睿王的寵妃,走下去,明顯是條不歸路。

他怎麼能義無反顧地站在公子身邊,支持他?

“多派幾個人盯着,一有異常,馬上來報。”夏候熠失了會神,疲倦地轉身進了書房:“讓我靜一靜。”

“是~”高山不敢多說,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流水瞧着他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背影,不禁心生怨懟:“睿王也真是,怎麼能讓慧妃來,他就這麼放心?”

“別胡說~”高山輕輕碰他一下,小聲道:“我去前邊盯着,你小心伺候。”

“這還用你說?”流水白他一眼。

沈素心帶了貼身的丫頭,親自到二門外迎接舒沫。

舒沫下了轎,第一眼就看到清雅絕倫的沈素心,驚訝地道:“世子妃大好了?”

“只略嗆了些水,並無大礙,勞得慧妃前來探望,實乃素心之過。”沈素心溫言軟語,笑意盈盈。

“是我的錯,多飲了幾杯,累得世子妃受此驚嚇~”舒沫神情誠懇:“幸得世子妃無礙,否則妾身萬死難贖其罪。”

“慚愧~”沈素心上前,輕輕握了舒沫的手:“分明是素心不小心,失足落水。外人不明真相,卻將責任推到慧妃頭上。素心這幾日也是坐立難安,正欲前往睿王府請罪,不料慧妃竟先來了,真教素心羞煞~”

舒沫輕笑:“事過境遷,當日之事已無從查究,與其在這爭着負責,不如忘卻前情,一笑了之,如何?”

沈素心美目流轉,輕輕頜首:“慧妃此言甚是,深得我心~”

“我聽說,世子妃酷愛茶花,府中茶園乃京中一絕。”舒沫話鋒一轉,笑道:“妾身沒有別的愛好,唯喜花草。不怕世子妃見笑,今日其實探病爲虛,賞花纔是真正的目的呢~”

“慧妃娘娘的花田,在京中也頗有名氣,小小一座茶園,哪裡比得上?”沈素心眼裡閃過一絲輕蔑,腳步一轉,領着舒沫朝茶園走去。

舒沫的花田雖大,所種卻極雜,種類繁多不說,珍品更是幾乎沒有,只是一味求多。

她養花,不諦牛嚼牡丹,有辱斯文而已!

哪裡比得上她的茶園,每一株都是精挑細選,萬中選一的珍品。

也對,一個小小的五品守備,滿身汗臭,能有多高明的見識和眼界?

出身那樣低微的家庭,又怎能與她這種世家子弟多年浸淫的修養相提並論?

舒沫微微一笑,對她話裡話外,隱含的挑釁之意,只做不知:“世子妃謙虛了~”

兩個人在丫環的簇擁下,緩步而行,到了一堵長滿爬山虎的矮牆下。

牆內可見青蒼翠綠,隱隱可聽到流水潺潺之聲。

一行人順着牆根下的一條碎石路拐個彎,看到一道古雅的石門,門前一塊高大的太湖石,上面書着幾個清雅遒勁的大字:“染香園”。

幾名身材粗壯的僕婦,搬了幾盆花往茶園走去。

“站住!”不待沈素心做聲,雀兒已先喝了起來:“誰讓你擅自動染香園裡的花?”

“不是,這幾盆是慧妃娘娘送來的……”那名爲首的婦人,顯得不知所措。

雀兒打斷她,冷聲道:“你是第一天在府裡當差,不知道小姐的規矩嗎?這種雜草,也敢往染香園裡搬?”

立夏聽得氣往上衝,若不是舒沫事先吩咐,就要衝上去跟她理論。

“雀兒!”沈素心厲聲喝叱:“慧妃面前,豈容你放肆?還不跪下!”

雀兒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舒沫在旁,慌忙撲通跪在地上:“奴婢失言,並不是有意冒犯慧妃,請娘娘恕罪~”

舒沫呵呵一笑:“既是無心之語,本妃若執意罰你,倒顯得不近人情了~”

“多謝慧妃娘娘~”雀兒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正欲起身。

舒沫笑吟吟睨她一眼,話鋒一轉:“不過~”

雀兒一愣,只好又跪了下去。

“不過什麼?”沈素心見狀,很是不悅。

“這幾盆,是我精心培育的新品茶花,請世子妃鑑賞一二。”舒沫說着,舉步朝那幾個搬花的僕婦走了過去。

沈素心無奈,只好跟着她過去,嘴裡道:“既是慧妃精心培育,不看也知,必屬極品。”

說話之間,兩個人已到了茶花跟前。

她擡眼輕輕一掃,已辯出三盆花裡,有一本“十八學士”,一本“鴛鴦鳳冠”,還有一本,赫然竟是“硃砂紫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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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自爲之吧

更新時間:2012-3-21 0:45:43 本章字數:2742

這幾本,在尋常人眼裡,自然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但在染香園,卻份屬平常,算不得極品。言璖覜濪璂璍最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送了本“硃砂紫袍!”.

沈素心緊緊地盯着面前這盆茶花,再也掩不住內心的憤怒,緊緊地絞着手中的絲帕。

美麗的眸子裡,彷彿蒙上了一層陰影,象在清澈的水裡倒了墨汁,瞬間染黑,擴散……

要知道,這本山茶,算得上她和熠的定情信物。

在染香園裡,培育得最出色的,就是硃砂紫袍,最不缺的,也是硃砂紫袍!

而現在,夏候熠移情別戀,昔日甜蜜的象徵,如今卻成了莫大的嘲諷,如同一根尖刺,深深地扎進她的心裡!

“硃砂紫袍!”靈兒伺候她多年,自然也識得小姐愛如珠寶的茶花,不覺驚叫出聲。

“不錯~”舒沫笑意吟吟:“正是硃砂紫袍,只不知這盆的品相如何,還請世子妃……”

“舒沫,”沈素心再忍不住,尖聲質問:“你特地帶這盆花來,是想羞辱我嗎?”

靈兒見場面失控,急忙揮手,示意其他人避走。

“世子妃何出此言?”舒沫神色平靜,淡聲反問。

“你明明知道,”沈素心神情激動,漂亮的櫻脣微微顫抖,聲音驀地拔高了好幾度:“這本花,是我和熠之間愛情的見證!故意送來,是想提醒我的失敗,炫耀你的勝利嗎?如果……”

“若我沒有記錯,到今日爲止,我與世子妃不過只有二面之緣。”舒沫神色平靜,冷冷地打斷她:“連熟悉都談不上,更諻論輸贏?”

沈素心挺直了背脊,指着舒沫,尖聲道:“你我心裡都清楚,你暗地裡對熠使了什麼樣的手段,勾得他失魂落魄,背棄了昔日的誓言!你,你怎麼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舒沫將臉一沉,冷冷地道:“你們夫妻間的感情出了問題,硬賴在我的頭上,不覺得太可悲了嗎?”

“若不是你,熠不會變!”沈素心大聲指控櫺。

“如果經不起外界的誘惑,輕易就變了心,移了情。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舒沫語氣冰冷,眼裡是滿滿的不屑。

“閉嘴!”沈素心厲聲喝道:“熠絕不是你所說的無情無義的男人!”

“這不就結了?”舒沫兩手一攤:“硃砂紫袍不曾褪色,曾經的誓言也未曾改變,你愛的男人始終如一,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我們一直很好,”沈素心輕咬脣瓣,半晌,從齒間擠出一句:“若不是你突然出現,糾纏……”

“不管你信不信,”舒沫看着她,輕輕地道:“我對熠公子沒有過任何非份之想,更不曾說過一句半句誤導他的感情,要爲你們的感情危機負責任的話。”

“你不說,不等於你沒做!”沈素心豁地擡頭:“你的欲擒故縱,你的欲拒還迎,早勝過千言萬語!”

“請你不要忘了,”舒沫凝神望着她,低而清晰地道:“我是睿王府的慧妃。不論從哪方面來說,夏候燁比你的熠公子絕不會遜色一分半分。我何苦放着自己的相公不要,偏要跟你爭男人?”

沈素心哆嗦着嘴脣:“那是因爲你……”

一個賤字,在喉嚨裡打了千百個滾,終是因着自身的修養,沒辦法象個潑婦似地罵出來。

“沈素心,聽我一句勸吧。”舒沫十分無奈,緩了語氣,真誠地道:“感情遇到挫折,先別忙着責怪別人,何不先從自身上尋找原因?”

“我對熠一往情深,從未動搖。”沈素心斬釘截鐵地道:“我相信,熠跟我一樣!”

“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麼?”

沈素心握緊拳頭,纖長的指甲深深的掐進掌心,眼裡射出仇恨的光芒:“是你陰魂不散,總是在熠面前晃!妄圖離間我們夫妻間的感情!”

舒沫彎脣,逸出嘲諷的笑:“既然你們夫妻間的感情如此脆弱,只防着我一個怎麼夠?何不乾脆用鐵鏈將他拴在身邊,絕不讓他離開你的視線,也不許他接觸任何女人?”

“舒沫!”沈素心氣得面色鐵青:“你別想轉移話題!”

“你纔不要冥頑不靈!”舒沫凜容,正色道:“婚姻裡最重要的是信任,若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麼愛?”

“我相信熠不會背叛我,但我信不過你!”沈素心面上陣青陣紅,強行反駁。

“錯了,”舒沫搖頭:“你根本就不相信他!”

“你胡說!”沈素心面色蒼白。

舒沫輕嘆,憐憫地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熠,被他完全摒棄在心門之外,我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相信我,”沈素心渾身一顫,柔美的臉寵,痛苦地扭曲起來,一字一頓,用不得不凝神傾聽的聲音,輕輕地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先毀了你!”

“希望你記住一句話,”舒沫緩緩搖頭:“女人不是因爲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爲可愛才美麗。相信你也希望,熠公子愛的是你美麗外表包裹下的靈魂,而不僅僅只是你的軀殼。你,好自爲之吧~”

再美麗的花,也有凋謝的一天。

容顏老去並不可怕,如果內心腐朽了,拿什麼去拯救她的靈魂?

“閉嘴!”沈素心面白如紙,嘶聲嚷道:“你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憑什麼在本妃面前指手劃腳!教我如何維護自己的婚姻?滾,給我滾!”

“小姐!”雀兒從未見她如此歇斯底理,不禁嚇得渾身發抖。

舒沫聳了聳肩,不再理會處於崩潰邊緣的沈素心:“立夏,我們走~”

是殺還是留

更新時間:2012-3-21 23:58:23 本章字數:3199

立夏心中惴惴,邊走邊回頭:“小姐,就這麼走了,不太好吧?”.

綠柳冷聲道搶白:“你也瞧見了,她根本不講理,難道要小姐跪下來求她?”

“可是……”立夏看一眼神情陰鬱的舒沫,輕嘆一聲,沒再說下去。言璖覜濪璂璍

太妃是要她來道歉的,弄成這樣,回去怎麼交待?

“好心來探病,臨走連個送的人都沒有,真不知是哪家的規矩!”綠柳越想越氣,憤憤不平。

舒沫冷冷看她一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綠柳自知失言,悄悄吐了吐舌,低了頭疾走。

“小姐~”立夏忽然停了腳步,輕拉舒沫的衣袖贛。

“你幹嘛……”綠柳一時不察,差點撞到她身上,正要埋怨,冷不丁一個身影撞入眼簾,嚇得趕緊閉了嘴。

夏候熠一身白衣,如一幅淡水墨畫,靜靜地站在垂花門外。

“小七~”他略帶點傷感地看着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寧靜和優雅。

舒沫見了他,心頭鬱着的那股無名火蹭地一下冒上來,陰沉了臉斥道:“你不該來。”

那麼多雙眼睛瞧着,他還敢在這裡等,是嫌不夠亂還是怎地?

“小七……”夏候熠神色尷尬。

“世子妃在染香園,”舒沫打斷他,淡淡地道:“情緒似乎有點失控,你最好馬上過去看看。”

“不是,你聽我……”

“我不想聽你廢話!”舒沫很是不耐,再次打斷他:“總之,你們夫妻兩的事最好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別把老孃扯下水!”

“小七……”夏候熠神情怪異,往前急走兩步,殛欲解釋。言璖覜濪

“夏候熠,”舒沫生氣了,厲聲喝道:“有本事,先休了沈素心,再把夏候燁殺了,老孃就跟你過!”

這番話,她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驟然間,天地靜止,連呼吸聲都停了。

“小姐!”立夏滿眼驚恐,兩腳發軟,伸了手去拉她。

舒沫杏眼一瞠,不客氣地指着夏候熠的鼻子開罵:“做不到?那就別嘰嘰歪歪的給男人丟臉!”說罷,她用力將他一推:“閃開,老孃要起駕回府!”

夏候熠紋絲不動,滿面通紅兼滿頭大汗,再加滿眼狼狽地衝她擠眉弄眼。

舒沫心生不妙,擡眼一看,驚得寒毛倒豎。

夏候燁慢條斯理地從夏候熠身後踱了出來,深遂的黑眸平靜無波,瞧不出半點情緒:“跟世子妃敘完話了?”

舒沫哪裡敢搭腔?一腦門汗,神色哀怨地瞪他一眼。

要死了,夏候燁也在,幹嘛不警告我一句?

夏候熠也很無辜。

我幾次都要說來着,你都沒給機會,噼哩啪啦一頓亂罵,誰攔得住呀?

夏候燁見兩人眉來眼去,眉心微微一跳,眼中透出絲絲寒意。

舒沫不敢再停留,胡亂點了下頭,三並步兩步,敏捷地鑽進馬車裡。

“熠,人選的問題改天再談,告辭。”夏候燁神色自若,轉身望向夏候熠。

“恕不遠送~”夏候熠尷尬得要死,勉強維持着鎮定。

夏候燁上了馬車,慢條斯理地往她身邊一坐。

舒沫只覺寬敞的車廂突然變得狹窄逼仄,嚥了咽口水,悄悄往邊上挪了幾寸。

夏候燁瞥她一眼,高大的身形格外魁梧,極具壓迫性:“慧妃,可以起駕了嗎?”

舒沫“嘿嘿”乾笑兩聲,再往邊上挪了挪,依舊不搭他的話茬。

夏候燁將臉一沉,冷聲吩咐:“回府~”

馬車緩緩起動,駛出康親王府大門。

夏候燁的聲音輕柔,語調輕快,卻莫名地讓人感到陰冷:“睿王府的側妃沒瞧在眼裡,想做康親王妃,嗯?”

舒沫嘴脣動了動,終是沒做解釋。

她說那番話的意思應該很清楚,他硬要曲解,就算她說破嘴也沒用。

夏候燁伸指,勾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之對視:“休了沈素心,再殺了本王,你的野心還真不小!”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居心叵測地笑了笑:“可惜,熠似乎不太願意配合呢。”

舒沫惱了,撥開他的手指:“放開!”

“怎麼,傷心了?”他凝着她,眸光忽地變得冷厲:“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是殺還是留?”

“隨便~”她滿不在乎地道。

他自顧自地道:“殺了有點可惜,留在身邊,又是個禍胎~嘖,難!”

舒沫將頭一扭,懶得理他。

“你跟他,”他忽然掰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人都轉了過來,傾身下來,高挺的鼻樑幾乎貼着她的鼻,熱氣噴到她的臉上,曖昧地低語:“到底怎樣了?”

“你希望是怎樣的?”舒沫冷冷地反詰。

“他,”他黑眸一眯,眼神驀地變得狠戾陰鷙,嘴裡卻玩笑似的,彷彿漫不經心地問:“抱過你嗎?”

“有病!”舒沫冷哧。

夏候燁卻笑了,笑聲渾厚低沉,十分好聽。

看他這麼愉悅,很奇怪的,舒沫一下氣全消了,原本低沉的心情,竟莫名飛揚了起來。

“神經!”她再罵一句,笑了。

笑了一會,他長腿一伸,手臂展開,輕鬆地搭在她的肩上,附在耳邊輕聲道:“下次,別再說這種驚世駭俗的話~”

舒沫被他一說,只得祭出招牌乾笑,“嘿嘿~”兩聲矇混過關。

她也是被他們夫妻二個逼得急了,才胡亂發飈,哪裡曉得,他會突然冒出來?

夏候燁順勢把手臂一緊,將她攬在了懷裡。

舒沫詫異地擡頭瞥他一眼,見他閉了雙眸,隨即轉過頭,假裝看着窗外。

夏候燁嘴角一翹,笑了。

PS:今天卡文了,這一章刪刪改改,從六點折騰到現在,最少寫了三四遍,我無力了,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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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馬

更新時間:2012-3-22 21:54:11 本章字數:3126

馬車平穩地在街道上行駛,兩個人一路沉默,各人想着各人的事,卻都覺得暖融融的,安逸舒服之極。

路面上出現一個大坑,馬車變道,緊接着車伕焦灼的呼聲:“馬驚了~”

夏候燁倏地睜開眼睛,沉聲喝道:“勒緊馬繮!”

舒沫坐直了身體,伸手去掀車窗的簾子。

幾乎與此同時,車速突然加快,車身劇烈搖晃起來。

“小心!”夏候燁低叱一聲,手臂一緊將她攬在了懷中。

兩個人被巨大的慣性,高高地拋起,怦地一聲撞到橫樑上,再狠狠地摔下來,滾到了車廂的底部。

夏候燁靈活地一個翻滾,低了頭去看懷中的她:“你怎樣?”

“沒事~”舒沫揚起臉,微微一笑。

外面,馬蹄聲如暴雨般響了起來,巴圖粗獷的嗓子顯得格外響亮:“保護王爺!”

夏候燁翻身坐起,伸了手去拉舒沫。

舒沫正要坐起來,忽聽咔嚓一聲巨響,車軸突然從中斷裂。

她一個立足不穩,狠狠地撞到座椅上,她悶哼一聲,死死地攀住了座椅的腳不撒手。

車廂脫離了車體,側翻出路面,順着斜坡一路翻滾着向下,直到被大樹擋住,才停了下來贛。

車伕猝不及防,猛地往前摔了出去,馬兒嘶鳴着從他的身上踏過,往前狂奔。

“王爺,王爺!”巴圖大驚失色,狂吼着從馬背上飛身而下,往斜坡下衝。

忽聽嘩啦一聲響,夏候燁一掌擊破車廂,從裡面冒了出來。

“王爺!”巴圖大喜,伸手去扶他。

“舒沫!”夏候燁沒有理他,撩開車簾,鑽進去察看。

舒沫蜷在坐椅下,額上一道傷口正往外冒着鮮血,衝他低低地咧脣一笑:“死不了~”

“該死!”夏候燁低咒一聲,彎腰小心地將她抱了出來。

這時,一衆侍衛涌了過來,將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封鎖街道,不許閒人接近!”巴圖大聲吩咐。

“是!”侍衛們立刻分頭行動,頃刻間將這條斜坡封了起來。

立夏和綠柳慌慌張張地分開人羣鑽了進來,蒼白着臉尖叫:“小姐,你沒事吧?”

“翻車時,撞破了塊皮。”舒沫輕鬆地笑道:“沒什麼大事,別叫得嚇死人~”

巴圖急忙拿了個瓷瓶扔給立夏:“我這有金創藥,先給娘娘敷一下。”

“多謝巴將軍~”立夏接了藥在手,和綠柳兩個把舒沫扶到路邊坐下。

“怎麼回事?”夏候燁面色鐵青。

“拉車的馬不知爲何突然發了狂,剛好路上又有個大坑,陷進去,把車軸也撞斷了!”馬圖滿頭大汗,惶恐地答。

幸虧這個路段偏僻,沿途幾乎沒有店鋪和人跡,否則不知要踏傷多少人?

立夏幫舒沫把傷口清理乾淨,抹了金創藥。

舒沫示意她不必包紮,走到斷了的車軸旁,蹲下去仔細查看。

夏候燁見狀,走了過來:“有什麼發現?”

“貌似,好戲要開場了~”舒沫指着斷裂處,脣邊浮起一絲淺笑:“這應該,只是個序幕。”

很好,她正愁無從下手,看來,別人比她更沉不住氣。

夏候燁黑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渾身籠罩着寒意,恍若來自地獄地修羅。

巴圖見兩人神情有異,走過去,仔細地看了看,面色驟變:“有人要刺殺王爺!”

“錯~”舒沫搖了搖頭:“這只是個意外~”

“切口如此齊整,怎麼可能是意外?”巴圖指着斷裂處質問。

“那人的目標,是我。”舒沫看一眼夏候燁,輕鬆地調侃:“若知道承運殿這麼好用,我早就該死乞白賴地混進去住了~”

夏候燁平時出入都是騎馬,極少乘坐馬車——除非,跟她在一起。

而今日,她去康親王府拜訪,是單獨前往,夏候燁會出現在康親王府,純屬意外。

巴圖滿眼怪異地看着她。

有人要她的命誒,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夏候燁神情陰冷,抿了脣,狠狠地瞪她一眼。

巴朗策馬疾馳,在距夏候燁數丈時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壓低了聲音稟報:“王爺,受驚的馬已經找到,在馬掌上找到了這個~”

說吧,他將雙手高舉過頭頂。

舒沫斜眼望去,見他掌中放着一枚二寸多長,染滿了鮮血的鋼針。

彎脣,冷冷一笑:“看來,想要我死的,還不止一個。”

睿王府和康親王府,一個城東,一個城西,馬車要走一個多小時。馬不可能在帶着鋼針奔跑一小時,安然無恙。

這枚鋼針,顯然是在她到達康親王府後,才被人暗中扎進去的。

“車伕呢,”夏候燁眸光森冷:“叫他過來!”

“死了。”巴圖心有餘悸。

他被奔馬亂蹄踩過,內臟外露,早已當場殞命。

舒沫微微一笑:“這下死無對證,想查也無從查起了~”

夏候燁看她一眼,不悅地蹙起了峰眉:“你好象很高興?”

“不用查,”綠柳氣得捏緊了拳頭:“一定是世子妃支使人乾的!”

舒沫輕叱:“不許胡說!”

綠柳很不服氣,恨恨地噘起了嘴。

巴圖小聲道:“慧妃進了康親王府,照例馬車都是要停在外門,車伕到倒座房喝茶,等候。”

換句話說,此時的馬車處於無人照管階段,任何人都可以接近。

“去查一查,有沒有人看到,慧妃拜訪世子妃期是,有誰接近過王府的馬車。”夏候燁冷聲吩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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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與智慧並存

更新時間:2012-3-23 0:12:18 本章字數:4597

舒沫去康親王府返回的路上,馬匹受到驚嚇,車轍斷裂,馬車側翻,頭部撞到橫樑受了傷的消息很快傳開,太妃命初晴親自送了傷藥過來,以示關心。

幾位姨娘結伴前來問候時,舒沫神情厭厭歪在榻上,額上包着厚厚的白布,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並不願意說話。

戚姨娘本欲多打聽些消息,見狀只得做罷,胡亂安慰了幾句,訕訕地告辭了出來。

她們前腳剛走,夏候宇後腳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蠢貨,聽說馬車翻了?”

舒沫慢條斯理地坐起來:“小子,進來之前要先通報,懂嗎?”

夏候宇瞪着她的前額,臉色煞白:“巴圖是幹什麼吃的?竟讓你傷成這樣!”

舒沫撇了撇嘴,順手把布條扯下來,往旁邊一放:“看清楚了,只是蹭破點皮~”

“沒事幹麼綁成這樣?”夏候宇鼻子都氣歪了贛。

“懶得應付那些路人甲唄~”舒沫坦言。

“知道是誰幹的嗎?”夏候宇陰沉着臉問。

“小子,”舒沫將下巴一擡:“查案追兇是你父王的事,你給我好好學習就成~”

“你留的那些作業都太簡單,我早就會了~”夏候宇脖子一擰,一臉得意的道。

“切,”舒沫輕哼:“大話別說得太早,這纔是皮毛。”

“咱不能跳過皮毛,直接從骨頭學起嗎?”夏候宇躍躍欲試。

舒沫撇嘴:“行,啥時給我磨出一副凹凸鏡來,咱們啥時再接着往下教。”

“誰讓你總這麼拽,遭人忌恨了吧?”夏候宇恨恨地瞪着她,道:“再不知收斂,早晚橫死街頭!”

“呵呵~”舒沫得意洋洋:“象我這種美貌和智慧並存的女人,註定了一生不平凡。就算什麼也不做,妒忌的人也有一堆!”

“嘔~”夏候宇做嘔吐狀,不客氣地道:“就你這副德性,能不能稱爲女人都難說,還敢自稱美貌?”

“呸!”舒沫不服氣了,雙手叉了腰,將胸一挺:“我怎麼不是女人了?”

夏候宇不料她竟如此大膽,臉嘩地一下漲得通紅,瞪着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咳~”一聲輕咳,自門邊傳來。

不用回頭,舒沫的頭皮已開始發麻了。言璖覜濪

這麼背!每回她有出格之舉,他都會恰巧出現,這麼及時,又不是鬼!

“我先回去了~”夏候宇立刻象見了貓的老鼠,恭敬地向夏候燁行了個禮,腳底抹油,溜之大喜。

“你去車駕處查過沒有?”舒沫輕咳一聲,想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

“聽說,你跟小宇,最近走得很近?”夏候燁瞥一眼被她胡亂扔在桌上的布條,面色如常,聲音卻有一絲陰冷。

“不可以嗎?”不喜歡他語氣裡那份指責,舒沫冷聲反問。

“不想聽閒言碎語,就應該跟小宇適當地保持距離。”夏候燁語氣冰冷。

“能有什麼閒話?”舒沫只覺好笑。

“再過幾個月,他就要搬出內院,很快成年了~”他冷冷地指出。

“不是還沒搬出去嗎?”舒沫很是不快:“再說了,他是你兒子!別人胡亂歪曲就算了,你身爲小宇的父親,不但不關心他,不能理解和支持我,反而橫加指責,實在令人寒心!”

“那是因爲你自己行爲不檢,舉止失儀!”夏候燁神情嚴厲。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舒沫惱了,將臉一沉。

“那你倒是解釋一下,每天跟小宇在攬月軒說些什麼?”夏候燁冷冷地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要避開所有人的耳目?”

“懶得跟你講~”舒沫一滯,硬起脖子,強硬地道。

“分明是理屈詞窮!”夏候燁心中莫名窩火。

“我光明正大,隨便你怎麼想。”舒沫說完,將頭一扭,不再理他。

夏候燁站了好一會,見舒沫半點轉寰的意思都沒有,越發惱火,板了臉,硬梆梆地道:“車駕處那邊,我讓人查了下。”

說到這裡,他特地頓了一下,舒沫依舊不理睬。

他沒法,只好接着道:“從你醉酒那日起,這輛馬車一直停在後院,未曾出過王府。”

舒沫眉毛動了動,忍着沒說話。

這輛馬車,有資格乘坐的,總共只有三個。

她和太妃都不曾出門,夏候燁出入只騎馬,自然一直停放着的。

夏候燁話鋒一轉,慢吞吞地道:“昨日國公府的馬伕倒是來過一趟,說是郡主的馬生了病,來借了匹白龍駒,順便請大夥喝了幾蠱酒,估計逗留了個把小時。”

“你的意思,”舒沫驚訝地轉過頭來:“這次,是郡主下的手?”

這也太大膽了吧,一旦出事,立刻查到她的頭上!

“顧前不顧後,倒有些象凝霜的性子。”夏候燁未置可否:“當然,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利用這個機會溜進來下了手。”

舒沫點頭:“她確實有置我於死地的理由~”

“我會警告凝霜,要她收斂些。”夏候燁嘆一口氣。

舒沫冷笑:“肯聽人勸告,她也不叫薛凝霜~”

“你的傷,沒大礙吧?”夏候燁看她一眼。

舒沫淡淡地道:“不勞王爺掛心。”

“三天後,赫連俊馳在驛館設宴,我怕到時你頂着疤去赴宴,有失國體。”夏候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放心,”舒沫摸了摸額角,冷冷地道:“就算到時還有疤,我也會多抹些粉遮住,絕不會丟了王爺的體面。”

夏候燁有些訕然,站了會,覺得無話可說,遂出了門:“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些公事要辦~”

舒沫等他一走,立刻敏捷跳下牀,抽了紙筆略一凝神,唰唰寫了封信,叫了立夏進來:“找個穩妥的人,把它送到驛館,交給崔老三。”

立夏嚇得低叫出聲:“小姐!”

“讓你去就去,別羅嗦~”舒沫有些不耐。

“我這就去辦~”立夏不敢再勸,把信貼身藏好了,就要出門。

“不,”舒沫叫住她:“你先去鋪子,把信給二牛,讓他設法送去。”

“是~”立夏領命去了。

一直到傍晚時,立夏纔回來,剛好夏候燁和舒沫正在用飯。

舒沫見她進來,忙拿眼去瞅她,立夏不好吭聲,偷偷向她遞了個眼色,示意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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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微微一笑,擡起頭,觸到夏候燁若有所思的目光,胡亂挾了塊筍片放在嘴裡:“今兒的菜做得真好,這小筍拌得,又鮮又嫩。綠柳,一會賞周嫂一吊錢。”.

綠柳不吭聲,嘴角不停地抽搐,一副尿憋急了,偏茅房被人佔住了的模樣。

舒沫瞧了,不禁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夏候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良久,慢悠悠地道:“你挾的,是我碟子裡。”

“啊?”舒沫一驚,筷子一鬆,剩下的半片筍掉在桌面。

綠柳低眉斂目,趕緊過來收拾。

“想什麼呢?”夏候燁倒是見怪不驚,淡淡地問:“魂都掉了~”

“我吃飽了~”舒沫窘得俏臉緋紅,把碗一推,就想溜之大吉。

“急什麼?”夏候燁坐得四平八穩,把空碗往邊上一遞:“周嫂的菜做得確實不錯,讓人胃口大開,陪我再吃點。”

他是王爺,按規矩他若不起身,誰敢離席?

舒沫只好捺着性子,又坐回椅子上。

“鴿子湯不錯,益氣補血,可以多喝點。”夏候燁接過綠柳裝好的碗,扒了一口,彷彿漫不經心地道。

立夏識趣地幫舒沫添了半碗,悄悄地放到舒沫跟前。

舒沫沒法,只好把湯喝了。

飯畢,立夏指揮銀杏,銀瓶把熱水送進來,侍候兩人洗漱。

夏候燁動作快,洗完了脫了外裳,兩條長腿交疊着往牀柱上一靠,隨手抽了本書在手裡翻着。

天氣炎熱,舒沫的習慣,每天都要洗頭,等她從耳房裡出來,撩了簾子進門,發現夏候燁正盯着那隻獸形香爐。

她心中咯噔一響,伸腳踢了下椅子“哎喲~”輕嚷出聲。

夏候燁很自然地轉過頭來,責備:“怎麼不小心點?”

“頭髮遮着眼睛了~”舒沫尷尬地笑了笑,抽了事先準備好的幹帕子擰頭髮。

夏候燁皺眉:“額頭上還有傷呢,小心沾了生水化膿。”

“不至於~”

“忍幾天不洗會死麼?”他瞪她一眼。

舒沫悄悄鬆一口氣,知道警報解除,嫣然一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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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爲人,不學也罷

更新時間:2012-3-23 22:58:25 本章字數:3067

“小姐,”銀杏在簾外稟報:“永安候府三少爺來訪。璂璍”.

舒沫微微愕然:“三哥?”

舒瀾跟她,半點交情也無,怎會突然找上門來?

“準是得着小姐驚馬的信,來探病了。”許媽喜滋滋的笑。

舒淙昨日來過,今日舒瀾就來了,可見東西兩府,如今對舒沫何等的重視。

綠柳不屑地撇着嘴:“小姐落難時誰也不肯伸手幫一把,眼見着得寵了,倒是一個個顛顛地找了機會來套近乎!”

“綠柳!”立夏輕叱。

舒沫放下手中書卷,道:“請~”

只聽外間腳步聲響,銀杏引了一名男子進來,隔着碧紗廚,遙遙向裡揖了一禮:“早民舒瀾,給慧妃娘娘請安~”

“三哥請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舒沫柔聲道。

“多謝娘娘~”舒瀾道了謝。

銀杏搬了錦凳過來給他,銀瓶上了茶。

許媽推了綠柳一把,示意跟着一起出去見禮。

綠柳扭了扭身子,不肯動贛。

許媽無奈,只好跟着立夏一塊,掀了簾子出去:“奴婢給三少爺請安。”

又陪了笑解釋:“真是不巧,綠柳剛好出門替小姐辦事去了,不能給三少爺請安了。”

舒瀾看兩人一眼,笑道:“女大十八變,立夏越長越水靈了,也不知誰有福氣,能娶了你。”

“三少爺~”立夏臊得滿面緋紅,扭身跑了進來。

舒沫不冷不熱地道:“原來三哥今日,是特地來與丫頭調笑的。”

舒瀾臉上一熱,但他向來油滑,很快鎮定下來,順勢抽了自己一個耳刮:“瞧我這張破嘴,張口就沒好話,立夏姑娘,你可莫要見怪。”

立夏臉上火一樣的燒,哪裡還敢做聲?

舒瀾又涎了臉,笑道:“七妹,你都當慧妃了,可不許跟三哥一般見識~”

舒沫素知他是個潑皮無賴的性子,哪裡真跟他計較,嘆一口氣,勸道:“三哥,你年紀也不小了,就算不想進科場,好歹也該學着經營鋪子。以後分家單過,至少還有門手藝養活妻兒,也省得趙姨娘爲你操碎了心。”

如今沒分家,吃用都是公中的份例,自然是吃穿不愁。

可按大夏的律例,家產百分之七十是要分給長房長子的。

他一個庶子,能到手的東西更加可憐。

到時候,怕是連一家子的嚼用都費勁,更別說還要養一羣奴僕。

偏他又被柳氏縱着,大手大腳地花慣了的!

舒瀾被她戳中痛處,臉上紅白交錯,半晌沒有吭聲。

慢慢地,臉上掠過一抹絕然,擡起頭來,輕輕地道:“你以爲三哥真是個傻的?可府裡的情形,你也是清楚的。前頭有大哥,後面有四弟,哪裡有我的出頭之日?”

舒沫默然。

這個三哥,少時據說是極有天份的。

所有教過他的先生,都沒口子地贊他聰明機靈,過目不忘。

相比之下,四哥舒瀚則顯得平平無奇。

舒元瑋曾對他寄予了厚望,可惜,生生被柳氏用金銀美色,縱寵壞了。

“三哥今日籍探病之機,厚着臉皮來王府。”舒瀾鼓起勇氣,輕聲道:“就是想求七妹在睿王面前美言幾句,謀一份差事。”

舒沫很是驚訝,道:“這些話,爲何不跟伯父去說?”

若插手管了舒瀾的事,柳氏心裡必定生了罅隙。她雖不懼,卻也沒有必要得罪她。

舒瀾苦笑:“你當我沒想過嗎?可父親若插了手,就算真的謀到了差事,也會被母親想方設法攪黃。”

舒沫沉吟片刻,道:“王爺從來不在我面前談衙門裡的事,況且……”

舒瀾打斷她,急切地道:“我知道,自己沒有功名在身,不敢謀要官職。只求常在王爺身邊,學些爲人處事的本事,於願以足。”

舒沫忍不住“哧”地笑出聲來:“他的爲人,不學也罷~”

成不是板着臉,就是黑着面,有什麼好學的?

舒瀾神情尷尬,搓着手,陪着乾笑。

許媽在旁,忙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

舒沫斂了笑,輕咳一聲,道:“三哥的意思,我明白了。等王爺回來,我找機會跟他說一聲~”

“謝謝七妹~”舒瀾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只是說一聲,不保證一定成呀~”舒沫趕緊申明。

“只要七妹肯出面,準成!”舒瀾信心百倍。

舒沫啼笑皆非:“我勸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的好,省得到時傷心。”

“不會的~”舒瀾高高興興地告辭出門:“你好好養傷,我先回去了。”

舒瀾前腳纔出門,綠柳立刻噘起了嘴:“這種紈絝子弟,鎮日花天酒地。幫了他,也未見得知道感恩。惹了禍,倒要小姐來收拾。有百害無一益,小姐何必搭理?”

“不許胡說!”許媽瞪她一眼,轉了頭,衝舒沫微笑:“做得好。兄弟姐妹之間,就是要相互提攜。女子再強,總要孃家幫襯。乘現在王爺寵你,多提拔幾個孃家兄弟,日後得了勢也有倚仗。那些個見着兄弟過得好便眼熱的,甚至恨不能踩幾腳的,都是目光短淺,沒遠見的。”

立夏抿了嘴取笑:“萬一哪天跟王爺吵了嘴,還有個孃家可回,是不是?”

“呸呸呸,烏鴉嘴!”許媽啐道。

“就算舒家不接納,小姐還可以回千樹莊~”綠柳不怕死,又插了一句。

“小姐,”許媽嗔道:“看你把她們慣得,說話全沒了忌諱了!”

“這可不是我慣的~”舒沫兩手一攤,極無辜地道。

“哈哈~”幾個對看一眼,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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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

更新時間:2012-3-24 0:39:19 本章字數:3094

晚上夏候燁過來,舒沫便找了個機會,把舒瀾的事跟他說了一遍,末了道:“三哥性子有些懶散奸滑,不過人倒是挺聰明。言璖覜濪璂璍你瞧着,能用就用,不能用我去回了他~”.

夏候燁兩腿交疊,以一種極舒適的姿勢靠在牀柱上,漫不經心地問:“舒濤沒來?”

舒沫微愣:“什麼意思~”

她跟他談舒瀾的事呢,扯舒濤做什麼?

“他不是最疼你的嗎?”夏候燁反問。

“誰說的?”舒沫驚訝地問。

夏候燁彷彿若無其事地道:“你喝醉的那天,一直在喊他。”

“怎麼可能~”舒沫一口否認。

夏候燁擡起眸,深深地看她一眼:“你說他娶了嫂子,就不疼你了。”

在東西兩府,男丁裡成了親的,只有舒濤。

舒沫心中一緊,嘿嘿乾笑兩聲:“這不是醉了麼,說胡話呢~”

“是嗎?”夏候燁不置可否贛。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晚,她可不止一次叫了哥哥。

而這些天的調查結果顯示:舒濤性情溫和,對所有的弟妹一視同仁,因此也沒有跟任何一個庶妹走得格外親近,更不要說揹着哪個妹妹玩耍。

那麼,她嘴裡口口聲聲喚着的“哥哥”,究竟是誰?

“四哥的事,你考慮一下。”舒沫趕緊轉換話題:“另外,不是說明天要赴赫連將軍的宴會嗎,幾時出發?”

“改期了~”

“爲什麼?”舒沫裝糊塗。言璖覜濪

“他嫌驛館地方太小,”夏候燁眉宇間含了慍色,淡淡地道:“向太子建議,商借皇家別院。太子一時興起,便向皇上遞了摺子,建議索性把今年的秋狩提前,兩國來個友好比賽,居然奏準了。”

舒沫以退爲進:“我是不是不用去了?”

她只要赫連俊馳設法邀凝霜郡主赴宴,沒想到,他竟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這樣也好,聲勢越大,到場的佳賓越多,混水摸魚的機會越多,成功的機會也越大。

“你不想去?”夏候燁問。

舒沫垂了眼,小聲道:“我也不會射獵,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你只當是去踏青就好。”夏候燁意味深長地道:“很多人都盼着你呢,你若不去,豈不是令人失望?”

“我誰也不認識~”舒沫不上當。

“若雪和素心都會去,”夏候燁淡淡地道:“到時,我再設法,把靜萍也帶去。”

“靜萍姑姑也去?”舒沫有些意外。

“她的箭法很高明,或許能替咱們大夏爭得一分。”

“哦~”舒沫嘴角動了動,忍住了沒有吭聲,忽然覺得意興珊。

赫連俊馳邀請的是大夏的皇帝貴胄及家眷,靜萍只是名宮女,有什麼資格參加?

單論箭術,全大夏那麼多人,高明的何止她一個?

畢竟這只是一場友好賽事,並非生死之爭。

贏了是個彩頭,輸了也只是一笑。

“怎麼了?”察覺到她情緒低落,夏候燁很是疑惑。

“沒什麼,睡吧~”舒沫一口吹滅了蠟火,爬到牀上睡了。

一眨眼到了七月下旬,期盼已久的秋狩總算是開始了。

早幾天,立夏和綠柳就開始收拾東西。

因獵場較遠,這次要在那邊住上三天,加上秋涼,早晚溫差大,光衣服就裝了滿滿三大箱。

說來也巧,臨行前一天,二牛送來了四面化妝鏡,給舒沫驗收。

如果通過,以後就按這個規格進行批量生產。

時間倉促,加上數量不夠,舒沫索性將鏡子帶在身邊,等從獵場回來之後,再做區處。

第二日天不亮,就起牀梳洗,簡單吃了點東西,坐上馬車直奔東華門。

夏候燁並不與她們同車,騎了馬一眨眼的功夫,走得沒了影子。

到了東華門,偌大一個廣場早已是旌旗獵獵,隊列森森。

之前總是抱怨古代行事拖沓,沒有效率,不過打個獵,竟然要耗時一月有餘來做準備。

到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場面竟然搞得這麼大!

夏候熠穿着一身亮銀的盔甲,騎着一匹渾身雪白的龍駒,領着四隊驍騎方陣,威風凜凜地守住了廣場的四角。

這是舒沫第一次看到他穿戎裝,褪掉了昔日溫雅的外衣,在俊美飄逸之外,憑添了幾分英氣,更顯得身姿矯健,英武不凡。

“小姐快看,熠公子在那邊!”綠柳扒在舒沫肩頭,指着遠處那道筆挺俊逸的身姿,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尖叫。

“看到了,別搖,再搖,我就散了~”舒沫嘴裡抱怨着,眼睛卻盯着他不放,瞧得目不轉睛。

忽聽得九聲號炮,轅門外,斧鋮林立,劍戟分明,鋪天蓋地的旌旗下,御林軍甲冑分明,簇擁着身着明黃四爪蟠龍朝服的太子,威嚴地踏着紅綾緩緩而來。

東華門外,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隔得遠,也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總之,一陣混亂之後,一行千餘人,浩浩蕩蕩終於開撥。

在官道上蜿蜒而行,長達十餘里,如一條首尾不相接的長龍,緩緩前行。

各色旗幟,按着等級,封號,官秩,排列,經渭分明。

綠柳膽大,扒到車窗前,不時對着外面指指點點,再回過頭來,跟立夏兩個猜測是哪家的車駕?

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議論着,不時發出一陣嘻笑。

舒沫心事重重,懶得加入她們的陣營,倚着抱枕,歪在座椅上假寐。

從出發開始,就沒見着靜萍的影子,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跟夏候燁在一起?

PS:鋪墊完畢,明天正式好戲開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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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謀

更新時間:2012-3-24 22:46:25 本章字數:3047

圍場距京里約九十里,隊伍行進緩慢,直到下午三點多,才抵達目的地。

立夏和綠柳忙着整理行禮,舒沫正打算睡一覺。夏候宇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拖了她就跑:“走,小爺帶你到處轉轉去~”

他熟門熟路,帶着舒沫七彎八拐,很快避了守衛的視線,從一處籬笆溜出了別院。

兩個人順着林間蜿蜒的小道,迅速地往山頂跑去。

“喂!”舒沫見他越走路越偏,不覺有點擔心:“你要帶我上哪?”

雖說這裡離別院極近,畢竟身處圍場,不排除有猛獸活動的可能。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萬一遭遇野獸,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夏候宇鼻孔朝天,冷聲嘲諷:“怕老虎把你叼走了呀?”

舒沫嗔道:“這裡是圍場,警惕性高點,吃不了虧~”

“得了,”夏候宇不屑地道:“你這麼醜,老虎見了指定繞着走~”

“去!”舒沫推他一把贛。

“動作快點,天黑前還得下山~”夏候宇哈哈大笑,跑得飛快,眨眼不見了人影。

“小兔崽子,被我抓到,要你好看!”

等她氣喘吁吁地爬到山頂,發現上面竟然砌了個石亭,亭中石桌石椅俱全,顯然是個歇腳,賞景的絕好去處。

夏候宇站着三七步,站在亭外,滿臉不耐煩:“你屬烏龜的呀,走這麼慢!”

“跑那麼快,趕着投胎呀?”舒沫反脣相譏,轉身朝亭裡走去。

“這邊!”夏候宇分開一叢灌木,吱溜一下鑽了進去。

“喂!”舒沫阻止不及,追過去時,哪裡還有人影?

無奈之下,只好跟着鑽了過去,頓時眼前一亮。

灌木之後,竟然是一處斷崖!

兩株蒼翠的古鬆傲然挺立在崖邊,有山嵐雲霧繚繞其上。

一輪紅日斜掛,遠山層層疊疊,隱隱有一條碧綠的玉帶,宛如一條巨龍盤旋而下,將羣山斜切成兩半。

滿山的雲霧在陽光的折射下,細如絲,柔如紗,或迷茫成片,或飄渺成煙,忽聚忽散,變化成千。

地方狹窄,一覽無遺,偏偏不見夏候宇的身影。

舒沫心中咚地一跳,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幾步奔到斷崖邊:“小宇,小宇!”

“哈哈哈!”

舒沫仰頭,這才發現離地約半米處,橫生了一條枝幹,這小子正騎在上面,摟着樹身衝她得意地笑。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舒沫大聲喝叱:“還不快下來!”

夏候宇不但不下去,反而往外又挪了挪,拍拍身下的樹椏:“上來,這裡是整個圍場地勢最高的地方,視野最好!”

“好你個頭!”舒沫看得膽顫心驚,罵道:“摔下去,死得更快!”

夏候宇撇撇嘴,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摸出望遠鏡,衝她晃了晃:“來,咱們用這個看。”

舒沫長嘆一聲:“爲個破望遠鏡拼命,值得嗎?”

“來嘛,來嘛~”小霸王難得撒嬌。

舒沫心一軟,認命地爬了上去:“小祖宗,最多五分鐘,一定得下去!不然,老孃以後有新玩意都不教你了!”

夏候宇亂沒誠意地點頭,舉着望遠望,聲音裡滿是興奮:“快看,那邊有一頭鹿!”

足足隔了二個山頭呢,竟然瞧得清清楚楚!

“這麼隱秘的地方,不會是夏候熠帶你來的吧?”舒沫瞧着底下的萬丈懸崖,忍不住惱火。

他有沒有腦子?把這麼小的孩子帶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出了事誰負責?

“三叔不肯帶,我偷偷跟過來的~”夏候宇得意洋洋地道。

“時間到了,走吧~”舒沫哪有心思觀景,略坐了片刻,催促他下來。

“好容易來一趟,再玩會嘛~”夏候宇正在興頭上,哪裡肯離開?

舒沫板了臉,正要教訓他一頓。

“咦,”夏候宇忽地偏過頭:“有人來了!”

一陣悉簌的腳步聲過後,熟悉的女音傳來:“就是這裡,不錯吧?清靜雅緻,又沒有人打擾~”

“不知郡主把我叫來,所謂何事?”清雅的女聲,溫溫柔柔,竟是沈素心。

舒沫不禁微微一怔:世界果然小,躲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也能遇到!

倒真應了那句俗話——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頭!

“沈素心,”薛凝霜道:“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我找你,自然是爲了對付舒沫那個賤人!”

夏候宇眉峰一挑,就要出口喝罵。

舒沫手快,一把掩住了他的嘴,輕輕地搖頭,示意他噤聲。

沈素心淡淡地道:“郡主此言差矣,我們兩家是世交,慧妃與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幹嘛要對付她?”

“別裝了~”薛凝霜冷笑道:“全京城都知道,上次舒沫乘的馬車側翻,不正是你做的手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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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霜!”沈素心將臉一沉,絕美的臉寵上凝了一層寒霜:“無憑無據,休得血口噴人!”

“別說得這麼委屈!”薛凝霜一臉鄙夷:“就算不是你所爲,也與你絕脫不了干係!”

“你到底想怎樣?”沈素心默了一會,問。

“這才象句人話~”薛凝霜滿意地笑了:“舒沫仗着習了點狐媚之技,四處勾勾搭搭,處處令咱們難堪,咱們也不能讓她好過!上次躲過一劫,算她命大。”

沈素心蹙着眉,淡聲嘲諷:“鋪敘太長,說重點~”

薛凝霜握緊了拳頭,美麗的瞳眸裡射出寒光:“圍場裡,刀箭無眼。我倒要看看,她的命能不能硬得過我的刀?”

PS:那啥,這兩天有傢俱展,逛一天下來,腦子裡全是沙發,茶几,牀。所以,更新慢了,抱歉。過二天,我加更。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更新時間:2012-3-25 0:01:47 本章字數:3010

“呵~”沈素心低低地笑了起來,冷聲揶揄:“慧妃不擅騎射,身邊必定僕婦成羣。言璖覜濪璂璍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在衆目睦睦之下,將她射殺?”.

“這個,就要委屈你了~”薛凝霜胸有成竹。

沈素心挑眉,薛凝霜傾身過去,在她耳邊細細低語,聲音極輕,低不可聞。

夏候宇摒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也捕捉不到隻言片語,急得滿臉通紅,若不是舒沫死死抱着,早就衝出去一頓亂吼了。

舒沫只覺啼笑皆非,無奈地聳聳肩。

怎麼也想不到,這二人竟在這裡密謀着要如何取她的性命。

她,究竟怎麼傷天害理了?

曠野空寂,空氣好象凝固了一樣,沒有一絲波動,更沒有一點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確定那兩人已經離開,舒沫才輕輕地跳下樹椏,從灌木叢裡鑽了過去:“走吧,該回去了~”

夏候宇小臉黑青,追上去吼:“爲什麼不讓我出去?”

“出去做什麼?”舒沫神情冷淡。

“當然是當面揭穿她們!”夏候宇狠狠地道。

“揭穿了之後呢?”舒沫淡淡地反問贛。

“揭穿了,她們就不敢再害你了!”夏候宇理所當然地道。

“這次也許不會了,但下次呢,下下次呢?”舒沫問。

夏候宇一滯,反問:“難道眼睜睜地看着,被動地等着被她們害?”

舒沫笑了,輕暱地摸了摸他的頭:“我有這麼傻麼?”

夏候宇看她一眼,悶悶地道:“我知道了,你打算告訴父王。”

真恨不得一天之內長大,在這種危急時刻,她就不會只想着要向父王求助。

“哈哈~”舒沫大笑。

“你笑什麼?”夏候宇心裡不是滋味。

“告訴他,你覺得他會信麼?”

夏候宇拍着胸脯:“有我做證,他一定會信!”

舒沫斂了笑,冷冷地道:“就算他信了,一個是他表妹,一個是康親王世子妃,無憑無據的,他能拿她們怎麼辦?”

夏候宇眼睛驀然一亮:“你有辦法?”

舒沫不想多說,含糊帶過:“我能如何?唯有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而已。大不了,不進圍場,她們總不能拿着刀劍進別院射殺了我~”

“這哪成?”夏候宇滿心以爲她必有極厲害的對策,聞言不禁大失所望:“你在明,她們在暗,防不勝防呀~要不,我把紅錦撥給你用吧?”

“謝啦~”舒沫心中一暖:“無緣無故把紅錦調過來,必會引起旁人側目,到時流言滿天,反爲不美。”

“那,”夏候宇也很堅持:“這幾天,你不許單獨行動,要麼跟着父王,要麼跟小爺在一起!再不然,讓靜萍姑姑跟着!”

“再說吧~”舒沫微微一笑,甩開他,加快了腳步走向別院。

巡防的侍衛,冷不丁見這裡冒出一個人,不禁吃了一驚。

舒沫神色從容,彎腰從籬笆上摘了一朵玉簪花,插在頭上,在他驚愕的目光下,悠閒地踱了回去。

綠柳在院中張望,見了她,飛奔過來:“小姐,你上哪去了?”

“閒着沒事,隨便逛了逛~”舒沫慢條斯理地走進來,見房裡多了個人,腳下一頓:“靜萍姑姑來了?”

“奉王爺之命,圍場幾日,隨身伺候,聽候娘娘差遣。”靜萍曲膝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道。

舒沫一怔,隨即笑道:“不敢勞動姑姑大駕。”

靜萍不吭聲,也不動,默默地站在原處。

“我只是來瞧熱鬧的,這幾天多半就在別院呆着了。靜萍姑姑還要參加騎射比賽呢,不休息好哪成?”舒沫只好捺着性子解釋:“我這裡不用伺候,回去吧~”

“王爺命我保護慧妃~”靜萍依舊不動,輕聲道。

“這裡到處都是御林軍,保護什麼?”監視還差不多!

靜萍不說話。

舒沫看她一眼,點頭:“算了,我自己去跟王爺說。”

“小姐,”立夏見兩人說得僵了,小聲道:“方纔別院總管命人來通知,說七點有篝火晚宴,得趕緊洗漱換裝了。”

“篝火晚宴,在哪裡?”舒沫心中一動,問。

“就在別院的前坪廣場。”綠柳興致勃勃:“我剛纔去看了一眼,堆了好多的木柴,十幾個宮中御廚在那邊宰殺牛羊,熱鬧得緊呢!”

舒沫不禁莞爾。

這定然又是赫連俊馳的主意。

他倒是好興致,居然弄個露天Party出來。

如果說晚上再冒出個自助餐,她也不會太驚訝了。

“聽說晚上的晚會更精彩,不用歌伶舞姬,所有節目都是到場的貴賓們親自參與呢!”綠柳越說越興奮,大大的眼睛,閃閃發光。

舒沫忍不住調侃:“索性我給你報個名,到時你上臺表演,肯定驚豔全場~”

綠柳羞得滿面通紅,嗔道:“小姐,你欺侮我!”

“誰讓你是我的丫頭,不欺侮你欺侮誰呀?”舒沫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忽地覺得透心涼。

一種被人暗中觀察,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覺,寒氣竄上來,冷冰冰地撩着心口。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正對上靜萍的眼睛。

她站在屋子的一角,剛好對着窗戶,月光灑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清瘦銳利,慘白得嚇人。

舒沫慢慢止住笑,努力平靜地與她對視:“有事?”

靜萍慢慢地牽起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眼神有一點點散,但是仍然平穩:“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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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局

更新時間:2012-3-25 21:13:53 本章字數:3008

綠柳低下頭,見地上一朵潔白的玉簪被踩得稀爛,忙彎腰拾了起來,順手往窗外一扔:“我當什麼事~”.

舒沫微怔,按住心底那份怪異的感覺,笑道:“可否麻煩姑姑通知王爺一聲,我有點累,想要休息一陣,晚宴可能要晚點到。言璖覜濪璂璍”

“是~”靜萍略猶豫一下,出去了。

她一剛一消失,綠柳立刻不滿地噘起了嘴:“什麼玩意!拿着雞毛當令箭,全不把小姐看在眼裡!”

“綠柳~”立夏輕聲道:“說話小心些。”

舒沫略沉吟片刻,問:“立夏,銀杏說她進府之前,是幹什麼的?”

“跟着她爹走江湖賣藝。”

“嗯,”舒沫點了點頭:“去把她叫進來。”

綠柳就出去,把在外面伺候的銀杏叫了進來。

“你賣藝,走高躥低會不會?”舒沫單刀直入地問。

銀杏想了想,答:“那得看多高,太高了就得使傢伙。”

換句話說,只要有工具,不論多高都能上了?

“成,”舒沫不動聲色,起身往外走去:“跟我到外面溜一圈去。”

立夏聽到她又要出門,不禁急了:“晚宴都快開始了,你又要往哪跑?”

“你只管準備熱水,我就在別院裡轉一轉,最多一小時就回來。”舒沫說着,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櫺。

銀杏一頭霧水,雙手在身前交握,亦步亦趨地跟着。言璖覜濪

“放輕鬆~”舒沫斜眼瞟到她的面部表情,笑:“別人瞧了,還以爲咱們去打劫呢!”

銀杏尷尬地一笑,這是她進王府之後,舒沫第一次單獨吩咐她辦事,自是無比激動。

舒沫帶着銀杏,繞着別院轉了一圈,果然不到一小時就回來了。

立夏已備好了晚宴的服裝,見狀便催促着她沐浴。

銀杏依舊在外院候着。

綠柳十分好奇,跟過去詢問:“喂,小姐帶你去幹嘛?”

銀杏靦腆一笑:“啥也沒做,就是在別院裡轉了一圈。”

綠柳噘了嘴:“小姐要散步,幹嘛不帶我和立夏,偏領着你?還特地問你會不會躥高縱低!不肯說就算了,幹嘛編些瞎話來哄我?”

“真的什麼也沒做呀~”銀杏急了:“綠柳姐姐若不信,可以去問娘娘!”

“哼!”綠柳氣呼呼地走了:“你少拿小姐來壓我!”

舒沫沐浴出來,穿了簇新的衣裳,綠柳和立夏兩個伺侍着她梳妝,打扮得清麗脫俗。

“那幾只化妝鏡,給我帶上。”臨到出門,舒沫狀似無意想起,叫了立夏回去取:“聽說晚宴的節目,是要賭彩頭的。我沒啥才藝,得做好輸的準備才行。”

一切準備就緒,到達別院前坪,現場已是人山人海,熱鬧得不得了。

侍衛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舒沫從人牆裡穿過去,看到院中木柴堆得比人還高,紅紅的火舌躥起來,跳躍着,到處洋溢着歡快的氣氛。

月亮放肆地揮灑着它的溫柔,架子上的烤全鹿,烤全羊,飄着濃郁誘人的甜香。

節目已經開始,不知西涼的哪位使節,彈起了異族的琵琶,幾位舞娘就着音樂的節拍,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跳躍的火光和明亮的月光投映在他們的臉上,交織出變幻的光影。

舒沫站在原地找了一圈,盡是陌生面孔,正打算胡亂找個地方坐着。

低醇的聲音倏地在耳邊響起:“找誰呢?”

舒沫微笑,身體極自然地往後略略傾斜,靠近他的耳邊,問:“怎麼找到我的?”

夏候燁不答,將手環上她的肩,將她圈在懷中,帶着她往左邊那堆篝火走去:“說好了七點開始,怎麼遲了一小時?”

舒沫微訝,回過頭來看他:“靜萍姑姑沒告訴你嗎?”

“我只想知道,你要這一小時幹什麼?”夏候燁將她安置在坐位上。

“呵呵~”舒沫輕輕地笑起來,半真半假地道:“要支開靜萍姑姑,總得有個理由吧?”

“你不喜歡她?”夏候燁微感詫異。

舒沫的情緒藏得很深,這麼明確地對一個人表示反感,還是第一次。

“倒也不是不喜歡~”舒沫想了想,找不到恰當的詞語,只好聳聳肩:“只是,有她在身邊,有點不自在。”

“她身手絕佳,而且忠心,有她在……”夏候燁彷彿漫不經心地道。

恰巧一曲彈畢,雷鳴般的掌聲掩蓋了他的聲音,舒沫偏過頭問:“你說什麼?”

夏候燁的目光,被大步朝這邊走來的赫連俊馳吸引,停了交談,冷冷地望着他。

“慧妃姍姍來遲~”赫連俊馳拍了拍掌,待衆人安靜下來,不懷好意地衝舒沫咧脣一笑:“我提議,由她當場獻藝,大家說好不好?”

夏候燁面無表情,眸光冷厲地掃視全場。

“……好~”臺下稀稀落落,幾聲微弱的應和,全是由西涼使者團發出。

赫連俊馳眉峰一挑,腳尖勾起一隻酒罈,輕輕一挑,託在掌中:“睿王的意思,是希望慧妃當衆罰酒三杯?”

“慧妃不擅飲,本王代她罰酒。”夏候燁神色自若,搶在舒沫說話之前,把杯子遞了過去。

舒沫暗暗好笑,此時卻不能駁他的面子,只好垂着眼,做乖順狀。

“前次東宮宴飲,慧妃可是酒到杯乾,十分豪爽。”赫連俊馳面容一沉,淡淡地道:“怎麼今日突然不擅飲了呢?莫非,是嫌本將軍的酒不夠好?”

“真是抱歉,”眼見場面僵持,舒沫站起來,微微一笑:“歌舞器樂,我一竅不通;琴棋書畫,未曾涉獵,當場獻藝委實不能。罰酒三杯委實太多,改成一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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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靶

更新時間:2012-3-25 22:50:19 本章字數:3047

“睿王爺,”赫連俊馳微帶挑釁地看着他:“你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夏候燁正欲說話,舒沫忽然伸出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他的。言璖覜濪璂璍

他一怔,擡了眼來看她。

“鷹將軍,請~”舒沫鬆開他,若無其事地舉杯與赫連俊馳輕輕一碰。

只聽叮地一聲脆響,兩杯相觸的瞬間,纖指迅速朝他的杯中彈了一下,仰頭將酒一飲而盡,朝赫連俊馳亮了亮空杯。

她動作飛快,又特地挑了赫連俊弛身影所處,揹着光,因此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這個小動作——只除了,人羣中那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好!”斷暫的沉寂過後,雷鳴般的掌聲忽地響了起來。

赫連俊馳深深地看她一眼,一口飲盡杯中酒,正欲大步折返。

“鷹將軍,請留步~”舒沫喚住他,略帶歉意地道:“我帶了幾樣小巧的玩意,想充做晚宴節目的彩頭,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拿來博衆人一笑而已~”

立夏機靈地把化妝鏡裝在盤子裡,呈了上來。

“多謝慧妃娘娘~”赫連俊馳認出是化妝鏡,哂然一笑,眼裡浮起失望之色,揮手命人將東西收下。

難道是他看走眼了?

或許她前世出身高門,眼界見識不同一般女子,但歸根到底還是個女人櫺。

她的聰明,她的心思,只能浪費在穿衣打扮這些毫無意義的小事上,對他的建功立業並無多大助益?

舒沫落了坐,鼓聲復又響起,一朵大紅綢花,隨着急促的鼓點,在衆人手中傳遞。

她不禁會心一笑:擊鼓傳花,好老套的玩意!

“想什麼,這麼開心?”夏候燁傾身過來,隔着堆放了滿滿一桌食物的桌子,伸手在桌底握住了她的手。

舒沫臉一紅,輕輕掙了掙。

他哪裡肯放,擡了眼定定地瞅着她:利用完了就想逃,門都沒有!

舒沫擡了眼去瞪他,手中加了些力度。

他坦然回視,不但不放,反而越發肆無忌憚,拇指在她掌心輕輕揉捏。

舒沫驟然一震,似被電流擊過,渾身的力氣在瞬間被抽走,垂了眸,乖乖地任他握着手,臉紅得象被水煮過的蝦子。

忽聽鼓聲急驟,那朵大紅綵綢眼見就要到近前,舒沫大急,哀求似地瞅他一眼。

夏候燁心腸驟軟,略帶些遺憾地放開了她。

舒沫手忙腳亂地接住旁人拋過來的紅綢,胡亂往身邊一扔。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揶揄聲忽地在身側響起:“睿王慧妃伉儷情深,真真羨煞旁人~”

舒沫轉頭,邵惟明目光如炬,緊緊地盯着她。

舒沫臉一熱,訕訕地把手縮了回來,兩手在桌上交握。

恰巧此時鼓聲停歇,衆人鼓譟聲中,薛凝霜手捧紅綢,被人從座位上推了出來。

薛凝霜好勝心強,早立了心要在晚宴上壓舒沫一頭,讓人瞧瞧她的本事。

這時二話不說,命人支起一個靶子,張弓搭箭,唰唰唰,一連射出三枝羽箭,枝枝正中靶心。

“好!”瞬間博得一片叫好之聲。

“箭不虛發,果然好功夫!”赫連俊馳輕拍雙掌,大聲讚歎。

“靶子是死的,射中了算什麼本事?”薛凝霜脖子一仰,傲慢地道。

“哦?”赫連俊馳輕笑:“郡主有更厲害的功夫要展示麼?”

薛凝霜脣邊噙了一抹陰冷的笑,豁然轉身,不懷好意地盯着舒沫:“自然是有的,不過,這項本事,卻需有人配合。”

舒沫淡淡一笑,已猜到她動什麼心思。

“別去~”夏候燁心中一緊,低聲喝止。

舒沫主動站了出來,朗聲道:“我願意配合郡主大展神威。”

“不可!”幾乎與此同時,邵惟明驀地站了起來:“慧妃不會功夫,萬一郡主失手,後果不堪設想!”

“明公子是在質疑本郡主的箭術?”薛凝霜柳眉一豎,就要發怒。

“我並非信不過郡主,”邵惟明淡淡地道:“可惜刀劍無眼。郡主若一定要人配合,本公子不才,願毛遂自薦。”

“哼!”薛凝霜冷笑道:“你分明是信不過本郡主!”

舒沫微笑着緩緩向前,走到箭靶的位置,轉過身來:“不好意思,是我先自告奮勇,只好請明公子靜候下一局了。”

“舒沫,你當真不怕死?”薛凝霜握緊了手中弓箭,狐疑地問。

“怕~”舒沫輕笑:“我怕死得很。所以,請郡主一定要射準,千萬莫要失手~”

夏候熠一聲不吭地離了座,扣了幾枚銅錢在手,移到靶子另一側,打算見勢不對,立刻發出暗器,擊落羽箭。

夏候燁眸光微冷,默默地盯着舒沫。

舒沫彎脣,迸出一抹自信的淺笑:“我準備好了,請郡主試箭~”

“好,”薛凝霜一咬牙:“我會一次發出三枝箭,分別取你發上鳳簪,左右兩耳的珍珠墜子。”

舒沫咯咯輕笑起來:“原來郡主瞧中了我的頭面,早知如此,我必雙手奉上,也省得提心吊膽站在這裡,給郡主當活靶~”

“哈哈哈~”衆人聽她神態輕鬆,語氣幽默,禁不住都笑了起來。

薛凝霜抽了三枝羽箭搭在弦上,張弓如滿月,牢牢地盯着舒沫。

忽地玉手一鬆,三枚羽箭離弦而出,成品字形,直奔舒沫而去!

剎那間,空曠的廣場,上千人靜得連呼吸聲都停了,只餘山風吹着旌旗,獵獵做響。

羽箭呼嘯而過,舒沫窈窕的身影綽然挺立。

似乎只在一瞬間,又彷彿過了一萬年,耳畔珍珠,頭上鳳簪叮噹落地,敲出清脆的聲響,如世間最美妙的音樂,振人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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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

更新時間:2012-3-26 0:14:59 本章字數:3135

現場一片安靜,沒有半點聲音。鳪滹.

直到,舒沫彎下腰,從容地拾起地上的珍珠,拈在掌心:“郡主,成功了~”

“好!”如雷的掌聲,排山倒海地響起。

舒沫緩步走到薛凝霜身前,笑吟吟地道:“郡主,它們是你的了~”

薛凝霜怔怔地瞧着躺在掌心,珠圓玉潤的粉色珍珠,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

本想借機羞辱舒沫,看她驚慌失措,聽她哀聲求饒,在衆人面前醜態百出。

爲什麼她做了最精彩的表演,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認可。

而在場所有的人,竟爲舒沫的勇敢,鎮定和坦然所折服?

這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她自己!

舒沫從宮女捧着的盤子裡,拿了一面化妝鏡放到薛凝霜的手心:“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郡主若不嫌棄,不妨留着賞玩。”

“你~”薛凝霜如夢初醒,緊緊地捏着化妝鏡,忽地扭身跑走了。

舒沫微微一笑,舉步回到座位上。

鼓點重又響起,紅綢繼續在衆人手中輪轉櫺。

夏候燁身姿筆挺,面上半點笑容也無,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你好大的膽子!”

“她擺明了衝着我來的,衆目睦睦之下,總不能示弱吧?”舒沫說得雲淡風輕:“就算我不要臉面,睿王府也丟不起這個人呀!”

“你就不怕她一箭射偏,當場取了你的性命?”夏候燁咬緊了牙關,眼裡蘊滿了怒意。言鍆溲覔

“她不敢~”不等他發話,舒沫又滿不在乎地補了一句:“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真敢,有那麼多侍衛,也不可能讓她得逞。”

她不是傻子,沒有絕對的把握,怎麼可能把性命,押在一個瘋女人身上?

“哼!”夏候燁輕哼一聲:“你還真看得起他們~”

舒沫微笑,含糊地低語了一句:“不是還有你在嗎?”

“你說什麼?”鼓聲太大,夏候燁聽不真切,忍不住傾了身過去。

舒沫笑了笑,叉了一塊烤得焦黃酥嫩的鹿肉放到嘴裡,大快朵頤:“真香,入口即化,這會就是讓我當神仙,我也不幹!”

夏候燁安靜地看着她。

舒沫吃得十分歡樂,嘴脣油汪汪的,帶着活色生香的幸福的味道,那樣的安然和滿足。

彷彿此刻,世界再沒有任何事能比吃東西更重要。

忽然間,他竟有些羨慕她盤子裡的鹿肉。

什麼時候,她對他,也能如對這盤鹿肉一樣,絕對的專注,熱情十足?

晚會仍在繼續,年紀大些的,抗不住疲累,陸續開始退場。

舒沫注意到,薛凝霜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會場。

她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過去搜索赫連俊馳,隔得遠,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卻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追逐着薛凝霜。

“找什麼呢?”

“怎麼不見邵公子?”舒沫胡亂問了一句:“剛剛還在身邊的~”

“你不知道?”夏候燁瞥她一眼。

舒沫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不好意思地道:“只顧着吃去了,沒注意~”

夏候燁眉一擰,從她手裡把杯子搶了過來:“他喝醉了,不想跟他一樣成爲笑柄,最好少喝點。”

“我口渴,喝一杯不要緊~”舒沫說着,重新把杯子搶了回來,乘機拇指飛快地在杯子裡點了點,縮回來。

夏候燁眼睛一瞪,把杯子拿回去,一飲而盡:“口渴了喝茶!”

“哦~”舒沫竊喜,垂眸掩了情緒,裝着極不情願地吩咐:“立夏,倒杯茶給我~”

立夏忙捧了茶壺過來,舒沫一轉身,裝着不小心撞了上去。

“啊!”立夏尖叫一聲,失手摔了茶壺。

“小心!”夏候燁眼疾手快,迅速將舒沫推開,茶水嘩地一下,全灑在了他的身上。

從腰部開始,長袍的下襬溼了很大一塊。

偏偏他今日穿的是件銀紫色的長袍,不象往常的一身黑,溼了這麼大一片,且在這麼顯眼又尷尬的部位,顯得狼狽。

夏候燁的臉色,十分難看。

“奴婢該死!”立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王爺!”舒沫臉色煞白,掩着嘴低叫:“有沒有燙到?”

“沒事,我去換件衣服~”夏候燁黑着臉,轉身匆匆往外走。剛走得兩步,忽覺頭暈目眩,身體微微一晃。

“王爺醉了,我陪你一塊去~”舒沫急急站起來,上去扶着他的臂。

“不用!”夏候燁一聲厲吼:“誰說本王喝醉了?”

這聲吼,動靜太大,引得衆人側目。

赫連俊馳聞聲過來,見狀強忍了笑:“睿王若不嫌棄,不妨去我那裡略略休息片刻?”

舒沫和夏候燁住在別院的最深處,赫連俊馳就在外院,離會場最近。

夏候燁若要回到住處,需得穿過整個別院,意味着沿途要接受無數人的注目禮。

但,要他接受敵人的援手,卻又百般不願。

冷着臉,渾身散發着戾氣。

“多謝鷹將軍~”舒沫不等他回答,立刻替他做了決定:“立夏,你速去取王爺的衣服到~”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赫連俊馳一眼。

赫連俊馳忙道:“凌波閣~”

“聽到沒有?是凌波閣~”舒沫刻意提高了音量吩咐。

“是!”立夏領命,小跑着離開。

舒沫轉過頭,柔聲道:“王爺,妾身陪你一起去凌波閣小休片刻,如何?”

“我說,不用!”夏候燁咬牙切齒,拂開舒沫,踉蹌着離開。

舒沫撇了撇嘴,慢慢地坐了下來,輕輕地道:“既是王爺不願,那妾身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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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二)

更新時間:2012-3-26 21:21:13 本章字數:2967

“睿王爺,請~”赫連俊馳看她一眼,大步追了上去。鳪滹.

“有勞鷹將軍了~”舒沫微笑着點頭,取了茶杯在手,低了頭慢慢啜飲。

薛凝霜輕咬着脣瓣,雙手在身前絞扭着,內心激烈掙扎了十幾分鍾後,毅然起身,悄悄地離開了會場。

避開守衛的視線,偷偷溜進西涼使團下榻的別院前庭。

連凌波閣在內,前庭共分爲五個單獨的院落,呈梅花狀環繞着一個奼紫嫣紅的小花園。

除有一條環形的迴廊把五個院子串在一起外,每個院子還有單獨通往花園的青石小徑,交錯縱橫,密若蛛網。

這裡本是衛戍別院的高級將領的住所,臨時劃做了使團的驛館。

薛凝霜身爲郡主,自然從未進過前庭,幸而爲了方便西涼使團,別院總管在花園的小徑上設了醒目的路牌。

按着指引,她很快找到了通往凌波閣的小徑。

四周很安靜,所有人都去了別院前坪,夜風把喧鬧聲送過圍牆,篝火的餘光跳躍着,給花木扶蔬的園中憑添了幾分鬼魅的氣氛。

站在小徑上,看着門上那塊橫匾,上面掛着一條紅綢,大紅的花剛好把“雲”字的下半部遮住,只露出“凌”和“閣”兩字在外。

她心生猶豫,內心激烈地交戰着。

忽聽“吱呀”一聲輕響,從門裡走出一個丫頭櫺。言鍆溲覔

薛凝霜急忙一彎腰,躲到了一叢怒放的海棠花後。

丫頭把門掩上,頭也不回地從她身邊走過,出了前庭。

在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她已經認出,那人就是舒沫身邊侍候的一個二等丫頭。

薛凝霜不再猶豫,從藏身處走了出來,直奔凌雲閣,推開虛掩的門扉,側身閃了進去,反手掩上門。

裡面是個四合院,有個很小的天井,共建了六間房。

不用說,朝陽的三間必定是主人房,此時靠南的裡間,隱隱透出一點昏暗的燈光。

四周很安靜,靜得能聽到自己的跳。

薛凝霜輕咬脣瓣,毅然推開了通往正房的門,踮着雙足,走進了連着正房的臥房。

房內一燈如豆,八步羅漢牀邊擺着一雙黑底的男靴,透過垂下的紗幔,可以隱約瞧見男子的身影。

薛凝霜雙頰火一般地燒着,心臟怦怦狂跳,顫着嗓子輕喚:“表哥~”

得不到迴應,她鼓足勇氣,顫抖着輕輕揭開了牀幔,一絲奇異的幽香夾着濃郁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混和着酒香,薰得她全身發軟,不自禁跌進牀帷之中。

昏暗中,一雙鐵臂倏然伸過來,攬着她的纖腰,輕輕一拽,已將她拖進一個滾燙堅硬的懷抱。

“表哥~”薛凝霜興奮得全身都顫慄起來,緊閉雙眸,嬌羞而無力地輕喚。

“呵呵~”熱氣鑽進耳廊中“小野貓,你逃不掉了~”摻着笑意的聲音,危險十足。

“表哥?”薛凝霜莫名打了個抖,掙扎着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

然,滾燙的嘴降下來,堵住了她的嘴,更堵住了她心底那絲莫名的疑惑,只能無助地載着他,在襲捲而來的***中,沉淪……

薛凝霜剛一進門,銀杏立刻從門邊的藏身處閃了出來。

她步履輕盈,快速穿過花園返回門廊下,輕輕一躍,順手將匾上掛着紅綢扯了下來,匾上赫然寫着“凌霄閣”三個大字。

把紅綢揣進懷裡,走進花園,將“凌雲閣”和“凌霄閣”兩塊路牌拔出來,重新放回原處。做完這一切,這才從容不迫地離開。

回到前坪,遙遙地向舒沫做了個手勢。

舒沫嘴角一翹,笑了。

“小姐,”綠柳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舒沫看她一眼:“你不覺得,今晚的月色很好嗎?”

“哪裡好?”綠柳擡頭,看着朦朦朧朧的月光,越發狐疑了。

舒沫笑而不語,慢慢地品茶,把綠柳弄得一頭霧水。

又坐了一會,立夏氣喘咻咻地回來覆命:“衣服送到凌波閣,可王爺已睡了~”

“那怎麼成?”綠柳急了:“得把王爺請回去才成。”

“王爺醉了,讓他睡,咱們回去吧。”舒沫阻止了她,帶着幾個丫頭不急不慢地離開了晚宴現場,回了住所。

夏候燁是在半夜,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的。

他睜開酸澀的眼睛,瞄一眼枕下的懷錶,時針指向三點,不悅地喝問:“何事?”

“王爺,”巴圖走到窗前,壓低了聲音稟報:“凝霜郡主不見了~”

夏候燁敏捷地翻身坐起,發現置身陌生的環境,微微一怔,迅速穿戴齊整,打開門走了出去:“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丁香說,郡主徹夜未歸~”巴圖趨前兩步,附在他耳邊低聲稟報,眼睛卻不時地偷偷往屋裡瞟。

夏候燁眼裡射出寒光:“丁香呢,叫她來見本王!”

丁香從院外奔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夏候燁的腳邊:“奴婢叩見王爺!”

夏候燁盯着她,見她神色雖然倉惶,眼裡卻沒有半滴眼淚,眸光一沉:“說,凝霜去哪了?”

“呃?”丁香一怔,驚訝地擡起頭來看他。

郡主此刻,不是應該跟王爺在一起的嗎?

怎麼他的口氣,象是完全不知情?

難道,郡主的謀劃未成,被王爺趕出來了?

夏候燁的眼睛是冷的,沒有半點感情,象個陌生人似地盯着她。

丁香機靈靈打個寒顫,再不敢瞧他的眼睛,垂了頭,囁嚅:“郡主,郡主參加晚宴,此時還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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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郡主

更新時間:2012-3-26 22:43:16 本章字數:2961

夏候燁打斷她,冷冷地問:“我問你最後一遍,凝霜去哪了?”.

丁香驚惶地擡眼看着他:“王爺~”

“說吧~”夏候燁從臉色到聲音都倏地冷下來,凍得發寒。言鍆溲覔鳪滹

丁香駭怕極了,渾身哆嗦着,拼命搖頭。

“王爺~”巴圖看得不落忍,想幫她說幾句好話。

才一開口,夏候燁一個眼神拋過去,嚇得他頭皮發麻,趕緊識相地閉緊嘴,閃到一邊。

“不想說,嗯?”夏候燁低沉的聲音裡,有着壓迫人心的力量。

丁香滿眼都是淚,哆哆嗦嗦地擡起手,指着他身後。

夏候燁一臉莫名地轉身,看了看身後微掩的房門:“什麼意思?”

巴圖飛快地插了一句:“丁香的意思,郡主應該是跟王爺在一起。”

夏候燁額上青筋突突亂跳,厲聲喝道:“是不是要進去搜一搜?”

巴圖驀地擡起頭,躍躍欲試,觸到他冰冷的目光,倏然醒悟,訕訕地摸摸頭:“哪能呢?櫺”

“你說,”夏候燁轉過頭,冷冷地看着丁香:“到底怎麼回事?”

丁香早已嚇得軟成一癱泥,哪裡還回得話出?

巴圖眼巴巴地看着他,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無比糾結的樣子。

夏候燁橫他一眼:“你幹嘛,急着上茅房呢?”

“嘿嘿~”巴圖摸着鼻子,訕訕地笑道:“昨夜的事,屬下約摸能猜到一點~”

看丁香的樣子,定然是郡主見王爺喝醉酒,落了單,想要混水摸魚,先把生米煮成熟飯,好順利坐上睿王妃的位置。言鍆溲覔

只不知中間哪個環節出了錯,這會子人不知跑哪裡去了?

夏候燁輕哼一聲,略一思索,撇下他大步往外走去。

“王爺,你去哪?”巴圖一愣,趕緊跟了上去。

夏候燁出了門直接左拐,三步並做兩步就到了凌霄殿外。

巴圖急忙搶上前一步,握拳,將門拍得“咚咚”響:“開門,快開門!”

“你是不是想把整個別院的人全吵醒?”夏候燁倏地出手,拽住他的手腕,冷聲質問。

“什麼人?”大門應聲而開,院內陸續亮起燈光。

“煩請通傳一聲,夏候燁求見鷹將軍~”巴圖大聲道。

西涼副使赫連俊銘,聽到動靜,從隔壁院子裡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到夏候燁,吃了一驚:“不知睿王夤夜來訪,所爲何事?”

“鷹將軍呢?”夏候燁長驅直入,大步進了內院,在開井中一站:“本王要立刻見他。”

赫連俊銘看一眼只一盞昏黃的燭光,卻毫無動靜的主臥房,心中暗暗納罕,提高了聲音稟報:“將軍,睿王來訪!”

稍傾,房裡總算有了動靜,卻是一聲模糊的尖嚷。

短而低促,明顯是個女子。

不等夏候燁示意,巴圖已經率先闖了進去,嘴裡道:“鷹將軍,你沒事吧?”

“別進來!”赫連俊馳的喝叱聲沒落,巴圖已經衝進了臥房。

“巴將軍,鷹將軍說不許進~”赫連俊銘一愣之後,拔腳就追,卻見巴圖站在門邊,一隻腳邁進門裡,一隻腳卻在門外,一副進退維谷的窘樣。

厚厚的地氈上,橫七豎八地扔着幾件色彩鮮豔的衣服,一條粉色肚兜,赫然落在牀腳。

赫連俊馳赤着上身坐在牀沿,結實的胸肌高高地鼓起,滿面怒容地喝道:“滾!”

“對,對不起~”巴圖慌慌張張轉身就要走。

“抱歉~”耳際傳來斬釘截鐵的聲音:“凝霜郡主失蹤,本王職責所在,所有房間必需一一入內探查~”

說着,夏候燁已不由分說,邁步跨進了臥室。

“抗議!”赫連俊銘面色一沉,厲聲道:“睿王分明是在找藉口,羞辱我國特使……”

薛凝霜又羞又窘,蜷縮在牀角,聽到熟悉的聲音,越發羞憤難當,忍不住嚶嚶哭了出來,又是委屈又是驚惶:“表哥~”

她不明白,昨夜翻雲覆雨的明明是夏候燁,爲何一睜開眼,枕邊人竟然變成了西涼大將?

赫連俊銘一驚,那些義憤填膺,那些義正詞嚴……通通嚇得縮了回去,張大了嘴巴,無比驚駭地瞪着赫連俊馳,象盯着一個怪物。

夏候燁眸光一沉,上前三步,伸手就去撩牀幔。

“且慢!”赫連俊馳手快,迅速擡起手,擋住他的臂:“你確定要在此時,揭開帳幔?”

赫連俊銘和巴圖聞言,都倒吸一口冷氣。

“鷹將軍,這是在威脅本王?”夏候燁不怒反笑。

“大膽狂徒,竟敢挾持我堂堂大夏郡主!”巴圖腦子靈活,驀地大喝一聲。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先把話扣死了,佔住理再說。

“巴將軍,”赫連俊銘這時也回過神來,迅速反擊:“事實還未查明,真相有待商榷!”

“睿王,”赫連俊馳神情自若,淡淡地道:“事已至此,我願意娶郡主以示誠意。請王爺移步花廳,容我片刻時間,再做解釋。”

“好,本王要聽聽,你怎麼狡辯?”夏候燁盯着他看了片刻,冷哼一聲,轉身步出房外。

“我,我殺了你!”薛凝霜羞憤難當,再顧不得羞恥,撲過去抓着他又撕又打。

“郡主~”赫連俊馳冷冷地架着她的胳膊,嘴脣微翕,逸出絕情的話:“別忘了,昨夜,是你自己投懷送抱,主動爬上本將軍的牀!說起來,還是本將軍吃虧,被迫娶個潑婦!”

“你,你!”薛凝霜含着淚,又驚又怒地瞪着他。

“不想丟人,就給我安靜點。”赫連俊馳抄起衣服,披在身上,頭也不回地離去。

嫁人或者死

更新時間:2012-3-27 0:19:27 本章字數:3007

事情很簡單,大家又都是精明人,碰了面把情況一說,心裡已清得跟明鏡似的。鳪滹.

“睿王,”赫連俊馳道:“事情很清楚,我現在只能自認倒黴。如果你硬要爲個不知羞恥的女人,讓兩國重燃烽火,再起爭端,我無話可說。”

夏候燁沉吟片刻,挑眉:“鷹將軍娶妻了嗎?”

“你們大夏人,都***運氣超好。”赫連俊馳苦笑。

“好,”夏候燁滿意地點頭:“我將這件事大事化小,鷹將軍沒有意見吧?”

赫連俊馳翻了個白眼,對這個白癡的問題,不屑回答。

夏候燁拍了拍他的肩頭,起身步向內堂:“本王會勸她,安靜地離開。”

“不,我不嫁,我死也不嫁!”薛凝霜一聽夏候燁的決定,立刻聲淚俱下,哭得聲嘶力竭。

夏候燁絲毫不爲所動,冷冷地看着兩眼通紅,滿腹委屈,即驚且嚇,即羞且惱,更兼莫名其妙的薛凝霜,扔下一條白綾,語氣冰冷地道:“兩條路,嫁人或者死~”

“表哥!”薛凝霜大驚失色,撲過去想要抱着他的腰。

夏候燁輕輕一閃,薛凝霜撲了個空,撲通一跤跌在地上,半天也沒爬起來。

趴在冰涼的地磚上,她的心也一片片地碎了:“表哥,你,真要如此絕情?”

“這是你咎由自取!”夏候燁滿眼厭惡:“你該感謝赫連將軍願意娶你以息事寧人,給你留了條活路!”

“表哥!”薛凝霜哀哀低泣:“你真忍心,送我去西涼那種蠻荒之地,茹毛飲血?櫺”

夏候燁冷冷地道:“入鄉隨俗,你既然嫁了他,早晚要習慣。”

停了片刻,他又補了一句:“值得慶幸的是,赫連將軍尚未娶妻,你不必爲婢爲妾。而以他的聰明和野心,封王是遲早的事。運氣再好一點,稱帝也未可知。這樁婚事,未必吃虧,你好好掂量掂量~”

說罷,他不再理她,轉身走了出去:“巴圖,要丁香立刻收拾凝霜的行禮,一小時內必需安靜地離開別院。”

天矇矇亮,一輛馬車載着薛凝霜,悄然馳出了皇家別院的大門,朝京城駛去。

夏候燁辭別了赫連俊馳,回到住處。

舒沫好夢正酣,冷不丁被人搖醒,睜開朦朧的睡眼,眼前是一張放大的俊顏。

她揉了揉眼睛:“幾點了?”

夏候燁默默地盯着她,一言不發。

舒沫坐起來,抄起搭在牀頭架子上的外裳披着:“有話要說?”

“凝霜走了~”

舒沫不吭聲,黑白分明的眸子,不閃不避地看着他。

夏候燁語氣平淡,平淡得沒有半點起伏:“丁香半夜找來,說凝霜一夜未歸,我們在鷹將軍的房裡,發現了她。原來,她昨夜爬上了鷹將軍的牀。”

舒沫眼裡浮起嘲諷之色:“所以呢?”

夏候燁冷漠地敘說着,薄得有些無情的嘴角,牽出似笑非笑地弧度:“她說,是你設了圈套,引誘她往裡鑽~”

舒沫神情自若:“王爺相信?”

是郡主自己蠢,又太過急切。

她不過略施小計,拋了個小誘餌,立刻就上了鉤,怪得誰來?

“我信~”夏候燁點頭:“跟你玩心眼,十個凝霜也不是對手。”

他對自己的酒量和自制力向來很自傲,可昨夜,他並未過量,卻醉得不醒人事。

還有那壺潑在身上的茶水,現在回想起來,溫度似乎也略低了些。

顯然,某人早有預謀,卻又下意識地不想傷他,小小露了破綻。

一念及此,心情竟意外地舒暢。

“有證據嗎?”舒沫面不改色。

“沒有~”夏候燁說着陰損的話,語氣分外坦蕩:“我正在想,要不要把你的丫頭綁起來,嚴刑拷打,再到她們的房裡搜一搜,沒準能出來一些證人證言證據也說不定。”

“不必,就是我做的。”舒沫淡淡地道:“你應該感謝,我幫你解決了一個麻煩。”

他搖搖頭,略感遺憾:“這麼快就坦白,真沒意思~”

“敢做就敢承認~”舒沫撇嘴:“這沒什麼大不了,有慧妃的頭銜頂着,應該還不至於死。”

“你就這麼自信?”夏候燁眼裡浮起一絲笑意。

至少,她已經開始利用他來保護自己了。

“這不叫自信,叫正確地分析形勢。”

“這麼聰明,不妨分極一下,現在事情進展如何?”夏候燁饒有興致地道。

“別院如此安靜,顯然你跟赫連俊馳已經達成協議,凝霜郡主除了回京待嫁,別無選擇。”

“你這麼有把握赫連俊馳會娶她,不怕凝霜尋死?”夏候燁問。

“我只想她永遠滾出我的生活。”死了,也算達成目的,沒有區別。

“你可真狠~”夏候燁輕哼一聲。

奇怪的是,他就喜歡她在善良之外,偶爾流露出來的這股狠勁。

“彼此彼此~”舒沫臉不紅氣不喘,把它當成讚美收下。

“哈哈~”夏候燁終於憋不住,縱聲朗笑。

立夏在外間值夜,冷不丁被這笑聲驚醒,惶恐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她一直守在這裡,王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夏候燁低調處理,並且把薛凝霜秘密及時地送走,還是有各種流言傳出來。

舒沫用過早飯,帶着丫頭去獵場外集合時,被人堵在了路中:“是你,對不對?”

舒沫挑眉,略有些好笑地望着她:“這話沒頭沒尾,要我如何回答?”

“別裝糊塗!”沈素心驚疑不定地審視着她:“我知道,一定是你,用卑劣的手段,逼走了凝霜!”

來呀,我玩死你!

更新時間:2012-3-27 21:49:03 本章字數:2962

“卑劣?”舒沫驚訝地道:“世子妃不覺得措詞太過嚴重了嗎?”.

“你耍奸計害了凝霜的一生,我想不出,天下還有比你更卑劣的人?”沈素心冷言相譏。言鍆溲覔鳪滹

舒沫神情平靜:“世子妃親眼瞧見我害凝霜郡主的?”

“沒有~”沈素心輕搖螓首:“不過……”

“那麼,”舒沫打斷她,不急不慌地問:“是有人向你密告舉報?”

“不是~”沈素心再次搖頭:“可……”

“那麼,”舒沫再次打斷她:“是凝霜郡主親口告訴你的?”

“不必她親口說……”沈素心面帶慍怒贛。

“這麼說,”舒沫第三次打斷她,一臉嘲諷地道:“一切都只是世子妃在憑空猜測?”

“在別院裡,除了你,再沒人跟她有這麼深的宿怨!”沈素心數次說話都被打斷,怒火中燒,厲聲喝叱:“不是你,還有誰?”

舒沫臉玩味地看着她:“世子妃不覺得自己太過武斷了嗎?”

“別以爲有睿王給你撐腰,就可以爲所欲爲!”沈素心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舒沫神態輕鬆“世子妃是九門提督沈大人的千金,推理斷案的能力,想必是師自令尊?沈大人在斷案的時候,自然也如世子妃一樣,無憑無據,僅憑猜測,胡亂給人定罪?嘖,也不知這些年,有多少人冤死獄中?”

此起彼落的吸氣聲,隱隱從圍牆後面傳來。言鍆溲覔

舒沫嘴角一翹,眼裡浮起揶揄的笑。

“舒沫!”沈素心大怒,指着她的手指憤怒地哆嗦着:“你竟敢含血噴人,辱及家父!”

舒沫將臉一沉,冷冷地道:“世子妃既然能用想當然給本妃定罪,本妃自然也可以想當然評價沈大人!”

“你!”沈素心一窒,面上陣青陣紅,看着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舒沫略略欠身:“世子妃若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一步。”

“等等!”

舒沫懶得理她,埋頭疾走。

“站住!”眼見她就要走出這條迴廊,沈素心急了,給靈兒使了個眼色。

靈兒情急之下,跑過來,張開雙臂,擋住舒沫的去路:“娘娘請留步~”

舒沫眼中閃起兩簇火苗,轉身,冷冷地覷着她:“世子妃還有話要說?”

“舒沫,”因走得急,沈素心微微喘着氣:“你我心裡都明白,你恨凝霜,這事就是你乾的!可你是個懦夫,做過的事情,不敢承認!”

舒沫脣角微勾,明明是笑着,可給人的感覺卻倏然冷了下去。

她緊緊地盯着沈素心,字字清晰地道:“沈素心,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爲,你是棵菟絲花,一輩子只能依附在別人身上生存,離開了沈家,離開了康親王府,什麼也不是!所以,我可憐你,也同情你,不想跟你計較。”

沈素心面色緋紅,憤怒地道:“你,有什麼資格可憐我?”

“可是我錯了。”舒沫凝着她,眼神如刀鋒般冰冷,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菟絲花,你就是一顆毒蘑菇。在陰暗潮溼的環境裡滋生,連頭髮絲都發着黴,靈魂陰暗,思想腐朽,只配爛在叢林裡!”

沈素心呆呆在站着,美麗的臉寵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顫抖着指着舒沫,蒼白的指關節,竭力地彎曲着,象是要隔空在她身上挖出個洞來。

“閉嘴!”從圍牆外,忽地傳來一聲怒吼,接踵而來的是急促的環佩叮噹之聲。

舒沫轉身,毫不意外地看到,沈夫人提着裙角,從角門踉蹌着奔了出來。

她目眥欲裂,如一頭發了狂的獅子,朝舒沫狂衝了過來。

“小姐!”立夏和綠柳驚得手腳發軟,尖叫着掩住眼睛,竟忘了上前護她。

“不可!”幾乎與此同時,圍牆上倏地躍出幾名侍衛,迅速將舒沫和沈素心隔離開來。

“閃開,我與這賤人拼了!”沈夫人拼命嘶叫。

“把夫人帶走!”沈固沉着臉,從角門步出,怒喝。

“夫人,得罪了~”幾名僕婦急匆匆地跑過來,連拖帶抱地將沈夫人架走。

鄭竣,祁興業,邵惟明等幾位青年公子先後自牆頭落下,神情各異,眼裡皆是驚詫和震憾。

舒沫冷眼斜覷,彎脣嘲諷:“這場戲精彩嗎,諸位可瞧得過癮?”

“咳~”邵惟明摸摸鼻子,識趣地閃人。

“素心,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給慧妃娘娘道歉?”沈固斥道。

“爹~”沈素心美眸含淚,神態嬌怯,悲聲道:“女兒死也不會給她道歉!”

“很好,你翅膀硬了,爹管不了你了!”沈固一跺腳,拂袖而去。

舒沫這時才慢條斯理地走到距沈素心半尺之遙的地方停步,微笑:“想知道凝霜是怎麼被踢走的嗎?我略施小計,她就主動爬上了赫連俊赫的牀,這輩子也別想回來!”

沈素心又羞又憤,滿臉通紅:“不要臉!”

“你想幹什麼?”雀兒衝上來。

“滾!”舒沫拿眼輕輕一掃,身上躥起肅殺之氣。

雀兒渾身一陣機靈,雙腿猶如被釘子釘住,寸步難行。

舒沫伸手,輕輕捏着她的下巴:“你該感到慶幸,我沒有選你做目標。郡主上錯了牀,至少還可以嫁人,你,卻只能死!”

“你~”沈素心驚駭莫名,瞪大了眼睛,恍如看到來自地獄的惡魔。

舒沫伸手,輕輕拍着她白嫩的臉頰,含笑低語:“想算計我,跟我玩陰的?來呀,我玩死你!”

說罷,鬆開沈素心,頭也不回地離去。

沈素心低叫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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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妻離子散了!

更新時間:2012-3-28 0:06:10 本章字數:4588

舒沫神色自若,緩步朝集合處走去。言鍆溲覔鳪滹.

行至半路,見沈家僕婦簇擁着沈固夫婦,神情慌張地往回跑。

“小姐~”立夏心中忐忑:“該不會出事了吧?”

小姐剛纔的樣子好嚇人,象完全換了個人似的,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她能有什麼事?”舒沫不屑地彎彎嘴:“被我當衆羞辱,又沒地洞可鑽,自然只能用裝暈這一招了!”

“活該!”綠柳興奮得兩眼放光:“我早就瞧她不順眼,想要修理她了!小姐那番話說得好毒,聽着好過癮!早就該這樣了,省得她們一個二個,都不把小姐放在眼裡,人人想騎到小姐頭上來撒野!”

舒沫啼笑皆非,睨了她一眼:“現在說過癮,剛纔怎麼不吭聲?”

綠柳嘿嘿一笑,諂媚地道:“小姐一人應付綽綽有餘,哪輪得到奴婢?贛”

立夏聞言,朝天翻了個白眼。

舒沫笑道:“你這丫頭,倒是越來越……”

話沒說完,忽聽“汪汪”兩聲,兩道影子,箭一般衝過來,一頭撞進她的懷裡,兩顆毛絨絨的頭,直往她身上拱。

“阿黃,阿花?”舒沫尖叫着,張開雙臂摟着那兩顆毛絨絨的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切!”夏候宇站着三七步,很不屑地批評:“這兩傢伙,長得真叫一個醜!”

舒沫沒理他,擡起頭,急切地在人羣裡搜索着。

夏候燁被人羣簇擁着,似乎正跟赫連俊馳,夏候熠幾個在商量什麼。

感受到舒沫的目光,轉過頭來,朝這邊看了一眼。

舒沫立刻揚起手,衝他拼命揮舞,紅潤粉嫩的櫻脣在陽光下,揚起一個大大的,喜悅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睛,彷彿吸盡了所有的陽光,亮得驚人。

夏候燁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笑。

夏候熠在一旁,冷眼瞧着兩人默契十足的眼神交流,心中驀然一痛。

他從未見舒沫這般燦爛的笑過。

她,終是爲燁動了心!

“……熠,想什麼呢?”邵惟明見夏候熠沒有反應,忙曲肘撞了他一下。

“什麼事?”他一驚,急忙將飄走的心神,拉了回來。

“我說,各位若沒有意見的話,遊戲規則就這樣定了?”赫連俊馳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我沒意見~”夏候熠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

“好~”赫連俊馳拍手,令衆人安靜下來,宣佈規則。

本次狩獵,共分四組。大夏這邊由夏候燁和夏候熠分別領隊;西涼由正副使各帶一隊。各隊的其餘成員,不論國籍,全部用抽籤的方式分配。

分組完成之後,各隊長帶隊從入口進入獵區,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進發,當晚宿在林中,第二天下午五點前返回,以各隊最終所獵獵物計算成績。

舒沫笑吟吟地看着衆人抽籤,不料赫連俊馳竟捧着籤筒朝她走來:“慧妃娘娘,請~”

舒沫驚訝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會騎射,就不必參加了吧?”

“別謙虛了,”赫連俊馳含笑道:“你連獵狗都帶來了,怎能入寶山而空回?”

舒沫抹汗,偷偷踢開繞在腳邊撒歡的阿黃和阿花:“這哪是獵狗,養着玩的~”

阿黃,阿花不忿地衝着赫連俊馳“汪汪”低吠,極爲警惕。

“都到了獵場了,不進去豈非遺憾?”赫連俊馳連聲慫恿:“來吧,說不定抽到跟我一組,還能拖拖西涼的後腿,爲大夏爭光~”

“哧~”邵惟明被他逗笑:“就衝這句,沫沫也得參加~”

“不安好心!”舒沫啐道:“想讓我丟臉丟到西涼去呀?”

“哈哈哈~”在場衆人都忍俊不禁,縱聲笑出聲來。

夏候燁眉心微微一蹙。

“來,抽吧~”赫連俊馳不由分說,把籤筒往她跟前一遞。

舒沫下意識看一眼夏候燁,略有些猶豫地道:“可是,我聽說還要在林子裡住一晚。”

“舒沫就不必抽了,直接到我這隊~”夏候燁淡淡地道。

“這可不成!”赫連俊馳似笑非笑地道:“都這樣,還要規則何用?大家都自由組合得了~”

“她又不懂騎射,只會拖累成績。”夏候燁冷冷地道。

“睿王此言差矣~”赫連俊馳眼中含笑,緩緩掃了另三名領隊一眼:“所謂,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參與。我相信,任何隊抽到慧妃娘娘,都會倍感榮幸,對嗎?”

夏候熠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吭聲。

“熠,”夏候燁眸光冷冷地掃向他:“你怎麼說?”

不要忘了,沈素心也參加了,你總不會放心讓她跟西涼蠻子獨處二天吧?

邵惟明笑嘻嘻地瞅着他,明顯幸災樂禍:“素心身體不適,已經退出比賽。所以,你就算把他瞪出個洞來,也是白搭~”

“我說,”赫連俊馳嘴角微彎,嘲諷地道:“睿王幾時婆婆媽媽了?想照顧妻兒老小,乾脆呆在王府別出來,省得耽擱大家的時間。再拖下去,光抽籤都抽到天黑了~”

“赫連俊馳!”夏候燁眸光一沉,就要發作。

“好了~”舒沫急忙胡亂抽了一枝籤:“抽下一個吧~”

“瞧瞧,”邵惟明急吼吼地伸過頭來:“抽到哪一隊?”

舒沫把籤藏到身後:“你管我?”

冷不防夏候宇溜到背後,猛地從她手裡把竹籤奪走,瞥一眼,歡呼:“哈,跟我一樣,都在南隊!”

“真的?”舒沫眼睛一亮。

夏候燁臉黑如鍋底,冷哼一聲,大踏步離去。

“哈哈~”邵惟明瞅着他僵硬的背影,興高采烈地道:“睿王負責東隊~這下,妻離子散了!”

舒沫忍俊不禁,抿脣而笑。

半小時後,抽籤終於結束。

舒沫和夏候宇,邵惟明,鄭竣等人,都分在南隊,由夏候熠帶隊。

立夏和綠柳毫無準備,一聽舒沫要進深山老林打獵,還要在林子裡宿上一晚,個個心慌意亂。

“得了~”舒沫看着眼淚汪汪的立夏,哭笑不得:“我是去打獵,又不是去送死,你哭什麼?”

“小姐還笑~”立夏嗔道:“你當是在普濟寺捉兔子呢?圍場裡猛獸成羣,萬一遭遇,你手無縛雞之力,想跑都跑不快,可怎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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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舒沫啐道:“你少咒我!我運氣絕佳,豺狼虎豹見了我都繞着走!”.

夏候宇罵道:“瞧你這點出息!”

舒沫低了眉但笑不語。

“出發了~”邵惟明等得不耐,在那邊呦喝。

“小姐,要不我去給你扛衣服和被褥?”立夏不死心,想要跟去。

“千萬別~”舒沫駭笑,轉身就走:“你會害我給人笑死!”

哪有人進山打獵,還帶着丫頭僕婦伺候的?

“等一下!”綠柳追上來,把手裡的包裹七手八腳往她肩上掛:“帶上一斤肉脯,萬一打不着獵物,起碼能墊墊肚子。”

“要不要再弄幾個轎伕,擡着轎子送一程?”夏候宇冷聲揶揄。

“臭小子!”舒沫拍他一掌:“一天不損我,不舒服,是不?”

四隊人馬齊集獵場,吉時一到,開了柵門,魚貫而入。

“小七,”夏候熠牽了一匹體形嬌小的青驄馬過來:“試試看,能不能騎?”

“這個,”舒沫滴汗:“還是馬駒吧?”

“馬駒才難找呢!也就是讓你意思着騎一下,就別挑三揀四了~”夏候宇撇着嘴,向後一指:“難不成,你還想象父王一樣?”

舒沫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夏候燁身着深紫緊身箭袖衫,騎着烏錐,手提一杆暴雨梨花槍,肩上揹着羽箭筒,沐着陽光,俊美如天神。

這不是舒沫第一次見他騎馬,也不是第一次見他穿箭袖衣,可看着他英挺的身姿,卻第一次感到心跳如擂,臉紅耳熱。

隔着人羣,怔怔地看着他,一時竟移不開目光。

“嘿,回神了~”夏候宇嘲諷地張開巴掌在她眼前晃盪。

舒沫臉一紅,輕咳一聲,倉惶地收回視線。

注視着那個馬鞍,猶豫着是該乾脆利落地上去,還是繼續裝着柔弱比較好?

腰間箍上一隻鐵臂,輕輕一舉,已將她穩穩地送上馬背。

“呀~”舒沫還未反應過來。

夏候燁將馬繮往她手裡一塞,扔下一句“抓穩了~”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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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就是我活該!

更新時間:2012-3-28 21:43:54 本章字數:2897

先更正一個錯誤,昨晚分組,沫沫是分到赫連俊馳一組。鳪滹.

………………………………………………………………………………………………………………

赫連俊馳並未浪費時間,集齊人馬,立刻帶着隊伍出發。

最開始是青石路面,地勢也還平坦寬敞,可容數人並騎;越往裡走,樹木越密,道路愈顯崎嶇,各種灌木也越多,在地面連接成片,不知名的野花開得如火如荼。

圍場裡的獵物很是充沛,不時有兔子,野雞等小動物被馬蹄聲,驚得四處奔逃。赫連俊馳並不停留,徑直朝樹林深處馳去。

舒沫心知他嘴裡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實則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此次狩獵中大顯身手。

不過這裡是皇家圍場,虎豹等大型猛獸,其實很難覓到蹤跡。

因此,在林子裡轉悠了一天,到日落時清點戰利品,總共也只獵到一頭鹿,兩隻麂子和一頭野豬,實在算不得豐富。

邵惟明馬鞍上掛着幾隻色彩斑斕的錦雞,拍馬趕上走在隊伍最前端的赫連俊馳:“將軍,這一帶只有這片河灘地勢開闊適合宿營,再往前,大夥只能睡山洞了。”

若全是男人當然無所謂,可是夾了舒沫和顏若雪二個女子,就不合適了。

“成~”赫連俊馳瞧了瞧天色,翻身下馬:“紮營吧~”

全體下馬,男人們扎的紮營,宰的宰獵物,打的打柴,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言鍆溲覔

兩個女人雖說什麼也沒幹,在山裡騎了一天的馬,着實累得夠嗆,再顧不得什麼體面和優雅,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氣。

“小嬸,喝口水吧~”顏若雪從腰間摘下水囊,仰頭喝了幾口,順手遞給身旁的舒沫,不料,卻遞了個空櫺。

她詫異地轉過頭搜尋,發現舒沫已走到紮營的幾個侍衛身邊,正比手劃腳地說着什麼。那幾個侍衛神情驚詫,手足無措地瞪着她。

“嘿,說什麼呢?”邵惟明負責宰殺獵物,見狀提着滴着血的山雞走了過來。

“慧妃娘娘說,要把營地移到那邊去。”侍衛忙轉了身,指着遠處的斜坡。

斜坡上長滿了各種灌木,地面潮溼;這裡地勢平坦又幹燥,他不懂爲何她求他們舍易就難?

邵惟明看了看那片斜坡,再瞧了瞧這片河灘:“在這裡紮營,有什麼問題嗎?”

“這裡是河牀,”舒沫踩了踩腳乾燥的泥地,再指了指河灘兩旁的石塊:“石上的痕跡顯示,最高水位到了這個位置。如果把營紮在這裡,萬一水勢猛漲,山洪暴發,後果不堪設想~”

“沫沫,”邵惟明先是一愣,隨即大笑:“現在秋高氣爽,哪來的山洪?你未免太杞人憂天了!”

只是,她一個深閨中的女子,怎會懂得這許多野外的知識,委實讓人生疑。

舒沫張了張嘴,終究忍住了:“好吧,是我想太多了~”

“照她說的辦~”赫連俊馳一直留意着這邊,見狀插了一句:“把營地遷後十丈,建在斜坡上。”

“是~”幾名侍衛滿心疑惑,嘀咕着轉往斜坡上打木樁。

“謝謝~”舒沫鬆了口氣,衝赫連俊馳點了點頭。

“不客氣,”赫連俊馳微微一笑:“這也是爲了我自身的安全。”

事實上,舒沫如果不說,他也正打算過來阻止。

顯然,這些京城的公子哥和負責守衛宮城的御林軍,並沒有多少在野外生活的經驗。

“邵公子,你打算讓大夥餓肚子嗎?”赫連俊馳指着他手中的山雞,調侃。

“沫沫,我就在那邊,有什麼事就叫我~”邵惟明瞪着他,光明正大地叮囑,轉身大步離去。

舒沫抿脣微笑。

赫連俊馳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打悶棍的人,對受害者難道就沒什麼話要說?”

“對不起~”舒沫赫然。

“就只是道歉,沒有解釋?”

“我討厭凝霜,不想再看到她。”舒沫簡潔地答。

“你討厭她是你的事,爲什麼把我拖下水?”赫連俊馳微帶慍怒地質問。

舒沫很老實地道:“她很頑固,除非把她踢出大夏,否則她跟我之間的爭鬥會永無休止。你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選。而且,出現的時機也剛剛好。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所以,結論就是我活該?”

“某種意義上來講,”舒沫認真想了想,點頭:“是的!”

“女人,”赫連俊馳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你會不會太坦然了些?”

舒沫不急不慌地道:“凝霜美豔無雙,家世一流,背景雄厚,對你的事業絕對有幫助。當然,個性上可能有點小瑕疵,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馴服這隻小野貓。”

“哈~”赫連俊馳被她氣得笑了起來:“這麼說,我還揀了大便宜?”

“便宜說不上,”舒沫笑了笑:“坦白說,也沒有損失,對吧?”

“別把我當傻子!”赫連俊馳冷聲叱道:“薛凝霜數度被人拒婚,在京城已無人問津!且,她一心想着夏候燁,昨夜,她本該爬上夏候燁的牀……”

“你怎知她想爬的是夏候燁的牀?”舒沫望着他,意味深長地笑。

“她想嫁進睿王府,當睿王妃,這在大夏已是公開的秘密!”赫連俊馳一窒,提高了聲音嚷。

“你明知道她是誰,卻並沒有拒絕,不是嗎?”舒沫目光敏銳,一針見血地道。

赫連俊馳臉色陰沉:“我被你算計了!”

“你若心中沒有貪念,又怎會被人算計?”舒沫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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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不打,上房揭瓦

更新時間:2012-3-29 0:00:12 本章字數:3152

“我喝醉了!”赫連俊馳神情不悅。言鍆溲覔鳪滹.

“不管怎樣,”舒沫並不跟他爭執:“你肯娶凝霜,的確幫了我一個大忙。”

“你要怎麼謝我?”赫連俊馳打蛇隨棍上。

“一架望遠鏡,如何?”舒沫很上道。

今日一天,他都在偷瞄夏候宇那架望遠鏡,因此一開口找碴,她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原來睿王妃之位,只值一架望遠鏡?”赫連俊馳冷聲譏嘲。

“鏡片磨製不易~”舒沫嘆了口氣:“而且,我只懂原理,至於動手,得求別人。”

“十架~”赫連俊馳討價還價。

“望遠鏡又不能吃,要這麼多做什麼?最多兩架。”舒沫皺眉。

“玻璃易碎,”赫連俊馳道:“且有備才能無患,八架好了。”

“三架,再多沒有了~”舒沫連連搖頭。

赫連俊馳道:“打仗又不能只靠我一個人,得給我底下的副帥,也配一二架吧?”

舒沫沒好氣地道:“要不要我給你手底下的軍官人手配備一架?”

“好吧,”赫連俊馳嘆一口氣:“只要六架,你給做個帶夜視的,成不?”

“你當這裡是軍械庫,任君選擇呢!”舒沫掉頭就走:“要啥夜視望遠鏡,直接把飛機大炮坦克,全弄過來,一頓亂轟得了!櫺”

“五架,再不能少了~”赫連俊馳追上來。

“四架~”舒沫淡淡地道:“條件是,讓薛凝霜這輩子都不能再回大夏~”

“成交~”赫連俊馳伸出手。言鍆溲覔

舒沫瞟他一眼:“你以爲在你家呢?我只要跟你一握手,回頭就要浸豬籠!”

“哈哈!”赫連俊馳一愣,縱聲大笑了起來。

舒沫扔下他,頭也不回地走開。

顏若雪驚訝地看着她:“你跟鷹將軍說些什麼呢,這麼高興?”

“誰知道他什麼毛病?”舒沫聳聳肩:“就隨便說了幾句,笑得跟個瘋子一樣。可能他覺得,這樣能展現西涼人的彪悍吧?”

顏若雪被她逗得掩了嘴,吃吃笑得前仰後合。

“喂!”夏候宇興高采烈地拎着幾隻山雞從林子裡鑽出來,遠遠就大聲嚷嚷開了:“打不到獵物,好歹也幫着燒火,做飯啥的,你以爲真的只是來賞景呀!”

“得,”舒沫撇嘴,站起來往那邊走:“別的沒學到,頤指氣使倒學了個十成十!”

“我,”顏若雪面色緋紅,悄悄地拉了她的袖子,問:“我不會做飯誒,你會嗎?”

“不會!”舒沫很乾脆地搖頭。

顏若雪很是侷促:“那,怎麼辦?”

“看着唄~”舒沫神態輕鬆:“反正他也不是真指望咱們動手,就是想指揮一下而已。給他一點面子,又何妨?”

“呶~”顏若雪還來不及說話,夏候宇已經扔了只肥大的錦雞過來:“拿去給明叔叔~”

錦雞張開了翅膀用力撲騰,嚇得顏若雪掩着臉,蹲在地上失聲尖叫:“啊~~”

“膽真小~”夏候宇不屑地彎起脣。

發現那隻錦雞被捆住了雙足,只能在地上撲騰,卻飛不起來,顏若雪滿面通紅,訕訕地撿了起來。

“臭小子~”舒沫走過去,曲指敲他一個暴慄:“幾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幹嘛打我!”夏候宇抱着頭,哇哇叫:“小爺又沒說錯!”

“你小子長本事了,會欺侮女人了啊?”舒沫將臉一板。

“誰,誰欺侮她了?”夏候宇不服,被舒沫一瞪,抱了頭小聲嘀咕:“是她自己膽小……”

邵惟明在一旁,幸災樂禍地拍手:“天下無敵的夏候宇,竟被個女人吃得死死的,恥辱呀恥辱!”

夏候宇滿面怒容,黑着臉吼道:“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可惜,她根本不鳥你!”

邵惟明被他一句話,噎得啞口無言。

衆人轟地一聲笑開了,笑得最大聲的是祁興業。

“去去去~”邵惟明恨恨地一掌將他拍開:“滾一邊去!”

赫連俊馳冷眼旁觀,見舒沫神情自若地置身一羣陌生男人中間,既不故做扭捏,也不刻意逢迎,輕輕鬆鬆就把氣氛弄得十分自然而活躍,不着痕跡地控制了場面。

越看,越覺得這個女人深不可測。

等掌控了西涼的局勢之後,一定要不擇手段,將她拉攏過來,爲他所用!

晚餐過後,邵惟明幾個提議來一次夜間狩獵行動,看能不能打到幾個大傢伙?

夏候宇正在興頭上,自然是極力擁護。

赫連俊馳正因爲獵物不豐,擔心明天輸得太難看,早有此意。

幾個人一拍即合,留下幾名侍衛在營地,護衛舒沫和顏若雪,其餘人結伴進了山。

顏若雪陪着舒沫在火堆邊略坐了一會,支持不住,提議進帳篷休息。

也不知怎地,舒沫只要一閉上眼睛,夏候燁身着獵裝,矯健挺拔的身姿就自然地浮在眼前。

腰間,似乎還留有他手掌的溫度,而耳邊,全是他低醇的聲音。

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去。

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心生煩燥,索性披了衣服重新回到篝火旁。

篝火嗶剝地燃燒着,跳躍的火光打在舒沫的臉上,遠處不時傳來夜鳥的鳴叫聲,空山寂寂,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悄然涌上心頭。

這一刻,她忽然強烈想念夏候燁,想念他的陪伴,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有力的臂膀……

突然間,“啾~”地一聲尖叫,從林子裡飛起一隻夜鳥,撲騰着翅膀從她頭頂一掠而過。

“瘋了,瘋了~”舒沫如夢初醒,猛地伸掌拍打自己的臉頰,又用力甩了甩頭,試圖甩開腦海裡那抹陰魂不散的影子。

PS:這章其實沒完,不過再寫一千,怕會趕不上更新的時間,先扔上來,接下來繼續寫。下一更會很晚,大家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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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有點喜歡你了

更新時間:2012-3-29 17:14:10 本章字數:2993

“幹嘛呢?”低醇的聲音,倏然響起。言鍆溲覔鳪滹.

舒沫驀地轉身,赫然發現夏候燁站在離她十數米的灌木叢中。

“完了,居然出現幻覺了~”她駭了一跳,喃喃低語着往後退了數步。

夏候燁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疾掠了過來,一把將她拽了過來,莫名其妙地問:“你跑什麼?”

二人肌膚相觸的瞬間,舒沫只覺一股電流倏地躥遍全身,機靈靈打個抖,忙不迭地摔開他,厲聲喝道:“別碰我!”

原本圍在另一堆篝火談笑的二名留守侍衛,聞聲急急跑了過來:“什麼事?”

夏候燁臉黑如墨:“滾!”

“是~”二個人灰溜溜地轉身離開,躲得遠遠的。

“那個~”驚覺口氣太過生硬,舒沫忙緩了語氣,訕訕地問:“你怎麼來了?”

夏候燁餘怒未息,冷冷地掃一眼周邊,不答反問:“赫連俊馳在搞什麼?”

“他帶着人狩獵去了~”舒沫恢復了冷靜。

“警衛如此鬆馳,若我是刺客,你死十次也不夠!”夏候燁瞪她一眼。

“圍場外面好幾千侍衛呢~”舒沫說着話,不安地往旁邊挪了挪,想不着痕跡地保持着與他的距離。

見鬼了!平常最討厭他頤指氣使,今夜竟覺得他發怒的樣子還挺帥?

這裡的植被,肯定有問題!

“哼!”赫連俊馳冷哧:“若真心想取你性命,百萬鐵甲也能混進來!櫺”

舒沫神情一僵。

她曾經信心滿滿的以爲,有了最高科技的保全設備,誰也無奈她何。最終還不是百密一疏,被最信賴的人踢到了蠻荒的古代?

“舒沫?”她臉上的神情太過悲涼,夏候燁心中一悸,不自覺地放柔了嗓子。

“我,”舒沫回過神,淡淡地道:“應該還沒重要到破百萬鐵甲,來取我性命的地步~”

夏候燁皺眉:“你怎麼了?”

“這裡不是東隊的地盤~”舒沫俏皮衝他眨了眨眼,故做輕鬆地調侃:“別告訴我迷了路,我不會信!嗯,讓我猜猜,是不放心小宇,還是……想我了?”

最後一字出口,竟不自覺地摒住了呼吸,心怦怦地跳亂了節拍。

“胡說八道!”夏候燁叱道:“我是來見赫連俊馳的!”

“哈~”舒沫心頭莫名發堵,嘴裡哈哈大笑:“騙鬼!你有什麼理由半夜來見鷹將軍?”

“睿王沒說謊,我們的確是來見鷹將軍的~”清雅的男音,從樹林深處響起。

舒沫訝然回頭,臉頰倏地飛紅:“熠公子?”

“很抱歉打斷你們,”夏候熠站在樹林中,隔得遠也瞧不清表情,只有優雅的聲音,平穩地傳來:“時間緊急,恐怕不容再耽擱下去了。”

“要回京城了嗎?”舒沫敏銳地問。

“只有我和熠暫時離開,你們繼續按原計劃狩獵。”夏候燁簡短的解釋了一句,轉身就走。

“出什麼事了?”舒沫驀地心跳加速,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某種意義上,這二個人是大夏最高軍事統帥,皇上連夜急詔二人,難道是哪裡暴發戰事了?

“現在還不清楚,要回京才知道~”察覺她的手微微顫抖,夏候燁安慰地拍了拍她:“不過,西涼在與我們議和,南詔與我朝索來交好,剩下的北冥和東陵都不足爲患。所以,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舒沫不吭聲,固執地握着他的手,不肯放。

“不早了,我必需去找赫連將軍~”夏候燁輕輕拂開她的手,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靜萍會在暗處保護你,不要擔心~”

舒沫心臟咚咚狂跳,看着他漸行漸遠,莫名的開始心慌意亂,忍不住脫口喚道:“夏候燁!”

“還有事?”他停步,詫然回眸。

舒沫怔怔地看着他,滿臉通紅,嘴角翕動,萬語千言堵在喉頭,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早點休息~”夏候燁眼裡掠過一絲疑惑,轉身大踏步離去。

這一次,是真的走了,再沒有回頭。

“夏候燁,”舒沫悵然若失,良久,茫然低語:“我,好象有點喜歡你了,怎麼辦?”

他有妻有子,婢妾成羣,性格霸道狂妄,既不溫柔,更談不上體貼,可以說與她理想中的伴侶,沒有一處相符。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竟然讓她產生了心動的感覺,爲什麼?

遠處,一聲虎嘯,地動山搖,無數宿鳥驚飛,撲騰着翅膀在林中亂躥。

“老虎!”值守的兩名侍衛側耳聽了一陣,驚喜地大嚷起來:“他們獵到老虎了!”

舒沫豁然猛醒。

是了,一定是因爲在野外的關係,山林幽寂,空氣清新,極容易使人放鬆情緒,再加上一個人獨處荒山,難免胡思亂想。

睡吧,睡一覺起來就會發現,今晚的一切,全都是浮光掠影,一場幻夢而已!

半小時之後,赫連俊馳帶着他的夜間狩獵小分隊,擡着一頭斑斕大虎,凱旋而歸。

整個營地爲之沸騰,連顏若雪都從睡夢中驚醒,穿了衣服出來瞧熱鬧。

夏候宇興奮得不得了,繞着老虎不停轉圈。

赫連俊馳忍俊不禁,大方地允諾:“等回了別院,把老虎皮剝了給你,做爲初次狩獵的紀念,可好?”

“真的?”夏候宇興奮得兩眼放光。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赫連俊馳伸出手,與他擊掌爲誓。

邵惟明心不在焉,不停地偷瞄着坐在火堆邊,雙手抱膝,默默發呆的舒沫。

這丫頭,怎麼突然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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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治之症

更新時間:2012-3-29 20:53:59 本章字數:3032

接下來的一天,舒沫神情自若,落落大方地與人交談,既不過份親近,也不會刻意的疏遠,將距離控制在禮貌而合理的範圍裡。言鍆溲覔鳪滹.

不得不承認,她掩飾情緒的功夫很高明,但真正瞭解和關心她的人,還是不難從一些蛛絲螞跡裡,看出些微小的變化。

她的眼裡再沒有了神彩,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偶爾還會走神。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狩獵結束。

憑藉着這頭吊晴大虎,赫連俊馳所帶領的南隊,毫無疑問摘得了桂冠。

在晚上的慶功宴會開席之前,夏候宇抱着夢寐以求的虎皮,想要找舒沫炫耀一番時,才發現她已早早地回了房,打算入睡。

夏候宇大聲指責:“你也太沒用了吧?啥也沒做,也能累成這樣?”

“小子,”舒沫淡淡地答:“我能堅持兩天,沒有從馬上掉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夏候宇聽她聲音有氣無力,詫異地揚起了眉:“真生病了?小爺叫御醫來瞧瞧~”

立夏在一邊早就擔心得不行,聽了這話,忙不迭地點頭:“有勞小公爺了~”

“不用,”舒沫心生煩躁:“只是累了,不想說話而已~”

“那好吧~”夏候宇有些不情願地站起來:“你早點休息~”

從認識那天起,不論處境如何艱難,印象中的她都能雲淡風輕,泰然處之。

他從未見過這樣消極的舒沫,一時半會,還真是很不習慣,邊走邊回頭:“這傢伙莫不是真的病了,卻礙着面子,在硬撐?”

“小子,一個人嘀嘀咕咕地在說啥呢?”冷不防,肩上搭了一隻手櫺。言鍆溲覔

夏候宇拽了他就走,語氣很是急切:“明叔叔,你去看看舒沫……”

邵惟明攬着他的肩,半真半假地調侃:“就算沒法叫她母妃,起碼也該尊她一聲慧妃!連名帶姓的叫,算什麼?”

夏候宇將脖子一仰,硬梆梆地道:“關你屁事!父王都不管小爺!”

“得~”邵惟明拍拍他,轉身就走:“算我多管閒事還不成?”

“別走呀~”夏候宇拽着他的袖子:“小爺話還沒說完呢!”

“小公爺有何吩咐?”邵惟明做點頭哈腰狀。

“舒沫有點不對勁,我看八成是病了~”夏候宇憂心沖沖地道。

邵惟明聞言苦笑:“小子,她這病,我治不了~”

他偷偷問過侍衛,得知夏候燁昨晚來過宿營地。

證實了他心裡的猜想——舒沫突然情緒低落,魂不守舍,八成跟夏候燁有關。

她如果一直雲淡風輕,心若止水,他還可以安慰自己,她年紀小,情竇未開。再不然是她沒有眼光,不懂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可現在,她卻突然開竅了,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想不通,燁哪一點比他們幾個強?他用了什麼方法,讓榆木疙瘩悟了道呢?

“這麼說,她真的病了?”夏候宇急了,掉頭就跑:“我去傳御醫~”

“等等~”邵惟明眼疾手快,順手將他拎了回來:“這種病,誰也治不好。你老實呆着,別給她添亂就成~”

“這麼說,竟是絕症?”夏候宇一驚,小臉煞白。

邵惟明啼笑皆非:“你說是就是吧,總之,別去打擾她,明白嗎?”

這傻小子,嘴裡說得比誰都狠,心裡卻比誰都緊張她呢~

這樣也好,都說後孃難爲,至少不必擔心小宇會爲難她了。

“你騙人!”夏候宇瞧他的神色,已知猜錯,恨恨地推開他,轉身跑了。

第二日一早,按原訂計劃,大部隊啓程返回京城。

舒沫初時很淡定,越接近京城越不安,馬車入了京城之後,慢慢變得焦躁,不時掀開簾子往外面瞧一眼,也不說話,搞得立夏和綠柳跟着一起緊張。

終於看到睿王府的朱漆大門之時,舒沫忽然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揭馬車簾子。

綠柳一臉狐疑:“小姐,你是不是內急?”

舒沫一呆,回過頭來,見立夏和綠柳一致疑惑地瞪着她。

“也,”這時才意識到,她是在馬車裡,訕訕地答了一句,緩緩坐回椅中:“不是很急~”

剛纔那一瞬,若不是綠柳喚住她,只怕真的會跳下馬車,奪路而逃。

這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對她來說,十分陌生。

忽然間,她不知要如何面對夏候燁——這個結婚快半年,名義上的老公,實際上的合夥人。

“再忍忍,很快就到了~”綠柳見她頰飛紅雲,以爲她心生窘迫,忍了笑小聲道。

舒沫沒有吭聲,開始認真盤算,見了面之後,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腦子飛快地轉着,轉瞬間已想了幾十種開場白。

每一種都很優雅,很有技巧,很自然……

一切都跟以前一樣,沒什麼不同。只要她保持正常,沒有人能瞧出她的異樣。

可,不知爲什麼,一想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他的聲音,所有的心理建設全都不管用了。

她的臉會不由自主發熱,心跳更是莫名其妙地變得飛快。

怦怦怦,跳得那麼有力,那麼大聲,她真害怕被他聽到,從而窺破她的內心。

“到了~”立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舒沫深吸口氣,強裝淡定地搭着立夏的手臂優雅地下了車。

她以爲自己做得很好,觸到立夏驚訝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抓痛了她。

“對不起~”舒沫臉一紅,忙不迭地鬆開了她。

很快,她發現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夏候燁根本不在王府,他已經於昨天晚上,離開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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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

更新時間:2012-3-29 22:28:08 本章字數:2863

舒沫一進門,銀瓶的茶還沒來得及送上來,許媽已經迫不及待地交給她一個箱子:“這是二牛送過來的~”.

綠柳饒上前打開一瞧,興奮得兩眼放光,摸摸這個,再把那個拿起來比劃一下:“好漂亮的化妝鏡,小姐,給我一個吧!”

“別瞧了啥好東西都想往自個懷裡揣~”立夏看不過眼,訓了她一句:“壞了規矩,也帶壞了別人!”

“喲,”當着銀瓶的面,綠柳的臉上掛不住,反脣相譏:“小姐都沒說話呢,你倒先訓上了。言鍆溲覔鳪滹就不知,這是哪個高門大戶裡的規矩?”

立夏又羞又急,漲紅了臉道:“你貪小姐的東西,還有理了?”

“誰貪了?”綠柳不高興了,提高了聲音嚷:“這不是在找小姐討嗎?再說了,不過是自個作坊裡出的鏡子,又不是啥稀罕玩意,至於嗎?”

“你知道什麼?”立夏也惱了:“這些鏡子都是造了冊要送人的!拿走一個,讓小姐怎麼辦?”

“行了~”舒沫撫着突突亂跳的額,只覺一個頭,兩個大:“一人少說一句,東西收起來,誰也不給,成了吧?”

道具送來了,男主角卻離場了,這戲讓她還怎麼唱?

“這下,你滿意了?”綠柳悻悻地將化妝鏡扔回箱子,扭身掀了簾子怒衝衝地出去了廓。

許媽嘆了口氣,把箱子蓋上,跟立夏兩個合力把箱子擡到裡間收好。

“王爺去了哪裡?”喝過茶,又用過晚飯,舒沫終於忍不住了,問。言鍆溲覔

“不知道~”許媽搖頭,道:“王爺是前天夜裡連夜進的宮,在宮裡呆了一天,晚上回來跟太妃辭了行就走。幾位姨娘去太妃跟前打聽,好象也沒討到個具體的說法。既不知去了哪裡,日子也沒個定數。”

“哦~”舒沫輕應一聲,垂眸掩住失望。

“小姐找王爺有事?”立夏看她一眼,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舒沫條件反射地迅速擡起頭,大聲強調:“我找他做什麼,吃飽了撐的!傑”

立夏和綠柳幾個見她反應強烈,不覺都停了手中的活計,驚訝地看着她。

舒沫輕咳一聲,隨手從架子上抽了一本書拿在手裡瞧:“我要看書,別吵我~”

“小姐~”立夏隱約覺得不對勁,細看一眼,駭笑。

“幹嘛?”舒沫沒好氣地擡頭。

“書,好象拿倒了~”立夏嚇了一跳,嚥了嚥唾沫,小小聲提醒。

“算了,”舒沫一驚,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頹然道:“鋪牀,睡吧~”

“是~”立夏驚疑不定地去鋪牀,也不敢跟她說,現在才九點不到。

“小姐這是怎麼了?”許媽很是不安,悄悄撞了綠柳一下,壓低了聲音問。

綠柳想了想,猜測:“赫連將軍獵了一頭虎,想來小姐是受了驚嚇?”

“阿彌陀佛~”許媽光聽就覺得心驚膽顫,雙手合十,道:“好好的,就不該讓小姐跟着去打什麼獵!這要是嚇得失了魂,可怎麼得了?”

夏候燁的離開,避免了兩人碰面的尷尬,更給了舒沫一個緩衝期,這自然讓她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欣喜無限。

她很快調整了心態,從最初的慌亂和無措中擺脫出來,恢復了冷靜和從容。

日子,也慢慢迴歸秋狩之前的平靜。

內宅的生活其實很枯燥,每天就是請安,偶爾練練毛筆字,看幾頁醫書,再教夏候宇一到二小時的功課,一天一晃就過去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舒沫教授的知識慢慢加深,夏候宇在機械方便表現出了極高的天賦。

不僅空間想象力豐富,動手能力尤其強,更爲可貴的是,他有一股執着的韌性。

很多時候,舒沫只是隨口對他描述了一遍,他聽過之後,回去琢磨許久,不止是要畫出圖紙,還必需造出實物。

如果自己做不出來,就跑到兵仗局去找巧手匠人,逼他們按他的圖紙,或造模具,或臨時澆鑄,甚至手工打造……一直到舒沫點頭,說就是它,這才罷休。

三個月下來,夏候宇的房裡,已擺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

其中有自動捕鼠夾,有魔方……最讓他自豪的,更讓兵仗局資歷最老的匠人,驚爲天人的是那枝可以自動連發的連弩。

它能一次裝二十枝箭,只要按動機簧,就會一枝接一枝,自動發射,十丈的距離內,命中率高達90%。

這意味着,把這件東西放大比例裝備到軍隊中,一個沒受過訓練的新兵,至少可以做到百發八十中。

舒沫初時不防,想到什麼,隨口就說;受了這次教訓,再上課時,就變得小心翼翼,先考慮一下,這件東西造出來的可行性,以及會不會造成轟動和混亂,纔敢說給他聽。

院中的銀杏樹結了一樹橙黃的果實,芬芳馥郁的香味散播在空氣裡,隱隱帶了一絲憂傷。

房裡少了一個人,感覺空蕩蕩的,冷清了許多。

夏候燁一走就是數月,沒有帶回來片言隻語。

在最初的坦然之外,不知不覺,她心中有了一份牽掛,然後忽然有一天,惶恐地發現,思念已經象野草一樣,開始在心底滋生。

他的影子總會在不經意間冒出來,彷彿無心掠過的微風,吹亂了她看似平靜的心湖……

在午夜夢迴之際,夜深無人之時,她悄悄捫心自問,發現,那份感情竟比喜歡更多一點點。

“小姐,王爺回來了!”綠柳風一般地捲進來。

“你說什麼?”舒沫一呆。

“王爺回來了!”綠柳眼睛發亮,聲音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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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鑑驚現

更新時間:2012-3-30 0:04:00 本章字數:3068

“真的?”舒沫手中的書,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卻毫無感覺,只死死地盯着綠柳。言鍆溲覔鳪滹.

“比小姐的赤金頭面還真!”綠柳用力點頭,眼裡是掩不住的喜悅:“如今,王爺正往怡清殿給太妃請安。已命了巴將軍過來傳話,讓小姐去書房等候。”

王爺一走幾個月,除了給太妃送了幾封報平安的書信,小姐這裡片紙隻字都未提,顯見並未將小姐放在心上。

從前總嫌她太過冷淡,太驕傲,不肯對王爺用心。

如今真用上心了,王爺如此冷漠,她們幾個冷眼旁觀,又覺得憂心不已。

自古男兒多薄倖,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樣下去,傷心的,只會是小姐。

現在好了,王爺一回來,第一個通知小姐,至少說明他心裡是有小姐的!

“哦,”舒沫站起來,直直地往外就走:“我這就過去~廓”

“小姐!”立夏急忙叫住她。

“有事?”舒沫停步,強裝了數個月的淡定此刻灰飛煙滅,眼裡是掩不住的焦躁和急切。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她只想飛奔到書房,在第一時間見到他!

“小姐,”許媽這時也聽到消息,掀了簾子進來,一把捉了她就往妝臺前推:“王爺剛進怡清殿,還有時間。咱們不急,先換了裝再過去也不遲~”

舒沫低了頭,見自己只着了一件半新不舊的夾襖,臉上微微一紅,嘴裡卻道:“他又不是沒見過,怕什麼?”

立夏抿着嘴笑,按了她在椅子上:“在自個院子裡穿舊衣確實沒啥,但書房在前院,穿出去就不太體面了。傑”

綠柳挽了袖子,就過來解她的髮髻。

銀瓶和銀杏兩個趕緊把衣箱打開,把衣裳,頭面一套套拿出來,全攤在牀上。

許媽不放心,跟過去幫着挑選搭配。

幾個人七手八腳,很快把舒沫拾掇一新。

末了把鏡子拿過來,喜滋滋地道:“瞧瞧,多水靈!”

舒沫摸了摸簇新粉紅褙子,滿面緋紅:“又不是過年,也不是要進宮,穿這麼鮮亮做啥?”

“又不是在舒家!”許媽嗔道:“小姐如今是慧妃娘娘,穿件新衣,難不成還要等年節不成?”

“可這也太……”

“別可是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許媽使了個眼色,立夏和綠柳不由分說,連拖帶拉地把她弄出了出雲閣。

巴圖在院外等候,見了舒沫,頓覺眼前一亮:“參見慧妃娘娘~”

古人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數月不見,娘娘好象更漂亮了呢!眉眼裡都漾着笑,整個人象星星一樣發着光。

舒沫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擡手摸了摸頭髮,抿了嘴微微一笑:“巴將軍辛苦了~”

巴圖咧着嘴笑:“王爺才辛苦。”

“這幾個月,你們到底去哪了?”舒沫猶豫一下,問。

“伊梨~”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倒也不需要再保密了,巴圖於是坦然相告。

“那麼遠?”舒沫一驚。

那不是太子流放之地嗎,好端端地,夏候燁跑那裡去做什麼?

“嗯~”巴圖笑嘻嘻地道:“等見了王爺,娘娘親自問吧~”

“他那人,嘴嚴得跟蚌殼似的,從來不在我面前談朝廷之事。”舒沫說着,語氣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怨懟。

去那麼久,也不見捎一個字給她。

這也就是在古代,容得他這麼拽,要擱現代,哪個女人受得了?八百年離了!

巴圖贊成也不是,反對也不能,聰明地保持沉默。

舒沫自知失言,訕訕地閉了嘴巴。

“巴將軍此次,可有帶伊梨的特產回來?”綠柳早就想借機跟他搭話,這時見氣氛有些僵,忙插了一句。

“嘿嘿~”巴圖紅了臉,有些無措地道:“這個,我還真沒想到~”

立夏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打着圓場:“巴將軍公務繁忙,哪有時間顧這些小事?”

一個大男人,又沒有家眷,豈會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當着巴圖的面,綠柳不敢駁,怕給他留一個刻薄尖酸的印象,就得不償失了,只好把氣憋在心裡,狠狠瞪了立夏一眼。

“請娘娘到書房等候,”所幸這時已到了外書房,巴圖恭聲道:“兩位姑娘請到偏廳奉茶~”

再次進到這間書房,聞着那股油墨的清香,舒沫心神恍惚。

順着那一排排比人還要高的書櫃,朝着那張深黑的紫檀木書桌走過去。

感覺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場夢境,帶着一點點甜蜜,一點點酸澀,還有一點點的忐忑。

她低了頭,用指尖輕輕摩挲着桌上的文房四寶,想象着他坐在書桌後面辦公的模樣。

不用問,一定是板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袖子輕拂,不小心帶落了擺在案頭的一份卷宗。

“糟糕!”舒沫吐了吐舌尖,瞄了一下,左右無人,急忙蹲下去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撿起來。

無意間在紙面上一瞥,被其中一個鮮紅的印鑑吸住了視線。

拾起那頁紙,“夏候燁印”四個鮮紅的大字,大刺刺地闖入眼簾,宛如一柄尖刀,狠狠地戳進毫無防備的她的心裡。

她凜了容,反覆把那個印鑑研究了好幾遍。

非常,十分肯定且確定,這就是那枚當初被他押在她手裡做抵押的私章。

她清楚地記得,當日被薛凝霜劫持,將它遺失在客棧裡。

她一直以爲被崔老三拿走了,甚至一度爲此憤怒和內疚。

卻沒想到,這玩意,早就到了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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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想我了沒?

更新時間:2012-3-30 20:42:08 本章字數:3011

當他上門討要虎符,她駁斥這根本不是虎符,而是私章時,他是怎麼說來着?.

“憑我夏候燁三個字,就可調得二十萬大軍!”

當她要求由他出面查出私章下落,他又是如何回絕的?

“當初拿虎符爲質的是你,本王只着落在你的身上。言琥濾尖伐”

當她逼於無奈,問他打算怎麼處理此事,他是怎麼答覆的?

“本王,要你一個承諾!”

而最後,他向她討要的是什麼樣的承諾廓?

“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

時間往前推幾個月,赫連俊馳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寶丰裕。

再往前推幾個月,夏候燁賞她鐲子,她卻要銀子時,他指定的兌換地點也是寶丰裕。

誠然這對鐲子的確價值不菲,但寶丰裕是大夏最高級的銀樓,並不是當鋪。

所以,推斷寶丰裕爲夏候燁所有,合情合理,並不算是主觀臆測。

換句話說,在那個時候,夏候燁已經把她和赫連俊馳聯繫在一起,對她的猜疑也從那時開始傑。

一個個看似獨立的事件,串連起來,竟織出一個驚人的真相!

以薛凝霜跋扈的性子,報復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居然想得到要請崔老三出面,而不是直接用國公府的侍衛。

如果,整件事的幕後操縱者是夏候燁呢?

利用薛凝霜的報復心策劃綁架事件,破壞她和林家的婚事,再通過崔老三來試探她與赫連俊馳之間的關係;最後再從崔老三手裡,把她劫走,成功晉級爲她的救命恩人;順便拿回他的私章,做爲進一步要脅她的藉口……

舒沫頭腦昏沉,胸口象壓了塊巨大的石頭,悶得喘不過氣來,不得不撐着書桌,藉以支撐自己的身體。言琥濾尖伐

多麼可怕!他早就織了一張網,冷眼看着她飛入其中,在裡面橫衝直撞,始終逃不出他的掌心,躲不過他的算計!

可悲的是,她竟然對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動了心!

甚至自作聰明地以爲,他只是感情太過內斂深沉,不擅於表達,其實對她早就生了情。

不然,何以每當電閃雷鳴的夜晚,他必然會守候在她的身邊,給她安慰,給她溫暖?

可笑吧?

明知是顆棋子,卻固執地認定,他雖未用語言,卻在用行動,默默地呵護着她。

事實上,棋子就是棋子——需要時利用,必要時捨棄。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手段,源自需要,與感情無關。

而這,僅僅是她所掌握的情況推測出來的部份真相,在不爲她所知的背後,究竟還隱藏了多少陰謀和算計?

“王爺~”遠處,傳來巴圖恭敬而洪亮的問候。

舒沫一驚,迅速蹲下去,將散落一地的文件收攏,整理整齊之後放回原處。

門無聲地推開,夏候燁緩步走了進來,目光牢牢地鎖住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影:“來了?”

舒沫深吸一口氣,轉身,揚起一抹甜美的笑容:“王爺~”

夏候燁的目光熾熱起來,細小的火苗在黝黑的眸底涌動,心不在焉地輕應:“嗯~”

舒沫將雙手悄悄地藏在背後,乖巧地半仰起頭來看着他笑,清瞳幽亮,閃閃發光:“你回來了,真好~”

夏候燁心中一悸,擡手觸上她的頰,滑膩溫潤的肌膚,貼合着略嫌粗糙的手掌,莫名地令人血脈卉張,心跳飛馳。

舒沫望着他,幽幽地抱怨:“下回再出遠門,至少捎封信,省得……”

象是意識到失言,她猛然打住,紅暈飛上雙頰,眼神慌亂,左右亂瞟就是不敢正眼瞧他。

“呵呵~”他低低地笑,伸指勾住她的下巴,傾身下來,抵着她的額,曖昧地低語:“省得你什麼?牽掛,擔心?”

“王爺!”她一跺足,嬌嗔地輕嚷,乘機脫離了他的懷抱。

“哈哈!”他愉悅地大笑。

“不準笑,討厭!”舒沫握緊了拳頭,考慮要不要假戲真做,直接一拳將他的臉打得稀巴爛?

夏候燁果然斂了笑,傾身,緩緩捧起她的臉,兩顆黑瞳清潤如寶石,深深地凝視着她,輕輕地問:“舒沫,想我了沒?”

他的目光,銳利而深沉,彷彿直刺入她的魂魄裡去。

舒沫一僵,剎那間彷彿被魔棒點住,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心肝猛地被扯離了原位,連呼吸都驟然停駐了!

他緩緩地低下去,薄脣輕輕地觸着她的嘴角,低低,固執地追問:“想了沒,嗯?”

舒沫愣愣的看着他,情緒激盪得厲害。

悲傷,疑惑,痛恨,思念,心悸……交織混和在她的眸底,逼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霧氣氤氳,水靈靈地顫動着動。

他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假如不是無意間發現了那枚印鑑,又或者她的反應不這麼敏銳。

此刻,她已成爲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事實上,就算明知一切只是騙局,她還是爲之悸動了!

幾乎以爲,一切只是她的猜測!

是的,幾乎。

她近乎悲涼地想着:爲什麼,她就不能活得糊塗一點呢?

又或者,象其他的女人一樣: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不管不顧,哪怕前面是火炕,也尋死覓活地往裡跳呢?

還是說,太過理智的女人,註定了得不到真愛?

夏候燁看着她的水眸,感覺那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一雙眼睛。

從來都自信滿滿的她,此刻卻象誤踩了陷阱的小鹿,驚慌失措,讓人瞧了就情不自禁地心軟,心疼,想要摩挲,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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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哭了?

更新時間:2012-3-30 22:42:37 本章字數:3157

夏候燁輕嘆一聲,吻上了那雙晶瑩剔透,霧氣朦朦的眼睛。

舒沫難忍心酸,閉上眼,一顆顆滾燙的淚水,倏然滑落。

溼鹹的味道躥入嘴脣,他略感驚訝,稍稍退了一步,扶着她的肩端詳:“怎麼哭了?”

舒沫轉身,迅速抹掉眼角的淚花,再轉過來,俏眼一瞠:“誰哭了?”

夏候燁笑了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另一手極自然地環上她的肩,用力收緊了手臂:“我不在這段時間,沒什麼事吧?”

舒沫掙扎着想要抽回,他握得極緊,竟是不能。

氣急之下,瞪了他一眼:“這會子想起要關心,當初幹啥去了?”

“我相信,你能處理好。”夏候燁意味深長地道。

“篤篤~廓”

“進來~”

“王爺,”巴圖探了一顆頭進來,歉然地看一眼舒沫,小聲提醒:“該走了,皇上還等着呢~”

“我先進宮,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夏候燁看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舒沫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覺心裡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小姐~”立夏和綠柳談笑着,推開門並肩走了進來,笑嘻嘻地問:“王爺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舒沫回過神,勉強收拾好混亂的心情傑。

“嘿嘿,”立夏笑得不懷好意:“小姐不好意思了~”

“咦~”綠柳眼尖,瞥到她眼角斑駁的淚痕,驚嚷:“小姐哭過了?”

精心描繪的妝容,花了一片呢!

“沒~”舒沫冷冷否認,轉身往外走。言琥濾尖伐

“可是……”綠柳跟出來,還想再說。

立夏急忙曲肘撞了她一下:小姐面薄,不願意承認,幹嘛傻乎乎地非要戳穿?

綠柳不服氣,瞪她一眼:服侍小姐這麼多年,你見過她流淚嗎?

立夏白她一眼:這有什麼稀奇?

小姐和王爺久別重逢,激動之下,流點眼淚很正常。

這說明,小姐這回動真格的了!

回到出雲閣,衆人都很興奮,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探問詳情。

舒沫一句話也沒說,倒頭睡了。

許媽覺得奇怪,偷偷把立夏叫到一旁:“出什麼事了?”

立夏一臉莫名:“沒有呀,能出什麼事?”

“沒事小姐能是這個表情?”許媽根本不信:“你和綠柳都跟過去了,怎麼也不上點心呢?”

高高興興出去,本該歡歡喜喜地回來,怎麼瞧着一點也不甜蜜,倒象是受了很大的打擊呢?

“我和綠柳都在外面偏廳候着,連書房的門都沒讓進呢~”立夏很是委屈:“再說了,王爺總共呆了不到一刻鐘。”

“你們在外面,就沒聽見一點動靜?”許媽不死心。

“若是有,我還能瞞着你?”立夏急了。

“要不,你找巴將軍打聽一下?”許媽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讓綠柳去吧~”立夏搖頭。

“爲什麼?”

立夏臉一紅,低了頭,不吭聲了。

“這不知羞臊的小蹄子!”許媽猛地明白了,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罵道:“竟敢把主意打到巴將軍身上去!”

“許媽!”立夏急了,趕緊上去捂住她的嘴:“可不能嚷,傳出去了不得!”

事情不揭開,還能悄悄處理,一旦張揚開去,就沒了迴旋的餘地。

若是巴圖對綠柳有意,願意娶她進門倒還罷了,萬一不肯,綠柳就活不成了。

許媽豁然一醒,點頭:“是我糊塗了~不過總這麼替她掩着也不是事,放任不管,那小蹄子有朝一日,準會闖出禍來!”

立夏臉色緋紅,無奈地道:“不然,還能怎樣?”

“告訴小姐,早點尋個由頭把這個禍害打發出去,省得被她連累!”許媽把眼睛一瞪,理直氣壯地道。

立夏沒有說話,眼中流露出不忍,心底隱隱生出一絲悵然。

自古以來,丫頭的命運都是一樣。

年輕時用心服侍主子,以後配個小子,成了親再一起服侍主子。

只不過,機靈得力的配的是帳房,書房裡侍候的這些有體面的小子;蠢笨沒臉的就只能配些下苦力,做粗活的小子。

看起來風光,終究脫不了一個“奴”字。

綠柳如此鑽營算計,歸根結底,不過是想擺脫這個“奴”字。

細究起來,她又犯了什麼大錯呢?

“走吧,小姐該醒了~”許媽說着,拉着立夏回了屋。

“你倆幹啥去了?”綠柳坐在碧綠櫥外打絡子,見了二人狐疑地問。

“還能做啥?”許媽冷冷地道:“屋裡悶,到院子裡透了口氣~”

“可不是,”綠柳不疑有他,擔心地擡了頭看天:“瞧這樣子,怕是要下雪了~”

立夏乘機掀了簾子進門,一眼看到舒沫身着單衣,倚着牀柱發呆,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她微微一驚,走過去摸了摸她的手,觸手冰涼,不禁嗔道:“小姐真是的,又不是孩子!這麼冷的天,也不會找件厚實些的衣裳披着!”

“屋裡燒了地龍,不冷~”舒沫漫不經心地答。

“手都快凍成冰了,還不冷?”立夏一邊埋怨,一邊解了外裳,將她的手揣到懷裡捂着:“趕明兒個,着了涼,可別嚷嚷着頭疼!”

“別~”舒沫縮着手,躲閃:“手涼,仔細凍着了~”

立夏笑道:“小姐要真心疼奴婢呀,就得先顧好自個的身子!凍病了,王爺心疼不說,回頭捱罵的可是我們!”

“小姐醒了?”綠柳聽到響動,放下東西走了進來:“可要熱水?”

“要!”立夏回過頭:“送到耳房,讓小姐好好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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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太多了

更新時間:2012-3-31 0:12:47 本章字數:3115

泡了個熱水澡,舒沫的臉色不但沒有好,反而更蒼白了,頰上染着兩朵不自然的紅暈。

立夏瞧着不放心,伸手一摸,觸手滾燙,分明是在發燒。

她驚叫着轉身就往外跑:“快,去傳醫正!”

“不用麻煩了~”舒沫皺了眉,冷冷地阻止:“不過是嗆了點冷風,喝點薑湯就好了,叫什麼醫正?”

“可是~”立夏還想再勸。

“沒有可是~”舒沫態度堅決:“一點小傷風感冒,我自己就能治,不必鬧得滿城風雨。傳到太妃耳中,又要說我恃寵生驕。廓”

“這……”立夏一聽有理,也不敢堅持,眼中閃過猶豫。

“這什麼這?”舒沫淡淡地道:“王爺差不多要來了,還不趕緊收拾一下?”

一提夏候燁,綠柳心思轉得快,立刻改了口風:“小姐也不是孩子,總不會拿自個的身子開玩笑。再說了,還有王爺呢!”

她一邊說,一邊還衝立夏猛使眼色。

真是個蠢的!

小姐好容易把王爺盼回來,這一傳醫正,不等於把王爺生生地往幾個姨娘房裡推嗎傑?

立夏沒有她這麼多彎彎繞的心眼,自然看不懂她的這層意思。

但綠柳和小姐一樣,反對找醫正,這點卻是明白無誤的。

她拗不過這二人,只好嘆了口氣,命銀瓶開了箱子,張羅着給舒沫加衣。言琥濾尖伐

夏候燁一進門,就看到舒沫穿着件長毛的大氅,懨懨地靠着迎枕。

立夏手裡端着碗薑湯,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

“這是怎麼了?”他一愣。

屋裡燒着地龍,很是暖和,她穿得這麼厚,也不怕捂出痱子來?

立夏趕緊站了起來:“王爺~”

“沒什麼大事,有點頭疼~”舒沫說着話,掙扎着想從榻上下來。

“你坐着別動~”夏候燁解了外面的錦袍,順手遞給一旁伺候的綠柳。

他只穿着一件杭綢的長衫,走到榻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好看的眉立刻皺了起來:“上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病得這麼厲害?”

舒沫苦笑:“許是出門時太急,衣服穿得薄了些,又吹了冷風的緣故~”

夏候燁深深地看她一眼,轉頭問立夏:“傳了林醫正過來瞧了沒有?”

“只是小傷風,沒必要驚動那麼多人。”舒沫淡淡地道。

夏候燁又問:“剛纔喂的是什麼?”

“周嫂熬的薑湯,放了胡椒和蔥白,驅寒發汗最合適不過了~”綠柳討好地回答。

“是嗎?”夏候燁冷冷掃她一眼:“都喝完了?”

他瞧着,好象半點也不見效。

綠柳被他這一眼,嚇得一個哆嗦,垂了頭盯着鞋尖。

立夏趕緊把碗捧過來給他瞧:“只喝了幾口~”

“太辣了,我喝不下~”舒沫皺着臉,小聲嘀咕。

“把碗擱下,出去吧~”夏候燁不動聲色,淡聲吩咐。

“是~”立夏如蒙大赦,放下薑湯就走。

“別以爲用強就有效,我不喝!”不等他開口,舒沫搶先申明。

夏候燁不吭聲,默默地看着她。

漸漸的,舒沫被看得心浮氣躁,嗔道:“幹嘛,我臉上長麻子了?”

“舒沫,”夏候燁忽然露了個古怪的笑容,慢慢地問:“你,這次,不會又是故意的吧?”

舒沫目光微閃,氣息莫名急促了起來,卻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夏候燁嘲諷地彎起嘴角,盯着因發燒而顯得隔外閃亮的眼睛,用讓人不得不凝神聆聽的音量,輕輕地道:“這不是你一慣的伎倆麼?我本來以爲……”

說到這裡,他忽然打住,帶着無盡餘音,藏着說不清的意思。

舒沫眼裡浮起一層淚霧,強忍着那絲苦澀,淡淡地道:“你想得太多了~”

她就知道,瞞不過他的眼睛。

本質上,他們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聰明,一樣的敏感,一樣的驕傲。

聰明使他們不易受騙,敏感讓他們容易受傷,而驕傲讓他們不願低頭。

“睡吧~”夏候燁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只輕輕一掌,擊滅了桌上的燭火。

外面豎着耳朵偷聽的一衆丫頭,直到此刻,纔將懸了一晚的心放了回去。

幸好,幸好,王爺留下了,沒有把生病的小姐,一個人撇在這裡。

不知是有夏候燁相陪,他的安慰起了做用,還是因爲年輕身體的底子本來就好,舒沫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日一早,已經又是一尾活龍。

夏候燁一走,她立刻神清氣爽地命立夏把鎖在儲物間的那一箱子化妝鏡找了出來,親自領着她和綠柳兩個,張羅着往各個院子裡送禮。

這款化妝鏡,在圍場時她拿了四隻出來做彩頭,在京城的上流社會裡已引起了鬨動。

只是,這麼長的時間過去,“雲想容”裡卻一直沒有這款貨上架。

似乎,她只是興之所致,隨手設計了四個,這更吊足了大夥的胃口。

那四面鏡子,除一面隨着薛凝霜的遠嫁,被帶到了西涼,剩下的三面,已經炒到了天價。

想不到,這次舒沫竟這麼大手筆,一口氣送了幾十面出來!

不止是姨娘,連王府裡有體面的一等丫頭,各院的管事娘子,包括太妃身邊的靜萍姑姑都有份。

衆人在驚訝之餘,一致認定。

這次夏候燁遠行歸來,兩個人達成了某種協議——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夏候燁給了慧妃某種承諾。

所以,一向謹言慎行的慧妃,纔會一反常態,大出風頭,爲自己的晉升,高調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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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繩上的蚱蜢

更新時間:2012-4-1 0:04:35 本章字數:3070

如萱愛不釋手地把玩着化妝鏡,嘖嘖稱讚:“這鏡子真漂亮,瞧這花,刻得跟真的似的~”.

“還有這粉,又細又白,香味還特別純~”如芸揭開了蓋,閉上眼睛輕嗅:“好象比丹鳳閣賣的還要好呢!”

“我聽說,慧妃專門請了個老宮女,用獨門秘方做的!”元香一臉豔羨地瞧着。

“怪不得~”如萱笑道:“宮裡的東西,就是好!”

“短命的賤蹄子!”戚姨娘聽得心頭火起,叱道:“慧妃送的東西也敢用,也不怕毒死!”

元香一看勢頭不對,頭一縮,悄悄溜了出去。

“不會吧?”如芸嚇了一跳:“慧妃心再狠,也不能毒死這許多人~”

所有的鏡子都是一種樣式,只是盒子上雕的花略有不同。

慧妃送來的時候,也不曾特地指明哪個是給誰的,都是隨她們自己挑。

那麼多眼睛瞧着,她怎麼下毒?

戚姨娘掐着腰冷笑:“一面破鏡子,就勾得魂不守舍。這要再送點別的,還不把主子給賣了?”

不錯,她的確是個姨娘,算不得什麼正經的主子。

舒沫把她和如萱,如芸擺在一起,擺明就是在嘲笑她。

這口氣,要她怎麼忍?

如萱訕訕地把鏡子放回桌上:“瞧姨娘說的,東西再好,還能比得過主子對奴婢的恩寵?”

“姨娘~”如芸戀戀不捨地瞧着三面精緻的妝鏡:“那,這東西怎麼處理?”

自己不敢用,扔了實在可惜,賞給別人又不捨,且傳到慧妃耳中也不妥……

戚姨娘想了一陣,毫無頭緒:“走,到連玥閣去~”

到了連玥閣,秦姨娘帶着漱玉正準備出門,見了她心下了然:“我正要去歸燕閣,一起?”

“在姐姐看來,慧妃此舉也頗爲可疑吧?”戚姨娘道。

秦姨娘不答,笑了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到了再說。”

“姓祝的從來跟咱們不是一條心,找她有個屁用?”戚姨娘很是不快。

“你懂什麼?”秦姨娘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蚱蜢,由不得她一條心!”

祝姨娘見兩人進門,起身笑道:“今兒這是吹的什麼風,貴客一茬接一茬的來~”

戚姨娘輕哼:“哪敢跟慧妃相比,我們只能算是不速之客~”

祝姨娘聽她語氣不善,微微一笑,轉了頭吩咐尋雁:“給兩位姨娘上茶~”

秦姨娘單刀直入:“慧妃已經給咱們下了戰貼,你怎麼說?”

祝姨娘溫溫柔柔地道:“請恕秋芙愚鈍,不明白姐姐指的是什麼?”

秦姨娘冷笑道:“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慧妃此舉,分明是在向你我示威!”

“那又怎樣?”祝姨娘輕輕一笑:“以你我的身份,難不成你還想一步登天,坐上王妃之位?”

“祝秋芙!”戚姨娘按捺不住,大喝一聲:“姓舒的可沒有對你另眼相看!在她眼裡,你和我們一樣,跟丫頭沒有區別!”

“姐姐何必着惱?”祝姨娘擡手,輕輕拂了拂秀髮,微笑:“姨娘,本就是奴婢。”

十年了,她早想得清楚,看得明白。

女人最美好的十年裡,王爺都沒有給她晉位,就算再過十年,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既是如此,她何苦白費力氣?

秦姨娘淡淡地刺她一句:“別以爲有王爺寵着,你就能高枕無憂。我敢保證,慧妃若晉了位,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你!”

祝姨娘眼神微微一變,強笑道:“就算除了我,還有新人進門,她除得完嗎?”

戚姨娘冷笑:“那是她的事,要你擔什麼心?”

“兩位姐姐是來跟我鬥嘴的嗎?”祝姨娘終是沉不住氣,臉上掛不住笑。

“鏡子的事,你怎麼看?”戚姨娘沒好氣地問。

“怎麼,”祝姨娘略感好笑:“你擔心慧妃在鏡子裡下毒?”

“倒不是怕她下毒……”戚姨娘臉上一紅。

“放心吧,”秦姨娘打斷她,淡淡地道:“她特地送了這許多鏡子出來,就是爲了避嫌。”

“慧妃,倒也算是個心細的~”祝姨娘溫柔地輕笑,美麗的眼睛裡含着一抹嘲諷:“可惜,她雖花了血本,到底還是落了埋怨。”

“我也知她不至對這麼多人下手,可這香粉是要擦在臉上的。”戚姨娘訕訕地道:“女子的容貌最要緊,萬一毀了這張臉……”

雖說王爺從未因她的美貌而對她更多一分寵愛,但如今剩下的,也只有這張臉了。

“等等~”秦姨娘心中一動:“你剛剛說什麼來着,香粉是要擦在臉上的,對不對?”

漱玉忍不住噗哧一笑:“香粉不擦臉上,難不成……嘻~”

她話沒說完,另幾個丫頭心領神會,勿自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戚姨娘氣得滿臉通紅,揚手“啪”給了漱玉一個巴掌:“賤人!連你也取敢笑我?我再不得寵,也是王爺的女人!輪不到你猖狂!”

秦姨娘和祝姨娘瞧不起她也就罷了,連個丫頭都敢欺上門來?

漱玉捂着臉,淚水在眼眶中打滾,又羞又氣,呆立當場。

秦姨娘自小服侍王爺,就算王妃還在,府裡的人對她也是敬着幾分。

連帶着她這做丫頭,也有臉面,幾時受過這種羞辱?

“沒用的東西,還有臉哭?”秦姨娘厲聲喝道:“還不快給戚姨娘跪下?”

漱玉忍着羞臊,跪下去叩了一個響頭:“奴婢一時失言,冒犯了姨娘,求姨娘恕罪~”

“哼!”戚姨娘餘怒未息,重重地哼了一聲。

PS:今天家裡來了客人,佔用了碼字的時間,只能更一章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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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證據還不容易

更新時間:2012-4-1 21:46:43 本章字數:2910

“不過,”秦姨娘話鋒一轉:“妹妹的擔心不無道理,女人最要緊的是容貌,若是不小心毀了這張臉,這輩子可就完了!”.

戚姨娘恨恨地道:“剛纔不是還說,慧妃不可能同時對這麼多人下毒嗎?”

“保不齊,她妒忌誰的美貌……”秦姨娘說到這裡,她居心叵測地笑了笑,住口不語。

“鏡子雖是同一款式,但每隻盒子上雕的花卻不同,以慧妃的聰明,要做手腳很容易~”戚姨娘一驚,臉色都白了。

單論美貌,睿王府裡她若認了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慧妃,這是要拿她開刀?

秦姨娘笑吟吟地睨她一眼:“王爺心尖上的人都不急,你瞎着啥急?”

戚姨娘臉色緋紅,強辯道:“我是替祝姐姐擔心,不成嗎?”

祝姨娘心中咚咚亂跳,強忍了不快,想要裝着若無其事,到底不能。

顫了嗓子,笑得極其勉強:“她又不是神仙,哪裡猜得到我會挑哪隻?”

秦姨娘嘴角一翹:“你挑的是水仙吧?”

祝姨娘神情一僵。

秦姨娘冷笑道:“只要是睿王府裡的老人,誰不曉得王妃酷愛水仙。你爲了學她,成天擺弄這玩意,只差沒把自己變成水仙了。”

“你!”祝姨娘臉上陣青陣紅。言琥濾尖伐

“好了,”撩撥了她的怒火,秦姨娘忽然又笑了起來:“自家姐妹,何必爲了點小事傷了和氣?我們今兒是來商量對策,又不是來吵架的!”

“商量什麼?”祝姨娘忽然明白過來,兩道淡雅的眉,輕輕地斂起來,柔柔地道:“大不了,把鏡子收起來不用就是。”

想要挑撥自己跟慧妃鬥,自個在後面漁翁得利,門都沒有!

“姐姐糊塗!”戚姨娘急了,提高了聲音道:“你以爲一味退讓,慧妃就會收手?”

“誰讓咱們只是姨娘呢?”祝姨娘柔聲一嘆,竟是事不關己。

要鬥可以,自己親自上陣,別想拉她下水。

“妹妹誤會了~”秦姨娘微微一笑:“我並無意挑撥你跟慧妃的關係。”

“是嗎?”祝姨娘微笑,明顯不信。

“當然~”秦姨娘說得頭頭是道:“咱們幾個人裡,王爺只對你另眼相看。你若失了寵,慧妃就會獨大,那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

“我看未必!”戚姨娘不以爲然:“姐姐怎麼肯定,王爺不會再娶個比她更溫柔的?”

在她看來,祝姨娘倚仗的不過是長得有幾分象王妃。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以王爺的權勢,找個替代品也不是啥難事。

祝姨娘俏臉一凝,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秦姨娘忙打圓場:“王爺是個念舊的人,再說了,比秋芙性子更溫柔的女子,哪有這麼好找?”

“可是~”戚姨娘平日受了祝姨娘不少氣,逮個損她的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

秦姨娘截斷她:“別可是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對付慧妃,咱們自己可不能先亂了陣腳。”

“得了!”戚姨娘冷哼:“嘴裡說出朵花來也沒用,拿點實際的東西纔算本事!”

“可不是?”祝姨娘淡聲譏刺:“憑着疑心二個字可扳不倒她,得拿出證據才行~”

“要證據還不容易?”秦姨娘嘴一撇。

“你有?”戚姨娘和祝姨娘異口同聲問。

“這不就是?”秦姨娘指着桌上小小的化妝鏡:“還是慧妃親手送的,衆目睦睦,想賴都賴不掉!”

“真有毒?”戚姨娘嚇了一跳,忙不迭把自己懷裡揣的那面,扔在桌上。

“蠢物!”秦姨娘輕蔑地瞪她一眼,罵道。

不管香粉裡有沒有毒,只要有受害者出現,大家都會把茅頭指向慧妃,誰還管這毒是什麼時候,由誰添進去的?

“你!”戚姨娘氣得七竅生煙。

“計劃倒是不錯,”祝姨娘神色平靜,柔聲反問:“不過,打算讓誰做這個受害者?”

這可是要冒着被毀容的危險,誰肯幹?

戚姨娘聽到這裡,也總算明白過來,嚇得聲音都抖了起來:“你,你們想往香粉裡面加毒?這可不行,被王爺查出來,陷害慧妃,大家都沒命!”

秦姨娘冷笑:“她怎麼查?鏡子是她作坊裡出的,香粉也是她山莊裡制的,東西是她親手送的,想賴都賴不掉!”

戚姨娘心中怦怦亂跳:“萬一……”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秦姨娘眸光一冷,擡起下巴,朝幾個貼身丫頭一指:“她,還是她?”

幾個貼身丫頭,嚇得齊刷刷跪了下去:“奴婢絕不會泄露半個字!”

戚姨娘嚥了咽口水:“咱們上哪裡弄毒,最關鍵的是誰來擦?”

“放心,”秦姨娘愉悅地笑了:“總不會是咱們姐妹~”

如萱幾個膽顫心驚,煞白着臉瞧着三個主子,連氣都不敢出,就怕點到自己的名字。

“你們幾個,誰肯替主子分憂?”祝姨娘緩緩掃了跪在地上的三人,溫言細語道:“當然,絕不會讓你白乾。事後,我會補你紋銀二百兩~”

“我再加送一對赤金鐲子~”戚姨娘十分慷慨:“雖不是宮中之物,最少也值二百兩銀子~”

“我也出二百兩~”秦姨娘接着道:“現在,有六百兩銀子,誰幹?”

三個丫頭齊齊伏身地上,咬緊了牙關,不吱聲。

死一般的沉默籠罩着,屋中靜得針落可聞。

“好,”秦姨娘陰冷一笑:“既然都不願意,沒辦法,只好抽籤了!”

規矩是死的

更新時間:2012-4-1 23:38:41 本章字數:3093

送完所有的鏡子,舒沫並未直接回出雲閣,而是直奔外院書房而去。

巴朗遠遠看到舒沫,詫異地迎上來:“慧妃怎麼來了?”

“王爺回來了嗎?”舒沫微微一笑,不答反問。

“這個時間,王爺應該還在衙門處理公事~”巴朗肅着手,神情恭敬地道:“慧妃是不是晚一個小時再過來?”

“我進去等他,不行嗎?”舒沫指了指書房。

“娘娘~”巴朗很是爲難:“按規矩,書房重地,未得王爺指示,任何人不得入內~”

“這樣啊~”舒沫很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既是規矩,自然不能破壞,是我莽撞了~”

“娘娘,請回吧~”巴朗道。

“不了,”舒沫羞澀地垂下頭:“我在這裡等他。”

“這裡風大,娘娘體弱,不宜久站~”巴朗很是不安:“等王爺回來,末將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娘娘~”

“不要緊~”舒沫擡手掩着脣,輕輕咳了一聲,細聲道:“只是有點小咳,我撐得住。”

巴朗瞧着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很不贊同地道:“王爺又不是不回,娘娘,何苦如此固執?”

這萬一要是病了,王爺怪罪下來,他可擔待不起!

立夏忍不住,剜了他一眼:“西涼與我國已結了秦晉之好,將軍還怕娘娘是奸細不成?”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巴朗神色一變,焦急地看着舒沫:“可是,王爺的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立夏搶白。

“巴將軍~”舒沫乘機央求:“要不,我到偏廳等王爺,如何?”

“這……”巴朗一怔。

“這什麼這?”立夏沒好氣地道:“偏廳本就是待客的地方,總不會擔心泄了機密吧?”

巴朗招架不住她的犀利:“立夏姑娘千萬不要誤會……”

“立夏!”舒沫將臉一沉,喝道:“不得對巴將軍無禮!還不快給將軍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巴朗尷尬地搖手。

舒沫疾言厲色訓了這幾句,彎了腰激烈地咳了幾聲,伸了手去扶立夏的臂,偷偷掐了一把。

“小姐,”立夏會意,慌亂地拍着她的背,尖聲嚷:“咱們回去吧,好容易才退了燒,又吹病了怎麼得了?”

巴朗愣愣地瞧着她,內心激烈交戰。

舒沫虛弱地倚着立夏的臂:“七小時都等過了,一個小時,不算什麼,真的~”

“慧妃娘娘,請~”巴朗一咬牙,毅然做了決定。

“巴將軍~”舒沫看着他,眼中升起猶豫:“壞了王爺的規矩,不好吧?”

“只是偏廳,不要緊~”巴朗爽快地道:“萬一王爺怪罪下來,末將願一力承擔!”

“哎呀,”立夏急得跺腳:“小姐的手這麼涼,就別再推辭了,趕緊進屋裡暖和暖和吧!”

“那,”舒沫半推半就地道:“我就進去暖和暖和?”

“娘娘,請~”

“如此,多謝巴將軍了~”舒沫如願以償,扶着立夏施施然進了偏廳。

巴朗命侍衛多拿了兩個火盆過來,把屋子裡弄得暖烘烘的。

立夏對着他,連聲稱讚:“看不出將軍平日沉默寡言,竟有細心體貼的一面。”

“桌上有茶,架上有書,娘娘請隨意~”巴朗尷尬之極,轉身落荒而逃:“末將失陪~”

“成了~”立夏得意一笑,衝舒沫扮了個鬼臉。

舒沫衝她豎起大拇指:“聰明!”

靠牆的的檀木架子上,擺着一溜的瓷罐。

舒沫走過去,在那排罐子上溜了一眼,挑了一隻,揭開蓋輕輕嗅聞,回眸輕笑:“是龍井呢~”

“王爺只喝龍井~”立夏抿了嘴笑着回了一句,走到桌邊,提起茶壺,斟了一杯。

“大紅袍~”舒沫隨手揭了另一隻罐子,瞟了一眼,驚喜地嚷道:“立夏,這裡有大紅袍~”

“小姐真是~”立夏略感好笑,走過來,把茶捧給她:“大紅袍又不是啥稀罕的玩意,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舒沫把罐子抱下來,往她面前一遞,嗔道:“不是稀罕的東西,你倒是泡給我喝?”

“成,”立夏失笑,把杯子擱在架子上,接了罐子:“我這就給你泡去~”

舒沫迅速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紙包,打開,把裡面無色無味的粉末,偷偷撒進罐中,又捧着罐子輕輕搖了幾搖,將蓋子重新蓋上。

做完這一切,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在架子前徘徊。

很快,她的視線被一對扁平的玉罐吸引,罐身瑩潤,不染纖塵,顯然有人常常把玩。

呈墨綠色,色澤非常純淨,紋理十分細膩,曲指彈了彈,發出清脆的“叮~~”的聲音,音色極爲悅耳。

她心生好奇,把蓋子揭開,裡面竟裝着滿滿一罐黑色的棋子。

“咦,這廝居然還會下棋?”舒沫很是訝異。

黑子漆黑一點,無任何雜色,對着光一照,通體剔透晶瑩,隱隱呈現碧綠的光澤。

白子若羊脂白玉,對着光略帶點碧綠。

舒沫越瞧越是喜歡,忍不住拿在手裡把玩:“嘖嘖嘖,真是奢侈!”

“比小姐的如何?”立夏見她研究得津津有味,笑着調侃。

“這怎麼能比?”舒沫撇了撇嘴,把棋子扔回罐中:“他這套連罐子帶棋子,怕是要價值連城,真是玩物喪志!”

“這說明,”立夏抿了嘴笑:“王爺的棋藝要比小姐高明十倍吧?”

“切~”舒沫不服氣:“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比他差?”

“王爺醉心此道,日日手不釋棋。”立夏指了罐子,俏皮地道:“小姐不是常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嗎?小姐可有一年多,不曾沾過棋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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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你讓?

更新時間:2012-4-2 21:01:04 本章字數:3002

“說不定,”舒沫不悅地反駁:“他是個臭棋簍子呢?”.

“要不要殺上一盤?”冷漠的聲音,狀似不經意地響起。

“參見王爺!”立夏駭了一跳,急忙曲膝請安。

夏候燁推門而入,帶進來一股冷風。

他雙腳跨立,微微擡起下巴,一臉挑釁地看着舒沫。

“好呀!”舒沫欣然應戰。

夏候燁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將外袍脫了,隨手交給立夏:“答得這麼爽快,看來病果然好了~”

“有沒有興趣較量一下?”舒沫拈了一顆棋子,問。

“陪你玩一盤倒沒什麼問題~”夏候燁慢條斯理地道:“不過,單純下棋沒什麼意思,須得押點彩頭纔好玩。”

舒沫想了想,問:“隨便什麼都可以?”

夏候燁略感驚訝:“有想要的東西?”

舒沫不答,試探地問了一句:“如果我要自由,王爺是否會無條件放我離開?”

“這件事,好象上次已經討論過了?”夏候燁微微惱火。

舒沫撇了撇嘴:“那我要一個願望,一個王爺絕對能做到的願望~”

“等你贏了再說~”夏候燁不置可否:“該我提要求了?”

“先說好,”舒沫趕緊申明:“奇怪的要求不準提!”

夏候燁輕哼一聲,黑眸閃爍不定,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怎樣的要求才算奇怪,嗯?”

語氣裡有輕微的惱火,卻帶着點莫名其妙的親暱,尤其是最後那聲輕“嗯”尾音上揚,帶着微微的顫音,聽在耳裡,越發顯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言琥濾尖伐

舒沫臉一紅,慌忙移開視線:“不管,總之不許提!”

“那麼,下次你跟小宇談話時,讓我旁聽,如何?”夏候燁斂了玩笑,盯着舒沫,竟象是老鷹盯着耗子似的,慢慢的,一字一頓地問。

舒沫心中咯噔一響,臉上神情不變:“我們聊天,你摻進來做什麼?”

“我聽到一些奇怪的傳聞,還看到了一樣奇怪的東西~”夏候燁彷彿漫不經心地道。

相比於龔千均津津樂道,驚歎於它構思的精巧,做爲一個長期馳騁在戰場的將領,更看重的是它的實用性。

在親眼目睹了那具自動連發的連弩的神奇之後,他深深地爲之震憾,甚至稱之爲血液沸騰,也不爲過。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將它稍加改良,批量製造,投入軍隊,將是一項史無前例的創舉!

身爲夏候宇的父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小子的能力。

他雖然聰明,也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無師自通,做出這樣一件神兵利器。

一切的變化,都是從幾個月前,舒沫每天用一到二小時跟夏候宇在攬月軒聊天之後開始。

再想到那個看似無聊而又神秘的沙盤。

答案,呼之欲出。

從鏡子,到萬花筒,再到那個神奇的望遠鏡,以及這個堪稱壯舉的自動連弩……

短短半年的時間裡,她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

這些東西,就連在兵仗局做了七代掌舵師傅,號稱大夏最巧手,最聰明的龔氏傳人龔千均,都自嘆不如,甘拜下風。

而她,卻只是個閨閣中的女子。

她所接受的教育中,絕對不會有半點關於這方面的常識。

她,是如何做到的?

或者,他應該問:她,究竟是什麼人?

“好吧,想聽就來吧~前提是,你必需贏我~”舒沫裝糊塗,心中再次懊惱萬分。

不該一時手癢,給自己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所以,她必需快刀斬亂麻,從眼下一團混亂的局面裡解脫出來。

兩人談話之間,巴圖已經擺好棋盤:“王爺,慧妃,請~”

兩個人入了座,舒沫老實不客氣地執起一顆白子,啪地一下放在了棋盤上:“女人優先,再說了黑色跟你的衣服也比較配。”

夏候燁微微一笑,拈了一顆棋,漆黑的眸子裡,閃爍志在必得的火焰,眼睛望着舒沫,竟是看也不看,隨意地將子放在棋盤上。

玉質的棋子和堅硬的黃花梨木相撞,發出“嗒”地一怕脆響。

他下巴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表情,是一個非常驕傲的姿態:“我讓你三目。”

“呸!”舒沫輕啐一口,拈了枚白子,極快速地放在棋盤上:“誰要你讓?”

“輸了不許哭~”他淺笑,輕鬆應對,想也不想,隨手放置。

“嘴裡誇耀不算本事,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舒沫冷笑一聲,放開了手腳,大膽進攻。

“速欲則不達,”夏候燁看了她的着落點,輕輕搖頭,略想了想,落子斷了舒沫一手:“你太心急了~”

舒沫快毫不在意,依舊落子如風,擡起頭來,嫣然一笑:“深思熟慮才走一步,不算高明。未假思索,纔是真功夫~”

夏候燁被她激出好勝心:“好,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哼!”舒沫輕哼,落子反擊:“到時,你不要反悔纔好!”

“說吧,爲何突然如此張揚?”夏候燁深深看她一眼。

剛回府,人還沒到書房,已有各種傳言傳到了耳中。

“這些人的嘴真快!”舒沫並不意外,隨手落了一下,神態輕鬆地道:“我不過是想把之前浪費的幾個月時間,奪回來而已!”

“怎麼說?”夏候燁微微分神,落錯一子。

舒沫眼明手快,迅速落了一子,吃掉他一塊地盤,大大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得意地大嚷:“哈,還逮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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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對手

更新時間:2012-4-2 22:40:43 本章字數:3049

兩個人棋逢對手,下得酣暢淋漓。

夏候燁的棋大開大闔,揮灑自如,擅於掌控全局;舒沫則喜天馬行空,劍走偏峰,慣以奇詭見長。

第一局,夏候燁有言在先在讓她三目,又因閃神錯失一塊地盤,雖後面奮起直追,最終也難掩頹勢,以七目告負;

第二局,舒沫因大獲全勝,驕傲地宣佈不須他讓子,一時大意,輸了五子。

因事先約定三局兩勝,到了決勝局,事關榮譽,兩人各自施出渾身解數,互不相讓。

棋盤上硝煙四起,殺機四伏,步步陷阱,處處驚魂,稍不留神就踏入死地。

兩人生死對決,倒讓一旁觀戰的巴圖大呼過癮。

他嗓門既大,性格又直,偏偏立場不堅定廓。

上一秒還爲夏候燁搖旗吶喊,下一刻又爲舒沫助威加油。

巴音,巴朗聞訊而來,先還畏於夏候燁的威嚴,只在走廊上隔着窗子關心棋局。

到了第三局,夏候燁全心關注於棋局,再無暇分心旁顧。

這兩人早就被巴圖嚷得心癢難耐,就乘機登堂入室,過足了眼癮。

三條大漢圍着桌子,倒把立夏擠在了一邊。

很快棋到中盤,每一步棋都成了爲關鍵,兩人落子的速度都明顯慢了下來傑。

夏候燁拈着一棵子,舉棋不定,擰了眉淡聲吩咐:“茶~”

巴圖眼睛盯着棋盤,伸了手去一邊摸茶壺。言琥濾尖伐

立夏瞧得直嘆氣,只好起身,拎起茶壺,搖了搖:“沒了,我再去泡~”

“龍井,謝謝~”巴圖頭也不回。

“龍井”兩個字入耳,如暮鼓晨鐘,令沉迷於棋局的舒沫豁然清醒。

百忙中扭過頭去瞧,滿滿一壺龍井,不知什麼時候,被夏候燁喝得精光。

再一瞧窗外,走廊下一溜燈籠,不知何時已經點亮。

她在心裡估算了一下,二局半棋,再加上中間吃頓飯,最少費掉五六個小時,再不撤退怕是來不及了。

夏候燁終於想到一招絕妙好棋,落下一子,神態輕鬆地往椅背上一靠:“該你了~”

誰知,舒沫竟然站了起來,拿了個紗罩往棋盤上一罩:“累了,封棋!”

夏候燁一愣,巴圖已脫口嚷了出來:“不能封,正看在興頭上呢!”

“坐了這許久,腰疼~”舒沫哪裡理他?隨口編了個理由搪塞。

“想不出招?”夏候燁雙手抱胸,略帶得意地看着她:“要不,我讓你三子?”

“不用你讓,”舒沫搖頭:“咱們明天接着再下。”

巴音和巴朗面面相覷。

“娘娘~”巴圖不甘心:“別走呀,我們幫着你一塊想!”

“就你那石頭腦袋?”舒沫一點面子也不給。

巴圖顯然不知道什麼叫“觀棋不語真君子”,五個小時裡,一直在旁邊哇哇大叫,所出的主意,十個裡面有九個是臭的。

“娘娘~”巴圖小聲嘀咕:“那也比你耍賴好~”

舒沫眉一挑:“我讓你想三年,若能破了此局,就算你本事,如何?”

巴圖苦了臉:“娘娘,你這不是爲難我嗎?”

“哈哈~”巴音和巴朗再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

夏候燁忍俊不禁,莞爾一笑:“封棋歸封棋,正是晚飯時間,留下來一起用,如何?”

“不了,”舒沫搖頭,曲膝向他行了禮:“達到目的就好,再呆下去,就人神共憤了。我還想留着這條命,多活幾年,告辭~”

說完,也不管夏候燁同不同意,帶着立夏轉身就走,逃也似地回了出雲閣。

回了屋,許媽聽得立夏一說,少不得又要埋怨她幾句。

舒沫心神不定,歪在迎枕上不吭聲。

立夏只當她在努力思索棋局的破解之法,也不敢擾她。

一小時不到,銀瓶從外面聽來一個奇怪的消息。

王爺本來吩咐去歸燕閣,不知爲何把前來迎接的祝姨娘晾在一邊,莫名其妙進了僕人住的倒座房。

前後不過盞茶時間,也不知那管事的崔娘子說了什麼,惹得王爺大發雷霆,一腳她踢得腸穿肚爛。

滿院的人嚇得魂飛魄散,王爺怒衝衝地離開歸燕閣,如今卻歇在了戚姨娘的房裡。

戚姨娘自然是喜出望外,連帶着婉荷閣的人臉上都有了光彩。

現在,王府都在偷偷地傳,慧妃娘娘按捺不住妒意,要拿祝姨娘開刀。

她給各院送了禮,宣告了自己的地位之後,立刻去了書房。

整整一下午都跟王爺呆在一起,緊接着就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

很顯然,王爺這是在殺雞儆猴,喻示着祝姨娘的好日子到頭了!

“胡說八道!”立夏氣得鼻子都歪了:“小姐去書房,只和王爺下了幾盤字,一個字都沒提祝姨娘!崔管事自己找死,憑什麼把髒水潑到小姐身上?”

“你在這裡喊有什麼用?”綠柳瞥她一眼:“眼下呀,王府裡亂成一鍋粥,府裡說什麼的都有。”

“都,說些什麼?”許媽小心翼翼地瞥一眼歪在迎枕上,狀似老僧入定的舒沫,壓低了聲音問。

“可多了~”銀瓶曲着手指細數:“有說慧妃器量太小,眼裡揉不進沙子;有說王爺太狠心,翻臉不認人;還有人說,慧妃和祝姨娘鬥法,戚姨娘漁翁得利;也有人在幸災樂禍,說下一個遭秧的,肯定是戚姨娘……”

銀瓶說得口唾橫飛,末了,以權威的語氣宣佈結論:“總之,大家一致認定,咱們慧妃娘娘,離晉升睿王妃的日子不遠了!”

幾個人越聽越怒,越聽越好笑,最後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小姐,真要當睿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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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乾的好事

更新時間:2012-4-3 0:04:31 本章字數:3024

舒沫默不吭聲,豎起耳朵捕捉她們的聲音。

府裡夠資格分到化妝鏡的,總共有三十二名廓。

她當然不可能把這三十二個人全部列爲對象,因此只在五隻裡摻了被她命名爲“美人”的特殊香粉。

爲免人疑心,她大方地供大家隨機挑選,所以事先連她都不知道哪五個人獲得了被夏候燁臨幸的殊榮,從而有機會晉位?

不難分析,崔姓管事娘子幸運地拿到了摻了藥粉的鏡子,而後迫不及待地使用了。

她不象幾位姨娘,根本不必擔心舒沫會害她,因此全無防心。

不幸的是,夏候燁的定力驚人,雖然在藥物的作用下走進了管事娘子的房間,竟然在最後關頭懸崖勒馬,並因此惱羞成怒,將她擊斃。

不然,她倒是很期待,夏候燁在清醒過後,會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大家傑?

第二個得到美人鏡的,顯然是戚姨娘。

也因此,夏候燁纔會進了冷落了數年之久的戚姨娘的房門……

只不知,其餘三面鏡子,花落誰家?

舒沫託着腮,認真地分析。

今天的事,至少暴露了幾個不足。

首先,藥的份量下得還不夠——起碼對夏候燁來說,少了點。

然後,發作的速度還慢了些——歷時六七個小時,太長了些。

當然,也多虧這次藥性發作得較慢,纔沒有把自己搭進去~

怪了,她記得上次赫連俊馳,明明只有二三個小時就發作了,怎麼對夏候燁無效呢?

難道……是茶葉的問題?茶葉含有茶鹼,本來就有提神作用,搞不好中和了藥性?

再不然,是因爲酒精的催化,才導致赫連俊馳提前發作?

她忽略了這二個因素,才造成今天的結果?

或許,她該考慮用其他的方式,把藥下在別的地方?

最討厭的是,因缺乏實驗對象,一切只能憑她的感覺來。言琥濾尖伐

要不,乾脆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把夏候燁利用個夠?

胡思亂想了一晚,中間偷偷爬起來幾次,檢察她的寶貝。

想象着握着遙控器,隨意控制他的***,所應該生出的那種“報復成功,大快人心”的感覺。

奇怪的是,不論她如何想象,始終找不回當初研製這款名爲“醉臥美人懷”的藥物時,激動雀躍,酣暢淋漓的心情。

相反,他與別的女人翻雲覆雨的畫面,會讓她很不舒服。

似乎,他“性福無邊”,已經損害到她的利益,讓她隱隱做痛,卻又不願意承認,她是在妒忌……

折騰到天亮,總算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感覺才合了下眼,就被立夏叫起來,梳洗畢,換了衣裳給太妃去請安。

纔出門沒多遠,還沒到怡清殿,就見一羣人簇擁着秦姨娘,浩浩蕩蕩地奔了過來。

“慧妃娘娘,你乾的好事!”秦姨娘目露兇光,衝到面前。

綠柳上前一步,將舒沫擋在身後:“大膽,見到娘娘不行禮,竟敢大聲喝叱?”

“娘娘了不起,可以隨便謀害我們姨娘?”慧玉毫不示弱,大聲回敬。

“你說什麼?”綠柳豈是個怕事的?對方雖然人多,仗着舒沫的位份高,半點也不怯場,杏眼瞪得溜圓,厲聲喝道:“有膽再說一遍,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有本事就撕,怕你不成?”豈料慧玉絲毫不懼,將胸一挺,就往綠柳身上撞過來。

漱玉機靈,慧玉魯莽,因此漱玉更得秦姨娘喜歡,平日總是她跟前跟後,出面處理大小事情。

立夏略有些奇怪,但這時事態緊急,怕綠柳惹事,也不及細想,拉了她到身後,柔聲道:“秦姨娘,有什麼事,等小姐給太妃請完安再說,行不行?”

“立夏姑娘,”秦姨娘冷笑一聲:“你這是在拿太妃壓我了?”

“把漱玉姐姐弄成這樣,還敢這麼囂張,真當沒了王法了?”慧玉越發得理不饒人,尖了嗓子嚷:“走,大家一起見太妃去,讓太妃評評理~”

綠柳還想出頭,舒沫一個眼神看過去,立刻噤了聲,乖乖地讓到一旁。

舒沫看着慧玉,和和氣氣地問:“以前沒怎麼見過你,叫什麼名字?”

慧玉不解:“奴婢慧玉~”

舒沫望着她,意味深長地笑:“慧玉,好名字~”

“大膽!”立夏機靈,立刻喝一聲:“憑你也配稱個慧字?”

慧玉這才意識到不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該死,求娘娘恕罪!”

尋常人家奴婢的名字若與主子重了,還講究個避諱,必需改名。

王府裡等級禁嚴,她一個奴婢,竟然敢用側妃的賜號爲名,真是不要命了!

舒沫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慧玉囂張的氣焰打壓下去,綠柳不禁大呼痛快。

舒沫連眼角都不瞄慧玉,冷冷地覷着秦姨娘:“大清早的,秦姨娘這是唱的哪齣戲?”

秦姨娘臉上陣青陣紅:“沒及時要這奴才改名,是我的錯。但並不能掩蓋娘娘所犯的罪行!”

“哦?”舒沫眉梢一挑:“秦姨娘何出此言?”

“娘娘居心叵測,表面上送鏡子以施恩寵,實則暗下毒手,意圖毀了我們幾個的容貌,天理何在?”秦姨娘顯然早有準備,一番話說得十分流暢。

“你胡說!”綠柳氣紅了臉:“我們小姐不是這樣的人!”

舒沫擡手,止住她說話,並不動怒,淡淡地問:“可有證據?”

“漱玉就是證據!”秦姨娘眼裡閃過得意,手一揮,用力向後一指。

人羣分開,漱玉垂着頭,瑟瑟發抖地被人推到了舒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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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有毒

更新時間:2012-4-3 14:39:41 本章字數:2975

“擡起頭來~”舒沫放軟了嗓子,柔聲道。

漱玉臉上蒙着一層輕紗,死死地勾着腦袋,身體不停地發着抖,死命地搖頭廓。

“漱玉!”秦姨娘急了,使了個眼色:“娘娘要你擡頭呢!”

兩名身材粗壯的僕婦一左一右架着她,其中一個把她蒙面的紗巾抽走,另一個拽着她的頭髮,用力往後一拉。

“啊!”漱玉吃痛,發出短暫地低呼,被迫擡起頭來。

原本吹彈可破的臉寵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刺目的紅色豆豆,大多已經腫脹發黃,有很多還被撓破了,正往外溢着粘稠的膿液,空氣裡迅速瀰漫起一股腥臭的味道。

舒沫萬萬沒有想到,不過一夜之間,漱玉竟變成此等模樣,不禁一愣。

“老天!”立夏和綠柳猝不及防,失聲尖叫,雙雙往後退了一步傑。

那些僕婦顯然之前並沒見過漱玉的模樣,此時如同炸了窩的馬蜂一樣,嗡地一下,驚叫着紛紛走避。

漱玉呆呆地站着,大大的眼裡盛滿了哀悽和驚惶,大顆大顆屈辱的淚水順着臉寵滑下。

“大膽!”綠柳猛然醒悟過來,顫抖着上前一步,指着她尖聲喝叱:“還不快拉她下去!”

小姐受了驚嚇事小,萬一被傳染,大家都死路一條!

“拜娘娘所賜,漱玉才成了這副鬼模樣!”秦姨娘見舒沫發愣,暗自得意,指着漱玉厲聲道:“看看她,娘娘難道就不覺得心虛,害怕?”

“事情還未查清,現在下結論,還爲時尚早吧?”舒沫並不着急,冷冷地瞥她一眼,示意漱玉再走近些:“來,讓我瞧瞧~”

“小姐!”立夏低叫一聲,死命拽着舒沫的袖子不許她上前:“不可!”

“放開~”舒沫頭也不回。

立夏無奈,只得緩緩放開她的袖子。

舒沫彎了腰,仔細在她臉上查看:“你用過的香粉盒子還在嗎?”

“還假惺惺地查什麼?”秦姨娘在一旁,不停地冷笑:“證據確鑿,想賴也賴不掉!”

說着,她舉起一隻盒子在舒沫眼前輕輕一晃。

“有證據就好,就怕沒證據~”舒沫伸了手,去拿那隻盒子,淡淡地道:“本妃可不喜歡替人背黑鍋!”

“光耍嘴皮子沒用!”秦姨娘自然不給,望着她陰惻惻地笑:“急什麼,咱們到太妃和王爺面前說理去!”

“大清早的,誰要跟王爺說理呀?”嬌軟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舒沫回頭,只見戚姨娘柔情似水地伴着夏候燁,款款而來。

她打了個突,努力忽視心中莫名涌現的那股酸味,冷冷地轉過頭。

“王爺!”一衆僕婦丫頭,齊刷刷彎腰低頭。

夏候燁面無表情,冷冷地盯着舒沫:“什麼事?”

“王爺,你可一定要爲漱玉做主呀!”秦姨娘神色悲愴,指着漱玉道:“她用了娘娘昨日送的妝鏡裡的香粉,不料竟變成這副樣子!”

“哎喲!”戚姨娘掩脣尖叫一聲,腰肢一扭,往夏候燁懷裡撲:“好可怕,嚇死我了!”

夏候燁不動聲色,輕輕一閃,戚姨娘撲了個空,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幸得舒沫手快,扶了她一把:“小心~”

戚姨娘尖叫一聲,用力拂開舒沫的手:“別碰我!”

“你這人,怎麼不識好人心呢?”立夏氣壞了,漲紅了臉道。

戚姨娘細緻的眉毛一揚,尖聲道:“娘娘的心太黑,我怕變成第二個漱玉!”

“請秦姨娘把漱玉用過的妝鏡給我看一下。”舒沫略帶點嘲諷地瞥一眼夏候燁:“當着王爺的面,總不擔心我毀滅證據了吧?”

秦姨娘猶豫一下,把化妝鏡遞給了舒沫。

舒沫揭了蓋,只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有數,低了頭聞了一遍,忽地蘸了點粉末在手。

立夏和綠柳本就緊張得不得了,這時見她居然用手去蘸,嚇得尖叫出來:“不要啊,小姐!”

“無妨~”舒沫笑了笑,指尖輕輕一捻,將香粉直接塗在了手背上。

誰也不料她竟如此大膽,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舒沫!”夏候燁一直冷眼旁觀,這時再沉不住氣:“來人,拿水來!”

舒沫不理他,擡了手背,緩緩給衆人瞧:“大家給我看清楚了,我的手有沒有事?”

恰好這時,祝姨娘帶着尋雁過來。

戚姨娘心中驚疑不定,忍不住拿眼去瞧她。

這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漱玉抹了,臉爛成如此模樣,而舒沫卻半點事也沒有?

秦姨娘震驚過後,回過神來,大聲嚷:“大家被她騙了,她分明是想鋌而走險,先騙得大家的信任,洗脫了嫌疑後,回頭立刻沖洗,自然無事!漱玉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秦姨娘說得不錯,”舒沫微微一笑,亮了亮妝鏡:“這盒粉裡,的確有毒。”

“小姐!”立夏驚得面無人色。

“立夏,把你的鏡子拿出來~”舒沫面不改色,淡聲吩咐。

“她是娘娘的貼身婢女,自然跟娘娘是一夥的!”戚姨娘大聲反對。

“那麼,不論誰的拿出來,都是一樣。”舒沫並不堅持,笑了笑:“若是都沒帶在身邊,不妨回去取一趟。再不然,咱們去怡清殿借也成~”

“我,”如萱猶豫一下,從自己身上掏出一面化妝鏡,怯生生地遞了過去:“我帶着,還沒用過呢~”

舒沫接了過來,看一眼夏候燁,再緩緩掃了衆人一眼,眸底含着一抹冰冷的笑容:“你們商量一下,看是要在這裡說清楚,私下解決,還是鬧到太妃面前去,不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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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

更新時間:2012-4-3 20:08:16 本章字數:2924

戚姨娘見她自信滿滿,忍不住心裡直打鼓,嚥了咽口水:“商,商量什麼?”.

祝姨娘面帶微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秦姨娘沒法,硬着頭皮挺身而出,答道:“誰還怕你不成?到怡清殿去!”

於是,一羣人浩浩蕩蕩進了怡清殿。

那些僕婦丫頭們,全都自覺留在穿堂裡候着。

爲免衝撞了太妃,漱玉跪在碧紗櫥外,隔着簾子回話。

其餘人都進到內室,請過安,把那隻被漱玉使用過的妝鏡呈給太妃廓。

秦姨娘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末了道:“方纔慧妃當着衆人的面,已親口承認,這盒香粉裡的確有毒!”

“慧妃,可有此事?”

“香粉本來是無毒的,被人做了手腳,企圖嫁禍於妾身。”舒沫淡淡地道:“妾身正要請太妃主持公道,查出栽贓陷害之人。”

戚姨娘一驚,想要辯解幾句,秦姨娘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可衝動。

太妃面沉如水:“睿王,你怎麼看?”

“你說是被冤枉的,可有證據?”夏候燁看向舒沫傑。

“有,”舒沫點頭,把兩面妝鏡打開,攤在桌上:“這就是證據。”

太妃掃了一眼,眸中閃過疑惑。

舒沫不等她發問,指着桌上兩隻妝鏡,不緊不慢地解釋:“這是漱玉使用過的,這隻,是如萱身上還未用過的妝鏡。兩下對比,不難看出,漱玉這面香粉顏色偏黃,且以手捻之,明顯可以感覺到細小的顆粒。”

“太妃請看~”舒沫微微一笑:“香粉在裝入盒中後,還需以特殊的模板壓制成形,使其表面更平滑,緊緻。取用後,粉餅纔不會鬆散變形,從而影響美觀。”

“就象這樣~”說着,她拿起盒子裡配的粉撲,輕輕沾取盒內香粉後,也不知怎麼一掰弄,竟輕鬆地把裡面嵌的鏡子取出來,緩緩展示給衆人看:“因爲是先裝粉餅,再上鏡片。因此鏡片與盒子之間的縫隙之間清潔乾淨,一塵不染。”

說着,她把另一面妝鏡取在手中,如法炮製:“漱玉用的這一隻,盒內的香粉顯然是被人全部倒出來,再重新裝填的。看,鏡片和盒子的縫隙裡還有殘留的粉末。”

秦姨娘幾個呆若木雞。

在場的全是個精明人,舒沫說得如此清楚,又有物件對比,豈有不明白的?

“漱玉!”太妃拍桌大怒:“還不快從實招來?”

漱玉在簾外聽得清清楚楚,早嚇得癱軟在地上,瑟瑟發抖,哪裡還說得話出。

“給本宮打!”太妃喝道:“打到她說出實話爲止!”

秦姨娘面白如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受了這賤婢的愚弄,差點冤枉好人,求太妃恕罪!”

“太妃,妾身有話要說~”舒沫心中冷笑,站起來衝太妃福了一禮。

“講~”

“妾身鋪子裡賣的香粉,根據季節不同,所用原料雖略有變化,但全部由鮮花製成。方纔,我在盒裡,卻聞到了水仙的香味……”說到這裡,舒沫望着祝姨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住口不語。

“慧妃是在懷疑奴婢?”祝姨娘臉色一變,忽然意識到不妙,頓時脊背發寒。

舒沫卻不理她,聲音清淺,如水溫柔,但若細瞧她的眼睛,就會發現她的眼神極冷,沒有半點溫度。

她說:“諸位有所不知,水仙外表柔美雅緻,但它的葉子裡藏着的汁液卻含有毒素,觸之極易造成過敏,紅腫。就象,漱玉一樣。”

祝姨娘渾身輕顫一下,又是憤怒,又是驚懼的望着舒沫:“你,胡說!”

舒沫轉過頭,溫柔地反駁:“祝姨娘若是不信,大可命人去歸燕閣,取水仙一盆,當場試驗一次?”

她學着祝姨娘的語氣,竟然有八,九成象。

可聽在祝姨娘的耳裡,卻不諦追魂的魔音。

“王爺~”她臉色慘白,楚楚可憐地望着夏候燁:“不是我,這絕不是我乾的!”

“當然,只是水仙花汁,當不至變成漱玉現在的模樣。”舒沫說着,把目光重又投到桌上那隻摻了毒的化妝鏡上:“若猜得不錯,這裡面當含有劇毒的水仙球莖研成的粉末,可治癰腫瘡毒。但若塗在破損的皮膚上,卻可加速皮膚潰爛。”

換言之,若皮膚完好,自然是無礙的。

所以,她纔敢以身試毒。

夏候燁一直崩着臉,直到這時,才嘴角一翹,笑了。

“來人,取水仙!”太妃臉一沉,怒聲喝叱。

“不是我,不是我!”祝姨娘再也支持不住,猛地癱軟在地上,嘶着嗓子,一遍遍低喃:“王爺,她冤枉我!”

“是慧妃,一定是慧妃!”秦姨娘忽地眼睛一亮,膝行着跪到太妃跟前:“請太妃明鑑!我們幾個,只略識得幾個字,哪裡懂什麼醫理?更別提設一個如此高明的局,嫁禍給慧妃!一定是她想剷除我們幾個,才特地演了這齣戲!”

“是,”祝姨娘如攀到救命稻草,拼命點頭:“她如此清楚水仙的藥性,除了她,還有誰能布出這般精妙的局?”

舒沫見她死到臨頭,還想反咬自己一口,不禁怒火中燒。

“事實上,”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祝姨娘,揚起的櫻脣明顯透着邪惡,兩顆黑玉似的眸子,如冰雕一樣,犀利而無情:“水仙根莖粉末,還有另一個功用。可治婦人子宮病,葵水紊亂,經期不調。我想,祝姨娘患此疾必是由來以久,這也是她多年不孕的原因。因此房中必備有此物,只需派人一搜,立見分曉!”

PS:水仙確實花,葉,莖都含毒,碰確會過敏,誤食會嘔吐。它也確實有藥用功能,不僅可治婦科疾病,還可抗癌。

小說中誇大了毒性,請勿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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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刑

更新時間:2012-4-3 22:25:21 本章字數:2943

“舒沫,我跟你拼了~”祝姨娘尖叫一聲,瞪着血紅的眸子,奮力朝舒沫撞了過去。

“大膽!”一聲嬌叱,舒沫的身子倏忽間平移了數尺。

祝姨娘撲了空,收勢不及,一頭撞到站在她身後的戚姨娘身上。

戚姨娘猝不及防,仰面倒了下去,兩個人尖叫着滾成一堆。

舒沫這時才發現腰間不知何時纏了一根青綢,而綢帶的另一端,挽在靜萍姑姑的手中。

“多謝姑姑援手~”舒沫衝她感激一笑。

靜萍仿若未聞,隨手一抖,綵綢如蛇般沒入廣袖之中,繼續沉默地站在太妃身後。

“成何體統!”太妃見了這形同潑婦拼命的架式,氣得臉色發青:“來人,給我搜歸燕閣!”

“是~”季嬤嬤搖了搖頭,走到外面,傳達太妃口諭。

“慧妃受驚了~”初雪忙搬了椅子過來,請舒沫入座廓。

“太妃冤枉啊!”祝姨娘見勢不可挽回,爬起來,跪在地上哀聲泣求:“奴婢房裡確實有水仙花粉,但只是藥用,絕對沒有害慧妃,如有謊言,天打雷劈!”

“照你這麼說,慧妃是在賊喊捉賊了?”太妃面沉如水。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祝姨娘淚流滿面,越發嬌弱不堪:“漱玉就在外面,事情真相如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求太妃和王爺替奴婢做主!”

“漱玉,”秦姨娘尖聲道:“你這死丫頭,聾了還是啞了?倒是說話呀!事情弄到現在,硬撐已是撐不過去了,趕緊……”

夏候燁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彷彿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言琥濾尖伐

秦姨娘機靈靈打個寒顫,閉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個字傑。

“漱玉,”傅嬤嬤掀了簾子,往她跟前一站:“再不說實話,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漱玉一咬牙,趴在地上,用力磕頭:“奴婢該死,一切都是奴婢所爲,奴婢看不慣慧妃獨寵跋扈的樣子,便偷了祝姨娘的藥末,嫁禍給慧妃。不敢再瞞,只求速死!”

舒沫彎了脣,只是冷笑。

“胡說八道!”傅嬤嬤大聲喝叱:“哪有人拿自己的容貌做賭注,去嫁禍別人?”

女人最注重容貌,就算只是個丫頭,也唯有長相清秀才會被挑來伺候主子,相貌平凡的,就只能做些粗重的活計。

方纔舒沫說得清楚,一夜之間要變成這樣模樣,除了塗新鮮的水仙汁,還需在紅腫潰爛的皮膚上,再抹上一層毒粉。

她跟舒沫之間,又不是什麼血海深仇。只爲主子不平,豈會用這麼笨的法子?

漱玉心如死灰,顫着聲音機械地解釋:“奴婢本來以爲,只需治療及時,便能恢復容顏。只因不識藥理,加之當時心慌,這才……”

說到最後,已是聲如蚊蚋。

“看來,不動重刑,你是不會招了?”傅嬤嬤目光平靜,聲音更加平靜,含着一絲憐憫,彷彿洞悉了一切。

“奴婢只求速死!”漱玉驚得一跳,伏在地上,拼命叩頭。

傅嬤嬤久在深宮,用刑極有技巧。

莫說只是弱不禁風的丫頭,就算是七尺高的漢子,也禁不住她的逼供。

“漱玉,是家生子吧?”舒沫忽然淡淡一句。

秦姨娘心中別地一跳,膽顫心驚地應了一聲:“是~”

“把她的老子娘兄弟全都鎖了,給我打!”舒沫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幾時?”

“娘娘,你這不是要屈打成招嗎?”祝姨娘尖聲道。

“大夏律例,奴才構陷主子,拘全族,斬立絕!”舒沫紅脣一抿,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奴婢招,奴婢全招!”漱玉駭得嘶聲大叫:“此事是秦姨娘,祝姨娘,戚姨娘一手謀劃,奴婢若是不從,她們便要把奴婢的老子娘兄弟全部發賣出去,奴婢是被逼……”

“賤人!”秦姨娘面色驟變,厲聲喝道:“慧妃是主子,我難道不是主子不成?竟敢當衆誣賴主子,我饒你不得!”

她一邊喝罵,一邊就要闖出去撕打漱玉。

誰知戚姨娘已經嚇得尖嚷:“不關我的事,計劃是秦姨娘訂的,毒粉是祝姨娘拿出來的,我最多是知情不舉~請王爺和太妃明鑑!”

“反了,反了!”太妃氣得渾身都在抖:“睿王府竟養了這麼一幫歹毒的東西!來人,給我拖下去,每人杖責一百!都打死了乾淨!”

“王爺饒命~”戚姨娘哀叫一聲,撲過去抱他的大腿:“王爺整晚都與奴婢在一起,應該最清楚,奴婢沒有參與此事,奴婢是無辜的呀~”

“放開!”夏候燁面色鐵青。

“打!給本宮往死裡打!”太妃叱道。

從碧紗櫥外涌進來幾個高壯的僕婦,一左一右,架了三個人就走。

另有人在院中架起了春凳,僕婦們把三人往凳上一按。

“王爺,王爺!”祝姨娘見勢不妙,掙扎着扭過頭來:“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死去王妃與王爺的情份上,求王爺饒我一命!”

不知爲何,舒沫只覺她提到“死去王妃”幾個字,竟是格外的刺耳。

不自覺地摒了氣息,凝神靜聽夏候燁的反應。

夏候燁臉色陰沉,兩道好看的眉擰得死緊,薄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久久不發一語。

行刑的僕婦等了一會,未聽到他發話,舉起板子,噼哩啪啦,不由分說就打了起來。

“啊~”“呀~”初時還能聽到幾人慘厲的尖叫,漸漸地沒了聲音。

夏候燁忽地站了起來:“夠了,念在是初犯,饒她們一條性命。罰禁足三月,各自反省!”

說罷,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PS:明天,嘿嘿~~

勝之不武

更新時間:2012-4-4 10:49:49 本章字數:3085

“謝王爺不殺之恩!”如萱幾個一愣之後,喜出望外,紛紛跪地謝恩。

舒沫面上不動聲色,雙手在袖中悄悄地緊握成拳。

“慧妃~”太妃輕輕嘆了口氣,望了舒沫一眼:“讓你受委屈了~”

“太妃明察秋毫,行事公正,妾身只有感激~”舒沫抑了心底翻騰的情緒,恭敬地答。

“慧妃也該從中汲取教訓,日後行事不可再這般張揚,一則易惹人反感,給自己招來禍患。”太妃看她一眼,放緩了語氣:“二來,把王府鬧得雞飛狗跳,亦不妥當。要知道,家和才能萬事興呀!”

“是,”舒沫垂了眸,輕聲道:“妾身知錯,謹記太妃教誨。”

“好了,”太妃疲倦地揮了揮手:“鬧了這麼久,本宮也乏了,你亦受了驚嚇,回去吧~”

“妾身告退~”舒沫行了禮,緩步踱出。

剛好看到,祝姨娘,戚姨娘,秦姨娘被幾個僕婦架着,鮮血淋漓地擡回各自的院中。

“站住~”

如萱,慧玉,尋雁,三個丫頭怯生生地停下來,施了禮之後,心裡皆捏着一把冷汗。

“轉告你們主子,下次再要構陷,麻煩多動點心思。”舒沫淺淺一笑,和言悅色地道:“還有,輕易不得與人合夥,省得遭人背叛。”

立夏和綠柳在一旁,早嚇得呆了,竟忘了上前迎接。

舒沫吩咐完畢,也不叫她們,徑直越過了兩人。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急匆匆地追上來。

立夏回想着行刑時的慘烈,雙手合十,道:“好在小姐識破她們的奸計,不然,捱打的,就是小姐了~”

綠柳心有餘悸地問道:“幸虧有那麼條構陷主子,拘全族,斬立絕的律例,要不然漱玉這死丫頭,還不知要撐到什麼時候……”

舒沫斜她一眼:“誰說的?”

“你剛纔不是……”綠柳指着她,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舒沫懶得理她,低了頭疾走。

“最厲害的是,”立夏見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奉承:“小姐一眼瞧出漱玉的臉是水仙花汁過敏,香粉裡摻的是水仙球的粉末,這才逼得她們亂了陣腳~”

這場風波,舒沫大獲全勝,卻只覺索然無味,甚至生出點勝之不武的感覺。

“真當我是神仙呢?”她彎起脣,冷嘲:“我不過是蒙了一把,誰知道一猜就準。嘖,這些人太蠢,贏了都沒意思。”

事實上,若是這幾個月,她對幾位姨娘做了足夠多的調查,基本摸熟了幾個人的性格和喜好,也不見得能一猜就準。

另外,她得慶幸,祝姨娘表面溫柔,內心其實是個極自負的人。

她自認爲是天底下最瞭解水仙特性的人。

她很想賣弄她的知識,藉以展示她與其他二位姨娘的區別,彰顯自己的優越。

因此,纔會用了水仙。

若是換一種毒物,未必她就查得出來?

即使查出來了,也必定要費盡周折,且耗時頗久。

到最後,即使真相大白,太妃對她的印象已經形成,影響也已造成,要想消除,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蒙!”立夏和綠柳目瞪口呆,異口同聲質問:“這樣也行?”

想着剛纔她胸有成竹,信心百倍的樣子,竟全是裝出來的,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生死關頭,她竟靠一個“蒙”字來轉危爲安,實在讓人無語。

“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再蒙一次,贏了昨天那盤未完的棋局?”夏候燁眸中含笑,緩緩從轉角處,踱了出來。

“王爺!”立夏和綠柳,唬了一跳,慌忙曲了膝行禮。

“我不以爲,”舒沫不鹹不淡地道:“王爺和我,此刻還有閒情逸致下棋?”

“爲什麼沒有?”夏候燁反問。

舒沫冷冷瞥他一眼,不吱聲。

“我倒不覺得那幾個俗物,重要的可以影響到我們的心情?”夏候燁不以爲然:“除非,你還沒想出破解之法,那又另當別論~”

一句話,點醒了舒沫。

她忽然直愣愣地問:“所謂禁足,是所有人都不得隨意出入;還是隻她們不許出院子,王爺不在此列?”

若是前者,意味着三個姨娘幾個月內都不能侍寢。

那麼,他喝了藥找誰?

她可不希望再有下一個崔姓管事娘子出現。

那是一個意外,違背了她的初衷。

她只想報復夏候燁,儘快完成任務,從王府脫身,並不想多傷人命。

這話問得太突兀,也太直白,把立夏和綠柳羞得滿面通紅,垂了頭,恨不能地上有個洞能鑽進去。

夏候燁也是一呆,隨即低低地笑了起來:“你希望我去還是不去?”

舒沫極認真,不笑也不說話,一臉嚴肅地瞪着他,固執地等待答案。

夏候燁獨個笑了一陣,覺得無趣,斂了笑,簡潔地道:“不去~”

舒沫點了點頭,轉身:“走吧~”

得趕在他闖禍之前,毀屍滅跡。

乘這個機會,把“醉臥美人懷”的功效再改進一下。

她對目前的效果,很不滿意。

別說達到隨意操控的境界,連他何時會發作都沒有摸清,改是必需的!

“去哪?”夏候燁跟不上她跳躍的思路。

“不是說去下那盤未完的棋?”舒沫回頭,略帶點挑釁地望他一眼:“還是,王爺怕輸,臨時又改主意了?”

“笑話,我會怕你?”夏候燁冷哼一聲,眼裡隱隱含着一抹戲謔的淺笑:“你纔不要別再象昨天一樣耍賴,想不到對策,又喊封棋就行!”

“廢話少說,請吧~”舒沫頭也不回,徑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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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鎖反應

更新時間:2012-4-4 13:26:53 本章字數:3083

看到舒沫過來,巴圖的眼睛一亮,竟似比夏候燁還高興:“慧妃,昨天那盤棋,想出破解之法了?”.

舒沫剜他一眼:“巴將軍,你就這麼沒事幹,成天盼着我輸呢吧?”

“哪能呢?”巴圖亦步亦趨地跟着:“末將昨兒想了一晚,倒是想了好幾個方案,各有長短,說來給慧妃參詳參詳?”

夏候燁輕咳一聲。

巴圖豁然一醒,忙不迭垂手肅立:“王爺,娘娘請入座。”

舒沫啼笑皆非,瞥了抿着嘴在一邊偷樂的立夏一眼:“還不去泡茶?”

“是~”

“還是末將來吧~”說話間,巴圖已搶先到架子前,捧了茶葉罐在手,衝立夏歉然一笑:“王爺只愛喝龍井,而且水溫亦要恰到好處才行。”

事關夏候燁,立夏自然不敢堅持:“小姐,你還是要大紅袍嗎?”

夏候燁驚訝地擡眸看她:“你幾時開始,喜歡烏龍茶了?”

“昨天~”舒沫盯着棋盤,隨口做答。

夏候燁一愣,隨即笑出聲來:“我這還有上好的鐵觀音,回頭讓立夏各帶一罐回去。”

“末將這就準備茶具~”巴圖隨手把茶葉往小几上一擱,把茶盤,杯子,小碳爐一一拿下來,準備泡茶。

立夏很不好意思,見爐上茶水燒開,走過去:“我來燙壺吧~”

舒沫不吭聲,若無其事地伸手拈了一顆白子,隨手往棋盤上一擱,與此同時,迅速從桌底伸出右腳。

夏候燁見她開始落子,精神一振,凝神觀注棋局,果然並未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巴音剛好從外面進來觀戰,瞧得一清二楚,眉心一挑,輕“咦”一聲。

立夏全無防備,冷不防腳下一拌,立足不穩,尖叫着踉蹌往前衝:“啊~~”

巴圖見立夏對着自己猛衝過來,百忙之中不及細思,擡腿就是一腳,將桌子踹開。

立夏橫衝過去,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貼在了牆邊的架子上。

架子晃動着,上面的各式罐子開始移動……

“老大,接着!”巴音大吼一聲,躥過去,拽了立夏隨手從窗子裡扔了出去。

巴朗正順着走廊趕過來觀戰,冷不防聽到巴音一聲虎吼,緊接着從窗子裡飛出來一個人,不假思索,張臂將她抱住。

只聽,“咣噹”“嘩啦”“哎喲”之聲混亂地響起,茶爐,茶壺,茶具,茶葉罐……噼哩啪啦掉了一地。

舒沫背對着兩人,瞧不見這盛況。

夏候燁卻看得一清二楚,眼見巴圖踢翻了小桌,茶壺跌落,開水四濺,情急之下掀翻了棋桌,將舒沫拽到懷中。

於是乎,桌上棋子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叮叮噹噹響得好不熱鬧。

舒沫看着這一連串事件如多米諾骨牌一樣,接二連三發生,瞬間把一個整潔乾淨的待客室,毀得杯盤狼藉,滿目倉夷,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怎麼跟預想的差這麼多?

她本來只想毀掉那罐加了料的茶葉,沒想拆他的屋呀?

“怎麼,燙到哪了?”夏候燁見她發傻,低了頭略有些緊張地察看。

“啊!”舒沫不及答話,走廊上傳來立夏的尖叫聲。

“對不起~”巴朗嚇得舉起了雙手:“末將,我……”

立夏怦地一聲,結結實實掉在地上。

“不是故意的……”巴朗一呆。

連帶着聽到叫聲,從裡面跑出來察看情況的夏候燁和舒沫,都是一呆。

場面極之詭異,衆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誰,先“噗”地失聲笑出來。

“嘻嘻,”“哈哈”,“呵呵”如同開了鍋的水,笑聲此起彼伏。

巴圖扶着窗,笑得差點岔了氣。

“小姐~”立夏羞得無地自容,嘴一撇,眼淚啪嗒掉了下來。

“好了,”舒沫忍住了笑,上前將她拉起來,好言哄道:“這有啥好哭的?回去換衣裳去~”

“就是,”綠柳很歡樂地上前,親熱地挽着她:“不就是摔了一跤嗎,沒啥大不了!”

立夏不說話,眼淚象壞掉的水籠頭,啪嗒啪嗒往下掉。

巴朗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呆立着:“對不起,真不是有意的……”

巴音神色古怪,幾次張嘴欲說,話到嘴邊,又強行忍了下來。

明明是慧妃伸腳拌倒的立夏,若不是她,後面一系列的事件都不會發生,怎麼把責任都推到大哥頭上了?

“王爺,”舒沫瞧在眼中,心念電轉,目光微閃,試探着問:“可還記得這個殘局?”

“這局不算。”夏候燁眸底掠過一絲淺笑,很爽快地道:“有時間咱們再下過~”

“那好,”舒沫釋然而笑,神態輕鬆:“我明天再來~”

不止明天,後天,大後天……她每天都要來。

直到——醉臥美人懷真正研製成功那天爲止。

巴音心底的那絲疑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瞭然。

女人,下盤棋都要使詐!

回到出雲閣,許媽見立夏紅着眼睛,詫異地迎上來:“怎麼哭了?”

小姐這次可是大獲全勝,一次把那三個礙眼的狐狸精全治住了!整個出雲閣都爲之振奮,她怎麼倒哭起來了?

“可能,眼裡進沙子了吧?”綠柳擠了下眼睛,推着立夏回房去洗漱。

舒沫微微一笑,剛要往大迎枕上歪,忽然被什麼東西硌了腳。

她彎了腰,撿起來一瞧,卻是塊半月形的羊脂美玉。

看得出來質地極佳,可惜只有半塊。

上面串着的紅繩已經磨得起了毛,接口斷了。

“誰的玉掉了?”舒沫隨口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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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醜的絡子

更新時間:2012-4-4 18:28:27 本章字數:3319

“我瞧瞧~”許媽過來,就着舒沫的手看了一眼,搖頭:“這麼好的東西,丫頭們哪可能有?”.

“剛纔誰來過?”舒沫問。

“瞧我這記性!”許媽敲了一下頭:“差點忘了,太妃差靜萍姑姑送了很多滋補品過來,都收在廚房裡了呢。”

“這麼說,這東西是靜萍姑姑的了?”

“應該是的~”許媽唸了一句:“怎麼只賞了她半塊?”

舒沫隨手將玉佩擱在桌上:“讓綠柳織條絡子配上,趕緊送回去,省得她着急。”

“是~”許媽接了玉佩,掀了簾子去找綠柳。

舒沫摸着下巴,琢磨着要怎麼改進配方?

現在她必需把藥分開來下在兩個人身上,也就意味着必需同時掌控二個人的行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否則就會狀況百出。

若是把兩種不同的藥物,下在同一個人的身上,意味着將會減低一半的風險,成功率卻增加了一倍。

同一人身上下兩種藥不難,難的是如何掌控發作的時間?

如果能添加一種元素,使得兩種藥物在相遇的瞬間發生連鎖反應,並且無法用意志控制,那纔是最高境界。

就象……過敏一樣?

舒沫眼睛一亮,啪地打了個響指,從榻上一躍而起,吱溜一下躥進了與臥房相連裡屋。

怦地將門一拴,關在裡面搗鼓起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舒沫天天往外書房跑。

夏候燁初時嚴陣以待,發現她水準大失,竟輸得一敗塗地。言琥濾尖伐

對奕的結果,他得到勝利,跟去聽她跟夏候宇兩個天南海北地胡扯,後來發現,她說的全是《大夏曆險記》裡的故事。

而小宇則很有默契地跟她保持在同一個陣線,一口咬定,那些擺在他房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就是他想出來的。

明知兩人在說謊,他卻無可奈何。

舒沫屢戰屢敗,卻從不氣餒,不屈不撓地一再挑戰。

他感覺不對頭,開始放水,她卻完全沒有感覺,仍然是屢戰屢敗。

他於是猜測,也許她過來下棋只是個幌子?

然後慢慢發現,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棋局上,下着下着,就會走神。

她的目光,竟然常常落在自己的那幾個巴姓參將身上,並且心情隨着他們的表情,時起時落?

他不動聲色,跟着一起觀察。

發現了很多奇怪而有趣的現象。

就象此刻,巴圖喝了一口茶,臉突然漲得通紅,痛苦地彎着腰,象是突然患了急病的模樣。

反觀舒沫,嘴角微微翹起,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得驚人,閃着一抹喜悅而狡黠的光芒。

“小姐,宋嬸來給你辭年了~”綠柳從外面走了進來。

“去吧~”不等她開口,夏候燁主動吩咐:“皇上召我入宮,也該動身了。”

“謝王爺~”舒沫起身告退,走到門邊,忽然折返,從袖子裡拿出一條絡子:“這個,給你~”

夏候燁沒接,狐疑地看着她。

“我瞧着,”舒沫紅了臉,略有些不自在地攥緊了手心的絡子:“王爺的玉佩跟絡子的顏色不太合,再說,快過年了……呃,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夏候燁叫住她,慢條斯理地瞟她一眼:“你自個織的?”

“嗯~”舒沫面紅過耳。

她這次可是豁出去了!

知道他生性挑剔,愣是花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練習,這才勉強有了這個成績,若還不能讓他滿意,她也沒辦法了。

“嘖!”夏候燁接過來,不客氣地嘲笑:“這是我見過的最醜的絡子!”

“不要算了!”舒沫惱了。

夏候燁將手一舉:“一條絡子都捨不得,真小氣!”

“是你自己嫌醜!”舒沫悻悻地鼓起了頰。

“醜是醜了點,勉強還能用。”夏候燁忍住笑,一本正經地答。

“你敢扔了試試?”舒沫走出偏廳,忽然在窗前停步回眸,衝他揮起了拳頭。

夏候燁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

舒沫轉過身,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笑。

成了,等着驗收。

夏候燁慢慢斂了笑,過去踢了巴圖一腳:“裝什麼死,還不備馬?”

巴圖羞愧欲死,額上大汗淋漓,目光閃爍,不敢正視他:“王爺……”

“給我站直了,好好回話!”夏候燁眸光一沉。

“末將……不敢~”巴圖吱吱唔唔,死死地彎腰伏在桌上。

“巴圖!”夏候燁眉峰一挑,是發怒的前兆。

巴圖無法可施,只好緩緩站直了身體……

夏候燁驚訝地看着他,氣得無語。

巴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着臉道:“王爺,末將可能得了絕症!最近也不知怎麼搞的,這玩意總是不聽使喚……”

最可怕的是,發作起來,有時對着自個兄弟,也會生出崎念!

幸好過段時間,這種現象就會自行消失,纔沒有釀出大禍,不然,真要一頭撞死了!

巴音在外面,這番話清清楚楚,大叫着衝口而出:“二哥,原來你也是這樣!我還以爲只有我……”

夏候燁眉一挑,望向巴朗:“你也一樣?”

巴朗一言不發,表情極其扭曲,良久,神色僵硬地點了點頭。

“這種現象,多久了?”夏候燁瞧一眼手中的絡子,若有所思。

“沒,沒多久~”

“從慧妃來書房下棋開始?”夏候燁再問。

“不是的,不是的!”巴圖嚇着跳了起來,臉上的汗淌得更急了,大聲道:“末將膽子再大,也不敢,不敢對慧妃生出不敬……”

夏候燁輕哼一聲:“諒你也不敢!”

PS:本週日是我媽生日,俺週六就得回孃家。爲保證不斷更,這幾天趕着存週六,週日的稿子,不能加更。請大家理解,謝謝。

另外,沫沫的石頭搬起來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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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

更新時間:2012-4-5 0:51:05 本章字數:3024

宋嬸帶來幾大車千樹莊自產的農產品來辭年,包括兩頭大肥豬,十隻自養的山養,五十隻雞,五十隻鴨,還有自家山塘裡養的魚……等等。

另外還有大虎和二牛託她把鋪子和作坊的帳本也一併帶了過來,給她過目。

那一百畝山地,陳管事和宋嬸都覺得就這麼放着荒了可惜,重新栽種果樹,等它再掛果又需要幾年的時間。

而僅靠現有的十幾畝花田供應一間香粉鋪子顯然遠遠不夠,與其大量在外面購買,不如索性把那些山地利用起來。

所以幾個人商量之後,想趕着農閒時節,組織莊上的勞力,留出一半作坊以後擴建的地,剩下的五十畝全改爲種花。

大虎和作坊,二牛的鋪子,宋嬸的花田人手都不夠……等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問題,乘着這回宋嬸進王府的機會,一併請舒沫做決定。

舒沫留她吃了飯,兩個人又聊了許久。

末了,舒沫一句:“我難得出門,以後這些事情,你們幾個商量着辦就可以了,不必事無鉅細都報到我這來。”

宋嬸輕輕感嘆:“大夥都很想念娘娘,盼着能常回去走走,若是小住幾天就最好了。可是,也知道候門一入深似海,娘娘如今已是身不由己。只能祈禱娘娘福壽安康,幸福快樂了~”

舒沫抿着嘴笑:“快了~”

藥已研製成功,接下來就等着看哪位幸運兒可以順利晉級,懷上子嗣了。

宋嬸端詳她一眼,嗔道:“什麼快了?你就只會敷衍我!敷衍我不要緊,別敷衍自個就成!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要珍惜……”

“呵呵~”舒沫笑了笑,端了茶杯,道:“時間不早,再不回去,該關城門了~”

宋嬸知道她不願意談,無奈地起身告辭。

剛出了二門,只見巴朗一臉嚴肅地走過來:“宋嬸,王爺有請~”

“巴將軍,王爺找我什麼事?”宋嬸一臉莫名。

巴朗不肯透半點口風:“末將不知。”

“有勞巴將軍~”宋嬸無奈,只得跟着他往書房去。

“不好了,不好了!”銀簪一路驚嚷着掀開簾子,一頭撞了進來。

“大過年的,怎麼半點也不忌諱?”許媽很不高興,板着臉訓斥:“都進來大半年了,遇事還咋咋乎乎的,成什麼樣子?”

銀簪滿臉通紅,雙手絞紐成麻花。

舒沫歪在迎枕上閉目養神,聞言笑道:“她還小呢,過兩年就穩重了~什麼事,說吧。”

後面這句,卻是對銀簪說的。

立夏見她只顧着發愣,伸手推了她一把:“小姐問你話呢!”

銀簪這才如夢初醒,忙道:“王爺從宮裡回來了!”

那幾個人都是一怔:這算什麼大事?

舒沫心中一動,擡起頭看她。

“王爺發了好大的脾氣,把書房裡的東西都砸了!”銀簪見她有興趣,越發起勁,噼哩啪啦地道:“聽說,三位巴將軍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在院子裡罰跪呢?”

“可有說原因?”立夏問。

夏候燁性格雖壞,發脾氣的日子倒也少見,若是三位將軍都遭了秧,倒也算是件大事了。

舒沫摒住了氣息,凝神靜聽。

“不知道~”銀簪搖頭。

“呸~”綠柳很失望,啐道:“事都沒打聽清楚,跑來渾說什麼?”

銀簪偏着小腦袋想了想,補了一句:“聽說,王爺帶回來一名宮女,好象是要收房~”

“什麼?”立夏幾個大驚失色,瞬間炸了窩。

這可真是件大事!

小姐剛擺平三個姨娘,沒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又有人添堵了?

舒沫心知肚明,必是那藥起了作用。

這也正是她對他下藥的目的。

王府裡的女人夏候燁不高興可以殺了,但宮裡的女人,卻不是他想殺就殺的。最起碼,明面上,他得給皇帝幾分面子。

她的計劃,正一步一步實現,爲什麼,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正在鬧轟轟之時,忽地來了個內侍,在院外大聲稟報:“王爺請慧妃到承運殿議事。”

綠柳失聲驚嚷:“該不是新姨娘要給小姐敬茶吧?”

“胡說!”許媽叱道:“就算要敬,也該是新姨娘來見小姐,哪有小姐去見新姨娘的道理?”

舒沫定了定神,掀開簾出去,發現來人並不陌生,是承運殿的管事,陳安:“陳管事,王爺找我何事?”

陳安神色恭敬:“娘娘去了便知。”

立夏和綠柳要跟,被陳安擋住:“王爺吩咐,只請慧妃娘娘一人去。”

舒沫前腳才一離開,巴圖帶着刀,領着十幾個侍衛過來。

先守住了前後兩張門,連圍牆上都站了人,再進去把所有人都趕到院子裡站着,不許說話也不許亂動。

“巴將軍,出什麼事了?”許媽嚇得心驚膽顫。

這場面實在太過熟悉,千樹莊幾次被砸都是這樣,不知小姐這次又闖了什麼大禍?

“我們小姐犯了什麼罪?”立夏含着淚嚷。

巴圖不看她,把手一揮:“搜!”

六個帶刀侍衛魚貫進了內室,只片刻功夫,乒乒乓乓,翻箱倒櫃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侍衛們不時進進出出,直到屋裡所有的瓶瓶罐罐,全都被拿了出來,一字排開擺在走廊下。

“將軍,屋裡所有的瓶罐都在這了。”領頭的侍衛神色恭敬地道。

“嗯~”巴圖走過去,彎着腰在一堆瓶罐裡逡巡了好幾遍,這才挑了一對景泰藍的瓷瓶拿在手中,小心地挑了一隻,揭開蓋聞了聞,大聲道:“王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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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一起死!

更新時間:2012-4-5 2:33:22 本章字數:3149

出雲閣的大門緩緩打開,夏候燁大踏步走了進來。

描金的官履,黑衣如墨,一雙眸子攝人魂魄的冷。

許媽幾個看到他,都是目瞪口呆。

“真找到了,”夏候燁冷冷地問:“確定沒有搞錯?”

“錯不了~”巴圖雙手將瓶子奉上,恭敬地道:“就是這個味道。”

夏候燁輕哼一聲,將瓶子收到袖中,重新掃了衆人一遍,冷冷地道:“所有的東西,全扔出去,燒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去。

巴圖將胸一挺,大聲道:“王爺有令,所有物品全部燒燬!”

出雲閣的一衆僕婦丫頭,又是驚駭,又是困惑,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侍衛七手八腳,把房裡所有的東西砸爛了,擡出來,堆在院子裡,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沖天而起的火光,映紅了睿王府的半邊天幕。

連太妃都被驚動,打發了人過來問,卻被守在路口的侍衛禮貌地擋了回去:“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出雲閣。”

“這個睿王,不知道又在搞什麼?”太妃嘆了口氣:“罷了,兒大不由娘,且由得他折騰。”

夏候宇?

早被鐵面無私的巴朗看得死死的,一步都不能動彈,只能望着天邊的火光,指着巴朗的鼻子大罵。

巴朗連眼睛都不眨,一板一眼地道:“王爺有令,小公爺不得出驚鴻殿半步!”

“王八蛋!”夏候宇暴跳如雷:“舒沫平日待你不薄,你就看着她死?”

“王爺不會殺她~”巴朗看他一眼,冷靜地道。言琥濾尖伐

“你讓小爺去看看,就一眼,成不?”夏候宇技不如人,只好軟語相求。

巴朗搖頭:“半眼都不可以!”

“X!”夏候宇氣得掀翻了桌子。

外面鬧得天翻地覆,舒沫在承運殿裡,卻是一無所知。

她一進門,迎面就來了四個宮女,將她簇擁着進了耳房:“奴婢宛兒,平兒,玉兒,珠兒,參見慧妃娘娘”

裡面霧氣蒸騰,水氣氳氤,香氣瀰漫。

“等等~”舒沫心生警覺:“王爺在哪,我要先見王爺~”

“王爺正等着跟慧妃一起進宮面聖,請趕緊沐浴更衣。”領頭的宮女宛兒神色恭敬地答。

舒沫半信半疑:“這個時間,進宮做什麼?”

“奴婢不知~”宛兒搖頭:“奴婢只奉命,服伺娘娘沐浴。”

“我沐浴不習慣有人伺候,你們到外面去等~”舒沫淡聲道。

宛兒早有準備,輕拍手掌,珠兒,玉兒移來一架八幅屏風隔斷視線:“請娘娘更衣~”

舒沫無奈,只得解了衣裳,緩緩步入浴桶。

宛兒從屏風後繞過來,把一套乾淨的換洗衣物擱在小几上,再把她換下來的衣服連鞋襪一起,一件不留全部抱在懷中。

“大膽!誰準你進來的?”舒沫慌不迭地縮到水中,豎起眉喝道。

“娘娘請自便~”宛兒神色自若,衝驚愕的舒沫恭敬地行了個禮,領着玉兒幾個退了出去。

舒沫心神不定,哪裡有心思泡澡?

怎麼想都覺着事有蹊蹺,胡亂泡了一會,擦乾了水着,抓起几上的衣服就穿,穿完了才覺得不對勁——只有中衣,沒有外裳。

“宛兒,”舒沫擰了眉喚道:“把外裳送進來。”

外面寂然無聲。

“外面有誰在?”舒沫心中咯噔一響,略提高了聲音喚。

還是悄無聲息。

“來人!”她沉住了氣,拉開了嗓子嚷。

半點動靜也沒有。

舒沫心知不對,略略思考了片刻,決定穿着中衣往外闖。

打定主意,她赤着雙足繞過屏風,吱呀一聲拉開門,只見走廊上靜悄悄的,卻是半個人也沒有。

迎面一股冷風,吹得她直哆嗦,抱緊了臂,踏在冰冷的地面,飛一樣地衝進了正殿,推開每一扇門:“夏候燁,你出來!”

沒有,到處都沒有人,連寢殿也空空如也。

舒沫滿腹疑慮,正打算離開,忽然覺得不對。

一抹高大頎長的身影,孤單而落寞地倚窗而坐,桔黃的光黃投射在他的身後,拖曳出長長的影子。

“夏候燁,你搞什麼鬼?”舒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腳步略頓,隨即氣沖沖地走過去,停在他的面前。

夏候燁全身黑衣,如同夜色般深濃,他冷冷地擡眸看着她,俊逸的臉上,滿是冰冷的譏誚:“論起裝神弄鬼的把戲,誰能勝過你?”

窗簾飛舞着,凜冽的寒風,夾着濃濃的酒香撲鼻而來,舒沫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伸手關窗,狐疑地看着他:“你喝酒了?”

“我不該喝嗎?”夏候燁的聲音冷凝凝的,教人無端的生寒。

糟糕,他該不會是稀裡糊塗,錯上了某位貴妃的牀吧?

這,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呀!

舒沫一陣心虛,腳底發軟,猶豫了一下,問:“出……什麼事了?”

“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東西,你要不要看?”夏候燁輕哼一聲,低沉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舒沫心中直打鼓,訥訥地瞧着他,一時竟不敢搭腔。

夏候燁顯然並不需要她的回答,慢騰騰地從袖子裡摸出兩隻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做勢欲摔:“瞧,是不是有點眼熟?”

舒沫失聲驚嚷:“不要!”

夏候燁舉着瓶子,語氣依舊不慍不火,帶着極大的諷刺:“怎麼,害怕了?”

“別亂來~舒沫心慌意亂,結結巴巴地道:“份量太多,要,要死人的。”

夏候燁望着她,慢慢地笑出聲來,手一鬆,瓶子墜落,啪地碎了一地。

“開窗,快開窗!”舒沫尖叫着衝過去,被夏候燁一把抱住,滾落地氈,耳畔,是他堅決而嘲諷的聲音:“那就一起死!”

PS:以後省略五千字,嘎嘎~~

我家沫沫,到底有多兇悍?

更新時間:2012-4-6 8:57:44 本章字數:3257

北風呼嘯了一夜,到天亮時停了,只有漫天的雪花飛舞着。

陳安象往常一樣,五點起牀穿戴齊整,走出房門,世界已是一片雪白,滿城盡披銀妝。

順着長廊走到承運殿,卻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急匆匆趕往寢殿服侍夏候燁,卻吩咐小桔子泡上一壺熱騰騰的香片送到偏殿。

他端着茶蠱,翹起腳尖坐在太師椅上:“寢殿那邊,昨晚有動靜嗎?”

小桔子躬着身子,眼裡閃過驚懼,猶豫了一下,道:“有~”

豈只是有?動靜可大了!

乒乒乓乓的響成一片,可嚇人了!

“現在呢?”陳安不急不躁,再問。

“沒了~”小桔子不自禁地打了個抖。

所以,他一直在猜,不知道睿王府裡,還有沒有慧妃?

陳安啜了口茶:“下去吧,有什麼動靜,立刻來報。”

小桔子眨了眨眼睛,驚訝地問:“不必叫起了?誤了早朝怎麼辦!”

“一天不去,誰還敢說什麼不成?”陳安老神在在:“等着,千萬別自討沒趣。”

“哦~”小桔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一晃,到了九點,寢殿依然沒有動靜,承運殿外面卻熱鬧得不得了。

昨夜睿王府失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幕,今日睿王沒去早朝。

(記得有讀者提醒我,古代不叫失火,應該叫走水。言琥濾尖伐我試着改過,怎麼也不習慣,糾結了好久,決定還是失火好了,抱歉。)

大清早,陸續開始有人遞貼子表達關心。

先是康親王府,左相府,後來是太子府,再後來,連皇上都驚動了。

於是乎,京中百官人人爭先,個個奮勇,名貼雪片般遞了進來。

一個二個,巴圖還能頂住,一一解釋,名貼留下,表示感謝後,將來人打發回去,做得有條不紊。

等熠公子和明公子聯袂登門造訪時,他就明顯扛不住了。

這不是說幾句感謝,然後賞一些銀子就可以打發的主。

熠公子和明公子忒地狡猾,既不見睿王,也不要求瞧慧妃,只說去給太妃請安。

這,他總不能拒絕吧?

也不知這兩人在太妃跟前怎麼一通遊說,她老人家發下話來,讓睿王立刻去怡清殿。

外人可以擋,太妃的話,怎麼可以不聽!

陳安睡了一個回籠覺,此時精神十足,啜了口茶,慢條斯理地道:“巴將軍自個去,咱家還想多活幾年~”

巴圖拱着手道:“不是末將想爲難公公,實在是太妃有令,不得不叫呀~”

“叫吧~”陳安尖了嗓子道:“誰也沒攔着你叫呀?”

“這事,不是一向都是公公負責嗎?”巴圖也惱了。

內外都逼他,擱誰不上火呀?

“嘿嘿~”陳安樂了,阿諛道:“不是咱家不給二將軍面子,這不是因爲二將軍武功蓋世,神勇無敵嘛?”

巴圖瞪大了眼睛:“你去不去?”

功夫再強,還能跟王爺對打不成?王爺一怒,他那腦袋,還不是得咔嚓了?

我了個去!

這不是欺侮人嗎?

“將軍惜命,憑什麼咱家就該死呀?”陳安輕哼一聲。

巴圖被他噎得兩眼翻白,默了半晌,問:“都不去叫,怎麼辦?”

陳安兩眼一翻:“等着,時間到了王爺自然就起來了~”

偏這時,小霸王夏候宇也闖了進來跟着湊熱鬧:“***才,小爺要見父王,誰敢攔着,小爺先要了他的命!”

正鬧着呢,那邊熠公子和明公子,竟然紆尊降貴,親自找上門來了。

這幾尊菩薩一來,陳安也沒法淡定了。

邵惟明舌燦蓮花,夏候熠溫文爾雅,小霸王蠻橫叫囂……承運殿裡跟開了鍋的水似的,鬧轟轟一片。

吱呀一聲,緊閉的殿門打開,夏候燁身着雪白的中衣,烏黑的長髮凌亂地垂在雙肩,冷冷地走了出來。

他雖然未發一語,臉上甚至連個怒容都沒有,卻更讓人心驚膽顫。

世界驟然安靜,靜得能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音。

陳安心驚肉跳,膝蓋一軟,悄無聲息地跪在了雪地裡:“王爺~”

“滾~”夏候燁啓脣,輕輕一字,象一顆冰珠,冷冷敲在冰盤上。

他不再看任何人,返身入內。

殿外之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紅了雙頰。

夏候宇跳起來跑得飛快,眨眼之間不見了人影。

“睿王他……”邵惟明清清了喉嚨,想要交待幾句場面話,無奈理虧詞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嚥下萬語千言:“走吧,走吧~”

夏候熠一聲不吭,低了頭,默默地離開。

兩人走到殿外,邵惟明忽然停步回頭:“你說,我家沫沫,到底有多兇悍?”

聽了這話,夏候熠不止是臉紅,連耳朵都紅了。

以夏候燁的模樣,不必問也知昨夜戰況慘烈。

邵惟明不再看他,搖頭晃腦:“沒想到呀,沒想到……”

天下無敵的夏候燁,居然,居然……

哎,他都沒法說!

太,給男人丟臉了!

夏候熠不吭聲,邵惟明忽然幽幽低嘆:“我想,我知道自己輸在哪了~”

那麼狼狽的狀況下,居然也能散發出這麼強大的氣場,真正的睥睨天下呀!

承運殿,巴圖還在跟陳安大眼瞪小眼。

“安公公,剛纔是不是我眼花?王爺好象赤着腳……”

“何止啊?他還……”唉,此情此景,讓他一個閹人,情何以堪?

“你也瞧見了?”巴圖的聲音驀地提高了八度,指着寢殿的手不停地抖:“王爺他……”

“噓~小心禍從口出~”

“是是是,多謝提醒,多謝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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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夢

更新時間:2012-4-6 17:02:27 本章字數:3087

外面的聲音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寢殿重又恢復了沉寂。

夏候燁斜倚着門框,隔着重重的帷幕,眸光復雜地看着牀上那抹隱隱綽綽的人影。

良久,才舉步朝牀邊走去,目光忽地一凝。

散落一地的衣物上,隱隱留有一個足跡,因血液乾涸,變成暗褐的顏色。

若不是剛巧與白色的中衣堆在一塊,幾乎就要被他錯過。

他心中一悸,大步過去將衣服踢開,然後發現更多的血跡,從窗前一路滴過來。

“該死!”他低咒一聲,粗魯地將舒沫從被子裡拖出來,急切地檢查。

然後,在她腳趾上果然發現一道細長的傷痕。傷口早已結痂,卻依稀還能瞧見一點銀藍的碎瓷嵌在乾涸的血液中廓。

“陳安!”低沉的聲音短促而有力。

“奴才在~”陳安趕緊肅了手。

“水~”

“是!”陳安的腰彎成九十度,擡起一隻手衝遠遠站着的小桔子揮了揮。

小桔子飛奔着去傳信。

“王爺,”見寢殿裡又沒了動靜,陳安小心翼翼地問:“午膳是現在就擺,還是稍後再送過來?傑”

夏候燁看着懷中沉睡的舒沫,默了許久,答:“一會再說。”

巴圖瞪大了眼睛,看着陳安有條不紊地安排着。

訓練有素的內侍,悄無聲息地進出着,不僅洗漱用品,換洗衣物一應俱全,甚至還貼心地安排了一個超大號的浴桶……

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可以做這麼多事,服了!

陳安很有些驕傲,又強按着得意之情,瞟了他一眼:“咱家是宮裡出來的~”

這點眼力見都沒有,能當上承運殿的內監總管?

打從昨日王爺命他支開慧妃,一把火燒了出雲閣開始,他就在琢磨着王爺的意思了。言琥濾尖伐

這些東西,從昨晚開始就一直預備着,能不快嗎?

宛兒跪在起居室外,恭聲道:“請王爺更衣~”

“出去!”

“是~”宛兒帶着宮女,魚貫而出。

“醒醒~”夏候燁搖了搖她。

舒沫連哼都沒哼一聲,若不是她的呼吸拂到臉上,他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還活着。

“舒沫!”他有些生氣,又有些着急,加了點力道。

這次她有了反應,不滿地哼了哼,直接往他的懷裡鑽。

“算了~”他苦笑,抱着熟睡如嬰兒的她步到外間。

猛然瞧見那隻超大號的浴桶,咬着牙罵了一句,彎腰將舒沫放了進去。

哪知剛一鬆手,舒沫吱溜一下,直接往水裡沉。

“X!”他低咒一聲,一把揪着她的頭髮,拎出水面。

再看舒沫,好嘛,頂着一頭一臉的水,歪着小腦袋,依舊睡得挺香。

他臉黑如墨,瞪了她好一會,沒辦法了,只好跟着跨了進去。

左看右瞧,不知從何下手。

想了想,撕了塊乾淨的布條搭在桶沿備用,抄起她受傷的腳,提出水面,運氣於掌,微一吐氣,瓷片和着鮮血,激射而出。

與此同時,另一手極快地抄起布條按上去,繞了兩圈,紮好。

做完這一切,舒沫已經沉入水底,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水面上冒出一串水泡,掙扎着撲騰開來。

夏候燁失笑,伸手將她拎了起來。

“咳咳咳~”因爲嗆了水,舒沫劇烈地嗆咳起來,緩緩地張開了眼睛,眨着長長的睫毛,茫然而無辜地瞅着他。

她玫瑰般豔麗的紅脣,玲瓏有致的身軀,秀氣的輪廊以及頸邊那些無所遁形的瑰麗的吻痕……矛盾地揉和了純真和性*感,是那麼的嬌小柔弱,象是等待着人救贖,更似是無聲地邀請。

夏候燁的心象被誰輕輕撞了一下,突然跳得好快。

他黯了眸色,心神開始恍惚。

舒沫滿眼困惑地問:“我怎麼了?”

她怎麼覺得全身綿軟無力,好象連坐都坐不穩,直往下滑?

最令她害怕又不安的,是那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燥熱感,彷彿魂魄絲絲縷縷地漫出來,渺渺似飄在雲端,踏不到實地。

夏候燁慢條斯理地掬了一捧水往她身上撩,似笑非笑地睇着她,修長的指尖邪惡地滑上她優美的脖頸,若一條靈蛇,緩緩地上下移動,懶洋洋地問:“這麼快就忘了?”

她偏了頭,努力想記起什麼,兩道淡雅的眉輕斂起來,輕若蝶翼的羽睫扇了扇,扇出一個無辜而無措的她。

“不如~”夏候燁低頭,漆黑如墨的眸子燦亮若星,迸出幾許狡黠和姦詐,薄脣貼着她的櫻脣,氣息親暱地纏着她:“我提醒你?”

舒沫瞪大瞭如水的明眸,傻傻愣愣地瞧着他,紅脣微噘,軟軟地抱怨:“我想不起來誒,頭好痛……”

她浸在水中,粉嫩嫩的肌膚被熱氣一薰,水潤透明;眼神也全不似清醒時的充滿警惕和防備,怯生生,嬌滴滴,那聲音更是軟綿綿,輕飄飄,直讓人酥到骨子裡去。

他只覺血液沸騰,神魂俱醉,哪裡還把持得住?

張臂將她圈入懷中,這樣臉貼着臉,脣對着脣,只覺連呼吸都透着一股子幽香。

突如其來的入侵,讓舒沫本能地扭動身體掙扎着推拒着,嬌嬌軟軟地呢喃:“不要~”

這一點點反抗的力量,不但阻止不了他的進攻,反而更象是欲拒還迎。

更可怕的是,身子軟歸軟,感覺卻格外的敏銳。

他的呼吸,他的脈博,他的心跳,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的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蠱,廝磨着,勾纏着,沉入她的身體,浸入她的骨血。

一縷芳魂早不知所蹤,好象躺在一團最甜糯酥香的雲裡,做了一個香豔迷離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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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活該

更新時間:2012-4-7 0:21:11 本章字數:3068

舒沫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身邊的衾被已冷,顯示着那人已離去多時。

呆呆地看着近乎陌生的帳頂,思維有一秒鐘的空白。

之後,模糊的記憶,自腦海深處陸續浮現,漸漸拼湊出一個不堪而無情的事實。

她記得被陳安請到承運殿——啊,不對,應該是被騙到承運殿來的。

否則,那廝明明入宮面聖去了,哪裡有機會拿着她的醉臥美人懷,當着她的面摔碎?

瓶子墜地的瞬間,感覺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那可是她花了無數心血和時間,好不容易研製出來的得意之做呀廓!

就這麼盡毀於他手!想再做這麼一瓶,至少要等到明年金蓮花盛開之際,引來蘭尾鳳蝶才行。

而那時,一年之期早就過了呀,啊啊啊,她不活了!

她憤怒地想捶牀,想殺人,想……

可惜,渾身綿軟,象在沙灘上曬了一天,瀕臨死亡的魚,連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舒沫只能閉着眼睛,發出無聲的哀嚎。

夏候燁!這個無情無義,沒有半點紳士風度,絲毫不懂得尊重女性,卑鄙無恥兼混蛋加***的無賴傑!

就算再生氣,好歹也給她留下一點希望呀!怎麼可以那麼狠心,一點餘地也不留?

最最可惡的是,在吃幹抹淨之後,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一點歉意也無,就這麼若無其事地上朝去了?

想着這些,她握着拳恨不得撲過去,掐死這個罪魁禍首!

耳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接着是衣料磨擦發出的輕微的悉簌聲響,偶爾還有杯盤相撞的清脆的叮噹聲。

當食物的清香漸漸瀰漫到整個房間,縈滿她的鼻腔時,她才發覺早已是飢腸轆轆。

“立夏~”她張開嘴,吐出嘶啞難聽的破音。

“咳~”她急忙嚥了口口水,輕咳一聲,清清了喉嚨,讓喉嚨舒服一些。

“舒沫?”夏候燁正欲舉筷,聽到聲響,回過頭來,試探地喚了一聲。

舒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閉緊了眼睛。

剛纔滿腔的憤怒,誓要把他剝皮抽筋的勇氣,忽然間消失殆盡。

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想見他!

所以,不要過來,千萬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來不及了,夏候燁已放了筷子,走到牀邊,伸手撩開了帳幔:“醒了?”

舒沫不吭聲,躺着裝死。

她不想見他,更不想跟他說話,連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臉都覺得噁心!

所以,不管要說什麼,都請閉上嘴,滾吧!

顯然,夏候燁並不是神仙,也不存在心有靈犀之說,因此聽不到她心中的祈禱。

“別裝了~”他略感好笑地看着她在眼皮底下驚慌地顫動的眼球:“既然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

說罷,他微笑着俯低身子,伸手欲替她把額前凌亂的髮絲拂開。

他的手還未觸及她的頰,舒沫已倏地睜開了眼睛,尖嚷:“別碰我!”

夏候燁的笑容僵地臉上,聲音也變得冷竣起來:“怎麼,盡情的享受過後,又想裝聖女了?”

該死!昨天還那麼熱情,藥力一過,立刻他棄如弊履。

世上,還有比這件事對男人更大的污辱嗎?

“你,無恥!”舒沫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夏候燁面色鐵青,冷冷地刺道:“這也是你逼的!”

舒沫被噎得啞口無言。

他說得沒錯,那藥,該死的正是出自己她之手,是她的得意之做!

她這次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她卻不能服輸,更不想認錯,只能倔強地沉默着。

良久,不甘心地道:“未經我的同意,你,這算得上是強*暴!”

“強*暴?”夏候燁冷笑着淡聲反詰:“我記得你昨天可是很熱情很主動的,瞧不出有半點不情願的意思。再說了,你幾時又徵求過我的同意?”

腦中迅速閃過許多畫面,舒沫再次無語,滿面緋紅地瞪了他許久,強撐着假裝鎮定:“你們不都喜歡左擁右抱嗎,家裡姨娘一大堆,再多幾個有什麼關係?我如你所願,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夏候燁眸光冰冷:“這麼說,我還該感激你?”

“呃~”舒沫略略心虛,垂下眼簾,聲音細如蚊蚋:“你是男人,又,又吃不了虧~”

夏候燁氣得想掐死她,轉身拂袖而去:“不吃算了,餓死活該!”

聽着杯盤碰撞發出的細微的聲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發出的咀嚼的聲音,再加上濃郁的香味,舒沫越發覺得餓得發慌。

偏話說得太狠,再說她也動不了,礙着面子,也不能要他幫她,只好死撐。

她擡起頭,看着亮得刺目的窗戶。

再忍忍,等他用完飯,自然是要去上朝的,到時再叫人進來服侍就是。

夏候燁吃了幾口,越想越生氣,“啪”地放下筷子,厲聲喝道:“真想死呢?”

舒沫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駁,他已狂風般地捲到了面前,惡狠狠地揪着她的前襟:“跟我一起,就這麼讓你難受,連命都不顧了!嘎?”

她不是最惜命嗎?

那麼多磨難,那麼多屈辱,換了別的女人有十條命都不夠死,她都一一挺過來了,表現得還這麼的雲淡風輕。

要不是這樣,也通不過重重考驗,被他挑中!

怎麼到了他這裡,偏尋死覓活起來了?

他,給她的感覺,就這麼不堪?

他可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是她一輩子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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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人類消滅你

更新時間:2012-4-7 1:41:55 本章字數:3049

“咳咳~”舒沫拼命轉動着眼珠,臉紅脖子粗地提醒他控制點力道。

不然,她不餓死也會被活活掐死。

夏候燁悻悻地鬆了手:“想死滾遠點,別弄髒我的牀!廓”

“那個,”舒沫垂了眼睫,小小聲解釋:“我不想死,只是起不來~”

夏候燁不敢置信地瞪了她好一會:“真的?”

“別瞪了~”舒沫苦笑,輕聲道:“叫立夏來~”

“你確定,不是裝的?”夏候燁狐疑地眯起眼睛。

“你給狗咬一口,會不會想自殺?”舒沫惱了。

“舒沫!”這女人,真的給慣壞了,什麼話都敢說了!真當他不捨得殺她呢傑?

“早提醒過你,藥的分量太多了~”舒沫俏臉通紅,趕緊移開視線,飛快地低喃:“我還能活着,已經是奇蹟~”

讓她妒忌的是,同樣的被下了藥,她去了半條命,他居然象個沒事人!男女之間的差別待遇,也太大了好伐?

“別這麼誇張行不行?”夏候燁雙手環胸,冷笑:“瓶子裡裝的,絕大多數都是香粉!”

他有這麼傻嗎?爲這事跟她同歸於盡!

“你!”舒沫愕然擡起眸。

那她爲什麼全身都疼,好象被卡車碾過一樣,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她的表情取悅了他。

如果說剛纔的話對男人是污辱,這個眼神,絕對算得上是一種讚美和肯定。言琥濾尖伐

“所以,別裝柔弱了,趕緊起來吃飯~”他忍不住綻了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彎下腰,伸手穿過她腋下,將她抄了起來,抱到太師椅上。

舒沫愣愣的瞧着他,視線掃過他的臉,他裸露在外面的胸膛……

面色越來越紅,神情越來越怪異,頭也越垂越低,恨不能地上有個洞,突然裂出來,讓她鑽進去。

好吧,她承認,如果硬要把這起突發事件定性爲強*暴的話,看起來昨天被強*暴的那個人,好象也許可能大概,應該是他……

SO,她也總算明白,他這個古代的工作狂人,爲什麼不去上朝。

夏候燁慢條斯理地挾了菜入碟,淡聲嘲諷:“想起來了,知道害羞了,明白真正的受害人是誰了?”

舒沫窘得臉暴紅,哪裡還敢搭腔。

夏候燁好容易逮個機會一血前恥,哪裡肯罷休?

“不再到處嚷嚷着被我強*暴了?”他的口氣不慍不火,卻帶着極大的諷刺:“也,不再嚷嚷着,要代表人類消滅我了?”

舒沫的頭本來垂得快低到碟子裡,聽到這一句,倏地擡起頭,萬分震愕地瞪着他:“這話,是我說的?”

“不是你,難道是我?”夏候燁黑眸微眯,冷冷地覷着她:“本王再無恥,再狂妄,也沒想過要代表整個人類!”

舒沫狂汗,無語凝噎。

都怪平日他做惡太多,她這純屬是積怨太深,一朝暴發呀!

半晌,小心翼翼地問:“我,還說了什麼?”

夏候燁不說話,只莫測高深地瞅着她。

舒沫被瞧得心虛氣促,飛快地垂下眼,無力地道:“不管說了什麼,你都當是耳邊風,聽過就忘了吧~”

“記憶這麼深刻,想忘記可不容易~”夏候燁笑了笑,一副偏不要她如願的表情。

舒沫無語,抓起筷子,默默地戳着飯粒。

笑笑笑,戳爛他這張冰塊臉,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死男人,真小氣,一點小事也計較成這樣!

“其實,餓得狠了最好先喝點湯或粥墊墊會比較好。”他瞧着她,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建議。

“你管我?”舒沫鼓着頰,恨恨地繼續戳。

她越懊惱,夏候燁越開心,脣角往上翹,雪白的牙齒露出來,笑得非常好看:“我吃完了,你慢用~”

說完,他徑直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立夏!”舒沫急忙嚷:“讓立夏來一趟,不行嗎?”

他停步回頭,挑眉望向她:“有事讓宛兒服侍就是。”

“可我習慣了立夏~”舒沫略帶點企求地看着她:“讓她給我送換洗衣服過來,順便再跟我一起回去~”

“不行,”夏候燁搖頭拒絕:“王府有王府的規矩,除非你成了睿王妃,否則她沒有資格進殿服侍。而且~”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以前的衣服也沒有了。”

舒沫會錯了意,想着那兩天激烈的鏖戰,飛紅了雙頰,輕嚷:“我又不是隻有那一套衣服……”

“全沒了~”他打斷她。

“全沒了是什麼意思?”舒沫狐疑。

“燒了~”他兩手一攤。

對一個武裝到牙齒,連頭髮絲裡都可能藏着毒藥的女人,必需嚴防死堵。

“你!”舒沫氣結:“那,我出去還不行嗎?”

“不行~”夏候燁理直氣壯地答:“直到我消氣爲止,你必需呆在承運殿。”

事是兩個人做的,沒道理他躲起來不見人,她卻在外面逍遙自在吧?

舒沫瞪着他:“哪有這樣的?”

“看來你還沒能看清形勢,我不妨說得再詳細一點。”夏候燁一笑:“凡是你用過的,接觸過的,通通都一把火燒了。現在,出雲閣,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所以,既使她現在回去,也沒地方住。

“你講不講理?”舒沫低嚷。

不能出去,也不能讓立夏進來,這跟軟禁有什麼區別?

“對你,”夏候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就是太過講理了!”

不然,也不會縱得她這般無法無天,敢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算計他,陷害他,還口口聲聲說是爲他着想。

發呆也要管

更新時間:2012-4-8 8:56:21 本章字數:3131

夏候燁說到做到,果然傳令下去,從今天起,慧妃被禁錮在承運殿裡,不能出去,也謝絕一切外來人員的探視!.

舒沫自知理虧,倒也沒有跟他爭論。

好吧,如果一定要這樣才能消他心頭之恨,退一步又有何妨?反正,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被困在裡面。

安安靜靜地吃完飯,爬到牀上又去睡了一覺,張開眼睛,已是紅日西垂。

四周安靜無聲,連宮女都不見一個。

她百無聊賴,索性四處溜達。

走了一圈下來,倒也沒有人阻攔,於是便試探着朝大門走去。

然,厚重的宮門上居然上了栓,再加上一把大大的鐵鎖。

舒沫低咒一聲,只好轉到正殿去,發現他居然在埋頭辦公。

好嘛,把她當囚犯關起來,自個倒偷空處理起公事來了?

她忿忿地跑進去,也不問他,徑直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

夏候燁擡起頭來看她,她揚了揚手中的書本,隨便挑了張椅子一坐:“看書,總不犯法吧?”

他表情怪異,卻沒有吭聲,低了頭重新批公文。

舒沫打開手中的書,才發現竟是一本《周易》。

表情立時一僵:這什麼人哪,這種算命先生才瞧的書,幹麼擺在架子上,整個好象學識挺淵博似的!

偏拿書時口氣那麼衝,若是立刻把書放回去,那多沒面子?

夏候燁以眼角餘光,將她呆滯的表情盡收眼底,低着頭,脣角微不可見地往上一勾。

舒沫慢吞吞地翻了一頁,打算硬着頭皮看下去,沒準還真能學點東西。

可惜,上面的文字晦澀艱深兼之莫名其妙,掃了兩行,既看不出個所以然,實在提不起興趣。

胡亂往下翻,見多處地方皆有批示,細辯之下,竟然還真是他的筆跡。

忽然憶起當初在竹林精舍初見夏候熠時,他的書房裡,好象也擺着幾本類似的書?

難不成,古代的男人都有搶算命先生飯碗的特殊嗜好?

還是說,這是大夏皇室貴胄男子的怪癖?

哎,那時真是年少不懂事,大膽妄爲,不知世情艱難,人心險惡呀!

若她當時,沒有多管閒事救下掉到澗中的夏候宇;又或者索性在中了毒又受了傷,暈迷在她房中的夏候燁身上補上一刀;再不然,當初接受了公子熠的求婚呢……

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又在胡思亂想了?”

舒沫轉頭,才發現夏候燁的視線,不知何時從公文轉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服氣地反駁:“我哪有亂想?”

“那就好好看書,別擺出這種表情!”他冷冷地批評。

“什麼表情?”舒沫很是疑惑地摸了摸臉。

“花癡!”

舒沫一口氣沒咽得順利,差點被口水嗆到:“你才花癡呢!”

這人不會連讀心術也學了吧,竟然猜到她在想什麼?

夏候燁聞言,挑了挑眉:“我說的發癡,是呆的意思。”

反應這麼激烈,難不成她剛纔在想熠?

舒沫臉一紅,不甘示弱地道:“你有毛病呀,發個呆都要管,又不影響你做事!”

“很影響~”他臉一沉。

舒沫無語。

她發呆跟他有半錢的關係?這也能成爲他找碴的理由!

“說吧,”夏候燁推開桌上的卷宗,冷冷地逼問:“剛剛在想誰?”

“得~”舒沫瞪了他半天,把書放下:“我走,成了吧?”

他是王爺,惹不起,咱躲,這總可以了吧?

“不行!”夏候燁並不打算讓她糊弄過去,一晃到了身前:“除非,告訴我你剛纔在想誰?”

舒沫剛要起身,他忽然躥過來,看起來好象是她往他懷裡撲似的。

“呀!”她吃了一驚,往後退了一步,跌回椅中。

他傾身下來,伸手按住扶住。

那種近似於擁抱的曖昧姿勢,讓舒沫瞬間紅了雙頰。

看着他越壓越低的胸膛,舒沫慌亂地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他一下:“麻煩,站好了說話,成不成?”

“是誰?”他固執地追問,漆黑如玉的眸子,亮得驚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沉沉響起。

舒沫的心跳徒然加速,幾乎可以聽到心臟咚咚狂跳的聲音。

腦海裡浮起的,竟然全是些綺麗的畫面。

她定定地瞧着他,臉不可抑止地燒得通紅,艱難地逸出低語:“什麼……也,沒想~”

她迷離的眼神,靦腆害羞的表情,再加上軟軟的嗓音,讓他的心一陣悸動。

“不說是吧?”他黑眸一眯,緩緩向她逼近。

兩脣相距不到一寸,彼此的鼻息親密交纏的時候,舒沫終於頂不住,倉惶地移開視線,慌亂地嚷:“好啦,是你,是你啦!快放開……”

“來不及了~”他低語着,驀地吻住了她微張的紅脣,將她未竟的話全都吞吃入腹。

“夏候燁,你!”舒沫驚嚷,被他的脣舌乘機入侵。

她掙扎着,椅子側翻,兩個人滾落地面。

他乘機整個人都壓了上來,潮溼火熱的嘴飢渴地覆住她的脣瓣。

他的舌靈活地滑進她的嘴脣,親密的勾纏着。

他低醇優雅的聲音,如魔鬼般輕喚着,誘惑着她與他共舞:“舒沫,舒沫……”

他的身體象燒紅的烙鐵,燙紅了她的臉,燙化了她的意志,害得她興奮地顫抖了起來。

原本推拒抵擋的雙手,不知何時,改爲緊緊地攀附着他,被他甜蜜的誘*惑,跟着他一起沉淪,墜入了欲*望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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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兒,你會後悔的!

更新時間:2012-4-8 9:53:25 本章字數:3024

舒沫哭喪着臉,沮喪得一句話都不想說,默默地整理好衣物,徑自回了寢殿。

之前還可以把責任賴在他頭上,怪他對她下了藥。

這一回呢?她分明是清楚明白,居然只意思意思地掙扎了一下,就同流合污了?

嗚嗚嗚,她不要活了!

夏候燁眸光復雜,目送着她踏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離去。

她的失落,他瞧在眼裡,奇怪的是不但不惱,居然還能理解。

大抵因爲,此刻,彼此是一樣的心情。

他失控了,竟然不顧場合,不管地點,在書房裡要了她——甚至,連門都沒有關。

不是他恣情狂放,而是當時眼裡除了她,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他一向認爲,女人可以寵,但絕不能因此而誤了公事。

他自問對女色也並不看重,自詡自制力一流,任何情況下都能收入自如,在書房裡跟女人歡愛,更是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而她甚至什麼都沒有做,就讓他壞了自己的原則。

這一夜,兩人同榻而眠,卻都異常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沒有人嘗試着去溝通,解釋。

一切發生得太快,感情來得太過猛烈,讓他們都有些無所適從。

似乎,兩個人都需要時間,冷靜地思考一些潛藏在內心深處,從未被髮掘過,卻不得不正視的問題。

第二日一早,夏候燁如期上朝,但對舒沫的禁令卻並沒有解除,她依舊被軟禁在承運殿,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幾次抗議無效之後,慢慢的她也處之泰然了。

既然他想耗,那大家就一起耗着吧。有本事,就關她一輩子。

舒沫泰然了,有人卻開始不那麼淡定了。

這日一下朝,初雪就來了外書房,把夏候燁請進了怡清殿。

摒除了閒雜人等,只剩母子二人單獨相對。

默默地坐了半天,夏候燁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和尷尬,好整以暇地啜着茶,一句話也沒有。

太妃嘆了口氣,緩緩地問:“慧妃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兒子是她生的,看着他長大,看着他一天天變得強硬強勢,也看着他一天天冷漠,一天天遠離自己。卻,只能徒呼奈何。

他就有這麼一種讓人討厭的本事,能把人逼得不得不開口。

“什麼怎麼辦?”

太妃嗔道:“你不是一直關着她嗎?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放人,總不能讓她一直在承運殿裡住着吧?”

“爲什麼不能?”夏候燁反問。

“睿王!”太妃提高了聲音,驚嚷:“那裡可是承運殿,你長期把個女子囚在裡面,成何體統?”

“誰說是囚禁了?”夏候燁蹙了眉,淡聲道。

“那就更不成話了,你打算如何向睿王妃交待?”太妃質問。

“交待什麼?”夏候燁冷哧:“睿王府裡,還是兒臣當家。”

“這事可不能糊塗!”太妃沉了臉,怒斥道:“本宮絕不會讓你任性胡來!若你執迷不悟,本宮會出手替你解決掉她!”

“母妃~”夏候燁從臉色到聲音,都倏地冷了下來:“別忘了你答應過兒臣什麼?”

太妃一僵,忽爾面色大變,哆嗦着手指着他:“燁兒,你,你不會是……”

“是!”夏候燁截斷她,簡潔地答。

“糊塗!”太妃驚懼萬分,斷然喝叱:“這不可能!本宮不許!”

夏候燁的眼神並不銳利,甚至薄薄的脣上還帶着一絲笑意,吐出的話卻沒有絲毫轉寰的餘地:“這,可由不得母妃。”

“她有什麼好?”太妃驚怒交集:“出身寒微,行事乖張,朝三暮四,煙視媚行!”

當初,她就不該縱着他,升她爲側妃!

本以爲,她進了王府,會有所收斂,沒想到竟變本加厲,肆無忌憚起來!

夏候燁眼裡噙了一抹冷笑:“出身高貴有什麼用?”

“你可知,外面紛紛揚揚,傳成了什麼樣?”太妃苦心婆心勸,只望他回心轉意。

“這我管不着~”夏候燁漫不經心地道。

流言不知凡幾,若一一計較,還要不要活?

“如此敗德辱行,不知廉恥爲何物的女子,娶進來,是想要氣死母妃不成?”太妃再捺不住怒氣,顫着嗓子道。

“端莊賢淑,溫良恭儉的,也不過爾爾。”他淡聲諷刺。

太妃怔了怔,緩和了語氣,近乎哀求地道:“睿王,母妃豈會害你?”

“你已做過一次決定,”夏候燁不爲所動,冷冷地道:“說好了,這一次,輪到我自己做主。否則,我寧肯終身不娶!”

她是不會,但好心不代表不會辦錯事。

他吃過一次虧,再不會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任何人。

即使,那個人是生他養他的母妃。

太妃愣住,默了一會,急切地道:“只要不是她就好!慧妃跟你,跟睿王府真的半點也不般配。況且,母妃從旁觀察以久,她似乎並未鍾情於你,是以才能如此清高淡然,不爭不奪!”

做爲母親,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不愛自己兒子,不肯真心爲兒子着想的女人?

“母妃錯了~”夏候燁被戳中心事,咬了咬牙,俊美的臉上掠過一絲絕然:“她是我千挑萬選才挑中的,相信我,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她更適合睿王府,適合睿王妃之位!”

至於所謂的愛情,或許可以成爲生活中一時的調劑品,讓一成不變的日子,看起來似乎更有滋味,畢竟並不是婚姻的必需品,不是嗎?

所以,何必執着?

太妃怔怔地聽他說完,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恨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墜了下來,無可奈何地低泣:“燁兒,你會後悔的!”

喜脈

更新時間:2012-4-9 21:52:39 本章字數:3028

從怡清殿出來,路過花園時,一個渾身髒黑的小丫頭突然斜刺裡衝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夏候燁的跟前:“王爺!”.

巴圖嚇了一跳:“你是哪房的?”

丫頭擡起頭:“奴婢是婉荷閣的如萱呀!”

夏候燁一臉狐疑,冷冷地瞧着她

“王爺,”如萱拼了命地磕頭:“求求你開恩,救救我們姨娘吧~”

巴圖急了,趕緊上前拽着她就走,低聲喝道:“做什麼,你不想活了!”

“等等~”夏候燁沉了臉,問:“美雲怎麼了?”

“戚姨娘從昨天起,身子就不太利索。言琥濾尖伐”如萱急忙甩開巴圖,重新跪到地上,泣道:“可是守門的婆子怎麼也不許我出門。奴婢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翻牆偷跑出來……”

“美雲病了?”夏候燁眉峰一挑。

“是!”如萱眼中含淚:“姨娘病得不輕,昨兒個起,就一直高燒不退,直說胡話。要是再不請大夫瞧瞧,怕是……”

說到這裡,兩行熱淚流下來,哽咽着再說不下去。

“大過年的,說什麼晦氣話……”巴圖大聲訓斥,一邊忙衝她使眼色。

這丫頭,給關了二個月,莫不是關傻了不成?說話這般沒了顧忌!

“巴圖,”夏候燁打斷他,淡淡地道:“去傳林醫正,讓他速來婉荷閣。”

“是~”巴圖悄然鬆了口氣,打發了侍衛飛奔着往良醫所請林景回。言琥濾尖伐

“謝王爺,謝王爺!”如萱咚咚咚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爬起來飛快地跑了。

夏候燁負手挺立在寒風中,久久不發一語。

巴圖偷覷着他的表情,輕聲提醒:“王爺,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該回承運殿了?”

“不,”夏候燁轉身:“去婉荷閣。”

“可是,”巴圖猶豫一下,小聲道:“慧妃還在等……”

夏候燁輕哼一聲,冷冷覷他一眼:“你是王爺,還是我是王爺?”

巴圖一個機靈,老老實實地垂下手,不吭聲了。

夏候燁不再理他,大踏步朝婉荷閣走去。

到了婉荷閣,夏候燁直接進到戚姨娘的房裡。

只見紅羅紗帳裡,臥着一個嬌弱的人兒,穿了藕荷色杭綢棉夾襖,身上橫着一幅大紅金地花開富貴牡丹織錦被,雙頰凹陷,臉色蒼白得嚇人,頰上兩團紅雲,豔若塗朱,越發襯得嬌怯柔美,弱不勝衣。

見夏候燁進來,戚姨娘掙扎着坐起來。

“別起來了,就這麼躺着吧~”夏候燁蹙了眉,在牀沿坐了。

如萱忙拿了只迎枕塞到戚姨娘的腰後,讓她靠着。

看門的不許出去,又不肯請大夫,戚姨娘只道這條命已去了大半,心中早已絕望。

萬沒想到夏候燁竟然親自來看他,激動萬分,看着他,未語淚先流:“王爺……”

“讓你閉門思過,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夏候燁冷聲訓斥。

“奴婢以爲,這輩子再見不到王爺了……”戚姨娘悲喜交集,垂了頭泣不成聲,連帶着屋子裡伺候的丫頭,嬤嬤個個眼睛通紅,低低啜泣起來。

夏候燁眸光一冷,怫然不悅:“這是什麼話?本王只說禁你的足,又沒要你的命!”

見他發怒,丫環、嬤嬤們跪了一屋:“王爺息怒~”

戚姨娘臉色一白,慌得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奴婢嘴笨,求王爺恕罪……”

這一掌她打得極重,啪地一聲,留下五道清清楚楚的指印。

夏候燁越發不喜,冷着臉站起來:“好生養着,別胡思亂想~”

恰在此時,林景迴帶着藥箱,氣喘咻咻地趕來,見到夏候燁先是一愣,急忙見禮:“下官參見王爺~”

“嗯~”夏候燁起身,到椅子上落坐,淡聲道:“戚姨娘身子不爽,你給瞧瞧~”

“是~”林景回上前,隔着紗帳,衝戚姨娘揖了一禮:“借姨娘玉腕一觀~”

“有勞林大人了~”戚姨娘微微欠了欠身子,悉悉簌簌地從帳中伸出一隻手。

如萱上前,替她把手擱到藥枕上,再替她將袖子稍稍挽起一些,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玉腕。

“冒犯了~”林景回說着,伸出二根手指,按在了她的腕脈上。

他眯着一雙小眼睛,一手輕輕地捋着頜下美髯,細細地琢磨。

良久,道:“請戚姨娘把另一隻也給老夫瞧瞧?”

“林大人,是不是,我要死了,病得很重……”戚姨娘一陣絕望,纖長的手指用力捉着被角,激動得語無倫次起來。

“別胡說!”夏候燁叱道。

戚姨娘不敢再說,哆哆嗦嗦地伸出另一隻手。

如萱見她抖得不成話,忙上前輕輕按了她的肩,低聲安慰:“姨娘快別亂想,有王爺在,那些邪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林景回又診了那隻手,半晌,終於放下,站起來,衝夏候燁拱手:“王爺,請借一步說話~”

夏候燁大馬金刀在端坐着,表情嚴肅:“有話直說,不必裝神弄鬼。”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戚姨娘有喜了~”林景回躬身,一揖到地。

“你說什麼?”戚姨娘撥尖了喉嚨驚嚷:“我,我有喜了?”

夏候燁看她一眼,戚姨娘噤了聲,大大的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

“林大人,”夏候燁輕咳一聲,淡淡地問:“你確定是喜脈,沒有弄錯?”

林景回朗聲道:“下官以性命擔保,王爺若不信,可入宮請御醫來複診。”

“不必了,”夏候燁淡淡地道:“本王信得過你。巴圖,送林醫正,並賞銀百兩。”

“多謝王爺~”

PS:想多了的,自己去留言區報到,我看看有多少?

是人是鬼

更新時間:2012-4-9 22:53:56 本章字數:3059

天,一點一點地暗下去;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卻沒有半點夏候燁的消息。

舒沫從最初的渾不在意,漸漸坐立不安,到最後,終是按捺不住,到宮門前頻頻眺望。

奇怪了,平日生活得象時鐘一樣精準的一個人,今日憑白無故地遲了半天,是何道理?

舒沫心中煩悶,又不願去問陳安——這要是傳到那廝耳中,還不讓他得意死?以爲她多在乎他似的,切!

不就是晚歸一天嗎,有什麼了不起?

不回來更好,一個人還自在些,哼!

這麼想着,並不能讓她更舒服一些。

突然少了一個人,偌大的承運殿,變得前所未有的空曠和寂靜。

跑到書房裡隨便拿了一本書,翻了兩頁看不下去,悶悶地回了房,窩要貴妃榻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沒有任何娛樂和消遣可以打發空閒的時間。

這才逼得那些女子,不得不使盡各種手段,來挽留男人的心。

因爲她深刻地體會到,一個家若沒了男主人,是多麼的寂寞和冷清。

若連她都不能免俗,如何去要求那些依附男人而生的古代女子獨立自主?

舒沫默默地自嘲着,卻擺不脫腦子裡那抹修長的身影。

該死!這都怪他,好端端地把她關在籠子裡,與外界失了聯繫。

於是,她的世界,便只剩下他。

她嚴重懷疑,再這麼關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一個怨婦!

陳安過來,第N次詢問:“娘娘,是不是該傳晚膳了?”想了想,含蓄地又補了一句:“都八點半了,王爺應該早用過了~”

舒沫臉一紅:“我又不是要等他,只是沒胃口罷了。”

“是~”陳安眼裡滑過一絲同情,垂了手,轉了身正要離去。

戚姨娘有喜,王爺撤了她的禁足令,守在婉荷閣寸步未離。

聽說連太妃都不顧身份,親自去看了她,並且好言佳撫了幾句,又賞了一堆補品。

王府已有近十年不曾添過子嗣,太妃盼孫心切,聽到這天大的喜訊,高興得忘了規矩,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消息早已傳遍,王府里人人都有賞,上上下下都是一團喜氣。

唯有舒沫住在承運殿,消息不靈,被矇在鼓裡。

“等等,”舒沫叫住他:“還是傳吧,陳公公不煩,廚娘大概也煩了~”

這麼冷的天,基本上菜一出鍋就冷了,讓人一遍遍地熱着,無限期地等下去,忒不厚道。

“娘娘言重了~”陳安鬆了口氣:“伺候娘娘,本就是奴才們的職責,不敢言煩。奴才這就吩咐下去,讓她們擺膳。”

對着一桌的美味佳餚,舒沫食不吃味,胡亂吃了幾口,就讓人把桌子撤了。

洗漱完畢,瞅瞅懷錶,時針還只指向九點一刻。

在房裡轉了一圈,實在無事可做,見桌上有紙筆,研了墨,胡亂畫了起來。

畫完了拿起來一瞧,竟然是夏候燁的肖像。

負手傲立,獨對風雪,因用的漫畫技巧,筆法誇張,撇去五官不談,神韻倒是抓了個九成九。

她拿了毛筆,恨恨地戳着紙上那張俊逸的臉孔:“你沒有嘴嗎?若真有事,好歹打發人來說一聲呀!”

“怎麼,你一直在等我嗎?”低沉的男音,倏然響起。

舒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抓起畫像往身後藏。

夏候燁比她更快,身形微動鬼魅般從她身後抽走了宣紙,高高地摯在手中。

“還我!”舒沫漲紅了臉,跳起來去搶,哪裡夠得着?

夏候燁半眯了黑眸,仔細地端詳着畫中人:“這畫的究竟是人是鬼?”

“鬼!”舒沫沒好氣地道。

夏候燁瞥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我敢打賭,這肯定是閻王殿裡,最俊朗的鬼。我猜,他一定是專門勾魂的?”

“不要臉!”舒沫罵完,哧地一聲笑了。

倒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會說笑話?

“不識好歹!”夏候燁板了臉:“我好心誇你,你倒罵我?”

舒沫瞪他一眼,嗔道:“不問自取,是爲偷!快還我!”

“是嗎?”夏候燁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問:“那麼,不經我同意,偷偷畫我,是什麼?”

“誰說是你?”舒沫暈生雙頰,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瞧着他,抗議。

夏候燁將臉一沉,做勢欲打:“不是我是誰?”

舒沫驚叫一聲,扭頭就跑。

“舒沫~”夏候燁三步並做兩步追上來,將她拽入懷中,傾身吮住她的脣,碾轉親吻。

舒沫心臟怦怦跳着,臉***辣地紅着,猶豫了片刻,擡起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惦起腳尖熱烈的迴應着他。

她很不安,一天天地等待,逐漸消磨掉她的自信。

她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只迫切地想要抓住點什麼,以證明眼前的一切不是幻想,證明自己是真實的存在。

不會一睜開眼睛,又回到另一個時空,一切只是一場夢……

說實在的,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焦慮的感覺了。

她以爲很好地適應了這個社會,事實證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回到她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陌生感,孤獨感;害怕被人識破的焦慮,無法融入社會的緊張,不被周圍人認同的擔憂……

就象孤身飄泊在茫無邊際的大海,哪怕只有一根浮木經過,也要死死地抓住。

夏候燁,好象就是她的浮木。

不知道能一起走多遠,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沉淪,卻是唯一的依靠和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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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恭喜

更新時間:2012-4-10 2:02:22 本章字數:3163

察覺到她的不安,更驚喜於她的主動,夏候燁情緒激動,密密的吻如雨點般灑了下來。

舒沫很乖順,如一隻美麗而慵懶的蝴蝶蟄伏於花朵之間,柔軟地蟄伏於他的懷抱……

夏候燁俯在她的身上,熱烈地注視着她。

舒沫雙頰嫣紅,烏黑的眼睛,亮得驚人,被吻溼的脣,水潤潤的閃着誘人的光澤。

她略略有些羞澀,卻毫不畏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瞳眸深處,映着一個他。

他低吟着,輕聲嘆息:“你,真要命!”

修長的手指勾在她的衣襟,輕輕一劃,衣裳應聲而開,露出雪白嬌嫩的肌膚。

舒沫微微顫慄着,咬着脣,雙手擋在胸前,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去。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許她逃,輕輕地轉過來,示意她啓脣。

舒沫羞澀地輕笑,不肯照辦。

他俯身,吮住她,輕喃:“你逃不掉了……”

“夏候燁……”舒沫昏眩了,因他的深入,更因他的狂野,癱軟在他的身下,心悸得似要融化了。

當她攀着他,用令人心醉的聲音,在耳邊輕輕而迷亂地吐出他的名字,那一刻的狂喜,讓他感覺置身天堂……

溫暖的燭光柔柔地灑下來,靜靜地照着他們。

良久,一切歸於沉寂,理智也開始回籠。

舒沫黑髮散亂,默默地望着天花板,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剛纔的一切象做夢一樣,美好而不真實,卻真真切切地讓她感受到了歡愉和充實,更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幸福感。言琥濾尖伐

她忽然有些迷亂,明明是不相愛的一對男女,爲何也能生出幸福的感覺?

難道她已變得如此卑微——只要身體得到滿足,精神的需求已經完全被忽略了?

夏候燁也沉默着。

第一次他那麼急切地渴望着一個女人,不僅僅只是自己得到滿足和宣泄,更驕傲於讓她得到快樂,不止是要一夕的纏綿,更想要一輩子。

這個念頭,雖只一閃而過,還是讓他受到驚嚇。

“舒沫~”

“夏候燁!”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舒沫有些尷尬,閉了嘴,不知所措。

夏候燁微微一笑,伸手攬她入懷,替她把額前散成的發拂開,親了親着她光潔的額。

這近乎溫柔的舉動,讓兩個人都有些驚訝和張惶。

兩人面面相覷,舒沫發現他好象比她更意外,更不知所措,抿嘴微笑。

夏候燁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開口,聲音意外地暗啞和低沉,配和着赤*裸精壯的胸膛,越發令人暇想聯翩:“你先說~”

舒沫轉了視線,不敢再瞧他,卻明顯感覺到臉頰發燙,結結巴巴地道:“還,還是你先說吧~”

夏候燁沉默了半晌,望着她的側臉,輕聲問:“舒沫,你現在,還想離開王府嗎?”

舒沫怔住。

萬沒想到,他竟然在這種時刻,討論這種問題。

換了過去,她定然毫不猶豫地答:“是的,我要離開!”

可是現在,她竟然答不出來!

是什麼,拴住了她的心,令離開的腳步變得那麼沉重?

夏候燁摒了呼吸,舒沫的沉默,讓他的心瞬間飛揚起來,緊蹙的眉頭,也悄悄鬆開,環着她的臂卻下意識地收緊。

“以後,不許再提離開,嗯?”他偏頭,薄脣輕輕擦着她的耳廊,半是蠱惑半是命令地道。

“嗯~”舒沫渾身綿軟,輕飄飄如在雲端,鼻翼間逸出一聲輕吟。

“真乖~”他眼睛一亮,在她頰上重重一吻:“現在,換你了。”

舒沫眨了眨眼,神情茫然。

換她,換她做什麼?

他瞧着有趣,伸指捏着她的鼻子,取笑:“剛纔想說什麼,不會立刻就忘了吧?”

舒沫輕咬脣瓣,眸中波光流轉。

她,還真的忘了誒~

“真忘了?”夏候燁忍俊不禁,按住心悸,挑眉做驚愕狀。

舒沫大窘,倉促間胡亂問道:“誰說忘了?我想問你,今日怎麼遲了?”

夏候燁一僵,慢慢斂了笑,淡淡地道:“美雲,有了。”

“呃?”舒沫有聽沒有懂。

夏候燁定定地瞧着她:“戚美雲,有了身孕。”

舒沫象被雷劈了,愣在當場。

夏候燁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是滿意,薄脣一勾,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

“呃?”舒沫愣愣地點頭,眼神瞬間變得潮溼,茫然地附和:“是,是的~”

是,這的確是她一直盼望的,並且爲此千方百計地算計他,絞盡腦汁地把她送到別的女人牀上。

可,她不知道,當這件事變成事實,會這麼難過!

心,象被一團絨布厚厚地密密地包裹起來。

不是很痛,悶悶的,十分難耐。

這種難受,並不劇烈,而是緩緩的,連綿不絕地,象是要耗光她血液裡所有的氧份。

舒沫微微地蹙着眉,輕咬脣瓣,想要從這種窒息般的痛中掙扎出來。

“舒沫?”她的表情太痛苦,夏候燁心生不安,拽着她的腕,輕喚。

舒沫豁然而醒,目光瞬間變得警惕而清朗。

“我聽到了,”她微笑着,輕輕掙開他的手,聲音平穩而冷靜:“恭喜~”

如他所言,這件事本來是她一手策劃的,成功了,應該高興。

所以,沒什麼好傷心的,不是嗎?

胡亂抓了件外裳披着,好象這樣,就能把受創的心包裹起來,看不到傷痕。

真是諷刺,偏偏在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剛纔想要對他說的話。

可是現在,這句話不僅多餘,而且可笑。

結果還不壞

更新時間:2012-4-10 21:07:59 本章字數:3169

“恭喜?”默默地咀嚼着這兩個字,心裡忽然生出一絲隱約的不安,忍不住曲起一肘,支起身體朝她望去。

舒沫隱在層層紗幔之後,只看到一抹隱隱綽綽的身影,清冷的聲音平淡而坦然地飄過來:“王爺子嗣單薄,戚姨娘身懷有孕,自然可喜可賀。妾身,真心替王爺高興~”

夏候燁微感惱火。

剛纔那個熱情如火,真情流露的舒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靜理智,冷淡坦然的舒沫。

她,又戴起了面具,在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道高高的牆。

“這裡只有我們,若你不高興,不必刻意奉迎,以示大方。”他淡淡地道。

舒沫不吭聲,撩起水用力地搓着身體。

她哪有不高興?計劃得以順利實行,她開心得很!

“舒沫?”

迴應他的,只有嘩嘩的水聲廓。

夏候燁想了想,慢悠悠地道:“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到三十了。”

果然,紗幔後水聲嘎然而止,舒沫一臉怔忡地低喃:“今兒大年夜?”

“二十九,”夏候燁忍住得意,若無其事地問:“怎樣,想不想跟大夥一起過年?”

若是一直在懷孕一事上較勁,不是說一定犟不贏,但起碼要浪費好幾個月的時間。到最後,這丫頭還不見得能擰得過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注意力。

“你肯放我出去?”舒沫唰地拉開紗幔,大步走了出來傑。言琥濾尖伐

夏候燁黑眸微眯:“若你答應,不再胡亂下毒,倒不是不能考慮。”

“那你的意思,我活該被人算計了?”舒沫心中憋着一股氣,冷冷地反詰。

“誰算計得過你?”

舒沫不吭聲,眼裡滿是倔強。

是不是每一次,都必需等別人的槍指着太陽穴了,纔可以還手?

就不許她未雨綢繆,先替自己打算打算?

“好啦……”夏候燁緩了語氣,正要好言安慰她幾句。

舒沫忽地開口打斷他:“你~”

夏候燁怔了怔,這才明白,她在回答上一個問題。

彼此都清楚,她說的是事實,他不能否認,但也不能承認,否則她必過不了心中那一關。

“我以爲,咱們都是經過一番計算之後,才達成的協議?”夏候燁深深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而且,就目前來看,結果還不算壞,不是嗎?”

“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我怎會妥協!”舒沫俏臉漲得通紅,大聲辯駁:“而且,結果哪裡不壞了?簡直糟糕透頂!”

她這裡激動萬分,大聲責罵,夏候燁的笑容卻在一點一點地擴大。

眉眼彎彎,雪白的牙齒微露出來,笑得十分好看,極之愉悅。

若她半點也不在意,心平氣和跟他討論,他反而要擔心了。

“笑什麼笑,牙齒白嗎?”舒沫惱羞成怒,掉頭就走。

“別擔心,”夏候燁一躍而起,悄沒聲息地自身後將她摟住:“美雲懷孕,對你沒有半點影響。”

“廢話,她生不生,生個啥,關我屁事!我幹嘛瞎操心?”舒沫情緒激動,用力掙扎。

呵呵的笑聲鑽進耳膜,舒沫越發羞惱,索性握起拳頭捶他:“放開!”

夏候燁哪裡肯放,笑了一會,將她摟得越發緊了,附在耳邊,曖昧地低語:“我保證,你的機會比她多數十上百倍。”

舒沫愣了好一會,才驀地醒悟過來,瞬間燒得滿面通紅,啐道:“不要臉!誰要你的機會?”

男人,可不可以更無恥一點?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你確定不要,嗯?”夏候燁似笑非似地瞅着她。

“滾!”舒沫暴糗,一腳踹了下去。

“啊!”夏候燁吃痛,彎腰抱着小腿吸氣:“骨頭踢斷了!”

“活該!”舒沫罵道,飛快地鑽到被窩裡,任他如何嚷嚷,死活不再搭理他。

等夏候燁洗漱回來,舒沫已把自己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嚴實實,裹得象顆糉子。

他也不着急,抖開自己的被子躺進去,淡聲喚道:“陳安!”

“奴才在!”

“把地龍關了。”他慢條斯理地吩咐。

“不準關!”這話可真有效,舒沫吱溜一下從被窩裡探出頭來,怒斥。

夏候燁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還以爲你睡了。”

“幹嘛關地龍?”舒沫喝道。

“你知道承運殿有多大,一晚要燒掉多少竹炭?”他答得冠冕堂皇:“開源節流,有什麼不對?”

“少來!”舒沫冷聲哧笑:“王府裡隨便一件擺設,足夠燒到你死的那一天!”

他皺了下眉,很是不悅:“你就這麼盼着我死?”

舒沫一窒,硬梆梆地頂撞:“是你先無理取鬧!”

“我熱。”他換了個理由。

“夏候燁!”舒沫怒目相視,壓低了聲音罵道:“你可不可以再無恥一點?”

這麼冷的天,呵氣成霜,他居然說熱?

陳安在殿外,低低請示:“王爺,這地龍……”

“關~”夏候燁陰沉着臉,說完,翻個身以背對着她。

“是~”窗戶上的人影悄沒聲息地隱沒。

舒沫氣得直髮抖,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恨不能拿刀戳死他。

卑鄙,用這種辦法逼她就犯,她寧肯凍死也絕不如他所願!

夏候燁睡得四平八穩,不知道多香。

該死的陳安,居然真的把地龍關了!

聽着平穩輕淺的呼吸聲,舒沫欲哭無淚,蜷緊了身子瑟縮在被子裡,咬着牙默唸。

天將降大任於廝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一雙大掌忽地伸了過來,將她擁進溫暖的胸膛,耳畔是悠長的嘆息:“要你低頭,怎會這麼難?”

小姐變漂亮了

更新時間:2012-4-10 23:22:53 本章字數:2811

沉重的宮門,悄無聲息地打開,站在廊下,看着門外的世界,舒沫恍惚間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小姐!”立夏早得到通知,一晚上沒睡踏實,天沒亮就在這裡等着。這時見了她,尖叫着衝過來,抱着她又跳又叫哭又笑:“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在承運殿住了半個月,早習慣了身邊的侍女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來去,面對立夏突如其來的熱情和眼淚,舒沫大呼吃不消。

尷尬地輕輕戳了戳她的肩,小聲提醒:“哭那麼大聲幹嘛,我又不是從牢裡出來。廓”

“對不起~”立夏自知失態,慌忙擡起袖子拭淚。可眼淚就象泉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涌出來,拭也拭不完。

“哎呀!”綠柳急得直跺腳,壓低了聲音罵道:“出門前許媽不是反覆交待過了嗎?千萬不能哭,得笑,笑!”

大過年的不說,戚姨娘還懷上了,睿王府雙喜臨門,自家小姐卻和丫環在大庭廣衆下,抱頭痛哭。

這要是傳了出去,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有多難聽。

“算了,”舒沫嘆了口氣,上前輕輕擁着立夏:“想哭就哭吧!誰還沒個情緒?只是,哭的時候千萬小心點,別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一會,還得給太妃請安呢!”

一句話,把立夏逗得破啼而笑:“小姐真壞,就會取笑我!傑”

“哭那麼慘,”舒沫鬆了口氣,調侃:“還以爲你打算用眼淚把我淹死呢。言琥濾尖伐”

“小姐,你瘦……”立夏含着淚,擡眼瞧她。

卻見舒沫氣色紅潤,眉梢眼角都藏着春色,看上去神采飛揚,哪裡象是被囚禁了半個月,苦兮兮的模樣?

立夏一愣,餘下的話再說不出來,怔怔地看着她發呆。

見她癡傻的樣子,綠柳也禁不住轉過頭來,盯着舒沫猛瞧。

舒沫被兩人瞧得不好意思,訕訕地擡手拉了拉衣領,再摸摸臉蛋:“看我幹嘛,不認識了?”

都怪那傢伙,大清早的纏着她不放,這下好了,留下蛛絲螞跡被她匆忙之間忽略掉。

還好是被立夏瞧見,若是落在別人眼中,又要變成笑話!

兩人異口同聲地答:“小姐變漂亮了~”

舒沫鬆了口氣,抿了嘴嗔道:“半個月不見,倒學會了甜嘴哄人!”

立夏一瞬不瞬地瞧着她:“是真的,小姐若不信,儘可去問人!”

“就是!”綠柳一臉豔羨:“必是用了宮中上等的胭脂,纔會這般明豔照人。”

“得,”舒沫笑得合不攏嘴:“才半個月,吃仙丹也沒有這麼誇張。”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立夏急了。

“行了行了,”舒沫拉了她就走:“美也好醜也罷,還不都是我嗎?有什麼話,咱回頭再說,先給太妃請安去。”

舒沫前腳進了怡清殿,剛給太妃請完安,還沒來得及落座,就聽碧綠櫥外,翠墨稟道:“福妃娘娘到~”

舒沫一愣:府裡什麼時候,多了個福妃?

太妃將她的表情看在眼中,淡淡地道:“睿王沒跟你說?戚姨娘身懷有孕,本宮做主,升了側妃,賜了個福字。等年後復了朝,就要報到戶部,再行儀式。”

舒沫忍着心中酸澀,淡淡地道:“王爺子嗣單薄,戚姨娘能懷上,不僅是有福,更有功。”

能沒有福氣嗎?一次就中了大獎!讓獨得專寵數年的祝姨娘,情何以堪?

“你明白就好~”太妃點頭,意味深長地道:“過日子,從來講究和和氣氣,一個家庭只要妻妾和睦,上下一心,便沒有不興旺的。反之,任你再是富貴通天,也不能長久。一家人和不和,關鍵在於女人,若大家都把相互構陷的那些精力,用來齊心協力地輔助男人,令男人無後顧之憂,何愁大事不成?”

“是~”舒沫垂了頭,唯唯喏喏:“妾身一定謹記太妃教誨。”

要她開開心心,去接納甚至鼓勵夏候燁跟別的女人生孩子,她自問,沒這個雅量。

夏候宇是他的過去,她無法改變;戚姨娘是她親手設計,她自認倒黴。但是,如果再出現意外,她絕不會再忍!

“好了,”太妃瞧她的神色,心知這番語重心長的話,她只當了耳邊風,心中越發不喜,也懶得理她,淡聲吩咐:“讓福妃進來吧!”

真不知睿王是怎麼想的,千挑萬選的,就挑了這麼個不識大體的東西?!

在她看來,慧妃想要撐起這個家,獨擋一面,差的可不只十萬八千里!

“妾身給太妃請安~”看得出來,戚姨娘的病尚未全愈,如萱和如蘭一左一右扶着她,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她曲膝要跪,被太妃伸手攔住:“成了,你懷着孩子,身子又不爽,這些個虛禮就免了吧!明兒起,也不必來請安,好生在屋裡歇着,千萬別動了胎氣!”

初雪急忙搬了張椅子過來,並且細心地鋪上兩張厚厚的軟墊:“福妃娘娘,請~”

“多謝太妃恩典~”戚姨娘瞄一眼舒沫,眼中飛快地掠過一抹得意之色:“慧妃妹妹,來得真早。”

“恭喜福妃~”舒沫站起來,衝她福了一禮:“姐姐果然是有福之人。”

“多謝~”戚姨娘滿面紅暈,羞澀地垂了頭,眼裡掩不住喜氣:“妹妹年輕又得了王爺的寵愛,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

太妃瞄一眼如萱,訓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大冷的天,也不勸着主子,倒由着她的性子胡來!這萬一有什麼閃失,你十條命也不夠賠!”

如萱和如蘭只能垂着頭聽着,一個字也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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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不認輸

更新時間:2012-4-11 16:15:13 本章字數:3016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或者的確是太過歡喜,太妃破例留兩人在怡清殿用飯。

福妃有孕,又是大病初癒,太妃特別恩准她不必立規矩,陪着一起吃。

舒沫雖只要給太妃一人佈菜,但站在身後,瞧着就象是在伺候二個人。

戚美雲按捺不住得意之情,不時偷偷瞥一眼舒沫,眼裡盡是嘲諷。

舒沫只當沒有瞧見,低眉順眼,安安靜靜地伺候着老太太用飯。

戚美雲的一番挑釁,如同重拳打在棉花裡,全沒半點反應。

太妃看在眼中,暗自搖頭,面上不露聲色,不時囑咐福妃幾句孕期要注意的事項。

無外乎穿得暖一點,走路慢一點,吃東西要注意,不可病着,餓着,摔着,磕着,嚇着……總而言之,一切以腹中胎兒爲主,小心謹慎,大意不得廓。

戚美雲自是唯唯喏喏,滿口應承。

好容易捱到一頓吃完,舒沫才得以離開怡清殿。

纔出大門,一眼瞧見穿堂裡停着一頂暖轎。

戚美雲一手搭着如萱的臂,一手扶着腰,一步三搖地從殿裡出來。

如蘭和如萱如臨大敵:“娘娘,你慢點。”

直到將她送上暖轎,還不忘關照轎伕:“天冷路滑,冰天雪地的,千萬仔細腳下!顛着娘娘,小心你的皮!傑”

舒沫瞧得目瞪口呆,戚美雲忽地撩開簾子,嬌聲道:“慧妃妹妹,我先走一步了。”

舒沫差點笑出聲來,好容易憋回去,側身福了一禮:“姐姐慢走,不送了。”

倒,這才懷了幾個月,搞這麼大的陣仗?真到臨盆那天,可了不得了!

她這裡正腹誹呢,綠柳已經咬牙切齒地低咒:“什麼玩意!”

立夏生怕綠柳惹禍,又擔心舒沫受刺激,急得什麼似的。

可這是在怡清殿,院裡院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心裡再急也不敢露在臉上,堆了笑,柔聲催道:“小姐,天氣冷,別光站着了。”

“走,”舒沫收回視線,不急不緩地往外走:“隔了半個月,怪想大家的~”

眼見出雲閣已經在望,一團雪忽地飛了過來,“啪”地在她肩上炸開,雪沫飛到臉上,脖頸,被熱氣一薰,化成雪水順着肌膚流下去,直涼到心底。

舒沫猝不及防,縮着脖子,跳着腳尖叫。

“哈哈哈~”夏候宇跨坐在牆上,兩條腿前後晃盪着,笑得前仰後合:“活象只猴子!”

“混小子!”舒沫氣不打一處來,順手從樹葉上捋了一團雪,胡亂搓了一把,奮力扔了上去:“有本事,給我下來,咱們大戰三百合!”

夏候宇看着那團雪在距他二尺遠時就下降,被風吹散,眼中浮起得意之色,翹起大拇指,指着身後的圍牆:“有本事,你上來!不必大戰,小爺主動認輸!”

舒沫掉頭就走,徑直進了院子。

“喂~”夏候宇急忙從牆上跳了下來,三蹦兩跳追上去:“生氣了?”

舒沫崩着臉,一聲不吭地低頭疾走。

“不是吧?”夏候宇急了,搶到她前面,一邊倒退,一邊嚷嚷:“在承運殿住了半個月,怎麼變小氣了?你以前……”

舒沫忽地停步,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歪着頭看他:“誰生氣了?”

“我還以爲……”夏候宇鬆了口氣。

舒沫忽地上前一步,伸手,將一團雪直接塞進他的衣領,轉身撒腿就跑。

銀鈴似的笑聲灑了一院:“哈哈哈,上當了吧?”

“喂!”這下子,夏候宇全無防備,整團雪被塞進領子,掏又掏不出,凍得直髮抖。

他幾曾被人如此捉弄過,氣得直跳腳。

可,她的笑聲那麼愉悅,音質晶瑩剔透,彷彿世間所有的晦澀幽暗都被她的笑聲滌盪乾淨。

看她那麼開心,他的氣一下子全消了。

她笑得,真好聽誒!

“喂,”舒沫見他並不追來,倚着門框停下來,回眸微笑:“認不認輸?”

不知爲何,夏候宇腦中突然浮起那日在承運殿看到的父王妖豔的模樣,心臟忽地突突亂跳,掉了頭飛快地跑走了。

舒沫見他一聲不吭突然跑了,一愣之後,忍不住失笑:“還敢說我變小氣了?明明就是你器量狹小嘛!”

許媽這纔敢上來見禮:“小姐~”

她被關了這麼久,終於重見天日,本該算是喜事;但戚美雲懷了身孕,又被封了福妃,風頭明顯蓋過她,亦是事實。

似乎說什麼都不妥當,心中悲喜交集,只能握着她的手,緊緊地。

“許媽~”舒沫心下感動,輕輕地偎到她懷中,撒嬌:“想死我了~”

一句話,勾得許媽眼淚紛紛墜下:“我的好小姐……”

就連圍觀的丫頭僕婦,也忍不住個個紅了眼眶。

“好了,”綠柳粗聲道:“廊下風大,都別站着了,有話進去再說。”

許媽豁然而醒,撩起衣襟下襬拭了拭眼淚:“瞧我,真是老糊塗了!大冷的天,拉着小姐在這吹風!”

幾個人簇擁着舒沫回了房。

舒沫擡眼一瞧,桌椅牀帳,全都置換一新,感覺象進到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好生不適應。

立夏輕聲道:“那日小姐前腳剛走,王爺後腳就來了。帶人封了院子,把所有的東西都搜出來,燒個精光。這些,都是這幾天送過來的。奴婢已盡力按小姐的喜好擺設,可……”

“無妨~”舒沫定了定神,淡聲道:“換了也好,一成不變也沒什麼意思。”

“小姐能這麼想就最好~”許媽十分欣慰:“日後行事需更加謹慎,千萬別再爲了一點小事,跟王爺鬧。攏着了王爺的心,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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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禮

更新時間:2012-4-11 20:51:49 本章字數:2910

舒沫略有些苦澀地笑着,心思早已遠逸。

攏着王爺的心,說起來只有六個字,做起來,談何容易?

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環肥燕瘦,精明的,溫柔的,伶俐的,賢淑的……要什麼樣的沒有?

這些女人,哪個不是全心全意待他,挖空心思地討好,以他爲尊,以爲他天,爲他賭上了全部的人生!

可他,何嘗爲任何一個停留過腳步?莫說交付真心,連關懷都沒有。

她敢打賭,如果出張試卷,考他身邊女人的喜好,他一定不及格,搞不好吃鴨蛋廓。

許媽都以爲她是爲了戚美雲的晉位而傷懷,其實她根本不怕福妃的風頭壓過她,也不怕內宅中的這些明爭暗鬥。

只是,她再聰明,再要強,又怎麼爭得過一個死人?

睿王妃香消玉殞,換了別的男人,早已改弦易轍,另娶她人。

他居然爲了她,讓睿王妃之位虛懸五年之久?

在古代生活了七年,對古代男子視女人如衣物的態度有了深刻而真實的瞭解之後,他的這種選擇越發地顯得彌足珍貴,令她深感震憾。

可見,表面越是冷情之人,其實越是長情,深情傑。

她不想去猜,卻總是忍不住要想:這份愛究竟有多深,才能讓他堅持這麼久?

曾經的睿王妃,究竟有多美,多溫柔,多美好?才能在他的心裡,打下如此深刻的烙印?

她當然知道,這樣想有多可笑,多幼稚?

睿王妃走時如此年輕,在他腦海裡留下的記憶除了美好之外,還有更多的遺憾和自責……

所有的感情疊加在一起,製造出一份無法磨滅的完美的記憶,變成永恆,也意味着永遠無法替代,更不可能超越。

她也知道,這樣糾結,實在已經不象之前那個灑脫率性的自己了。

而夏候燁甚至與她腦中勾畫的人生伴侶的形象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道理懂得再多也是白搭,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忍不住要去想,去猜測,甚至去比較……

是不是女人一旦動了心,動了情,就會變傻,就會漸漸失去自己的原則?

不,這真的很可怕。她不要爲了一個男人,把自己變得面目全非!

所以,趕緊逃吧,在一切還可以控制,事態沒有變得不可收拾之前。

舒沫用力搖頭,緊接着又用力點頭。

“……小姐,小姐?”

舒沫回過神,見立夏,綠柳都在瞪着她。

許媽一臉困惑:“小姐覺得這幾樣東西選得好,還是不好?”

其實送什麼根本不重要,福妃那裡也不缺,重要的是態度。

就算再不情願,也必需勉爲其難,親自去一趟婉荷閣,以示大方。

“不,很好。”舒沫趕緊點頭:“我不是覺得不好,是……有些累了,對,就是累了。”

“真難爲你了~”許媽眼裡流露出憐惜,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不過,再累也得堅持住,等從婉荷閣回來再好好休息,啊?”

舒沫深吸一口氣,微笑:“立夏,我們走。”

戚美雲身懷有孕,太妃做主扶了她爲側妃,又賜了福字,府裡稍得臉些的婆子,管事,丫頭紛紛來向福妃道賀。

婉荷閣內外喜氣洋洋,熱鬧非常。

舒沫走在前面,立夏捧着幾隻錦盒跟在她身後,一路走過竟遇到好幾撥前去道賀的人。

見了舒沫,都是一怔,見立夏捧了東西,心知必也是前往婉荷閣道喜的,於是也便坦然了。

有膽大的,竟還笑嘻嘻地攀談:“慧妃娘娘,可也是去瞧福妃的?”

舒沫落落大方,笑而不語。

立夏心中不忿,乘着四下無人,低聲罵道:“腌臢混沌的東西,早晚收拾了你們!”

舒沫哧地一笑,回過頭來正要調侃她幾句,斜刺裡忽地躥出個小丫頭,對着她就撞了過來。

“小心!”立夏擡眼瞧見,衝上去擋在舒沫身前。

舒沫回過頭來,立夏已經與那丫頭撞做一堆,手中錦盒滾了一地。

“沒摔着吧?”舒沫趕緊拽她起來,順手幫她拍掉雪沫。

“娘娘饒命,奴婢該死!”那小丫頭嚇得面青脣白,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趕着去投胎呀?”立夏揉着痠痛的手肘,沒好氣地罵:“還好撞的是我,若真撞了我們小姐,你就是長了九顆腦袋,也不夠砍!”

舒沫瞥她一眼,見她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皮膚微黑,衣裳單薄,心中不忍,淡聲道:“起來吧,以後走路看着點,不可如此莽撞。”

“多謝娘娘~”小丫頭連叩了幾個響頭。

“我瞧瞧,”舒沫見立夏一個勁地揉,傾身過去捋起袖子查看:“蹭破點皮,我那還有上次用剩的三花玉露膏,回頭給你抹上。”

“不用,”立夏笑道:“我皮粗肉厚,哪用得着那麼珍貴的藥?”

小丫頭爬在地上,快手快腳把散落一地的錦盒揀起來,瞅見四下無人,飛快地揀了一樣往懷裡裡一揣。

擡起袖子仔細把錦盒上的雪沫揩得乾乾淨淨,這才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捧到立夏跟前:“立夏姐姐,你的東西~”

“下次小心些!”立夏瞪她一眼,從她手中接過錦盒,也未細看,依舊捧在手中,隨舒沫進了婉荷閣。

小丫頭一直低眉順眼地站着,直到兩人沒入院門,這才直起腰飛快地順着牆根跑,拐了個彎,從角門進了婉荷閣,在院子裡機靈的張望了一下,見左右無人,這才輕手輕腳地溜進了倒座房,把一塊玉如意小心翼翼地掏出來:“如梅姐姐,你要的東西。”

誰造的謠!

更新時間:2012-4-11 22:22:38 本章字數:2936

“沒有人看到吧?”如梅收了玉如意,淡聲問。

“沒有~”小丫頭搖頭。

“你做得很好~”如梅讚賞地笑了笑,從兜裡摸出一把銅錢遞了過去:“拿去買糖吃吧。”

“多謝如梅姐姐~”小丫頭得了賞,拿着銅錢高高興興地出去了廓。

如梅把玉如意上的絡子取下來,從袖子裡摸出另一條,飛快地換了上去,細細端詳了一回,見再沒破綻,這才揣到懷裡,拉開門,步伐輕盈地朝正房走去。

她在碧紗櫥外略站了會,見如芹把茶泡了,便從她手裡接過茶盤:“我來吧~”

如芹替她掀了簾子,如梅進了門,略停了停,拿眼一掃。

見福妃躺在炕上,倚着迎枕。

舒沫正對着牀邊坐着,秦姨娘,祝姨娘分別在下首相陪。

“慧妃娘娘,秦姨娘,祝姨娘,請喝茶~”如梅恭恭敬敬地上茶傑。

舒沫接了茶盞,輕啜了一口:“姐姐也愛喝龍井?”

福妃紅了臉,垂着頭輕笑:“王爺喜歡,我便常備着,因嫌煩,便跟着喝了。”

如梅不動聲色,輕輕退到屋角,目光在炕桌上擺着那一堆錦盒上一掃,心知這便是幾人送的賀禮了。

秦姨娘低頭啜了口茶,隨手將茶擱到炕桌上,哪知一個失手,杯子竟然傾倒,茶水灑了一桌,順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流下來,濡溼了炕。

“哎呀!”秦姨娘滿面通紅,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我一時手滑,弄髒了娘娘的東西了。”

福妃滿臉慍怒,偏又不好發作,忍了氣:“東西溼了不要緊,人沒傷着就好。”

“沒事~”秦姨娘捧着右手,訕訕地道:“多謝娘娘關心。”

“手都紅了,怎會沒事?”祝姨娘眼尖,早瞧見她右手背上通紅一片,涼涼地插了一句。

如梅急忙把空盤擱在几上,快步上前,把炕桌上的錦盒全都捧進了與臥室相連的裡屋,乘着外面一團混亂之機,將懷裡的玉如意重新塞回盒中。

做妥這一切,這才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如萱和如蘭一愣之後,也趕緊過去,先合力把炕桌擡了下來,再扶着福妃下了炕,在榻上坐了,重新換過被褥。

舒沫冷眼瞧着,嘴裡說着:“那可不成,有紫草膏沒有?趕緊抹一些。”腳下卻並未挪動分毫。

她不信秦姨娘是真的只是失手,故意製造這場混亂,必然有所圖。

這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沾到哪一個都不能善了。

她纔不會傻乎乎地往圈套裡鑽。

福妃本還想再多炫耀幾句,被這一鬧,也沒了心思。

冷着臉,下了逐客令:“說了這許久話,我也乏了,各位姐妹們都回吧~”

“既是如此,我們便不妨礙姐姐休息了。”舒沫巴不得這句話,起身辭了出門。

回到出雲閣,胡亂吃了點東西,躺下來倒頭就睡,可腦子裡走馬燈似的,各種念頭紛至沓來,哪裡睡得着?

捱到擦黑,立夏過來催起,打了熱水替她淨了手臉,換過一身簇新的衣裳,打扮整齊,匆匆往怡清殿趕去。

福妃已先到了,坐在太妃的右手,含羞帶怯地瞅着對面的夏候燁。

夏候宇在夏候燁的身側,屁股左扭右轉,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象是要把椅子鑽出個洞來。

秦姨娘和祝姨娘和她前後腳趕到,因是過年,破例都進了殿,給太妃,夏候燁請了安。

姨娘沒有座位,初雪只給舒沫搬了椅子,坐在福妃的下手。

這讓福妃很是高興,彎眉笑眼,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夏候宇看到舒沫,沒有如往常一樣興奮,或是乾脆直接坐到她身邊來,反而很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彷彿沒看到她。

舒沫有心跟他搭話,礙着太妃在場,又不敢胡亂說話,只好把疑惑都悶在心裡。

想了想,除了把雪塞進他衣服,也沒怎麼招惹他呀?就這麼件小事,不至於生這麼久的氣吧?再說了,這事不是他先挑的頭麼?

太妃很是高興,喋喋地說了許多。

舒沫心不在焉,嘴裡胡亂嗯嗯啊啊地應着。

忽見四周安靜,衆人都停了筷,把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舒沫搞不清狀況,不敢亂說話,只好傻愣愣地望着衆人,腦子裡迅速把自己剛纔的表現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說錯話。

怪了,一句話也沒說,這也能惹禍?

“慧妃,”太妃捏着筷子,驚疑不定地瞧着她:“你真的有……”

舒沫萬分驚悚,緊張差點跳起:“誰造的謠,沒有的事!我絕對沒有懷孕!”

開什麼玩笑,她連自個的感情都沒捋清了,這時要是有了孩子,她上哪哭去?

生孩子又不是種花,撒顆種子就發芽!再說了,種子還講究個成活率呢,何況孩子!

夏候燁本來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聽了這話,一張俊顏,瞬間黑漆漆,陰沉沉,冷森森。

太妃眼神一冷,不悅地道:“本宮是問你,真的有治風溼的獨門秘方嗎?”

舒沫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這才知道鬧了笑話,結結巴巴地道:“獨門秘方稱不上……”

不能怪她太敏感,從昨晚起,這個詞就一直在她腦子裡打轉,想不受刺激都難!

“算了,”太妃很不耐煩地打斷她:“看你這笨頭笨腦的樣子,也不會有什麼獨門秘方。”

舒沫灰溜溜地垂着頭,一個字也不敢吭。

夏候宇幸災樂禍地衝她扮鬼臉:活該,誰讓你走神來着?

舒沫狠狠地瞪他一眼:臭小子,要不是你,我何至於出糗?

新年吉祥

更新時間:2012-4-12 0:10:38 本章字數:3136

好容易熬到年夜飯結束,舒沫以爲終於可以放牛吃草了。

誰知夏候燁竟安排了王府的戲班在怡清殿唱起了大戲,聽說至子時,還有焰火可觀。

舒沫只得捺着性子,等着下人們重置了酒菜,陪着老太太聽戲。

好在太妃年紀大了,熬不了夜,聽了兩出,便扶了初雪回房安置了。

太妃前腳離開,舒沫後腳就開溜。

洗漱畢,七手八腳地爬到牀上,想着剛纔在飯桌上出的糗,哀嘆一聲,拉了被子連頭帶腳地裹住。

完了,完了!只半個月的時間,已變得神經兮兮,再過下去,想不瘋都難。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廓。

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合約不合約了,反正雙方都違了約,合約早成了一紙空文了。

走是肯定要走的,問題是上哪去呢?

琢磨來琢磨去,似乎哪裡都不安全。

銀子她倒不擔心,只要有個三五百兩,再拿幾套尋常的頭面首飾,就夠她過上三年五載的了。

餘下的錢,還能做點小買賣,養活自己肯定不成問題。

她也不擔心夏候燁給舒元琛穿小鞋,就只一個孫姨娘放不下傑。

她就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臨老了不說享清福,爲她擔驚受怕不說,還要被她連累。

還有二舅孫瑜,怎麼說也是受了她的連累,總不能一走了之,讓他去承受夏候燁的怒火吧?

立夏和許媽,也是問題。

她們都是她貼身的人,夏候燁肯定第一個拿她們開刀。

千樹莊的莊員們呢?

好容易日子越過越紅火了,難道爲了她一個,一夜把他們踢回到解放前?

不盤算還好,越盤算,問題越多,象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她越想越覺得頭疼,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立夏把她搖醒,睜開眼睛一瞧,外面還是黑乎乎的一片。

立夏扶了她起來,快手快腳地把伺候着她梳洗,不時還催促綠柳幾句:“手腳麻利點,今兒初一,一定不能讓小姐比別人遲。”

“知道~”綠柳也憋了一股勁,纖細的手指靈活地在她烏黑的秀髮間穿梭,不一會,一個墜馬髻已梳好,再在鬢邊別上一朵絹制的牡丹花:“成了,包小姐今日一定豔冠羣芳。”

舒沫暈乎乎地被兩人連拖帶拉地弄到怡清殿,果然是第一個到,瞅一眼懷錶,還只剛剛五點。

宮門未啓,天邊還有幾顆星子在閃爍。

清晨的風,不時帶起一些雪沫,刮在臉上,涼絲絲的,冷得徹骨。

靴子踏在雪地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舒沫下意識轉過頭去,見一溜燈光由遠及近而來,很快到了近前。

修長筆挺的身影,在人羣裡顯得格外的醒目。

舒沫心情複雜,默默地退到一旁:原來,昨夜他宿在婉荷閣。

“王爺!”立夏和綠柳雙雙曲膝行禮:“新年吉祥,萬事如意~”

“嗯,賞~”夏候燁微微一笑,目光停在舒沫身上,蹙起眉:“你不打招呼?”

舒沫沒吭聲。

立夏忙從旁輕推了她一下。

舒沫這才極不情願地低了頭,慢吞吞地道:“王爺,新年吉祥。”

夏候燁這才滿意,綻了抹笑容,問:“你想要什麼?”

舒沫還未及答話,裡面的人聽到聲音,吱呀一聲開了門,呼啦啦跪了一片:“新年吉祥!”

夏候燁踏了進去,見舒沫仍停在原處不動,詫異地回頭:“不進來?”

“哦~”舒沫應了一句,磨磨蹭蹭地跟進去,拉在他身後十數丈之遙。

之後一連數天,她都在迴避與夏候燁的碰面,儘量避免跟他說話。

好在夏候燁這一段非常忙碌,等緩過勁來,已是初四的晚上十點,萬家燈火,羣星璀璨了。

走進承運殿,推開大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寢殿空無一人,只餘層層紗幔在風中風舞,他才恍然憶起,舒沫已經不住在這。

她,回了出雲閣了。

對着一室悽清,心中空落落的,一絲寂寞悄然躍上心頭。

細想起來,他跟舒沫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有好幾天沒有見面了。

他幾乎已記不起,她最後一次跟自己說話,是什麼時候?

最奇怪的是,明明只是數天不見,爲何他竟感覺隔了數月之久?

“王爺,可要安置了?”陳安輕聲詢問。

夏候燁不答,轉身大步離去。

出雲閣的大門早已落鎖,他索性直接翻牆而入。

銀瓶在碧紗櫥外值守,因時間還早,打算把昨天未完工的帕子繡完。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道軒昂的身影從外面跨了進來。

“王……”她擡眼,嚇了一跳。

夏候燁示意她噤聲,眼睛瞟着簾子裡透出的昏黃的燈光,輕聲問:“慧妃還沒睡?”

“剛剛躺下,想必還沒睡實。奴婢這就去喚她起來……”銀瓶定了定神,放下手中針線,就要往裡稟報。

“不用~”夏候燁說着,徑自掀了簾子走進去。

舒沫果然還未睡,斜倚着牀柱,左手握着一卷書,右手拿着一枚青黛螺,就着牀頭的燈光瞧得聚精會神。

夏候燁進門,帶進來一股冷風,舒沫只道是銀瓶,隨口道:“我不渴,把水擱桌上吧。”

夏候燁微感不悅,大步過去,冷不防抽走她手中的書:“這麼晚,也不怕看瞎了眼睛!”

舒沫吃了一驚,條件反射地怒嚷:“呀!你做什麼?”

“什麼書這麼寶貝?”夏候燁取笑,順帶瞥了一眼,輕聲念道:“《大夏曆險記》,你不是看過了嗎?”

PS:呵呵,俺加更了,你們發現了沒有?

我不管誰管

更新時間:2012-4-12 20:17:54 本章字數:3114

“閒得無聊,隨便看看。”舒沫隨口敷衍。.

話沒說完,從書中掉下一張宣紙,飄飄蕩蕩剛巧落到他腳邊廓。

夏候燁彎腰拾在手中,瞧了一眼,曲指輕彈:“這可不象是隨便看看?”

舒沫臉一紅,嗔道:“我只是好奇……”

夏候燁打斷她,心中暗生警惕,嘴裡不動聲色地道:“你這畫的,是地圖?”

別說,地圖繪得雖稍嫌簡陋了些,倒也還似模象樣,並不會看不懂。

“嗯,我想看看他到底走了哪些地方,究竟是怎麼走的?”舒沫心知越是否認越會惹他懷疑,索性語帶哀怨地承認:“心裡想着,說不定哪天王爺得閒了,也帶我出去轉轉。”

“得~”夏候燁心中一鬆,把地圖往書縫裡一夾:“憑你這雙小腳,走不出京畿就嚷累。所以,還是算了吧。傑”

“切~”舒沫裝着不服:“那可不一定,一天走不到,多花幾天還不成麼?太妃不也跟着你從幽州到了京城了?”

“你眼裡,幽州就是最遠的麼?”夏候燁大笑:“天下之大,豈是你能想象的?”

“真的?”舒沫垂眸,掩去心底情緒,張大了眼睛,天真地望着他:“王爺最遠,到了哪?”

你小子最多也就在大夏來回逛了幾圈,我可是繞地球N個圈了。

算起來,老孃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得瑟啥呀?

“肯定是李南歧沒到過,書上也沒有的。”夏候燁把書扔到妝臺上,伸掌劈滅了燈,摟住她就親,聲音低啞:“別研究了,睡吧。”

“等等~”舒沫一驚,急忙伸手推拒:“我有話說。”

“嗯~”他吮着她的頸子含糊地低語,雙手已順着她衣襟的下襬滑了進去,急切地逡巡着他的領土。

“我小日子來了,不方便!”舒沫渾身燥熱,脫口輕嚷。

“什麼?”夏候燁一呆,雙肘支着身體懸在她身上,黑亮的眸子在暗夜裡顯得格外幽深。

舒沫臉一熱,別過頭去。

她沒辦法,只要想到他不知才從哪個女人的牀*上下來,心裡就不舒服。

“倒忘了這個碴~”夏候燁喃喃低語。

舒沫默然,心裡忍不住直泛酸。

是啊,他是王爺,自然從來不必考慮這種問題。

反正,他的女人這麼多,這個不方便,還有那一個。

夏候燁也沉默,良久,低聲問:“多久?”

“嗯?”舒沫一時轉不過彎。

“要幾天?”他再問。

舒沫恍然,臉大熱,囁嚅道:“不一定,有時五天,有時七天,有時十天……”

“這麼亂?”他皺眉,低聲道:“明兒讓林醫正瞧瞧,別是有什麼毛病。”

舒沫搖頭,又省起夜裡,他瞧不見,忙道:“不用,女人都這樣,正常得很。”

“是嗎?”夏候燁半信半疑。

“不信你問福妃。”

“誰沒事問女人這個?”夏候燁臉一沉。

舒沫撇嘴,那你又問我,難道我不是女人?

“算了,睡吧。”他深吸一口氣,轉過來,摟着她,淡淡地道。

“要不,你去別處吧。”舒沫咬了脣,輕輕推拒。

只是輕輕一個擁抱,已讓她的心跳加快,呼吸亂了節拍。

她真的害怕,再糾纏下去,會被這份泡沫般的溫暖縛住了離開的腳步。

“太晚了,懶得換地方~”夏候燁察覺到她的輕顫,眼裡浮過狡黠,忽然翻身上去,密密地覆住她。

“王爺!”舒沫又是憤怒,又是羞慚,聲音不由得抖起來。

“哈哈~”他得意地輕笑,翻身下來,將她擁到懷裡:“吃醋了?”

“犯得着嗎?”舒沫冷笑。

“怎麼犯不着?”夏候燁不高興了:“我是你夫君。”

舒沫崩着臉:“是你強迫的,當初我就不願意,要不是你下了藥……”

“舒沫!”夏候燁喝道:“你有完沒完?下藥,那不是你先挑的頭麼?”

舒沫又氣又悔又委屈,直着喉嚨嚷:“我自作自受,成了吧?”

嚷完,也不知怎地,控制不住,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夏候燁覺着不對頭,觸了觸她的頰,瞠目:“怎麼哭啦?”

舒沫羞臊不已,擡手抹了一把眼淚,惡狠狠地道:“你管我!”

夏候燁心中一軟,抱着她的腰輕哄:“你是我的慧妃,我不管誰管?”

“你的妃多了去了,管得過來嗎?”舒沫用力掰開他的手,說完立刻後悔。

這話,怎麼聽怎麼酸。

夏候燁嘴角微翹,手再次環上她的腰,順着她的話,一本正經地道:“而且,福妃還懷孕了,更應該多關心關心,對吧?”

“想關心她只管去,誰攔着你?”舒沫氣得發抖。

“你忘了?福妃有孕,不能侍寢。”夏候燁忍住笑,故意拖長了聲音。

“不是還有兩位姨娘隨時恭候王爺大駕呢?”舒沫冷着臉。

夏候燁“哧”地笑出來,抱緊了她,貼在耳邊調笑:“你這麼生氣,我怎麼走?”

“誰生氣了?”

“氣成這樣,還不承認?”他輕笑,親暱地捏着她的鼻尖。

“夏候燁~”舒沫眼眶都紅了。

“好啦~”夏候燁含了笑,低頭親吻她的脣:“我不走還不成?”

“誰稀罕?”舒沫越發生氣,伸手捂住他的嘴。

他抓了她的手,送到脣邊親了親:“我稀罕。”

舒沫心中莫名一顫,呆了片刻,罵道:“呸……”

他忽然側身過來,雙腿夾着她,用力在她柔軟的腰肢上頂了頂,啞聲道:“別鬧了,嗯?”

我要你,你永遠給不了

更新時間:2012-4-12 21:52:08 本章字數:3054

舒沫如被雷劈中,瞬間面紅耳赤,僵着身體一動也不動。

房裡靜得呼吸聲和咚咚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夏候燁輕咳一聲,找了個安全的話題:“新年的打賞,你還沒問我要呢~”

“算了,留着給別人吧~”舒沫興致缺缺。

“總會有你要的吧。”夏候燁不以爲然。

舒沫神情傷感,望着帳頂陷入沉默,良久,喃喃低語:“我要的,你恐怕,永遠給不了。”

“說來聽聽?”

舒沫搖頭,淡淡地道:“睡吧。”

“你都沒要呢,怎知我一定給不了?”夏候燁不服氣了,唬地坐了起來,大有不說清楚不罷休的架式。

“愛,”舒沫靜靜地看着他:“你有嗎?”

夏候燁怔了下,隨即心中一蕩,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對你還不夠縱容?”

“這只是寵,是佔有慾的一種表現形式,不是愛。”舒沫咬了牙,心中怦怦亂跳,面上卻裝得雲淡風輕,淡淡地道:“我要的,是那種生死相許,一輩子不離不棄,忠貞不渝的愛情。是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偕老的愛情。”

夏候燁看了她許久,忽地哧笑:“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個世上,有嗎?”

只要稍有點財勢的,哪個男子不是妻妾成羣?真要混到那份上,怕是連妻兒都養不活,哪來的精力談情說愛?

“你做不到,不代表別人也做不到。”舒沫失望到極點,神情冰冷:“這世間多的是神仙眷侶。要不然,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的詩句亦不會廣爲流傳。”

夏候燁很不以爲然:“你懂什麼?這都是那些文人墨客吃飽了沒事,無病呻吟弄出來的玩意,專門蠱惑那些懷春的無知少女……”

說到這裡,目光忽然一凝,心猛地一緊:“你心裡有人?”

舒沫臉孔燥熱,垂了眸避開他的視線:“我是就事論事。”

夏候燁臉黑如墨:“不管是誰,都給我乘早死了這份心!”

舒沫神情哀傷,聲輕如夢:“早死心了,還用你說?”

就算之前對他還抱有幻想,這番話之後,也已是心如死灰。

夏候燁沒聽清,卻能感受到她的失落,禁不住心中煩燥,喝道:“這個沒有,換別的!”

“別的,你也不會給。”舒沫嘆一口氣,早已心灰意冷。

“只要我有,一定給!”夏候燁傲然道:“我夏候燁,說話從來算數!”

“自由,”舒沫冷冷地望着他:“你給嗎?”

夏候燁一呆,怒氣忽地躥了上來:“外面有什麼好?在王府里人人敬着,不比你在千樹莊什麼人都敢去踩一腳強百倍?”

舒沫笑了:“當面笑臉背後捅刀,這樣的虛情假義,不要也罷!”

尤其是當那一刀,是自己喜歡的人捅的,就更痛了!

夏候燁看她一眼,心中若有所悟:“有人拿福妃的事,給你難堪了?”

舒沫不語。

讓她難堪的人,不是別人,是他。

“別理,”夏候燁鬆了口氣,淡淡地道:“過段日子就都消停了。”

舒沫苦笑:“可能嗎?”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爭,這件事平息了,還有另一件。

“你只要記住,”夏候燁深深看她一眼:“福妃的事,絕不會影響到你就好。”

舒沫默然。

沒有福妃,還會有德妃,淑妃……只要在他身邊,永遠都消停不了。

“別瞎想了……”夏候燁說着,伸手想去摟她的肩。

舒沫身一側,避開了。

夏候燁神情一僵,面子上掛不住:“舒沫,你別不識好歹!”

舒沫不理他,翻了身,面朝裡睡了。

夏候燁瞪着黑暗中嬌小起伏的身影,感覺胸口象塞了一團破布,悶得喘不過氣來。

“該死!”他低咒一聲,抄起牀邊小几上的茶蠱,用力摔在了牆上。

咣噹一聲巨響,在靜謐的深夜顯得格外的刺耳。

銀瓶嚇得跳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問:“王,王爺?”

“滾!”一聲怒叱,世界瞬間沉寂。

這一晚,兩個人都碾轉難眠,五點不到,夏候燁就起牀走了。

不想跟他說話,舒沫特地捱到他出門才起牀,洗漱完畢,照例出門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

福妃這幾天倒是沒有再出門顯擺,想是接受了太妃的勸告,老實在婉荷閣裡安胎。

只打發了如萱代替她,每天來怡清殿例行請安。

出了怡清殿,立夏忍不住嘀咕:“如萱怎麼瞧着,越來越神氣了?”

“就是!”綠柳早就看不慣了:“也不知福妃懷孕,她拽個什麼勁?瞧瞧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哪裡象個丫頭,倒比小姐還張揚!”

舒沫淡淡地道:“我不喜歡戴,還不許別人戴不成?”

“那也不能壓過主子吧?”綠柳嘴快:“知道的,是個丫頭,不知道還以爲是新立的姨娘呢!”

“別胡說!”舒沫心中微微一驚,斥道:“許是福妃新近受寵,王爺,太妃多賞了她幾件首飾。她一高興,順手就賞了給如萱了。她年輕不知事,不知輕重地戴了,也是有的。”

正室有孕不能服侍丈夫時,把貼身的丫頭推出來做通房,攏着丈夫的心,這種事在大戶人家也屬司空平常。

福妃,莫非也在打這個主意?

“就是,”立夏忙悄悄拉了拉綠柳的袖子,陪了笑臉道:“小姐不也賞了你很多首飾嗎?”

“那怎麼一樣?”綠柳撇着嘴:“我只收着,一件也沒敢戴出來。”

王府裡妃子,姨娘,丫頭,穿戴都是有嚴格的規定的,丫頭再得臉也不可能搶了主子的風頭,要不然,還不亂了套?

安胎藥

更新時間:2012-4-13 0:16:17 本章字數:3167

更正:上一章的章節名應該是:我要的,你永遠給不了。言瘕覔燁珷一字之差,意思錯了十萬八千里,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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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咱們的事,不要管。”舒沫淡淡地道。

昨晚一席對話,讓她的心徹底涼透,只想怎麼儘快從這攤爛泥裡抽身,打定了主意,絕不再淌睿王府的渾水。

“是~”立夏怕綠柳再說下去,舒沫更不舒服,搶着回了話。

順着迴廊走過花園,在岔道口,剛好跟宛兒迎面相遇。

舒沫微微一怔:“宛兒姑姑,有事嗎?”

宛兒見了她,也是一愣,面上稍顯尷尬,不過她畢竟是承運殿的掌事宮女,很快穩了心態。恭敬地道:“慧妃娘娘吉祥。奴婢奉王爺之命,給福妃送安胎藥。”

“姑姑辛苦了~”舒沫點頭:“快去,藥涼了就不好了。”

“恭送慧妃~”宛兒蹲了禮,提着食盒急匆匆地走了。

“她就是承運殿的宛兒姑姑?”綠柳一臉豔羨。

“嗯~”舒沫輕應,心中微微發苦。

夏候燁真是有心,怕人做手腳,竟派了心腹大宮女親自送藥。

“福妃是真得寵呀~”綠柳又嘆道:“送個藥,也勞動宛兒姑姑。”

“這有啥?不過得些表面風光罷了~”立夏趕緊朝她使了個眼色:“總歸比不上咱們小姐,王爺天天陪着。”

“就是,就是!”綠柳察覺失言,忙不迭地附和:“昨晚王爺還……”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王爺半夜裡發火,把杯子摔了,這句話就再也接不下去了。言瘕覔燁珷

舒沫見兩個人都在看自己的眼色,不覺失笑,收拾了心情:“女人懷了孩子,本就該多受些照顧。”

她自覺這話說得得體又平淡,立夏和綠柳聽在耳裡,卻多少覺出點心酸和無奈,當下唯唯喏喏,誰也不敢接腔。

舒沫覺得無趣,懶得跟她們多說。

待回了房,想要找出《大夏曆險記》來,繼續規劃路線,這才發現夾在書裡的那張地圖,不見了。

“立夏~”舒沫心一緊,喚道:“早上誰收拾屋子了?”

立夏掀了簾子進來:“怎麼了?”

“我夾在書裡的一張紙,看看誰扔了?”舒沫問。

古代地圖難找,不比現代在電腦裡把地址一輸,世界各地的都能下載得到。

這是她對照着《大夏地域志》和《大夏曆險記》兩本書,好不容易纔勾出來的輪廊,重新再弄一份,又得浪費好多時間。

“很重要嗎?”立夏瞧了她的臉色,也着急了:“什麼樣的,大家幫着找。”

“就是一張宣紙,上面用青黛螺畫了些線條,看起來象是一張畫。”舒沫隨手比劃。

“銀瓶昨晚值夜,天亮便歇了,應該是銀杏。”綠柳風風火火往外走:“我問她去。”

“娘娘,”銀杏在外面已聽到了,怯生生地走了進來:“屋子是我收拾的,可沒瞧見什麼紙呀?”

“你好好想想,別張嘴就答!”綠柳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別是不小心當成廢紙給扔了?”

“不會~”銀杏搖頭:“奴婢雖不識字,紙還是認得呀!”

“這屋裡小丫頭不能進,咱們幾個又出了門,銀瓶睡了,不是你還能有誰?”綠柳豎起了眉毛,指着她的鼻子,尖聲罵:“別仗着小姐脾氣好,就想混賴過去!”

立夏嘆口氣,勸道:“真要錯扔了,認個錯就好,小姐也不會爲難你。這麼死撐着,就是你不對了~”

“娘娘,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呀~”銀杏急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這是怎麼了,哭哭啼啼地?”許媽從外面進來,見屋裡鬧轟轟的,驚訝地問。

“沒事~”舒沫無力地撫着額:“許是我記錯了,起來吧。”

銀杏偷偷拭了淚,站到一旁。

“三少爺來了,在外邊等着呢。”許媽道。

“三哥,他來做什麼?”舒沫一怔,隨即皺眉:“就說我不在……”

“七妹好大的架子,”舒瀾已到了碧紗櫥外,嘻皮笑臉地道:“怎麼着,跟王爺嘔氣,連三哥也不見了呀?”

舒沫惱道:“三哥說什麼渾話?”

“沒嘔氣怎麼在一個屋裡住着,有話不自個說,偏勞動三哥跑腿傳話?”舒瀾笑眯眯地答。

“王爺會特地找你?”舒沫冷哼,語氣明顯不信。

“七妹難道不知,我現在在王爺底下當差?”舒瀾問。

“什麼時候?”舒沫大感意外。

上次談話,夏候燁一直沒有表態,之後也沒了下文,她還以爲這事不了了之了。

誰曉得,竟一聲不響地把他帶在身邊了。

“嘻嘻~”舒瀾笑道:“可憐三哥一大早就被召了來,腿也站軟了,口也說幹了,七妹好歹賞我個坐,再討杯水潤潤喉嚨,咱們接着再說,成不成?”

舒沫臉一紅,沒有吭聲。

立夏機靈,上前撩了簾子:“三少爺,請~”

舒瀾進了門,眼睛在舒沫臉上飛快地逡了一眼,笑:“還好,眼睛沒腫,可見這氣嘔得還不是挺大。”

“三哥!”舒沫板了臉,喝道:“你再混說,我可趕人了?”

“好了,不逗你了。”舒瀾收了玩笑之心,道:“王爺讓我來問你一聲,想不想回舒府。若是想的話,這就跟三哥出去,馬車在二門等着。”

舒沫還沒回過神,許媽已先拍了一巴掌,喜得眼中含淚:“差點忘了,今兒是孫姨娘生日呀!去去去,小姐當然要回去!王爺真是有心了……”

舒沫臉上陣青陣紅,茫然呆立。

她,真是糊塗了,竟把孫姨娘的生日給忘了!

經許媽提醒,立夏和綠柳這才恍然憶起,又是慚愧,又是歡喜:“奴婢該死,竟忘了提醒小姐,幸虧有王爺記着~”

事實上,一個姨娘哪裡有資格過什麼生日?加上又是在正月,自然胡混着就過去了,時間長了,誰也沒放在心上。

忘了,更好

更新時間:2012-4-13 22:09:21 本章字數:3041

舒沫尚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過夏候燁遞來的橄欖枝?.

“三少爺,你且稍坐片刻。”立夏不由分說,衝綠柳遞了個眼色,兩人徑自動手,收拾起東西來。

舒沫轉念一想,去趟舒府也好,一來可以見見孫姨娘;二來回來的時候,順便去趟鋪子,跟孫瑾說一聲,讓他做好把鋪子往外地轉移的打算。

若是能想辦法弄到幾張空白的官憑路引,那就更好了。

怕舒沫改變主意,立夏和綠柳也不敢多耽擱,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備了幾樣禮物,匆匆忙忙催着她到了二門。

馬車果然等在垂花門外,車伕把踏腳放下來,舒沫踏上去,剛掀開簾子,見夏候燁四平八穩地坐在裡面,不禁一呆。

她回孃家,這廝跟着去湊什麼熱鬧?

夏候燁挑眉:“不進來?”

舒沫無奈,只好鑽進去,離他遠遠地坐了。

馬車緩緩啓動,很快駛出王府,朝永安候府駛去。

兩人相對無語,氣氛顯得很是尷尬。

良久,舒沫垂了眼,輕輕地道:“今天,還有三哥的事,謝了。”

夏候燁沒吭聲,停了片刻,道:“舒瀾,是因爲我正好要用人,他又剛好可以用。至於孫姨娘的生日,若不是舒瀾提及,我根本不知道。所以,不必謝我。”

舒沫啞然。

她就說,連自己都忘了,夏候燁怎麼可能記得?

想了想,道:“對不起。”

“什麼?”夏候燁漫不經心地問。

“昨天,”舒沫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對,說話沒經大腦,你當沒聽到吧。”

冷靜想一想,她對夏候燁的期待,其實有些過高了,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正如她所受的教育是一夫一妻,夫妻平等,所以無法接受男人三妻四妾;他在男權社會長大,男子爲尊,三妻四妾份屬平常,因此一夫一妻不可思議。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觀,婚姻觀。

渴望自由,嚮往愛情,希望收穫一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那是她的理想。

既然他無法理解,不能接受,更不可能做到,而她也無法改變整個社會大環境,要求所有人按她的標準生活。

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守自己的理念,及時從感情的泥沼中走出來,理智地結束這段婚姻。

還他,也還自己一份平靜。

而不是一味地自傷自憐,怨天由人。雖然,這很難。

夏候燁很是詫異,擡起眼來看她:“昨天什麼事?”

忘了,更好。

舒沫笑了笑,轉了頭望着車外,沒再說話。

腦子裡,忽然浮起一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看着異常沉默的舒沫,夏候燁心中莫名不安,想要說些什麼,偏這時馬車已來到永安候府。

舒瀾飛馬報信,此刻舒府大開中門,舒元瑋,舒元琛兩兄弟率闔府老幼迎到門外。

馬車停穩,夏候燁和舒沫從車裡下來,階前已跪了黑壓壓的一片:“恭迎睿王,慧妃!”

舒沫不料這麼大的陣仗,嚇了一跳,忍不住瞪一眼夏候燁。

上次回來,已經大張旗鼓,這次跟着這尊慍神,越發的排場盛大。

夏候燁輕咳一聲,神色自若地走了過去,伸手將舒老太太扶了起來:“起來吧,不必拘禮。”

舒沫無法,只好硬着頭皮跟在他身後。

好在有夏候燁在前面擋着,倒也沒有人來與她攀談,只需亦步亦趨地跟着即可。

舒元琛忐忑不已,恭謹地將夏候燁迎往正堂,分賓主落坐。

舒元瑋兄弟心裡都在直打鼓。

舒沫並不是正室,哪有跟着小妾回孃家的道理?

顯然,睿王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偏夏候燁又是個不苟言笑的,說話言簡意賅,自己不主動表明來意就罷了,對別人的問話,絕大多時候都以一個“嗯”來應對。

舒元瑋兄弟絞盡腦汁,小心翼翼地試探了數次後,終於潛力黔驢技窮,開始大眼瞪小眼。

夏候燁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悠閒自在地坐着喝茶,一句話沒有。

舒瀾是小輩,自然沒有資格參與談話,在走廊外瞧着,急得手心都是汗。

頻頻向舒沫使眼色,做手勢,示意她從中周—旋,調節下氣氛。

舒沫面上端着沉靜溫柔的笑容,看似專心聆聽,實則心思早飛到西府,盤算着一會見了孫姨娘,要跟她說些什麼,哪裡注意到他?

捱到中午,管家來報:“午飯準備妥當,請王爺,慧妃,兩位老爺移步。”

衆人頓時如釋重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到了飯桌上,又是各種恭維,各種推讓以及各種冷場。

對着一桌山珍海味,舒沫食不下咽,胡亂扒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夏候燁瞧了,皺眉:“怎麼吃這麼點?”

“可是飯菜不合慧妃娘娘胃口?”舒元瑋擔心地問。

“不是,”舒沫搖頭:“早上多吃了半碗,這會還不餓。”

“芸娘,”舒老太太便道:“看慧妃愛吃什麼,揀她喜歡的,吩咐廚房做幾樣小點心,一會送到雅歆園去。”

“不舒服?”夏候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那便別在這裡坐着了,回房休息去。”

衆人便都衆口一詞,隨聲附和:“是呀是呀,慧妃先去休息。”

李氏笑道:“雅歆園一直都有人打掃,隨時等着慧妃娘娘回來小住呢~”

舒沫遂順水推舟,告了個罪,起身辭了衆人,帶着立夏和綠柳往雅歆園裡去了。

你不急,有人急

更新時間:2012-4-13 23:59:41 本章字數:3041

舒沫尚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過夏候燁遞來的橄欖枝?.

“三少爺,你且稍坐片刻。”立夏不由分說,衝綠柳遞了個眼色,兩人徑自動手,收拾起東西來。

舒沫轉念一想,去趟舒府也好,一來可以見見孫姨娘;二來回來的時候,順便去趟鋪子,跟孫瑾說一聲,讓他做好把鋪子往外地轉移的打算。

若是能想辦法弄到幾張空白的官憑路引,那就更好了。

怕舒沫改變主意,立夏和綠柳也不敢多耽擱,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備了幾樣禮物,匆匆忙忙催着她到了二門。

馬車果然等在垂花門外,車伕把踏腳放下來,舒沫踏上去,剛掀開簾子,見夏候燁四平八穩地坐在裡面,不禁一呆。

她回孃家,這廝跟着去湊什麼熱鬧?

夏候燁挑眉:“不進來?”

舒沫無奈,只好鑽進去,離他遠遠地坐了。

馬車緩緩啓動,很快駛出王府,朝永安候府駛去。

兩人相對無語,氣氛顯得很是尷尬。

良久,舒沫垂了眼,輕輕地道:“今天,還有三哥的事,謝了。”

夏候燁沒吭聲,停了片刻,道:“舒瀾,是因爲我正好要用人,他又剛好可以用。至於孫姨娘的生日,若不是舒瀾提及,我根本不知道。所以,不必謝我。”

舒沫啞然。

她就說,連自己都忘了,夏候燁怎麼可能記得?

想了想,道:“對不起。”

“什麼?”夏候燁漫不經心地問。

“昨天,”舒沫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對,說話沒經大腦,你當沒聽到吧。”

冷靜想一想,她對夏候燁的期待,其實有些過高了,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正如她所受的教育是一夫一妻,夫妻平等,所以無法接受男人三妻四妾;他在男權社會長大,男子爲尊,三妻四妾份屬平常,因此一夫一妻不可思議。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觀,婚姻觀。

渴望自由,嚮往愛情,希望收穫一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那是她的理想。

既然他無法理解,不能接受,更不可能做到,而她也無法改變整個社會大環境,要求所有人按她的標準生活。

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守自己的理念,及時從感情的泥沼中走出來,理智地結束這段婚姻。

還他,也還自己一份平靜。

而不是一味地自傷自憐,怨天由人。雖然,這很難。

夏候燁很是詫異,擡起眼來看她:“昨天什麼事?”

忘了,更好。

舒沫笑了笑,轉了頭望着車外,沒再說話。

腦子裡,忽然浮起一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看着異常沉默的舒沫,夏候燁心中莫名不安,想要說些什麼,偏這時馬車已來到永安候府。

舒瀾飛馬報信,此刻舒府大開中門,舒元瑋,舒元琛兩兄弟率闔府老幼迎到門外。

馬車停穩,夏候燁和舒沫從車裡下來,階前已跪了黑壓壓的一片:“恭迎睿王,慧妃!”

舒沫不料這麼大的陣仗,嚇了一跳,忍不住瞪一眼夏候燁。

上次回來,已經大張旗鼓,這次跟着這尊慍神,越發的排場盛大。

夏候燁輕咳一聲,神色自若地走了過去,伸手將舒老太太扶了起來:“起來吧,不必拘禮。”

舒沫無法,只好硬着頭皮跟在他身後。

好在有夏候燁在前面擋着,倒也沒有人來與她攀談,只需亦步亦趨地跟着即可。

舒元琛忐忑不已,恭謹地將夏候燁迎往正堂,分賓主落坐。

舒元瑋兄弟心裡都在直打鼓。

舒沫並不是正室,哪有跟着小妾回孃家的道理?

顯然,睿王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偏夏候燁又是個不苟言笑的,說話言簡意賅,自己不主動表明來意就罷了,對別人的問話,絕大多時候都以一個“嗯”來應對。

舒元瑋兄弟絞盡腦汁,小心翼翼地試探了數次後,終於潛力黔驢技窮,開始大眼瞪小眼。

夏候燁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悠閒自在地坐着喝茶,一句話沒有。

舒瀾是小輩,自然沒有資格參與談話,在走廊外瞧着,急得手心都是汗。

頻頻向舒沫使眼色,做手勢,示意她從中周—旋,調節下氣氛。

舒沫面上端着沉靜溫柔的笑容,看似專心聆聽,實則心思早飛到西府,盤算着一會見了孫姨娘,要跟她說些什麼,哪裡注意到他?

捱到中午,管家來報:“午飯準備妥當,請王爺,慧妃,兩位老爺移步。”

衆人頓時如釋重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到了飯桌上,又是各種恭維,各種推讓以及各種冷場。

對着一桌山珍海味,舒沫食不下咽,胡亂扒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夏候燁瞧了,皺眉:“怎麼吃這麼點?”

“可是飯菜不合慧妃娘娘胃口?”舒元瑋擔心地問。

“不是,”舒沫搖頭:“早上多吃了半碗,這會還不餓。”

“芸娘,”舒老太太便道:“看慧妃愛吃什麼,揀她喜歡的,吩咐廚房做幾樣小點心,一會送到雅歆園去。”

“不舒服?”夏候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那便別在這裡坐着了,回房休息去。”

衆人便都衆口一詞,隨聲附和:“是呀是呀,慧妃先去休息。”

李氏笑道:“雅歆園一直都有人打掃,隨時等着慧妃娘娘回來小住呢~”

舒沫遂順水推舟,告了個罪,起身辭了衆人,帶着立夏和綠柳往雅歆園裡去了。

吃飯

更新時間:2012-4-14 22:57:07 本章字數:3163

“要走了嗎?”舒沫收拾了情緒,淡聲問。

夏候燁略略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你想住一晚……廓”

“不用~”舒沫搖頭,率先往外走:“回去吧。”

住一晚並不能改變任何事,只會多欠他一份情。

回程的路上,舒沫顯得格外安靜,一直靠着車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夏候燁並未試圖打破僵局,只是不時擡眸,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馬車停頓,夏候燁先下了車,伸了手來牽她:“到了~”

舒沫並未扶他的臂,彎着腰剛從車裡探出頭,立刻一愣傑。

外面是個寬敞的庭院,花木扶疏,曲徑通幽,佈置得極爲雅緻,分明不是睿王府,瞧着卻依稀有幾分眼熟。

一位藍色長衫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身着大紅灑金妝花褙子的婦人恭恭敬敬地立在數步之外。

夏候燁扶了個空,微有不悅,不着痕跡地將手收回來,轉身往裡走,淡聲吩咐:“半小時後,還在這裡見。”

“娘娘,裡邊請~”着大紅灑金妝花褙子的婦人,恭敬地道。

舒沫驀然醒起,低聲道:“原來是寶丰裕。”

上次是從臨街的鋪面曲裡拐彎地進來,這次馬車直接進了後院,以至她一時竟沒想起來。

只是,他怎麼突然帶她來這裡?

下意識地朝夏候燁望去,他已隨着那管家模樣的男子走得不見了人影。

按住心中疑惑,隨着那名婦人進到一間雅室。

窗下襬着桌椅,桌上有茶盤和幾隻錦盒。

左邊是張琴桌,桌上擺着一架古色古香的古琴,旁邊擺了架屏風。

繞過屏風,後面是張架子牀,上面懸了湖藍紗帳,牀邊有妝臺和衣架。

牀上攤着幾套衣服,從短襖,褙子到儒裙甚至連鞋子都配好了,各種顏色都有。

怪了,什麼時候,寶丰裕也開始賣起成衣來了?

舒沫好奇地拿起一套銀藍的看了看,極尋常的款式,料子也很普通。

婦人亦步亦趨地跟着,見舒沫挑了這套,立刻恭敬地彎了腰:“奴才服侍娘娘更衣~”

“我穿?”舒沫大爲訝異。

夏候燁的品味,幾時變得平民化了?

婦人立刻換了件粉紅的捧在手中:“粉色最襯肌膚,娘娘穿了更顯嬌豔。”

舒沫猶豫一下,問:“不換行不行?”

婦人微微一怔,陪了笑:“這些衣裳娘娘若都不喜歡,奴婢再去找~”

舒沫心知必是夏候燁的意思,她亦不能做主,點了點頭,隨手一指:“那就這件吧。”

換完衣服出來,婦人開始忙碌。

麻利地將她頭上的首飾都摘了下來,重新梳了個髻,從桌上的錦盒裡,挑了一套與衣服相配的首飾,幫她戴上。

舒沫瞧着那些首飾,乍一眼看去,都是極普通的樣式,做工卻極盡精巧之能事。

待收拾停當,出門回到方纔下車的小院,見院中站着個着石青色長衫的男子,長身玉立,挺拔如竹,不是夏候燁是誰?

聽到腳步聲,夏候燁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神色僵硬地道:“怎麼這麼久?”

舒沫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微笑着迎上去,輕聲道:“真好看~”

即使是一身長衫,依然掩不住凌人的氣勢。

也對,他那冷硬的氣質,就算披件麻布,往人堆裡一站,也沒有人敢輕忽。

夏候燁臉上浮起可疑的暗紅,極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邁開大步往外走:“再不走,天都黑了~”

舒沫抿脣一笑,跟上去:“咱們這是要去哪?”

“吃飯~”夏候燁硬梆梆地答了一句。

舒沫愕然,腳下微微一頓。

只爲吃一餐飯,花了這許多功夫?

“你不是不喜歡張揚?”他微微彆扭。

舒沫心中一曖,瞬間紅了眼眶。

她以爲他只是隨口說的,沒想到,他一直記得,且真的付諸行動。

夏候燁臉色很臭,越走越快。

“等等我呀~”舒沫含了笑,提着裙子輕快地追上去,微喘着氣,嬌聲抱怨:“別走這麼快~”

夏候燁不語,也不回頭,腳下的步子到底緩了下來。

“喂,”舒沫偏了頭去看他:“咱別去瑞香居了,隨便找間酒樓吧?”

“真麻煩!”夏候燁看她一眼,暗暗鬆了口氣。

“走~”舒沫微笑,將他拖進路邊一家酒樓:“這家看起來不錯,老遠就聞着香氣了,想必味道也很棒。”

“這位夫人眼光真不錯,”店小二立刻熱情地迎上來:“小店專營正宗川菜,辣子雞丁,水煮肉片若是認了第二,全京城沒有人敢稱第一!包你二位吃了還想吃!”

夏候燁冷哼一聲:“若不好,我拆了你這酒樓。”

店小二給他目光輕輕一掃,當即嚇得腿軟,閉緊了嘴巴,再也不敢吭聲。

舒沫莞爾一笑,靠過去挽了夏候燁的臂:“他開玩笑呢~”

店小二心有餘悸,硬擠了笑容出來:“這位爺,真幽默~”

玩笑?那位爺的口氣,他聽着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夏候燁渾身一僵,詫異地覷她一眼。

舒沫不理,挽着他,笑得越發甜美:“給我們一個清靜些的單間。”

“有有有,二位,樓上請。”店小二抹了把汗,領着兩人上了樓。

“兩位,要點些什麼?”進了門,店小二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本店的招牌……”

“不必~”夏候燁正襟危坐,凜着容道:“揀拿手的,每樣都上一盤。”

“每樣?”小二一愣。

“不可以嗎?”夏候燁眉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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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象不象你?

更新時間:2012-4-14 22:57:07 本章字數:3213

舒沫趕緊插話:“我們就二個人,吃不了那麼多,你看着上就是了,再來一壺好酒。”.

“要最好的燒刀子。”夏候燁補了一句。

“是~”小二長吁一口氣,急忙退了出去。

許是因爲正月的原因,店裡客人並不多,菜上得極快,一會功夫擺了一桌。

舒沫先閉着眼睛聞了聞:“好香~”

夏候燁瞧着一桌紅通通的菜餚,皺了眉:“會不會太辣了?廓”

“天氣冷,吃辣點好,驅寒。”說罷,舒沫拿起筷子,挾了一塊雞丁放入嘴裡,嚐了嚐,不停點頭:“好吃,確實地道。你試試?”

“喜歡就多吃點~”夏候燁斟了酒,慢條斯理地喝着。

“開動吧!”舒沫歡快地拿了筷子大快朵頤。

夏候燁吃得並不多,只淺嘗轍止,倒是那壺酒很快就見了底。

舒沫百忙中,擡起頭來,見他正瞧着自己:“不喜歡吃辣?”

“還好。”夏候燁淡淡地道傑。

“那你怎麼不吃?”老盯着她瞧做什麼,難不成看她就飽了?

“我不餓。”夏候燁

舒沫吃得不亦樂乎,辣得滿臉通紅,渾身大汗,不停地喝水,嘬着脣直吸氣,小手不停扇風:“好辣,好辣!”

夏候燁看得膽顫心驚:“別吃了,小心燒壞胃~”

舒沫搖頭,雙眸燦亮:“我沒吃飽。”

“換別家。”他果斷放下手中杯子。

“不要,我喜歡這家,辣得真過癮。”舒沫堅持。

夏候燁皺了眉:“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舒沫笑了笑,沒吭聲,繼續埋頭苦吃。

她做的哪一件事,在世人眼裡,不是在自討苦吃?

“我吃飽了~”舒沫喝下最後一口湯,放下碗,摸着肚子心滿意足地癱坐在椅子上。

她小臉紅通通,櫻脣油汪汪的,帶着生鮮活色的幸福味道,眼波流轉,神色安然而滿足。

夏候燁安靜地看着她,細小的顫慄感,從胸中涌出,滾向指尖。

待他意識過來,已傾身上前,指尖撫上了她的脣瓣。

“幹嘛?”舒沫詫異地眨着眼睛。

夏候燁臉一紅,被火燙了一般縮了回來:“這裡,沾了紅油~”

“哦~”舒沫順手拿起桌邊的毛巾,手腕卻被他倏地扣住:“冷掉了。”

“不要緊~”舒沫失笑:“只是擦下嘴……”

“換熱的~”他固執地握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命令。

“呃,好吧~”舒沫只好妥協,喚了小二進來,重新上了熱毛巾,淨了手臉,這纔出門。

出了店堂,卻見街邊家家張燈,戶戶結綵,街上人頭躥動,笑語喧譁。

舒沫很是驚奇:“今兒什麼日子,晚上也如此熱鬧?”

“上元節。”

“你當我傻呢?今兒才初五!”

“今年上元節,初五點燈,十七落燈,共十二天。”夏候燁淡淡地道。

舒沫眼睛一亮:“反正都出來了,去逛逛?”

“街上能有什麼好燈?”夏候燁道:“你若喜歡,十五帶你進宮……”

“不要~”舒沫不由分說,拽着他混進人流:“宮裡看的是燈,外面瞧的,纔是生活。”

夏候燁想要說什麼,看着握在掌心的小手以及那張雀躍的笑臉,終是沒有反對,只輕輕掙脫了她的手。

早有精明的商家,沿着街邊,擺設了許多攤位,販售各種彩燈。也有人乘着熱鬧,擺了些胭脂水粉,果瓜點心,珠釵簪環之類的小玩意,來賺些小錢。

雖然並無值錢之物,但花樣繁多,看着琳琅滿目,倒也引來無數人光顧。

舒沫第一次夜間出門,自然看什麼都很新奇,東張西望,興致高昂。

冷不防瞧見一枚珠釵造型別致,在頭上比劃一番後,回過頭徵詢:“怎麼樣,好看嗎?”

夏候燁崩着臉,冷冷地吐出一字:“俗!”

“對不起~”舒沫大爲尷尬,趕緊把珠釵放回攤子上。

夏候燁很不悅:“你眼睛是做什麼的,那珠子一看就是假的……”

“拜託~”舒沫實在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幾十文一件的首飾,不是假貨,難不成還給你綴一顆東珠?”

“那你還買?”夏候燁大惑不解。

“挑着好玩呀~”

“這有什麼好玩的?”夏候燁更不解了。

舒沫嘆息:“買東西的樂趣,很多時候,不在於你買了什麼,而在挑選的過程。”

夏候燁似懂非懂,看她一眼,忽然拽了她就走。

“喂,你幹嘛?”舒沫吃了一驚。

夏候燁氣質超羣,長期的軍旅生涯,天生的領袖風範,更是讓他身上的傲氣怎麼掩也掩不住。雖然穿着普通,勝在霸氣外露,往前一站,人羣自動分開,退避三舍。

他便當仁不讓地站在了攤子前:“挑吧~”

一副恩賜的口吻。

舒沫駭笑,趕緊將他連拖帶拽地拉走:“走走走,快走~”

夏候燁還很不服氣,邊走邊回頭:“不是喜歡買東西,怎麼不挑了?”

“突然不喜歡了~”舒沫苦笑。

“女人,果然善變!”夏候燁嘀咕一句。

剛還愛不釋手來着,一會功夫就厭了!

“快看,有河燈賣誒!”舒沫的注意力被街對面一家賣河燈的攤販吸引,扔下他徑直過了街。

夏候燁看她在人堆裡靈活地鑽來鑽去,幾大步上來,握住她的手:“慢點,小心走散了~”

舒沫看看這個,瞧瞧那隻,只覺個個精巧玲瓏,只只秀致可愛,一時委決不下。

忽然瞥到最角落一盞燈,眼睛一亮,一把搶了,高高舉起:“看,象不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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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也忒肥了

更新時間:2012-4-15 13:24:26 本章字數:3047

夏候燁定睛一瞧,她手裡拎着的竟是隻黑熊,眥牙咧嘴,兇相畢露,登時臉都黑了:“胡說!我有這麼醜嗎?”.

他的反應,早在舒沫意料之中,當下抱着那盞燈,指着他,笑得前仰後合:“看,這會生起氣來,更象了!”

舒沫笑語如珠,聲音清脆,俏皮裡透着狡黠,夏候燁俊朗,惱怒裡夾着寵溺,再加上那盞黑熊燈相映成趣,吸引了不少行人駐足觀望。

更有不少人眼露豔羨之色:“瞧這小兩口,多恩愛~”

舒沫心跳如擂,忍不住向夏候燁望去。

夏候燁神色如常,只微微上翹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緒。

小販更是個極精明的,忙忙地拿了一隻並蒂荷花燈過來,一臉諂媚地道:“這燈名喚花開並蒂結連理,買回去定然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舒沫滿面通紅,連連搖手:“我只是隨便看看~”

夏候燁卻甚是滿意,不由分說扔了一錠銀子,拿了就走:“買了!”

“客倌,還沒找你錢~”小販唬了一跳,忙追出來。

“不用找了~”夏候燁說着,把那盞黑熊燈往舒沫懷裡一塞:“給~”

舒沫烏溜溜的眼睛,靈活地一轉:“我不要,太醜了!”

“你懂什麼?”夏候燁臉一沉,大手一揮:“這叫霸氣!”

舒沫還是搖頭:“反正,我不喜歡。”

“真不要?”夏候燁做勢欲扔。言瘕覔燁珷

“別~”舒沫笑出聲來,趕緊搶了燈在手,拖長了語調調侃:“花天價買的,扔了不是浪費嗎?”

夏候燁氣得牙癢癢,看她笑得這麼愉悅,又無可奈何。

“走吧,放河燈去!”怕他反對,舒沫提了燈撒腿就往河邊跑。

夏候燁蹙眉,正要叫她回來。

“睿王爺?”身後驚詫的聲音傳來。

夏候燁腳步一頓,緩緩回過身來。

祁興業和鄭竣並肩站在對街,隔着人牆,詫異萬分地望着他:“真的是你?”

“嗯~”夏候燁漫應一聲,轉頭再去找舒沫,哪裡還有人影?

他心微微一沉,祁興業和鄭竣已經分開人羣,大步到了他跟前。

鄭竣驚疑不定地望着他:“你怎麼這副打扮?”

遠遠瞧着有點象,祁興業說是他,他還不敢信,想說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沒想到真是他。

夏候燁無心應付,表情冷淡:“不關你的事。”

說罷,轉身就要走。

“等等~”鄭竣叫住他:“我們約了熠和明,大家一起去喝酒,你要不要也來一個?”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夏候燁冷聲拒絕,表情已極爲不耐。

“別這樣,難得遇到……”鄭竣還想再說。

祁興業拉了他一把,淺笑道:“既是如此,睿王請自便,咱們改日再聚。”

一句話說完,夏候燁早已去得遠了。

“看來,真是急事呢~”鄭竣瞧着他挺拔的背影,喃喃低語。

舒沫仗着小巧靈活,在人羣裡穿插,一口氣走了一條街,再回頭一瞧,竟不見夏候燁追來。

“切!”她呆了片刻,提了手中黑熊燈,賭了氣道:“不來算了,我一個人難道就不能玩麼?”

邵惟明先是被那盞黑熊燈吸住視線,待得燈一移開,露出那張俏中帶怒的嬌顏,不禁大爲驚喜,探身出窗,大聲嚷:“沫沫!”

舒沫下意識回頭,卻不見任何動靜。

“這裡,這裡!”邵惟明拼命揮手,見她始終未覺,索性從二樓飛身躍了下來。

“明公子~”舒沫乍然見到熟人,也很高興。

“偷跑出來的?”邵惟明前後觀望一陣,不見有人跟隨,頓時拉長了臉:“連個丫頭都不帶,你膽也忒肥了!”

舒沫不以爲然,嘴朝邊上一呶:“滿大街的人中,有幾個是帶着丫頭侍衛出來賞燈的?”

邵惟明拽了她的腕,不由分說將她帶進了斜對面的酒樓,崩着臉訓:“滿大街的人中,有幾個是王府的側妃?”

舒沫不好跟他解釋自己是跟夏候燁一起出來的,如今賭了氣,各走各路,只是訕訕地笑着。

邵惟明莞爾:“咦,今兒怎麼不回嘴了?”

“我,要走了~”舒沫心下不安,起身欲走。

“急什麼?”邵惟明將她按在椅中:“左右是要受罰,不玩個盡興,豈不是虧了?我正好約了熠,一會大家一起逛,如何?”

舒沫一聽夏候熠也要來,越發不安了:“太晚了,我必需回去。”

邵惟明留她不住,只得退而求其次:“等等,我找輛車送你……”

忽見舒沫停在樓梯口不動了,低頭一看,只見夏候熠白衣飄飄,靜靜地站在樓梯上。

“熠~”邵惟明大喜過望:“瞧瞧,我遇到誰了?”

“小七~”夏候熠定了定神,綻了抹溫和的笑容:“好久不見。”

“你們慢聊,我先走一步。”舒沫說着,快步下樓,與他擦身而過。

邵惟明姿態曼妙,宛如一隻大鶴倏地自她頭頂掠過,擋在她身前,神情慍怒:“這裡離睿王府還遠呢,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在這等着,我去找輛車!”

夏候熠聽出不對,轉向舒沫,詫異地問:“你沒坐車出來?”

邵惟明恨恨地道:“這丫頭膽大包天,一個人溜出府,跑大街上來玩。要不是遇到我……”

“小點聲,別人都看着呢~”夏候熠微微蹙眉。

“她還怕人瞧?”話雖如此,邵惟明的聲音,到底低了不少,斜覷着舒沫,氣恨難平:“看,還犟着不准我送呢!本公子的行情,啥時這麼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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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不是一條心

更新時間:2012-4-15 15:32:26 本章字數:3002

“小七,”夏候熠轉過頭去看舒沫,眼中是明顯的不贊成:“京城的治安,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

她可知,今晚的她,明媚如春花,雖非絕色之姿,卻因有着勃勃的生機,生出種渾然天成的豔麗,讓人呼吸爲之一窒?

“明公子誤會了,”舒沫至此,已不能再隱瞞,頰染紅雲,輕聲道:“我,其實並不是一個人。”

“燁跟你一塊出來的?”夏候熠瞭然,心中滑過一絲酸澀。

“不是吧?”邵惟明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會任你這般胡鬧!”

舒沫略有些不服氣:“不過換了身打扮,怎麼就是胡鬧了?”

“他怎麼讓你走散了?”夏候熠很是不滿。

“倒不是走散~”舒沫不好意思地垂了頭,眼中掠過一絲黯然:“我們,意見略有不同……”

她以爲,他一定會跟上來,所以任性了一回。

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

“約好在哪裡匯合了嗎?”夏候熠柔聲問,努力顯得若無其事,不想傷她自尊。

“沒~”舒沫略有點心虛地低下頭,遲疑地答:“不過,我大概猜得到……”

那人是個犟脾氣,既打定了主意不去河邊,想來還在原處等着她回頭認錯呢。

“猜?”邵惟明氣不打一處來,語帶譏誚:“你還真當你們是神仙眷侶,心有靈犀呢?這萬一要是……”

夏候熠看他一眼。

邵惟明悻悻地閉了嘴。

“在哪?”夏候熠再望向她,目光柔和而深沉,語氣卻是不容質疑地堅決:“我送你過去。”

“好吧~”舒沫無法,只得點頭同意。

三個人一路找回方纔兩人分手的地方,哪裡還有夏候燁的身影?

邵惟明冷聲揶揄:“這可咋辦?燁看起來,跟你並不是一條心呢!”

舒沫尷尬之極,默默地抱着兩盞花燈,臉上火燒火燎地熱着,心裡,如針扎般難受。

他居然就這麼走了,把她一個人扔在寒冷的大街上……

“你們剛纔,爲什麼事起了爭執?”夏候熠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

舒沫咬着脣不吱聲。

“別誤會,我不是要探聽什麼。”夏候熠白皙的臉上浮起一絲尷尬的紅雲:“只是想幫你分析一下,燁可能的去向……”說着,衝邵惟明使了個眼色。

邵惟明極不情願地道:“說不定,燁去找你,兩下剛好錯開了呢?你看,街上的人這麼多。你又是這麼普通……”

“明的意思,你今天的衣着很普通,在人羣裡並不顯眼……”夏候熠試圖補救,話出才驚覺更加不妥,越說聲音越小。

“不用了~”舒沫忍着難堪,淡淡地道:“一個大男人,還怕走丟了不成?麻煩幫我找輛車,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沫沫~”邵惟明見她表情僵冷,眼眶微紅,心下不忍,軟了口氣:“燁就是這個脾氣,人,倒是不壞的……”

“再找找吧,”夏候熠見她抱着兩盞河燈,心下微明:“說不定,他去河邊了呢?”

“不~”舒沫搖頭,態度堅決:“我要回王府。”

萬一他不在河邊呢?巴巴地找過去,不等於再打她一個耳光!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只得無奈地同意:“那好吧,我們送你回去。”

邵惟明找了輛大車,載了三個人一起往睿王府而去。

車上,邵惟明絞盡腦汁,說話逗趣,無奈那兩個人各懷心事,都不接茬。

他只覺索然無味,悻悻閉了嘴:“得,算我怕了你們!”

舒沫卻忽然擡了頭:“你們,誰能幫我一個忙?”

“你說!”兩人精神一振,異口同聲。

“這事,可能有點難。”舒沫有點猶豫,咬着脣申明:“且,不太合法。”

邵惟明瞪夏候熠一眼,搶着道:“沫沫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夏候熠微微一笑:“法理不外乎人情,再難,也能想出辦法來。”

“我想要幾張官憑路引。”舒沫竭力裝得一臉平靜。

邵惟明愣住:“就這麼點事?”

這麼點事,隨便吩咐一句,立馬辦得妥妥貼貼,勞動他們出馬,簡直是污辱嘛!

舒沫垂了眼,輕輕補了一句:“我要空白的。”

夏候熠心中陡地一跳,摒了呼吸:“他,待你不好嗎?”

“不是……”舒沫一句話未完。

夏候熠截斷她,神情激動,哆嗦着脣,啞聲道:“你,要去哪?”

“等等!”邵惟明大駭,語無倫次地嚷:“沫沫,你不是以爲拿着幾張路引,就可以順利跑路吧?你當燁是吃乾飯的?而且,我們也不能讓你一個女人,孤零零在外面飄泊呀!這要是萬一有個好歹……”

夏候熠全神戒備,緊緊地盯着她,神色嚴竣:“明,你別說話~”

“胡說什麼呢?”舒沫心中咚咚狂跳,張大了眼睛故做驚訝:“好端端的,我跑什麼?再說了,我父母兄弟都在京城,若是逃了,他們怎麼辦?”

“那,你要路引做什麼?”夏候熠一字一頓地問。

舒沫早想好應對之策,張口就來:“自然是爲二舅預備着。他在幽州越獄,一直在逃。最近有了消息,我打算讓他隱姓埋名……”

夏候熠神情古怪,再次打斷她:“你跟孫瑜最近有聯繫?”

舒沫心中別地一跳,生了警惕:“有什麼不對嗎?”

瞧他的樣子,莫不是真有二舅的消息?

“什麼時候?”夏候熠不答反問。

舒沫不敢把時間說得太近,免得沒了後路,想了想,小心做答:“大概,三個月前?”

有人落水了

更新時間:2012-4-15 22:51:11 本章字數:2988

“此後,再沒有孫瑜的消息了?”夏候熠又問。

舒沫心念電轉,小心探問:“莫非,你跟二舅有聯繫?”

“孫家二老爺,好象年前已回了家。”夏候熠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若沒記錯,應該是臘月二十七抵的京。”

舒沫很是意外:“不可能!若二舅回來,大舅爲何不通知我?廓”

邵惟明見她表情不似做假,委婉地道:“大過年的,想是不願你爲這種小事操心吧?”

怎麼說,孫瑜也是從幽州越的獄,如今潛逃回京,怎麼敢大搖大擺地跑到睿王府去?

夏候熠微微一笑,將話題兜了回去:“空白路引,還要不要呢?”

舒沫沉吟未覺,腦子裡飛快地盤算着。

既然孫瑜已安全抵京,這個藉口自然就不能再用了。

然而,路引卻是必備之物,她好容易開了口,自然不想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傑。

還沒盤算好呢,邵惟明已先笑了起來:“嗐!她要那玩意做甚?放心,燁若真敢找孫瑜麻煩,本少爺第一個饒不了他!”

舒沫只得訕訕地笑道:“既是二舅已平安回來,自然不需要了~”

夏候熠沒再追問,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

夏候燁本以爲舒沫一個女子,就算走得再快,也是有限,最多過一條街就能追上。哪知一路找到河邊,竟然不見蹤影。

他按住焦躁之情,正欲轉回去再仔細找一遍,卻見身邊人羣忽然***動起來,人人爭先恐後往河邊奔跑。

初時不知所云,只知嘈雜不已,因此並不理睬,待走得幾步,忽然聽到人羣中有人議論:“喂,聽說沒有?河邊有個年輕女子失足落水了!”

“舒沫!”他一驚,轉過身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了河堤上一看,堤上堤下人頭躥動,哪裡有舒沫的影子?

“可憐,聽說是被人拋棄,投水輕生呢!”

“瞧着眉清目秀,挺標緻的小媳婦呀!”

感嘆聲此起彼伏,夏候燁的心象被無形的手緊緊揪着。

不,不會的,他的舒沫不是那種爲了一點小事,投水輕生的女子!

然,一種莫名不安的情緒,還是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臟,令他呼吸不暢。

他俊顏冰冷,凜着容默默地望着面前的清水河。

暗夜中的清水河蜿蜒起伏着,夜風輕柔,河面上飄浮着盞盞河燈,蜿蜒着,閃爍着,宛如鑲嵌着一長串明珠。

在那一長串的明珠之間,隱隱約約的,有幾顆人頭起伏不定,順着那串人影看過去,河心中隱隱似有一團黑影飄浮着。

夏候燁眼中掠過一絲光芒,當即毫不猶豫,疾如飛鳥般疾掠過去,在水面沉浮的人頭上輕點一下,交錯前行,很快便掠到那團黑影前,伸手將她提了起來。

恰在此時,體內一口氣用盡,身體也在此時,無聲地落入水中。

“啊呀!”岸邊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不過片刻之後,伴着嘩啦一聲水響,夏候燁衝出水面,空中一個漂亮的轉體,再度提着溺水之人,老實不客氣地踩着河中人頭,迅速掠回岸邊。

“快看,救上來了~”好事者很快圍了過來。

“哎呀,好象沒氣了~”婉惜聲,感嘆聲,如潮涌來。

夏候燁如遭雷殛,腳下一軟,竟然差點跌倒,任人從他手裡接走了溺水者。

“睿王!”一隻手,從身側及時穩穩地扶住了他。

夏候燁擡眼一看,鄭竣一臉擔心地瞧着他:“你沒事吧?”

本來只是好奇夏候燁所謂的急事是什麼,這才偷偷尾隨,沒想到適逢其會,目睹了冷麪王爺的熱心之舉。

“沒事~”夏候燁深吸一口氣,面上鎮定自若,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薄脣輕啓,短短數字幾乎耗盡所有勇氣:“溺水者情況如何?”

鄭竣只道他因落水寒冷,急忙解了自己的披風裹到他身上,這才輕嘆一聲,搖頭:“太遲了!”

再瞥一眼死者,忍不住又補了一句:“真搞不懂女人,只是一盞荷花燈,幹嘛拼了性命?”

夏候燁心中一涼,如鋼澆鐵鑄的脊樑,瞬間軟了。

冷麪閻王,以刻薄寡情,狠戾殘酷著稱的睿王,忽然間無聲地伏在了鄭竣的肩上。

鄭竣猝不及防,被他身體的重量帶得一個趔趄,幾乎跌倒。

幸得反應靈敏,反手扶着他的腰,驚疑不定地輕喚:“睿,睿王?”

夏候燁伏在他肩上,久久不語,只覺五臟六腑,比腳下的清水河還更冷上幾分。

“娘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突兀地響起:“你怎麼這麼傻呀!”

“嗚嗚嗚,我要孃親……”幼童的哭聲,令聞者心酸。

傳到夏候燁耳中,卻有如天籟之音。

他驀地擡起頭來,利如鷹隼般的目光,急切地穿過人羣,精準地落在伏屍痛哭的男子身上。

鄭竣還未反應過來,他已摔開他,大步過去。

人羣被他的氣勢嚇倒,紛紛走避,讓開一條通道。

夏候燁在男子面前站定,面沉如水,冷冷地問:“死的,是你娘子?”

“呃?”男子滿眼哀悽,愣愣地擡起頭來看他。

夏候燁一言不發,揮拳,將他擊得暈死在地,在衆人的驚呼聲裡,轉身揚長而去。

鄭竣瞧得莫名其妙,摸着頭不解地低喃:“這傢伙,吃錯藥了嗎?”

夏候燁上了河堤,瞧見岸邊繫着一匹駿馬,當即解了繮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獨留鄭竣在後面頓足狂呼:“那是我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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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更新時間:2012-4-16 0:11:55 本章字數:2942

“篤篤篤”急促地馬蹄聲如暴雨般響起,一騎黃膘馬由遠及近,飛奔而至,打破了燈市的寧靜。

行人尖叫着紛紛走避,膽小的臉色煞白地簌簌而抖,膽大的卻站在檐下翹首張望。

“哪個王八羔子,活得不耐煩了?”祁興業眼見一場聚會消於無形,本就一肚子火,這時見有人竟然在天子腳下鬧市縱馬飛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持刀立於長街之中,打算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教訓。

眨眼間馬兒飛奔到近前,馬上之人身着鄭竣的鶴氅,赫然竟是夏候燁廓。

“睿王!”他愕然驚問:“出什麼事了?”

“閃開!”夏候燁大喝一聲,不閃不避,徑直縱馬向他撞了過來。

祁興業飛身躍起,輕盈地落在屋檐之上,待穩住身形,一人一馬已去得遠了。

夏候燁縱馬繞着燈市轉了一圈,卻一無所獲,咬緊牙關撥轉馬頭,朝睿王府疾馳而去。

舒沫,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回了睿王府,千萬不要玩花樣!

“咯咯~”銀鈴似的笑聲,自一輛馬車裡傳出,雖未見其人,只憑其聲,已能想象聲音的主人,笑靨如花,嬌俏動人的模樣傑。

夏候燁如遭雷殛,猛地勒住馬繮,狂奔中的駿馬“咴咴”鳴叫着,豎起前蹄停在了路中間。

車伕猝不及防,驚得從車轅上站起來,猛力拉扯着馬繮。

所幸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在人車相撞前的一瞬間,及時打橫停了下來。

“呀~”馬車急停,舒沫隨着慣性往前跌去。

夏候熠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攬住,因用力過猛,竟將她扯入懷中。

聽着他發出痛苦的悶哼,舒沫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推開他:“對不起~”

車伕氣急敗壞,蹭地跳下馬車,挽起袖子就要過去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你小子找死呀!知道這是誰家的馬車嗎!”

“滾!”一聲冷叱,破空傳來。

舒沫一怔,不假思索地撩開窗簾,猛然撞進一雙閃着火光的星眸之中。

夏候燁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就這麼跌進那雙黑若點漆,靈動慧黠的眼眸中。

看着她頰邊紅暈未褪,看着她的神態與羞澀轉爲驚愕……

夏候燁握着繮繩的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他用力地攥緊着繮繩,剋制住想要衝上去,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揉進骨血的衝動。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害怕。

怕眼前的她只是一個幻象,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稍稍一觸,就會隨風而逝,灰飛煙滅……

“怎麼回事?”邵惟明不悅地從車中探出頭來,看到他,明顯一愣,忙不迭地跳下車,劈頭就是一頓訓:“燁!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怎麼能把沫沫一個人扔在大街上?要不是剛巧遇到我們,沫沫這時還不知蹲哪個角落哭呢……”

“明公子!”舒沫臉紅如血,尷尬得快要冒煙:“你別這麼誇張好不好?”

“下車!”夏候燁黑眸一眯,冷聲命令。

“切,”邵惟明也不高興了,把臉一板:“別仗着你是王爺就欺侮人啊!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給沫沫好好道個歉,別想……”

“明,”夏候熠彎腰從車裡鑽了出來,淡聲制止:“這是燁的家務事,你別插手。”

夏候燁冷笑一聲,理也不理他,徑直盯着舒沫:“還不下來?”

“這裡距睿王府還數裡,與其換來換去的麻煩,不如讓小七坐這輛車回去。”夏候熠忍了氣,淡淡地道:“我跟明,走着回去也是一樣。”

邵惟明看一眼夏候熠,再瞧一眼舒沫,不情願地道:“馬車借給沫沫,我倒是沒有意見。只不過……”

“舒沫?”夏候燁臉色陰沉,語氣裡已隱隱夾着風暴之意。

“多謝兩位好意,”舒沫瞧着氣氛不對,趕緊從車上跳了下來:“反正也不遠,走回去……”

話沒說完,一道銀光捷如閃電向她襲來,她猝不及防——老實說,就算她有所防範,也是避無可避。

只覺身子驀然一輕,低了頭一瞧,腰間已繞了條銀色的帶子,還沒等她想明白那是什麼,已落到了夏候燁的身前。

再想看一眼,腰間銀光已逝,取而代之的是他鐵箍一樣的手臂。

“駕!”耳畔一聲清叱,篤篤蹄聲再起,夏候燁已帶着她絕塵而去。

“喂!”邵惟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氣得七竅生煙,跳起腳來,對着空氣一頓亂罵:“燁,你有種!從今天起,老子不跟你絕交,老子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太不是玩意了!”

夏候熠滿腹惆悵,凝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默然無語。

舒沫身不由己,向後一仰,慌亂中抱着他的腰穩住身形,只覺觸手冰涼,再一摸竟是渾身都溼透了,這時才發覺他身上多了一件不屬於他的鶴氅,不覺吃了一驚:“出什麼事了?”

以他的身份和身手,萬萬不會失足落到水裡,怎會弄得這樣狼狽?

“別說話!”夏候燁冷聲喝叱,手臂如鐵鉗般環住她的腰,將她的頭緊緊地按在懷中。

舒沫貼着他的胸膛,隔着衣衫,聽着他狂烈的心跳,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睜了眼,他身上的鶴氅將她密密的遮住,她瞧不清他的樣子。

但不知爲何,從他的心跳,從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她隱隱覺出了他的懼怕。

這種懼怕,夾雜着一些暴戾,一絲彷徨,還有更多的掙扎和不甘……

於是,她一句話也沒再說,只是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PS:討厭,晚了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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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你的事

更新時間:2012-4-16 22:25:01 本章字數:3147

幾顆稀疏的星星在漆黑的天幕閃爍着,冬末初春的風吹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言瘕覔燁珷“篤篤”的馬蹄聲,打破夜的沉寂。.

舒沫溫順地偎在他的懷中,安靜地任他抱着。

被他抱緊地感覺是那麼的幸福和甜蜜,她想要留住這份感覺,更想哄騙自己,別在意過去的傷害,不要質疑他的目的,要相信,他是愛她的……

相擁良久,夏候燁的情緒漸趨平靜,開始感到尷尬。

於是,慢慢放鬆了力道。

他在心裡盤算許久,尋找合適的藉口,使他唐突的行爲看起來合理。

他才張開口,還未發出聲音:“……”

舒沫已先離開了他的懷抱,坐直身體,溫和地道:“王爺,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她太有禮,太溫柔,太恭順,太疏離,兩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感覺象隔了一層輕紗。

夏候燁看着舒沫的背影,喉嚨好象被什麼哽住一樣,極不舒服。

北風,也象被凝住似的,悶得透不過氣來。

“王爺的衣全溼了,再不及時更換,怕要落下病了。”舒沫又道。

夏候燁沒有吭聲,發了狠似地用力一夾馬腹。

胯下黃膘馬“咴”地一聲嘶鳴,撒腿狂奔了起來。

是,他害怕被她窺到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所以希望她追根究底。

可是,她當真一個字也不問,似乎對他的反常之舉全不在意,卻又讓他極度不爽。

他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很幼稚,很……不可理喻,卻還是忍不住躥起一股無名火。

那是自他成年之後,從沒有過的,激烈的火。

他一向都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操縱一切的!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過可以令他失去平靜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事。

舒沫,卻是個例外。

她讓他感覺,再一次回到了青澀的少年時期。

掌控不了命運,把握不住人生,只能隨波逐流,聽天由命。

“舒沫!”他咬了咬牙,冷聲質問:“你一點也不好奇,今晚發生了什麼?”

“好奇的話,你會告訴我嗎?”舒沫反問。

“不會~”夏候燁冷聲否認。

舒沫無語。

“但你應該問。”夏候燁臭着一張臉。

“好吧,”舒沫從善如流:“尊貴的睿王,可否滿足一下小女子的好奇心,告訴我,今夜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夏候燁神情倨傲,冷冷地道:“不關你的事,少打聽。”

舒沫態度恭順,語氣極之不耐:“那麼,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正月的晚上,還真他媽有點冷。”

夏候燁忍俊不禁,抱緊她,驅騎進入王府。

是,那個他熟悉的表面恭敬,內心舛傲的舒沫,又回來了。

回到出雲閣,立夏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舒沫急着沐浴更衣,也沒留意。

等她梳洗完畢從耳房裡出來,夏候燁也沐浴畢進了房。立夏更不敢多說什麼,只默默地鋪了牀,服侍兩人就寢。

舒沫累了一天,倒頭就睡,很快沉入夢鄉。

夏候燁慢慢在她身邊躺下,默默注視着她沉靜的睡顏。

昏黃的燭光跳躍着,灑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曲線。

此時萬籟俱寂,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緩緩地伸出手去,在她光潔的臉頰上一寸寸地移動着,指尖觸到柔軟的脣,溫熱的氣息,從他的指背上悄然掠過。

彷彿直到此時,他才真正確定她沒有死亡,沒有離開。失而復得的喜悅,得而又失的恐懼,一點一點從潛藏的心底浮上來,在靜寂無人的深夜,悄然在整個胸腔漫延。

只有一無所有的人,纔會無畏。而他,已不想再做無畏的人。

他傾身過去,將他親手挑選的妻子,唯一夠資格做他孩子母親的女人,輕輕地圈在了懷裡。

舒沫一夜好眠,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陽光透過窗櫺照進來,細小的粉塵飛舞着,在陽光下透出淡金的光澤。

“死了死了,這下死定了!”她驚叫一聲,猛地坐直了身體,抓起牀頭的衣服,胡亂往身上套,嘴裡一迭聲地嚷:“立夏,立夏!”

立夏挑了簾子進門:“小姐,你醒了?”

“死丫頭!”舒沫咒道:“這都什麼時辰了,居然不叫我?”

太妃習慣早睡早起,即使是冬天,六點也必需過去問安。大正月的,她可不想吹着北風,在院子裡罰跪!

“王爺交待了……”立夏解釋。

“他交待有毛用?”舒沫截斷她,罵道:“太妃罰的是我,又不是他!”

“可是,”立夏委屈地道:“王爺說不必叫醒你,太妃那裡,他會去說。小姐昨日奔波了一天,奴婢想讓你多睡一會……”

“真的?”舒沫一呆,手邊的動作停下來:“太妃那裡不用去也沒事?”

綠柳拖長了聲音,揶揄:“太妃今日心情好,應該也不會挑小姐的刺。”

“你怎麼知道?”舒沫順口反問。

“綠柳!”立夏輕聲喝止。

“你喝我做什麼?這事瞞也瞞不住,小姐遲早會知道。”綠柳不以爲然。

立夏默然。

“什麼事?”舒沫問。

“戚姨娘昨日晉了位,正式成了福妃,是太妃親自舉行的儀式。”綠柳很是不忿,噘了嘴恨恨地道:“小姐晉位時,太妃可是連面都沒有露!現如今府裡都在傳,福妃母憑子貴,搞不好會是下一憑睿王妃呢!”

舒沫啞然。

怪不得他昨天那麼奇怪,不但主動提議,還親自護送她回孃家。

原來,是怕她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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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福消受

更新時間:2012-4-17 0:12:07 本章字數:2853

“娘娘,秦姨娘來了。言瘕覔燁珷”如蘭隔着厚厚的錦簾,在碧紗櫥外稟報。.

“這頭狐狸,又來做什麼?”戚美雲歪在迎枕上,很不高興地蹙起了精緻的柳眉。

自她封了福妃之後,一連數天,天天按着時辰來報道,也不嫌煩?

“還能爲啥?”如萱翹起蘭花指,在妝鏡裡仔細端祥着自己,淡淡地嘲諷:“準是娘娘晉了位,她運氣沒娘娘好,心裡堵得慌,來這撒撒氣唄~”

“不見!”戚美雲揪着抱枕,不耐煩地道:“就說我睡下了。”

如萱“啪”地一聲蓋上妝盒,笑道:“娘娘是睿王府的側妃,難道還怕一個姨娘不成?再說了,秦姨娘的脾氣,你還不瞭解嗎?仗着是王爺身邊的老人,頤指氣使,目中無人。你今日推了,她明日必定還要來。難道娘娘要一輩子躲着她?”

戚美雲氣得兩眼冒火,狠狠地瞪着她:“你!”

如萱卻不理她,徑自朝外面揚了聲音:“如蘭,讓秦姨娘進來。”

“誰準你自作主張?”戚美雲氣得滿面通紅:“別忘了,我纔是主子!”

“喲~”錦簾一掀,秦姨娘款款走了進來:“大清早的,妹妹發的這是哪門子火呢?”

“戚姨娘來了,快請坐。”如萱搬了錦凳過來,笑道:“是奴婢愚笨,不會說話,惹得娘娘生氣。”

“哼!”戚美雲輕哼一聲,崩着臉不做聲。

“好好的,跟個丫頭治什麼氣?”秦姨娘瞥一眼如萱,笑道:“況且,如萱這丫頭不但人機靈,嘴又甜,長得還周正,我瞧着都覺得可人疼!”

如萱聽了,比喝了蜜還甜,不知不覺露出一絲得意之色。言瘕覔燁珷

戚美雲皮笑肉不笑地道:“沒辦法,我生就這火暴性子,脾氣來了,擋也擋不住。”

“秦姨娘請喝茶~”如蘭上了茶,悄悄退了出去。

如萱並不如往常侍立在一旁,徑直走到桌邊坐下,拈了瓜子慢慢地嗑着。

“她若真有不對,慢慢教就是了。”秦姨娘心中冷笑,嘴裡絮絮地念叨:“你如今懷着身子,可不能再象過去一樣,任着性子來。萬事,都得先顧着孩子。”

戚美雲神色一凝,以手扶着腰,傲然道:“不必姨娘提醒!這孩子是有福之人,又有太妃照應,王爺憐寵,自然會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是嗎?”秦姨娘似笑非笑地覷她一眼:“能託生在王府,孩子自然是有福的。我只怕,福妃卻無福消受呢!”

“秦素蓮,你好大的膽子,敢咒我?”戚美雲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秦姨娘冷冷地睨着她,道:“是詛咒還是事實,你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

戚美雲喝道:“秦素蓮,別想威脅我!我已不是以前那個任你驅使的戚姨娘!我是福妃!惹急了,信不信立刻把你拖出去,亂棍打死!”

“呵呵~”秦姨娘掩着脣,笑得花枝亂顫。

“你笑什麼?”戚美雲又氣又怒,豎了柳眉瞪她。

秦姨娘斂了容,陰惻惻地道:“戚美雲,心虛了吧?”

“秦姨娘~”如萱一手支頤,淡聲提醒:“直呼娘娘名諱,可是大不敬。”

“是嗎?”秦姨娘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主子說話,丫頭一不迴避,二不伺候,卻在一邊嗑瓜子,還胡亂插話,卻不知,這是敬還是不敬?”

如萱臉一紅,訕訕地放下手中瓜子,再不敢吭聲。

“還是,你有所倚仗,覺得已經有資格與我們平起平坐?”秦姨娘笑了笑,一針見血地道。

“秦姨娘,”如萱瞬間臉紅得要滴血,垂了頭,眼中淚光閃閃:“你,你說這話,是存心讓奴婢活不成呀!”

“好了!”戚美雲心中煩燥,提高了聲音喝道:“下去吧,別杵在這裡礙眼!”

如萱低着頭,很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秦姨娘見她神情羞澀,卻不見慌亂,甚至還帶了點沾沾自喜,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測。

她冷冷一笑:“戚美雲,看在多年姐妹的情份上,給你一個忠告。別以爲世上就你聰明,大家都是傻子!乘事情還沒鬧大之前,悄悄地處理了,還能留下一條活路。”

戚美雲反脣相譏:“我知道,你在王爺身邊的時間比我長,也比我得寵。如今我懷了孕又封了妃;你卻還是姨娘,你氣不平,心懷妒忌,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人各有命,福貴在天!誰讓我比你有福氣呢?不服,也不行呀!”

“福氣?”秦姨娘搖頭,憐憫地看着她:“嘖嘖嘖,真不知是該佩服你的勇氣,還是該笑你的愚笨無知?死到臨頭,還嘴硬!”

“秦素蓮!”戚美雲沉不住氣:“你句句帶刺,字字含沙,到底想說什麼?”

“王爺數年都不曾到你房裡,只一次便懷上了,運氣未免太好了些!”秦姨娘斜覷着她,表情冷厲。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誰讓咱是有福之人呢?”戚美雲得意地道。

“我只想提醒你,王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秦姨娘神色睥睨,一臉傲慢地道:“你能買通林醫正,可沒法買通太醫院的御醫!”

戚美雲心中咯噔一響,臉上迅速沒了血色:“你,你血口噴人!”

秦姨娘越發有了把握:“等月份再足一些,王爺必會請御醫請脈,到時,我看你如何交待?”

戚美雲面色慘白:“我肚子裡有王爺的孩子,要交待什麼?”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有沒有孩子,你心裡有數!”秦姨娘幾乎是幸災樂禍地看着她。

靠假懷孕來晉位,表面看是最快捷的辦法,卻有太多的漏洞,意味着有太高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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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脫身,還來得及

更新時間:2012-4-17 22:25:28 本章字數:2886

戚美雲臉色煞白,大聲道:“林醫正親口說的,怎麼會錯?”.

“美雲,”秦姨娘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姐妹一場,我真不想看你因爲一時糊塗,丟了性命。”

戚美雲喝道:“我知道你心高氣傲,輸得不服!但事實就是事實,老天站在我這邊,你不服都不行!”

“嘖嘖~”秦姨娘搖頭:“光嘴硬有什麼用?肚子裡得有貨才行哪!”

麝香薰了那麼多天,她不止安然無恙,甚至氣色越來越好。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肚子里根本沒孩子!

“秦素蓮,你再污衊本妃,休怪我不講情面!”戚美雲惱羞成怒,拍桌大喝。

秦姨娘翹起蘭花指,端着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慢條斯理地道:“好心想給你指條活路,你偏自己找死,有什麼辦法?只能看着你死啦!”

戚美雲氣得發抖:“秦素蓮……你!”

“哼!”秦姨娘哧聲冷笑,不客氣地罵道:“真是個傻的!到現在,還做着白日夢呢?就算你真的懷上了,你以爲慧妃會袖手旁觀,讓你的孩子順利生下來?廓”

戚美雲臉上陣青陣白:“她,她敢?”

“爲了晉位,有什麼不敢的?再狠的事也做得出來!”秦姨娘一臉鄙夷:“她有王爺撐腰,你有什麼?”

“我,我有王爺的骨肉……”戚美雲顫着嗓子,下意識地伸手摸着肚子。

“好!就算你最後也排除萬難生下來一個小王爺,難道還能母憑子貴,做睿王妃不成?”秦姨娘輕蔑地睨着她的手,恨不能一刀砍下來。

裝裝裝,讓你裝腔做勢,擺側妃的架子!

等除了慧妃,回過頭來再收拾你這蠢驢傑!

“我……”戚美雲囁嚅了半天,半晌無詞以對。

王妃端莊賢淑,秦姨娘自小服侍,祝姨娘溫柔可人,舒沫聰慧冷靜……這幾個女子或多或少都得到過夏候燁的憐愛。

只有她,從進門的第一天,就不得他的喜愛。

因此,如何理直氣壯?

“不能吧?”秦姨娘氣定神閒:“以你的出身,做到側妃已是極限。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何苦還要以身犯險?倒不如,利用這個機會,拔掉眼中釘!”

當王妃?就她這顧前不顧後的腦子,做夢都嫌奢侈!

“你……什麼意思?”戚姨娘抖着脣。

“別揣着明白裝糊塗,”秦姨娘冷聲道:“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眼下最大的敵人,不是我,也不是祝秋芙,是慧妃!咱們姐妹這麼多年,雖不是貼心貼肺,卻彼此知根知底。不論誰上位,至少會給其他人留條活路。慧妃,卻不一定了!爲了勾搭王爺,她豁出性命,什麼顏面羞恥,父母兄弟通通都拋棄了,還有什麼下不了手?”

戚美雲怔了許久,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大家都是側妃,就算她多些寵愛,也不能一手遮天!”

“我在王爺身邊十幾年,他心裡想什麼,我比你清楚!”秦姨娘淡淡地道:“別說我沒有提醒你:眼下,是最好的機會。錯過這次,等着你的就是萬劫不復!”

“什,什麼機會?”戚美雲呆呆地問。

“你想清楚,”秦姨娘陰冷一笑:“是留着這個子虛烏有的孩子,心驚膽顫地等着上斷頭臺;還是握緊手中的富貴,當機立斷,除掉心腹大患。”

戚美雲努力體會着她話中之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尖聲道:“你想利用我肚子裡的孩子去除慧妃?不,你休想!”

秦姨娘把杯子一擱,優雅的起身:“我把話撂在這裡了,要不要做,怎麼做,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不用想,”戚美雲咬緊了牙關,斬釘截鐵地道:“我絕不會殘害自己的骨肉!”

男人的寵愛只是一時,唯有孩子,纔是女人一輩子的依靠。

老天好不容易給了她一次機會,哪怕只是個泡影,她也一定要抓住!

秦姨娘見她執迷不悟,也不跟她爭辯,微微一笑,掀簾走了出去:“現在脫身還來得及,再遲些,神仙都救不了你。”

“滾,你給我滾!”戚美雲抄起茶蠱,奮力砸向門簾。

如萱掀簾進來,杯子擦着她的臉擊在門框上,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娘娘?”她嚇了一跳,一臉驚愕地看着氣得渾身發抖的戚美雲:“秦姨娘到底說什麼了,氣成這樣?”

“秦素蓮,你欺人太甚!”想着秦姨娘那副得意洋洋,勝券在握的表情,戚美雲恨得牙癢癢。

如萱心中瞭然,微微一笑:“秦姨娘心胸狹窄,看不得娘娘比她好,說話難免刻薄一些。你如今有了身孕,何苦跟她計較?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林醫正的診斷斷然不會有誤,對不對?”戚美雲心中忐忑,握住如萱的手。

如萱目光一閃,笑道:“林醫正醫術精湛,堪稱國手。他親自給娘娘看的診,娘娘還擔心什麼?”

戚美雲心亂如麻,握緊了拳頭,喃喃自語:“對,不管別人說什麼,我有了王爺的孩子!旁人再妒忌,也無法抹殺這個事實!”

“林醫正做的診斷,自然錯不了。不過,如果王爺知道,娘娘上個月還來過葵水……”如萱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一笑,頓住了話頭。

“我不是說過了嗎?那不是葵水!頭兩個月,胎不穩,見紅也是有可能!”戚美雲打斷她,厲聲喝道:“而且,這個月,不是沒來了嗎?”

如萱不說話,望着她微笑。

戚美雲被她看得心浮氣燥:“你,你在懷疑我?”

“呵呵~”如萱笑得越發愉悅了:“娘娘,奴婢懷疑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會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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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不講理

更新時間:2012-4-18 0:28:03 本章字數:3095

舒沫歪在炕頭,默默地瞅着牀邊荷花盆裡那盞河燈,心煩意亂。

那日被夏候燁半途截走,河燈因此拉在車裡,她以爲就此沒了。

誰知第二日中午,夏候熠竟遣了人,專程送了回來。

荷花燈因着那晚的碰撞,已經當場壓壞,因此另買了盞一模一樣的送了來。

黑熊燈倒意外地完好無損。

她便囑立夏找了一對荷花盆,把燈擱在水裡,夜裡點上,倒也別有情趣廓。

夏候燁進來,驚訝地問:“哪來的燈?”

“昨日拉在車上,熠公子着人送回來了。”舒沫不想橫生枝節,一語帶過。

夏候燁也不說話,踱過去,看了一眼,指着那荷花燈道:“原來那盞呢?”

“你認得出?”舒沫驚訝了。

兩盞燈幾乎一模一樣,若不是她當時在場,知道原來那盞燈壓壞了,也辯不出來的。

“什麼人送的,你都收?”夏候燁板着臉,從水裡撈起燈直接從窗戶扔了出去傑。

舒沫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好好的燈,幹嘛扔了?”

“怎麼着,想跟他結連理?”夏候燁臉黑如墨,一腳踢翻了荷花盆。

舒沫氣得發抖:“不可理喻!”

雖然沒必要,但在熠的立場,弄壞了,賠一盞,原也無可厚非。

他偏要想得這麼齷齪!

“是,”夏候熠冷笑:“在你眼裡,天下只有熠溫文爾雅,彬彬有禮。”

舒沫漲紅了臉,嚷道:“你講點理好不好?”

“你幾時見過,熊跟人講道理?”夏候燁瞪她一眼,冷着臉,揚長而去。

舒沫瞠目,氣道:“你果然是頭蠻不講理的熊!”

最教她憤怒的是,明明是件小事,他竟然氣了這麼久?

立夏掀簾進來,先偷偷瞧一眼飄在花盆裡的黑熊河燈,再輕手輕腳地走到身邊:“小姐,該用晚膳了。”

真不知道,那燈黑乎乎,傻兮兮的,有什麼好?

因爲這盞燈,跟王爺嘔氣,值嗎?

“哦~”舒沫漫應一聲,慢吞吞地坐起來。

“周嫂做了元宵,小姐喜歡哪種口味?”立夏問。

“隨便~”舒沫無可無不可地答,伸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黑熊燈。

瞧什麼瞧,戳瞎你的眼睛!

“今兒上元節,府裡到處掛了燈籠,還設有燈語,不止猜中有獎,第一名的,太妃還另有厚賞哦!大家全都躍躍欲試呢!”立夏又道,幫她添了半碗元宵。

“你們去吧,我沒興趣。”舒沫拿起勺,舀了一個,慢慢地咬着。

“小姐不去,我們能猜中幾個?”綠柳在一旁聽了半天,這時忍不住,跳出來插話:“聽說,太妃的賞賜,可不少呢!”

“瞧你這點出息!”立夏白她一眼。

“你難道不想要麼?”綠柳頂撞。

舒沫淡淡地道:“想要賞錢,就憑自個的實力,弄虛作假可不成。”

“王爺說了,這次燈會,闔府同樂。”綠柳不服氣,噘了嘴道:“小姐自然不在乎那點賞,但是衝着太妃和王爺,也得拼力表現,不是嗎?”

舒沫不吭聲。

努力有用嗎,他根本不在乎!

立夏偷偷覷了她的臉色,小心建議:“要不,咱們給王爺送點元宵當夜宵去?”

“他是王爺,還怕餓着了。”舒沫心中咚地一跳,淡淡地道。

“話不是這樣說。”綠柳會意,加入勸說:“小姐送的,自然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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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立夏拼命點頭:“小姐不是常說,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舒沫垂眸,掩住情緒:“想送他心意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個。”

他這時,說不定在哪裡偎紅倚翠,軟玉溫香抱滿懷呢!哪裡還記得她?

立夏笑着勸道:“與其心懷疑慮,獨自在這裡焦燥煩惱,何不親自去問王爺,消除猜忌?”

舒沫臉一紅,啪地放下勺子:“你哪隻眼睛瞧見我焦躁煩惱了?”

“我兩隻眼睛都瞧見了~”立夏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我也看到了!”綠柳立刻答話:“不止我,出雲閣裡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幾日,小姐的嘆氣聲,快把屋都震塌了!”

“綠柳!”舒沫惱羞成怒。

“小姐,”立夏擁着她的肩,將她連推帶拽地帶到門外,接過許媽早準備好的食盒:“你不是常說,幸福要靠自己爭取?王爺忙,你可是閒得快發黴了,主動找他一回又如何?”

小姐顧着面子,講矜持,端着架子不肯低頭。

府裡那幾個女人,可沒人講客氣!

早乘着這個機會,左一趟右一趟地往承運殿裡跑,都巴望着分得一點雨露。

就連福妃懷了孕都不消停,自個身子沉不方便,把貼身丫頭如萱推出去爭寵。

那個如萱,拿着雞毛當令箭,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主子不象主子,丫頭不似丫頭的,瞧着真真讓人生氣!

大夥瞧在眼裡,急在心裡。

小姐若是再不主動一點,惹得王爺真惱了她,從此不來出雲閣,那可得不償失了。

舒沫默然,心裡何嘗不是又委屈又憤怒?

那盞燈,是夏候熠送的不錯,可他本人未出面,她也沒提要求。

唯一的錯是不該點了那盞燈。就這麼點小事,不至於一氣就是十多天吧?

什麼男人,心胸這麼狹窄?

搞不好,是因爲她說小日子要十來天,他覺得不方便,所以就去找方便的了?

“走吧走吧~”許媽不由分說將她推了出去,招呼院子裡的人:“都杵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吃飯,吃完了關門落鎖,大夥一起瞧燈去。”

宵夜

更新時間:2012-4-18 22:41:14 本章字數:3129

睿王府裡張燈結綵,花園裡更是燈火通明,盈盈的笑語隨着夜風飄送。

不時有三五個丫頭成羣結伴,相互笑鬧追逐着朝花園奔去。那份單純的快樂和滿足,令舒沫不自禁地被感染,露出一抹笑容。

立夏把舒沫送到承運殿的宮門外,停步把食盒硬塞到她手裡:“銀簪已打聽清楚了,王爺還在殿中,小姐這時進去,時機剛好。”

“立夏!”舒沫趕緊叫住她,小聲央求:“你跟我一起進去吧?廓”

“小姐幾時這麼膽小了?快去!”立夏揮了揮手,掉轉頭撒腿就跑,轉眼沒了蹤影。

“喂,立夏,你回來!”舒沫跺足,喚了兩聲,沒有迴應,只得做罷。

轉過身,對着在暗夜裡,顯得格外高大巍峨的宮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踏了進去。

因爲燈會的原因,侍衛絕大多都去了花園,一慣禁衛森嚴的承運殿裡顯得格外安靜。

舒沫輕車熟路,徑直朝書房走去——憑直覺,他應該是在那裡。

當書房溫暖的燈光映入視線,她的心臟便不自覺地怦怦狂跳了起來傑。

隱隱約約的交談聲隨着夜風斷斷續續地傳來,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放慢了步伐,悄悄繞過迴廊,從敞開的窗戶裡,一眼瞧見那對並肩而立的人。

修長挺拔的無疑是夏候燁,跟他站在一起的女子,卻因背對着她,又剛巧被他投下的身影遮住,一時間竟辯不出是誰。

只是從斷斷續續的聲音裡,辯出夏候燁的語氣很溫和——全不似平日冷硬的模樣。

舒沫心中咯噔一響,幾乎是立刻便轉過身來,逃一樣往回急走。

可是,來不及了。

“什麼人?站住!”一聲斷喝,在靜寂的夜晚,顯得格外響亮。

緊接着,明明空無一人的走廊,巴圖卻突兀地冒出來,神奇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巴將軍~”舒沫避無可避,只好硬着頭皮,揚起一個笑容。

“慧妃娘娘,好久沒見了~”巴圖看到她,顯得很是高興。

“巴將軍沒去瞧熱鬧?”

“我反正不識幾個字,就讓那幫兔崽子去好了~”巴圖大手一揮,爽朗地道。

“有這樣的上司,是他們的福氣。”舒沫微笑着,十分淡定地與他擦肩而過。

“娘娘來給王爺送宵夜?”巴圖咧着嘴笑。

“不~”舒沫斷然否定:“我只是路過,順便過來瞧瞧。”

出雲閣到承運殿,這路還真是順得很呀~

巴圖含蓄地瞄一眼她手中的食盒,很識相地沒有揭破:“王爺應該還在書房,末將去通報一聲……”

舒沫神色尷尬,手裡的食盒提着也不好,扔了也不對,索性往他手裡一塞:“不,不用了。他應該也挺忙的,不能擾了他的正事~嗯,將軍巡夜辛苦,這個拿去吃吧~”

該死的立夏,出的什麼餿主意,可把她害死了!

“巴圖,你很辛苦嗎?”陰惻刷地聲音,驀然響起。

“職責所在,不敢言苦。”巴圖臉色大變,單膝跪地,將手中食盒高捧過頭:“娘娘賞賜,受之有愧~”

舒沫臉色緋紅,哪裡還去管那食盒,低頭疾走。

夏候燁出手,拽住她的腕:“怎麼,見了我,禮都不行了?”

舒沫咬脣,回過頭胡亂福了一禮:“王爺吉祥。”

夏候燁不吭聲,只從巴圖手裡接過食盒,仍舊往舒沫手裡一塞。

巴圖如釋重負,趕緊腳底抹油:“卑職繼續巡邏~”

“禮行過了,可以走了?”舒沫冷着臉,問。

夏候燁很不滿意,伸手去擡她的下巴:“擡起頭來。”

“幹嘛?”舒沫惱了,伸掌拍開他。

“你特地來看我,結果連頭都不擡,就這麼回去,豈不是虧了?”夏候燁笑了。

“誰要看你!”舒沫漲紅了臉,駁道:“我給巴將軍送宵夜,不成嗎?”

夏候燁一臉傲慢:“他沒那個命。”

“是,”舒沫臭着臉,心裡直泛酸:“哪比得上某人天生富貴,洪福齊天?”

夏候燁看她一眼,笑:“齊天就不必了,每天都象今日這樣就成。”

“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舒沫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你看到了?”夏候燁問。

“什麼?”舒沫裝傻。

“看到靜萍跟我在一起?”

“剛剛在書房的那個,是靜萍姑姑?”舒沫很是吃驚。

難怪!她早就發現了,只要有靜萍在,他的態度就不自覺地變得溫和。

夏候燁睨着她,慢慢地笑出聲來,極輕的聲音,如五月清風一樣:“你以爲是誰?才象個小偷一樣,慌不擇路地逃走?”

“你才象小偷呢!”舒沫臉上燒得通紅,握了拳去打他。

夏候燁順勢將她的拳頭包在掌心,握住了,拖着她往回走:“我餓了,陪我吃點東西去。”

“你是豬呢?”舒沫乘機找回場子,大聲譏諷:“晚飯才過了多久,就餓了?”

“晚上沒吃~”夏候燁輕描淡寫地道。

“你幹什麼去了?”舒沫很是驚訝,忘了不好意思,吃驚地看着他:“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連晚飯都沒吃?巴將軍呢,也不管你?”

夏候燁看着她笑:“問你咯~”

“關我什麼事?”舒沫莫名其妙。

“誰讓你走得這麼慢?”夏候燁眉一挑,理直氣壯地指責。

舒沫無語。

“走吧,”夏候燁環着她:“我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餓死活該!”舒沫笑罵,步伐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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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就是嬌氣

更新時間:2012-4-18 23:59:53 本章字數:2997

“裡面是什麼?”夏候燁一手環着她的肩,一手撐着桌面,饒有興致地問。

“不知道~”舒沫把食盒擱到桌上,伸手揭了蓋:“左不過是元宵,估計有好幾種餡吧。”

“你連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送過來了?”夏候燁按住她的手,訝然道。

“東西是許媽和周嫂準備的,我沒瞧,直接拿來了。”舒沫老實地道。

“這麼說,你是被逼的?”夏候燁拉長了臉。

“你以爲我有多想來?”舒沫斜他一眼,將食盒一層層取出來,擺在桌面上,取了勺子擱在他手裡廓。

夏候燁氣惱地瞧着她:“別人都能來,你爲什麼不來?”

王府裡那些女人,輪着班的來討好,唯獨只有她,擺出清高孤傲的態勢,冷眼旁觀。

舒沫微訝,擡眼看他:“你,一直在等我來?”

“沒那閒功夫!”夏候燁冷笑。

“我猜也是~”舒沫點頭,淡淡地道:“王爺那麼忙,要關心的人和事那麼多,這些閒雜人等,自然沒放在心上。”

夏候燁氣結,將勺子扔進碗裡:“不吃了!傑”

“不喜歡桂花的?”舒沫瞧一眼碗中湯圓,順手把另一碗推過來:“試試這種,翡翠珍珠湯圓,是周嫂新開發的菜式,味道絕對一流。”

“沒誠意的東西,不吃~”他索性雙手環胸,長腿往桌上一架。

舒沫皺了眉,勸:“別這麼幼稚行不行?餓壞了,難受的可是你自己!”

她肯來就要偷笑,還敢嫌?也不想想,那天是他負氣而走,這些天,又做了什麼事!

難道還巴望她伏低做小,低頭認錯?

夏候燁正要答話,忽聽外面巴朗稟道:“王爺,福妃娘娘來了。”

“不吃拉倒~”舒沫沉了臉,把食盒收好,淡聲道:“有誠意的來了,我這沒誠意的,還是告退吧~”

夏候燁惱怒地盯着她的背影,想要留她,終是拉不下臉,只得眼睜睜地瞧着她快步走出了書房,步出她的視線。

舒沫出了門,見福妃帶着如萱,俏生生地站在抄手遊廊等候傳召。

見了她微微一愣,嘴角浮起一絲譏誚:“慧妃也在呢?”

“夜裡風大,福妃身子不便,小心受涼。”舒沫淡淡地提醒。

“娘娘放心,”如萱笑盈盈地搶着答話:“我們娘娘身上這件大紅猩猩氈斗篷,是太妃特別賞的,加厚加絨可暖和了,凍不着。”

舒沫瞥她一眼:“天寒地凍,小心滑倒。”

這孩子來得不易,府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

她倒是放心得很,大晚上到處亂逛,也不怕失足滑倒?

福妃心中咯噔一響,暗悔孟浪,嘴上笑道:“多謝妹妹惦記。”

巴朗輕聲道:“福妃娘娘,王爺讓你進去。”

“失陪了~”福妃衝舒沫點了點頭,搭着如萱的臂,款款進了書房。

舒沫望着兩人沒入書房,微微閃神。

“娘娘,”巴朗恭敬地問:“可要末將送一程?”

“不必了~”舒沫笑了笑,轉身離去:“也沒多遠,我自己能回去。”

出了承運殿,舒沫放緩了腳步,沿着通往花園的小徑,漫無目的的走着。

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在天際,整個世界彷彿沉浸在銀色的光海中,遠處若隱若現的笙歌笑語,烘托着安寧靜謐的夜。

舒沫心事重重,並未察覺有人彎了腰,悄然向她接近。

“嗨!”忽地一聲斷喝,如驚雷般在耳邊炸響。

舒沫猝不及防,往後疾退,一腳踏空,發出“啊”地一聲短促的尖叫,順着臺階滾了下去。

“喂!”夏候宇驚覺闖了禍,衝過去拉她:“笨蛋,你沒事吧?”

舒沫躺在冰涼的青磚地上,只覺心中漲得發疼,腦子裡也疼,好象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眼淚凝在眼眶裡,憋得腦仁都要炸開似的。

“喂!”夏候宇小臉煞白:“你不要嚇我好不好?不會那麼容易就摔斷了脖子吧?”

“臭小子,你就這麼巴不得我死?”舒沫好容易把到了眼眶淚逼回去,咬牙低咒。

夏候宇一呆:“很疼嗎?”

她的聲音嘶啞,明顯帶着哭腔。

“嗯~”被他這麼一問,本已逼退的眼淚,莫名其妙又涌了出來。

怎麼忍也忍不住,眼淚一顆顆滾出來,她索性擡起袖子掩了面,稀里嘩啦地哭起來。

“不,不至於吧?”夏候宇嚇傻了,結結巴巴地道:“才,才二級臺階而已……”

舒沫哽着喉嚨,反駁:“你自己摔摔看,二級臺階摔下來,到底痛不痛?”

夏候宇一半心虛,一半不服,嘟囔道:“小爺又不是沒摔過!哪裡就痛成這樣?女人就是嬌氣,一點點痛,也不能忍……”

舒沫坐起來兇巴巴地道:“你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嗎?”

“好好好,女人是水,想哭就哭,成了吧?”夏候宇見她坐起來,象是沒有大礙,心下鬆了口氣。

舒沫把眼淚一抹,輕哼一聲:“你想老孃哭,老孃還偏不哭了!”

“說吧,”夏候燁眯起眼睛,老氣橫秋地道:“誰又惹你生氣了,把氣撒小爺身上?”

舒沫不好意思了,嗔道:“喂!我是那種隨便遷怒於人的人嗎?”

“你的確不隨便遷怒~”夏候宇點了點頭:“你是想怒就怒,根本不必遷!”

“小子,皮癢呢?”舒沫握了拳做勢欲打。

夏候宇歪了頭,仔細瞅着她,忽然冒出一句:“是父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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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家了?

更新時間:2012-4-19 15:19:55 本章字數:3141

舒沫怔住。

有那麼明顯嗎?她以爲掩飾得很好。

夏候宇跳上欄杆,在身邊拍了拍,示意她坐到身邊:“什麼事,說來聽聽。”

舒沫懶洋洋地伏到欄杆上:“小鬼,大人的事,少打聽。”

“哼!”夏候宇冷笑:“不說小爺也猜得到!無非是福妃得寵,你受了冷落,覺得委屈了,對不對?”

“要真是這麼簡單,該有多好?”舒沫輕嘆,語氣惆悵。

若只是要爭寵,那麼施盡渾身解數去爭就好了,以她的實力還怕鬥不過?

問題是,她不確定,他是否值得自己付出一切。

是,她的確被他吸引,爲他心動。

她沒有愛過,不知道這是不是世人嚮往,她一直在憧憬着的愛情?

她只能確定,自己很喜歡他,非常喜歡。

看不到會想,離別會不捨,看到他跟別的女人一起會妒忌,吵了架會傷心,他不來她會患得患失,會不安,會焦慮……

她也能肯定,他也喜歡她——至少遠勝於府裡其他的女人。

可惜,這遠遠不夠,不能成爲她守在他身邊一輩子的動力。

適者生存。

這些日子,她想了又想,考慮了又考慮,別的都可以忍。

落後的文化,守舊的觀念,封閉的社會,對女人的種種不公……

要想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只能融入其中,遵守它的基本法則,否則只能被殘酷的現實淘汰。

雖然不便,她可以應付——七年來,她一直在努力,也適應得很好。

但是和其他女人分享愛情,共同擁有同一個男人,唯獨這一點,她真的做不到。

然而,他顯然不會滿足於一輩子只有一個女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是悠然自得,過得挺好?

看不清前面的路,不知道能走多遠,要她如何去爭取?

“簡單?”夏候宇哧笑:“明明就是爭不過,鬥輸了,還在這裡吹大氣!”

他在後宮裡長大,耳濡目染,就連宮女之間的鬥爭都如火如荼,后妃之間就更不用提。

爲了多見皇上一面,哪個不是無所不用其極,手段施盡!

象舒沫這樣,被動地等着父王上門,爭得過纔怪!

舒沫笑了笑:“你要這麼理解,也成。”

夏候宇睨她一眼,猶豫了一下,問:“要不要我教你幾招?”

舒沫失笑:“你懂什麼?”

“別小瞧人!”夏候宇怒目相視:“別的不說,腳下使拌子,背後捅刀子這種事,比你這個傻子還是看得多得多!”

舒沫眼裡閃過一絲憐憫,伸手去摸他的頭,嘆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摻和。”

從小在陰謀詭計里長大,身邊的人大多別有所圖,讓他早早地結束了童年,進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警告你!”夏候宇將頭一偏,很不爽地喝道:“別再摸小爺的頭,不然,小爺砍掉你的手!”

他已經成年了,所以才搬到外院住,她怎麼還把他當孩子?

“哈!”舒沫笑出聲來,親熱地攬着他的肩:“不摸就不摸,這麼兇做什麼?”

夏候宇臉上一熱,不自在地掙開她,往後挪了開數尺:“什麼女人這麼不莊重!說話就說話,幹嘛總是動手動腳?怪不得父王不喜歡你!”

舒沫一滯,緩緩擡起頭,看着天上,不發一語。

“喂,生氣了?”夏候宇心中惴惴,小聲追問。

“真美~”舒沫低喃。

“嘎?”夏候宇愣住。

舒沫仰望明月,眼神癡迷:“看上去真美,是不是?可你知道,那上面有什麼嗎?”

夏候宇深感莫名,指了指天空:“你是說,月亮?”

“嗯。”

“不知道~”夏候宇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她們說,有嫦娥和玉兔。”

“呵呵~”舒沫笑了:“那只是傳說,月亮上面其實什麼也沒有,荒涼,寂靜,淼無人跡。”

“你怎麼知道?”夏候宇斜眼瞧她。

舒沫沉在自己的思緒裡,悠然一嘆:“就象愛情,遠遠看着很美好,令人神往,實際卻不然……”

“你,去過?”夏候宇摒了呼吸,慢慢地問:“還是,你從月亮裡來的?”

“噗!”舒沫被他雷翻,噴笑出聲:“小子,你以爲我是仙女下凡呢?”

夏候宇羞惱成怒:“呸!就你這德性,也敢自稱仙女?巫婆還差不多!”

“說實話,”舒沫笑了,轉過來,雙肘撐着欄杆:“月亮呢我就沒去過,不過飛機倒是經常坐。”

“飛機?”夏候宇眼睛一亮。

“一種飛行器,象鳥一樣,是我們那邊最新的交通工具,方便快捷。”舒沫說完,趕緊補了一句:“不過,我可沒法設計一架真正的飛機。而且以現有的條件,打死也做不出飛機來。你別妄想了!”

夏候宇陷入沉默,許久,輕輕地問:“你,想家了?”

舒沫苦笑,幽幽低語:“想有什麼用?回不去了。”

“父王,讓你傷心了?”夏候宇再問。

舒沫不答,眼神迷惘。

與其說是夏候燁讓她傷心,倒不如說是現實令她失望。

撐了這麼久,她,累了。

“舒沫,你到底在煩什麼呢?”夏候宇皺了眉。

“說了,你也不懂。”舒沫垂眸,無意識地踢着腳邊的碎石塊。

“好,”夏候宇心生煩燥,驀地提高了聲音:“就算我年紀小,聽不懂。那麼父王呢?他總聽得懂吧,爲什麼不跟他說?”

舒沫自嘲一笑:“他哪有時間聽我說?說了,他也未必懂。懂了,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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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口是心非

更新時間:2012-4-19 20:28:44 本章字數:3199

夏侯宇不以爲然:“你都沒有試過,怎知一定不行?”.

舒沫微微一窒。

她試過了,沒有反應,纔會失落和失望。

“舒沫,你變了!”夏侯宇不等她說話,輕蔑地打斷她,大聲道:“以前,你想辦一件事,不管多難,也會不擇手段,排除萬難,想方設法做到底。可是現在,只會哀聲嘆氣,讓人看了真不爽!”

舒沫訥訥地反駁:“這不一樣!感情不能強求,算計得來的,也不是真的感情……”

“藉口!”夏侯宇截斷她,冷冷地嘲諷:“你其實就是個膽小鬼,因爲怕輸,所以不敢爭。”

舒沫臉漲得通紅,瞪了他半天,輕聲道:“是,我怕輸,因爲我輸不起。”

夏侯宇愣了一下,不悅地罵道:“真沒用!輸了又怎樣,大不了重頭再來!”

舒沫苦笑:“針不扎到肉裡,不知道痛~”

“那也不能因爲怕痛,索性先抹脖子吧?”夏侯宇沒好氣地道。

舒沫被他噎得啞口無言。

夏侯宇得意地道:“聽我的沒錯,不管你跟父王有什麼矛盾,趕緊解決了!別在這裡裝憂鬱!這種表情,真的不適合你!”

“我倒是要拜託你,別再象個小老頭一樣,老氣橫秋地對我指手畫腳!”舒沫被他逗笑。

本以爲他必定火冒三丈,不料,竟是意外的冷靜。

“若是真不行,”夏侯宇悄悄地握緊了拳頭,鼓足了勇氣,一臉嚴肅地道:“那麼,給我幾年時間……”

“等你長大了,幫我出氣?”舒沫接過話頭,輕笑着調侃:“得了,你再大,他也是你父王!”

不過,小傢伙的心意,倒是令她感動。

他,無條件站在她這邊呢!

夏侯宇小臉緋紅,眼睛象是小老虎一樣瞪着溜圓,盯着舒沫,恨恨地磨着牙,壓低的吼聲裡有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躁:“笨蛋,我不是這個意思!”

舒沫疑惑地看着他,表示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咳~”一聲輕咳,突兀地響起。

不用回頭,夏侯宇的頭皮自動發麻,臉色由紅轉青,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跳起來,吱溜一下不見了。

舒沫瞧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個笨蛋!”不止是笨,還沒心沒肺。

夏侯燁低咒一聲,緩緩走了過來,若無其事地問:“在幹嘛呢?”

舒沫趕緊站直了身體,不答反問:“王爺怎麼有空出來?”

夏侯燁莫測高深地凝着她:“怎麼,我來得不是時候?”

他若不來,豈不錯過一場精彩對白?

舒沫心中別地一跳,狐疑地擡眼瞄他,腦子裡迅速把跟夏侯宇的對白捋了一遍。

剛剛說了什麼?嫦娥,月亮,飛機?

心臟倏地狂跳起來……他應該沒來這麼久吧?

她歇力想要維持平靜,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很是僵硬:“不是,我正好要回去呢~”

夏侯燁不動聲色,很自然地緩步同行:“一起走。”

“啊?”舒沫心中微慌,脫口道:“王爺不必陪福妃嗎?”

夏侯燁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真想我去?”

舒沫腳下微微一頓,隨即垂眸,輕應一聲:“嗯~”

“舒沫!”夏侯燁臉一沉,伸手握住了她的腕:“不要口是心非!不要隨便揣測我的想法,更不要擅自替我做決定!”

她重視身邊所有的人,唯獨不重視他!爲所有事努力,唯獨輕易放棄了他。

在她心裡,他甚至遠不如小宇!

她有心事,有秘密,寧肯跟個半大的孩子傾訴,也不跟他說!

這種感覺很不好。

不,不止是不好,簡直糟糕透了!

最讓他不能忍受的是,每次遇到問題,總是習慣性地把他推向別人!

舒沫靜靜地看着他,一臉倔犟:“你是王爺,我哪有資格決定你的去留。”

“那麼,你有試着替自己爭取過嗎?”夏侯燁冷着臉反問。

“什麼……意思?”舒沫愣住。

定定地看着他,細細琢磨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快從胸腔裡迸出來。

他想表達的,是她心中所想的嗎?

會不會,是她會錯了意?

“你說什麼意思?”他沒好氣地瞪她。

這麼直白還不清楚,還想聽到怎樣的答案才肯滿意?

舒沫不答,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起來。

不行,這一次,不能就這麼讓他含糊地帶過去,必需得到明確的答案。

“有嗎,嗯?”夏侯燁踏進一步,逼問。

舒沫淡聲道:“王爺好象忘了,當初要我進王府的目的?”

“什麼目的?”夏侯燁忍住了氣,問。

舒沫心中微微刺痛:“魚餌,一粒誘出潛藏在王府之中,試圖謀害小宇的兇手的魚餌。它最終的命運,不是被吞噬,就是腐爛變質……”

“誰說你是魚餌了?”夏侯燁皺了眉,不客氣地打斷她。

舒沫又是生氣,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們明明討論過,你別想矇混過去!”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從沒承認。”他淡淡地指出。

“可是,你也沒有否認!”

當時的情形,她記得一清二楚!他分明是默認了!

“有人喜歡自作聰明,關我什麼事,爲什麼要解釋?”他不客氣地道。

“夏侯燁!”舒沫氣紅了臉:“你做過的事,不敢承認!”

“你仔細回憶,我有哪怕一次,親口說過你是餌嗎?”夏侯燁理直氣壯地道。

“這種話,哪有人會親口說出來?”舒沫氣結。

“我會。”他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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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真的不騙你

更新時間:2012-4-19 23:18:51 本章字數:3083

舒沫瞪大了眼睛瞪着他,鼻子都要氣歪。

這,不是狡辯是什麼?完全當她是傻子,耍着玩呢?

夏侯燁氣定神閒,雙手交負背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很是驕傲的姿態。

舒沫看了他好一會,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好吧,她承認。

以他囂張的個性,如果要她做餌,很有可能真的直接說。

但是……如果是這樣,那麼要解釋的事情就多了。

可是,想了一會,腦子千頭萬緒,一時竟理不清方向。

舒沫用力撓頭,撓了半天,問:“如果不是要一個餌,你爲什麼千方百計逼我進王府?”

“這個理由,我早說過了。”夏侯燁很不滿。

她終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或者說,聽到了卻從來不曾當真,更別說相信。

“你說過嗎,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舒沫一臉茫然,拋出一連串的問題。

“我入京城,第一時間就去千樹莊找你,把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地告訴了你。”夏侯燁很是無奈:“如果真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

舒沫愕然,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這麼……簡單?”

打死她也不信,一定有別的理由!

夏侯燁挑起眉,冷聲嘲諷:“我的目的,從來未曾掩飾,你卻不肯相信,非要用那不靈光的腦子,不停地把它複雜化,怪得誰來?”

當然,一開始,只是單純因爲她的性格脾氣,恰好符合他心中訂下的睿王妃的條件,沒摻任何感情。

他甚至,爲此特地設了些關卡,以此考驗她是否真有資格進睿王府。

在她通過最初的考驗後,爲謹慎起見,他並沒有直接立她爲妃,而是讓她以姨娘的身份進入王府,放在身邊繼續考查——直到,她真正得到他的認可。

可以說,事情從一開始就在他的掌握之中,按計劃推進。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原本單純的挑選王妃,到最後,會對她衍生出複雜的情感。

她開始影響他的生活,左右他的情緒……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至少,他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告訴她。

月光溫柔地灑下來,照着兩個人。

舒沫呆站着,還不相信聽見的。

這麼多日子,猜不到他的心思,摸不透他的感情,焦急憂慮,害怕被厭憎,擔心被拋棄,所以決定行下手爲強,放手抽身……由此帶來的種種矛盾,各種糾結,各種痛楚,忽然被他一句“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一下子煙消雲散。

隨之而起的,是一股強烈的怨氣。

多冤呀!原來他早就有了決定,卻害她白白傷心難過那麼久,太過份了!

舒沫心緒激動,不假思索,擡起腳就踹:“夏侯燁,你混蛋!”

夏侯燁側身,輕鬆避過:“看看,有你這麼不講理的嗎,說不過就打!”

“我踢死你!”舒沫追上去,一頓拳打腳踢。

這次,夏侯燁沒有再躲,拽住她的腕,用力扯到懷裡,再強硬地一攬,將她整個人勒在了雙臂之間。

兩個人身體撞在一起,溫熱的呼吸拂到彼此的臉上。

舒沫臉一紅,兇巴巴地揚起眉:“放……”脣被吮住了,那刺刺的鬍髭扎痛了柔嫩的肌膚。

她心頭一震,身子電麻,嘴被堵住了,聲音也被他吞沒。

“等等……”她慌得一路退,他卻步步緊逼,將她壓在欄杆上,吻得深入而火辣。

舒沫擡起手徒勞地擋在兩人之間,輕嚷:“有人,會被看見的……”

話沒說完,身子一輕,雙腳已離了地面。

“呀~”她低喘着,下意識攀住了他的脖子。

夏侯燁抱着她,飛身躍上屋檐,強壯的身體,就這麼將她壓在琉璃瓦上,過程中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脣,似乎想吻她到地老天荒。

舒沫摸索到他烙鐵般滾燙的身體,呼吸急促,頭腦一片混沌,幾乎無法思考。

“夏侯燁……”她呢喃着,無力招架。

“嗯?”***如一團火,以燎原之勢席捲而來。

他微微睜眼,瞅着月光下瑩白如玉的小巧耳垂染着薄薄的紅暈,忍不住心中一蕩,溫熱的脣移過去輕輕噬咬。

雙手,有自己的意志,急切地拉開衣襟,順着身體的曲線滑動,覆上綿軟的胸脯。

喉間滾動,發出滿足的低吟。

好想吞沒她。

舒沫低喘着,幸福得快失去理智。

當他的手抽開束腰的綢帶,再滑入裙底……

“等一下!”她猛地張開眼睛,及時抓住他的手。

他埋首她的胸前,含糊而不滿地抗議:“不能等,我等不了了~”

“小日子啊~”她急得不行,死命抓着他的手。

他豁地張開眼睛,雙目赤紅,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舒沫!”

“真的!”舒沫尷尬得不得了,目光慌亂而無措:“這次真的是小日子,不騙你!”

“X!”他瞪了她許久,驀地一聲低咒,揮拳砸在屋頂上。

琉璃瓦應聲而碎,碎片穿過破洞,撲簌簌地往下掉。

“什麼人?”遠處傳來侍衛警惕的喝叱。

“滾!”

夏侯燁懶洋洋地坐起來,眯起眼睛打量她:“同樣的花招,你打算用幾次?”

舒沫窘得不行,垂着頭,神情沮喪,兩頰血紅,怯生生地道:“相信我,這次,真的沒騙你……”

“不願意就明說,我又不會用強~”他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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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喜歡我

更新時間:2012-4-20 8:44:30 本章字數:3050

“不願意就明說,我又不會用強~”夏侯燁淡淡地道。

“不是的,”舒沫急了,衝口而出:“我也很想……”

話沒說完,已經意識到不妥,猛地閉緊了嘴巴,羞得兩頰緋紅,牙一咬,腳一跺,扭身就要從屋面往下跳。

夏侯燁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又是得意又是歡喜,手在她身上游動,嘴巴貼着她的耳朵調笑:“哪裡想?這裡,還是這裡?”

“夏侯燁!”舒沫杏眼圓瞠,豎起柳眉。

夏侯燁見她耳朵都紅透了,倒也不敢真的把她惹急了,憑白破壞了氣氛。

伸手替她把衣襟掩上,輕咳一聲:“風大,小心着涼。”

舒沫僵着身體,抿着脣一聲不吭。

夏侯燁瞧着她窘迫的樣子,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忽地環住她的腰,將她抱緊了些,附在耳邊,霸道地命令:“說你喜歡我。”

舒沫詫異地擡眸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不要!”

“快點!”他近乎兇狠地盯着她烏黑的眸子,摻了笑意的聲音,非常低沉。

舒沫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咬了脣,大膽地反問:“你怎麼不說喜歡我?”

就算要表白,也應該是男人先開口吧?

“不許抄襲!”他不滿地擰着她的鼻子。

舒沫咬着嘴角不說話,眼神溼漉漉的,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朦朧,嬌怯。

“好吧,我換個方式好了~”他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按在她胸前,心臟所在的位置:“這裡,有我嗎?”

舒沫臉上火似地燒了起來,想要不答,又抵不住他火辣的目光,僵持了半天,終於緩緩點頭,聲音微不可察:“嗯~”

彷彿永無邊境的黑暗,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突如其來的光明,讓夏侯燁有些手足無措。

他看着她,心血翻騰。

這個答案雖然早就料到,但由她親口說出,他親耳聽到,親眼證實,還是高興得手腳都微微顫了,如喝了醇酒般半醉。

喜悅如化開的熱氣一樣,漲滿了整個心房還不夠,在身體裡橫衝直撞,無處盛放。

他含了笑,牽了她的手輕鬆地在屋檐之間跳躍,飄飄然地朝承運殿方向步去。

感受到他明顯的喜悅,舒沫抿着脣,笑了。

心裡那一點委屈和不平,悄然湮滅。

誰先表白不是一樣呢?

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相通。

當巍峨的宮殿呈現在眼前,舒沫忽地擰着身子,停下步伐:“不,我要回出雲閣~”

“怎麼啦?”夏侯燁驚訝地偏過頭來看她。

舒沫垂了眸,神情彆扭。

“怎麼,怕不方便?”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眼,曖味地環緊了她的腰,壓低了聲音問:“放心,這種事宛兒還是能處理的!”

“不是!”舒沫狠狠剜他一眼。

“那爲什麼?”夏侯燁不明白了。

“不爲什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舒沫冷着臉,淡淡地道。

一張牀上,這個也睡,那個也睡,髒!

夏侯燁愣了片刻,忽地醒悟,不滿地瞅着她:“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我說過,承運殿,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

舒沫哪裡肯信,睜大了眼睛瞪他:“剛纔,福妃還來過!”

這幾日福妃,祝姨娘幾個輪流往承運殿跑,外面早傳得沸沸揚揚,她雖然不大出門,也被荼毒了不少。

夏候燁斂了笑,嚴肅地看着她:“我還是那句話,王府有規矩,信不信由你。”

“我親眼看到的……”舒沫被他瞧得慢慢垂下頭去,輕聲嘟囔,氣勢到底大不如前。

法理還不外乎人情,何況規矩?

只要他願意,想讓誰住,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王妃,還不是照樣往裡帶!

“既是如此,你回去吧。”夏侯燁冷着臉。

舒沫心中一慌,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想要認錯,偏又拉不下臉,只好不說話。

難堪而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着他們。

“走吧,我讓巴圖送你。”夏侯燁輕輕拂開她的手。

舒沫輕咬脣瓣,又氣又急,眼氣衝進熱眶,怕給他看到更丟臉,只好死命垂着頭。

“你根本不信我,”夏侯燁神色僵冷,低醇的聲音夾着憤怒:“遇到事情,首先想的就是怎麼擺脫我,怎麼從王府逃出去……”

“我,我沒有!”舒沫開口,聲音哽咽:“你冤枉我。”

夏侯燁黑眸一眯,倏然冷笑:“你每天翻看《大夏曆險記》和《大夏疆域志》,還畫了地圖,不是研究逃跑路線是什麼?這幾天還特別讓巴圖幫你找了《大夏律令》來看,若我沒猜錯,你是在研究和離的可能。對不對?”

舒沫實在太過驚訝,愕然張大了眼睛:“地圖,是你拿走的?”

“可惜,”夏侯燁不理她,徑自冷笑:“大夏律令,妾是沒有資格提出和離的,只能等着被休。你就是把眼睛看瞎,把書翻爛都是白搭!”

舒沫滿面通紅,訥訥地道:“你,誤會了。”

夏侯燁冷冷地看着她:“當初,你不就是用這一套,成功地擺脫了林慕雲?”

“真的不是~”舒沫輕聲解釋:“我,只是想找找看,律法上的漏洞,看能不能幫二舅脫罪~”

“真的?”夏侯燁緩了臉色。

“嗯~”舒沫點頭,小心翼翼地道:“二舅他,好象回來了。我想着,他一直這麼藏着也不是個事。所以……”

“爲什麼不找我?”夏侯燁打斷她。

難道在她眼裡,他還不如一堆律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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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賴定你了

更新時間:2012-4-20 8:44:30 本章字數:3129

“可以嗎?”舒沫一怔:“你上次不是說通敵之罪……”.

她不是沒想過求他。

不過,他從不在家裡談公事,素來又以冷麪無私著稱。

她自問斤兩不夠,哪敢要他徇私?

“你不是向來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怎麼這次記這麼牢?”夏侯燁冷聲反詰。

“啊?”舒沫臉紅了,張口結舌了半天,訥訥擠出一句:“事關二舅性命,我不能冒險……”

“妄你冰雪聰明,難道不知,大夏跟西涼已經聯姻?”夏侯燁嘆了一聲,明知她是虛詞掩飾,也只好睜隻眼,閉隻眼,給她一個臺階。

舒沫鬆了一口氣:“這麼說,通敵罪名自然不成立。至於越獄……幽州是你的封地,歸你管轄,若你不追究,二舅也就無事了,對吧?”

“這會子,腦子倒是靈活起來了~”他冷眼斜覷着她,淡聲揶揄。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噘了脣軟軟地道:“人家是關心則亂嘛~”

夏侯燁心中一軟,微微偏過頭來看她,神色柔和:“以後遇事,不要自己一個人瞎琢磨。你這小身板,背不了那麼重的擔子。”

“你的意思~”舒沫心中微甜,偏了頭,俏皮地問:“我以後,都有你罩着了?”

“又不是山大王,什麼罩不罩的?”夏侯燁皺眉,不悅地道。

“呵呵~”舒沫眉眼彎彎:“不管怎麼說,以後我有事,都有你頂着,對不對?”

“那也得看是什麼事,把天捅破了,我可管不了。”夏侯燁拽拽地道。

舒沫輕笑,主動挽着他的臂:“反正,我賴定你了!”

“現在,肯進去了?”夏侯燁問。

“你保證,這裡只住我一個人?”舒沫凝視着他,輕輕地問。

“說了這麼多,你……”他很是生氣,話到一半,忽地嘎然而止。

卻見舒沫緩緩地擡起手,按在了他的胸前,那是心臟的位置:“是不是?”

“舒沫~”夏侯燁僵住了,眼裡滿溢着解釋不清的東西。

他可以保證承運殿裡只住她一個,可是心……

他卻有些不確定,能否做出這樣的承諾?

“嗯?”舒沫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固執地要得到答案。

他注視她良久,不動也不說話。

舒沫的信心一點一點消失,漸漸開始不安,低了頭轉身就走:“算了~”

夏侯燁握住她的臂,她回過頭來看他。卻見他眼裡慢慢浮起無奈地,帶着點寵溺的笑,微微頜道:“嗯~”

舒沫喜出望外,一聲不吭地瞧着他。

大大的眼睛睜着溜圓,漆黑明亮,剔透晶瑩,帶着點孩子氣的,傻乎乎地笑。

“真是個傻丫頭~”他喃喃低語,捧了她的臉,深深地吻住了她……

解決了長期困憂着她的心事,舒沫一夜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聽到悉悉簌簌的聲響,漫不經心地喚:“宛兒~”

“小姐~”應聲而來的,卻是立夏。

昨夜明明宿在承運殿,怎麼睜開眼,到了出雲閣呢?

舒沫吃了一驚,猛地坐了起來,轉頭四處察看。

怪了,分明是承運殿呀!

“小姐,”立夏見她一聲不吭,只顧四處亂瞧,忙放下手中水盆,趨身過來:“你要什麼,我找給你。”

“不是,”舒沫看着她,很是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伺候小姐呀~”立夏答。

舒沫啞然。

看來,夏侯燁又擺了她一道。

什麼沒當睿王妃之前,立夏不能進來,純屬屁話!

“怎麼啦?”立夏莫名其妙。

“沒什麼~”舒沫躬身趿了鞋子,掩飾地抱怨:“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不用擔心,”綠柳捧了衣服,推門而入:“昨晚燈會,太妃早就說了,今日不必請安。”

“瞧我這記性~”舒沫敲了敲頭,接過衣服穿上。

綠柳推着她到妝臺前落坐,笑嘻嘻地道:“小姐,昨夜的湯圓,可還令王爺滿意?”

舒沫紅了臉,伸指擰着她的臂,嗔道:“死丫頭,膽越發大了,竟敢取笑我!”

“奴婢再不敢了,小姐饒了我吧~”綠柳咯咯笑着,扭身就跑。

立夏抿着嘴,俏生生地站在一旁,看着兩個人笑鬧。

一會兒穿戴齊整,舒沫帶了兩個人回出雲閣。

忽見幾個粗使的僕婦,神色慌張地跑了過去,嘴裡胡亂嚷着:“不好了,死人了!”

舒沫一驚,下意識地停了腳步,望了過去。

綠柳機靈,忙提了聲音喝道:“站住!你們幾個,是哪個院裡的?”

那幾個人這纔看到舒沫,忙忙過來跪了禮:“奴婢參見慧妃娘娘~”

“你們剛纔說誰死了?”舒沫擰了眉,問。

“不知道~”幾個人面面相覷,搖頭。

“混帳!”綠柳大聲喝叱:“不知道你們敢亂嚷?”

“昨夜燈會,鞭炮屑落了一地,何管事便命我們幾個負責打掃花園。不料,卻在往日澆花的井裡,發現一具屍體。”爲首的那個,膽子較大,口齒伶俐地說了始末:“我們正要去稟了管事,因屍體還未撈上來,因此不知死的是誰。”

“啊~”立夏掩着嘴,尖叫。

“嗯,你們給二個去稟報何管事。”舒沫點頭,冷靜吩咐:“再分一個,帶我去那口出事的井邊瞧瞧。”

“小姐金尊玉貴,”綠柳嚇了一跳,趕緊攔着她:“那種腌臢是非之地,還是不去爲好。”

“是呀!”立夏拼命點頭,趕緊附和:“都說死人晦氣,別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咱們繞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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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裡浮屍

更新時間:2012-4-20 14:36:38 本章字數:3030

舒沫掃了兩人一眼,淡淡地道:“你們要是怕晦氣的話,就不用跟了。”.

“呃~”立夏和綠柳拗不過她,只得顫顫兢兢地跟着一起去了井邊。

在王府花園的西南角,位於兩道圍牆的夾角之間,有一口直徑約有二米左右的深井。

最近天寒地凍,花草不必灌溉,此處又偏僻,因此鮮有人來。

地面上還殘留有未化盡的積雪,一灘一灘,看上去坑坑窪窪的廓。

舒沫目測了一下,井口離地面的高度約有八十公分高,基本上可以排除一腳踏空,失足落井的可能。

當然,如果是有心自盡,這裡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消息很快傳開,很多人聞訊而來。

舒沫早有準備,劃了一塊安全區域,命立夏和綠柳以及那名帶路的僕婦守住了外圍,不許閒等人靠近,免得弄亂了現場。

半小時後,屍體從井裡打撈上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死者竟是個小丫頭,看身形,約摸只有十來歲。

因爲天氣寒冷,屍體雖然略略腫漲變形,倒還沒有腐爛,五官依稀可辯傑。

舒沫看了一眼,隱隱覺得面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何管事命兩個僕婦當場翻看她的衣物,從她兜裡丁丁當當掉出十幾枚銅錢,另有一張浸爛的紙,上面隱約還有殘缺不全的紅色印鑑。

字跡已經很是模糊,勉強能辯出福,樓二字。

“是福瑞樓的點心紙。”綠柳嘴饞,平日愛吃零嘴,看了半天,倒是認了出來:“她兜裡揣的,應該是窩絲糖。”

窩絲糖價格昂貴,要五兩銀子一包,她一個灑掃的小丫頭,哪裡買得起?

“哎喲,這不是黑丫嗎?”一旁瞧熱鬧的人裡,有人認出死者,失聲驚嚷。

“你認識她?”舒沫問。

“是婉荷閣負責灑掃的小丫頭,”答話的卻是立夏:“小姐不記得了?年前去探望福妃,她還撞了小姐。”

“啊~”舒沫恍然:“我說怎麼瞧着有點眼熟,原來是她。”

“呀,”人羣裡有稍熟悉情況的,便開始私下議論起來:“她不是請了假出府探父母親戚嗎,怎麼死在這了?”

“嗐!她賣的是死契,家裡早沒人了,哪裡還有父母兄弟可見?”

“早幾天高洪家的還在跟我抱怨,黑丫逾期未歸,萬一要是跑了,擔當不起……”

舒沫默默地聽着,暗自琢磨。

正議論紛紛,夏侯燁散了朝,得到消息帶着人匆匆趕來,見舒沫在場,微微一愣,大步迎上來:“怎麼回事?”

“早上僕婦們整理花園,發現井裡有浮屍,是婉荷閣負責灑掃的小丫頭名叫黑丫。”舒沫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你怎麼做事的?”夏侯燁過去看了一眼屍體,沉了臉質問:“這丫頭死了最少七,八天了,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人發現她不見了?”

見他發怒,大家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何管事更是嚇得一腦門的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舒沫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道:“何管事總管內宅雜務,各院的丫頭由各院的管事娘子負責。若是下面不報,怕也是不知情的。”

偌大的王府,丫環小廝僕婦加起來,就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哪記得這麼多?

“哼!”夏侯燁輕哼一聲:“還不把婉荷閣的管事娘子帶來?”

“是!”何管事如釋重負,感激地瞥了舒沫一眼,匆匆離去。

“巴圖,你負責把屍體送去檢驗並勘查現場;巴朗,高洪家的來了,帶她到書房問話。”夏侯燁看她一眼,忍了怒氣,淡淡交待一句,轉身離去。

舒沫本來打算跟着去,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把現場交給巴圖,帶着立夏和綠柳回了房。

“早幾天,小姐和我還見過她呢,誰曉得一眨眼功夫,說沒就沒了~”立夏感嘆。

許媽嘆道:“也怪她自個不小心,好好的,跑那麼偏的地方做啥?”

舒沫心中一動。

若是十五六歲情竇初開,躲到僻靜之地與小廝私會,或者傷春悲秋倒還說得過去。

黑丫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都愛熱鬧,貪玩,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

若沒有人支使,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單獨跑到井邊的。

“這還不簡單?”綠柳隨口推測:“想是她偷了窩絲糖,在婉荷閣不敢拿出來,偷溜到偏靜之處慢慢吃,不小心掉到井裡了唄!”

“嘖嘖嘖,”許媽滿眼憐憫,搖頭嘆道:“小小年紀,命也真夠苦的!”

不小心?

舒沫暗自搖頭。

那麼高的井沿,以她的小身板,說是不小心掉進去,還真有點牽強。

但如果說是謀害,又實在說不過去。

她一個賣了死契的灑掃小丫頭,無依無靠,無財無勢,誰會殺她?

婉荷閣,是福妃的院子。

除非……她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一念及此,舒沫豁然心驚,猛地坐直了身體。

“什麼事?”立夏嚇了一跳,急忙問。

舒沫不吭聲,咬着手指在房裡來回踱步。

福妃懷有身孕,是王府的頭等大事,府裡稍有頭臉的人幾乎都去問安道賀。

也因此,婉荷閣變得非常熱鬧,人來人往。

這其中,真心祝賀的怕是沒有幾個。心懷鬼胎的,顯然不在少數。

黑丫,很可能是不小心捲進了某樁陰謀,才被滅了口。

舒沫豁然開朗,心臟忽地咚咚狂跳了起來:潛藏在幕後的那個人,終於要出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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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孕爭寵

更新時間:2012-4-20 16:42:20 本章字數:2867

福妃歪在炕上,如蘭跪在腳踏上,小心翼翼地替她修剪指甲。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如芹忽地掀開簾子,面色蒼白地撞了進來。

福妃受驚,下意識地擡起了腳:“嚷什麼?”

如蘭猝不及防,手中剪刀收勢不及,“哧”地滑過腳趾,劃破一片皮,鮮血冒了出來。

“啊~”福妃吃痛,尖叫一聲,當胸一腳,將如蘭踹倒在地:“賤婢!你想殺了本妃嗎?”

“奴婢該死,娘娘饒命!”如蘭嚇得渾身發抖,匍匐在地上,拼命磕頭。

如萱悠悠地道:“如芹,不知道娘娘懷着身子嗎?一驚一乍的,成個什麼樣子?萬一驚了娘娘,有個好歹,你幾條命也不夠賠!”

福妃心中咯噔一響,躥出不好的預感,再瞧傷處,越發覺得那血紅得刺目。

她沉了臉,揚手就是一把掌扇了過去:“賤人!”

如芹捂着臉,一聲也不敢吭,呆呆地站着廓。

倒是如梅,神情鎮定,快步走到炕邊,跪下去,捧了福妃受傷的左足瞧了一眼,鬆了口氣,道:“還好,只劃破些皮肉。”

轉過頭淡聲道:“愣着做什麼,去打些熱水來!”

如芹趕緊出去,吩咐小丫頭送熱水進來。

“娘娘,你先忍忍~”如梅扶着福妃坐好,起身到內間尋了乾淨的棉布,撕了一條,從百寶架上找了藥膏,重又回到炕邊。

這時熱水也已送來,幾個人一翻忙亂,總算把福妃的傷口處置妥當。

“說吧,到底什麼事?”福妃蹙着柳眉,沉聲喝問傑。

“啊?”如芹一愣之後,如夢初醒:“娘娘,不好了!何管家剛纔過來,把高洪家的帶走了。說是黑丫淹死在花園的井裡,王爺要她去問口供呢!”

福妃一呆:“誰是黑丫?”

“就是院子裡灑掃的小丫頭,瘦瘦小小,皮膚很黑的那個。”如芹連比帶劃地解釋。

福妃大爲驚訝:“好好的,投什麼井呀,誰欺侮她了?”

“一個小丫頭片子,誰有那功夫欺侮她?”如萱撇着嘴,不屑地道。

“死了也就算了,頂多也就是一二十兩銀子的事。”福妃驚過之後,很是不以爲然:“還要勞動王爺親自出面,把高洪家的帶去問話,至於嗎?”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搭話。

“如蘭,你告訴何管家,中午之前讓再送個灑掃的丫頭來。”福妃很不高興,板着臉:“這次記得千萬挑個機靈些的,要再來個黑髒蠢笨的,本妃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如蘭小心應下。

忽聽簾外小丫頭稟報:“娘娘,秦姨娘來了!”

福妃柳眉顰蹙,不滿地嘀咕:“她又來做什麼?”

不及發話,那邊秦姨娘已徑自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做什麼?自然是來救娘娘的!”

也不管福妃什麼臉色,徑自對着屋子裡的四個丫頭道:“你們出去,我跟福妃有話要說。”

“秦素蓮,”福妃心頭火起:“你是什麼東西,跑到本妃面前,對我的丫頭指手劃腳?”

秦姨娘微微一笑,朝如梅幾個一呶嘴:“出去!”

多年積威自是不可小覷,幾個丫頭不敢違拗,魚貫而出。

“秦素蓮!”福妃怒不可抑。

“嚷什麼?”秦姨娘將臉一沉,走到她身邊,一屁股坐下,壓低了聲音喝道:“怕別人不知道,是你殺了黑丫麼?”

“你胡說!”福妃驚怒交加:“本妃連黑丫的臉都記不清楚,怎會害她?本妃爲什麼要害她?”

“哼!”秦姨娘冷笑一聲:“爲什麼殺她,就要問你了!”

“你別想套我的話!”福妃一臉警惕地道:“總之,黑丫的死,與我無關!”

秦姨娘陰冷一笑:“王爺親自着手在調查,事實真相很快會水落石出。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兇手是誰,福妃都在劫難逃。”

“什麼意思?”福妃心中忐忑,一臉狐疑地問。

“既要調查黑丫的死因,少不得就要對婉荷閣的人進行盤問。王爺的手段,你也清楚。福妃屋子裡,可有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說到這裡,秦姨娘故意停下來,意味深長地望着她笑:“你猜,王爺若發現,你肚子里根本沒有孩子,會怎麼對你?”

“大膽賤婢!”福妃忍無可忍,豁地站起來,厲聲喝道:“念在數年姐妹的情誼,本妃本不想與你計較!可是,你不知收斂,一而再,再而三地誣衊本妃,詛咒本妃肚中的小王爺!本妃饒不了你!走,到王爺面前評理去!”

秦姨娘呵呵笑了起來,輕蔑地道:“假孕爭寵,企圖混淆皇室血脈,這可是誅九族的罪!你,若真敢,我倒是願意奉陪!”

“你,”福妃到底心虛,驚疑不定地瞧着她:“你口口聲聲說我假孕,究竟有何依據?”

“好,”秦姨娘胸有成竹,冷冷地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拿出證據給你瞧!”

說罷,她踏前一步,將福妃腰間一塊碧瑩瑩的綠玉如意攥在手裡:“若我猜得不錯,這玉佩,是慧妃娘娘送你的吧?”

福妃很是不耐:“我讓你拿出證據,你說玉佩做什麼?”

“真是蠢貨!”秦姨娘罵道:“實話告訴你,這塊玉佩的絡子,是用麝香薰過的!若你肚中真懷有孩子,早就流掉了,怎會直到現在,還相安無事?”

“不,這不可能!”福妃大吃一驚,雙膝一軟,撲通跌坐在炕上。

“哼!”秦姨娘掐着腰,幸災樂禍地冷笑:“你若不信,大可拿去檢驗,是真是假,是忠是奸,立可分辯!”

假孕爭寵(二)

更新時間:2012-4-21 0:25:36 本章字數:2958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福妃失魂落魄,彷彿有一隻手伸進去,把五臟六腑全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空殼。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卻又心裡清楚,確有其事。

王爺與她同房,在兩個多月前,而直到上個月,她的月事還很正常。

若不是林醫正突然當衆宣佈她懷了孕,她壓根就沒想過這件事。

她迷迷登登,還不知怎麼回事,太妃已經宣佈扶她爲側妃。

於是,她便起了貪婪之心廓。

說不定,老天可憐她,給了她一個奇蹟呢?

或許是她虔誠的祈禱感動了上蒼,這個月,她的月事居然很神奇的停了。

懸了半個月的心總算落了地,她欣喜若狂的同時開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側妃的種種待遇,並且做起了王妃夢……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可笑:世上哪有奇蹟?

這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早有預謀,處心積慮挖下的陷阱!

可憐她傻乎乎地相信,一頭栽了進去,如今泥足深陷,抽身已晚傑!

手,下意識地按着小腹,眼睛直楞楞地看着窗外牆根下那層薄薄的,尚未化盡的積雪。那麼潔白的東西,下面不知掩蓋了多少骯髒!

“你以爲側妃是那麼容易當的?”秦姨娘神色鄙夷,瞥一眼她的小腹,眼裡閃過一絲嘲諷:“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就敢以假孕來爭寵,真不知是該笑是你傻,還是嘆你天真?現在還不晚,還有一條活路……”

“慧妃要害我,又怎會讓你知道得這麼詳細。不但知道是什麼藥,還知道下在什麼地方?”福妃緩緩擡起眸,雙目血紅,一字一頓地問。

秦姨娘眼神閃爍,略提高了聲音斥責:“你以爲世上的人都象你這樣蠢?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和方法!”

福妃咬牙切齒地瞪着她:“根本不是慧妃,是你,一直都是你在背後裝神弄鬼,對不對?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妒忌我封了妃,恨不得我死!”

“我若想害你,直接把你交給太妃即可,何必特地前來警告?”秦姨娘臉色一沉,很是不悅。

“因爲,你想一箭雙鵰,利用我和我腹中的胎兒,拉慧妃下馬。”福妃慘笑。

她的確頭腦簡單,但還不至於笨到無可救藥!

跟在秦姨娘身後這麼多年,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她陰狠的本性?

秦姨娘被她戳中心事,不禁有些羞惱,喝道:“戚美雲,你別給臉不要臉!”

“臉?”福妃冷笑道:“眼下我就要連命都沒有了,還要臉做什麼?”

秦姨娘一窒,倒也不敢逼得她太緊。

緩了語氣,語重心長地勸:“美雲,別說氣話!危險迫在眉睫,咱們不應該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爭吵上面。得趕緊商量一個應對之策,讓你脫身才是呀!”

“商量什麼?”福妃冷聲嘲諷:“秦姨娘不是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只等我點頭嗎?”

“我一片真心,替妹妹着想。”秦姨娘臉一變,站起身來做勢欲走:“既然妹妹不領情,我又何必多管閒事?”

福妃冷冷地看着她,竟然並不挽留。

秦姨娘眸中噴火:“你當真想死?”

“我只問你一件事,你若如實答了,我便跟你合作,否則免談。”福妃絕美的臉寵上,閃過一絲罕見的堅毅之色。

她才二十歲,如鮮花盛開般璀璨的年紀,怎會不想活?

“什麼?”秦姨娘一愣,隨即大方地道:“你問,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醫正,是不是你收買的?”福妃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秦姨娘眼裡閃過驚異之色:“什麼意思?等等,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根本沒假裝懷孕,是別人買通了林醫正,然後藉此來陷害你?可是,這說不通呀!你又不傻,有沒有懷孕,你自己會不知道……”

福妃神情淒厲,捏緊了拳頭,問:“少廢話,你只要說是還是不是?”

秦姨娘嚇了一跳,嚥了咽口水,小心地道:“我收買他做什麼?再說了,那段時間,我被禁足於院中,哪有機會與他接觸?”

說到這裡,她忽然指着福妃,“啊”地大叫一聲:“我明白了!”

“是慧妃!”福妃用力咬着脣瓣,眼睛紅得要滴血!

那個時間,三位姨娘都被禁足。

只有慧妃纔有機會,有這份心計,更有讓林醫正聽命於她的能力!

是她,精心布了這個局,引她入觳!

一步一步,將她逼上死路!

“對!除了她沒有別人!”秦姨娘神情興奮,眼裡精光四射:“咱們現在,正好將計就計,反將她一軍!慧妃就算知道你是假懷孕又如何?她只能啞巴吃黃連,生生嚥下這顆親手摘下的苦果!”

“還有你~”福妃直直地瞪着她,慢聲道。

“呃?”秦姨娘眨了眨眼,一時不解其意。

“絡子上的毒,是你下的。”福妃低柔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

既是慧妃佈局,自然沒有必要再畫蛇添足,在絡子上薰麝香,害她流產。

秦姨娘一個不慎,終於被她捉了把柄,憋得一張臉通紅,張大了嘴,做不得聲。

“你們,都想我死!”福妃的心境異常慘烈,臉上紅白交錯,越發散發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美雲,你誤會了~”秦姨娘呆了一呆,試圖補救:“咱們這麼多年的姐妹,我怎麼可能想你死呢?”

“你閉嘴!”福妃的聲音很輕,卻冷得令人打顫。

秦姨娘從來沒把她看在眼裡,這時也禁不住被她的氣勢嚇住,紅了臉,訕訕地道:“好,我不說。你消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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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正不怕影子斜

更新時間:2012-4-21 2:10:44 本章字數:2986

出雲閣裡,許媽幾個人正議論紛紛,感嘆不已,舒沫忽地站了起來:“立夏,我們走。”.

“上哪去?”許媽滿眼疑惑廓。

“去書房,見王爺。”

立夏緊走幾步,搶到前面去替舒沫挑簾子。

哪知手剛擡起,還未捱到簾子,銀簪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舒沫跟前。

衆人嚇了一跳,齊聲喝道:“銀簪,你這是做什麼?”

“娘娘~”銀簪臉色蒼白,仰了頭,顫聲道:“奴婢有話要說。”

舒沫急着去見夏侯燁,哪有心思聽她說話,快步越過她:“你起來,有什麼事你跟許媽說也是一樣。傑”

銀簪伸手,抱住了她的腿:“許媽怕是做不了主~”

“銀簪!”綠柳駭了一跳,急忙過去拉開她:“別太過份!”

按規矩,銀簪是不能進上房的,小姐脾氣好纔沒有追究,竟敢變本加厲?

“很重要嗎?”舒沫怔了一下,放柔了嗓子。

銀簪咬着脣,怯怯地點了點頭,聲音細如蚊蚋:“這件事,跟黑丫有關……”

“什麼?”屋中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哦?”舒沫衝許媽使了個眼色,走到炕邊坐下,柔聲道:“別急,慢慢說。”

許媽會意,謹慎地挑了簾子出去,在碧紗櫥外守着,不許旁人靠近。

銀簪垂了頭,輕輕細細一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水面扔了數百斤石灰,剎那間令衆人心中波翻浪涌。

“初三的晚上,奴婢曾經跟黑丫見過面……就在花園的那口井旁邊。”

綠柳衝過去,一把揪着她的衣襟:“好好的,你們幹嘛跑那麼偏的地方說話?”

銀簪簌簌發抖,拼命搖手,眼裡滿是淚水,語無倫次地嚷:“是她邀我去的……不是奴婢殺的,奴婢真不知道她會死~”

綠柳啪地甩了她一個耳光,厲聲道:“黑丫都死了,現在說不知道,有什麼用?”

“綠柳~”舒沫輕聲喝止。

“沒看到她已嚇得發抖了嗎?你再打,越發說不清了!”立夏過來,把綠柳拉開。

“銀簪,你好好想想。”舒沫等她哭了一陣,情緒稍稍平復了,這纔開口:“黑丫約你,可有提到什麼特別的事情?”

銀簪茫然地搖了搖頭:“沒什麼特別的,就跟平常一樣,帶了吃的聚一聚,聊聊天什麼的……”

她跟黑丫年齡相仿,又是舒沫在同一個人牙子手裡買來的,因此關係一直很親。

舒沫待下寬厚,銀簪又是三等丫頭,不比黑丫貌醜只能做灑掃的粗使丫頭,加上出雲閣裡,銀簪的年紀最小,許媽等人對她一向都很照顧。

因此,每次見面銀簪總是會給黑丫一些好吃的點心,或是好玩的東西。

黑丫很是羨慕,說了幾次想到出雲閣來,求她在舒沫面前說些好話,把她要過來。

銀簪年紀小,哪裡敢答應這樣的事,因此只說要她安心做事,反正都是在王府,不論在哪個院子裡,都是一樣服侍主子。

初三那天傍晚,黑丫又來找她玩。

銀簪照例拿了許多玫瑰糕,豌豆黃等點心出門。

跟平常不一樣的是,黑丫帶了一包窩絲糖,說是辦事得力,主子賞的。

“等一下,”舒沫打斷她:“窩絲糖不是你給她的?”

“不是~”銀簪搖頭,十分肯定地道:“是黑丫自個帶來的。”

“你們平時,也是到那口井邊說話?”舒沫又問。

“不是~”銀簪否認:“那個地方太僻靜,尤其晚上沒有燈籠照着,更是黑黝黝的很是磣人,平時誰也不敢去的。那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鬼使神差,黑丫拉了我,一個勁地就朝那裡跑了……”

“這麼說,黑丫早有預謀,故意引你去那裡,然後投井自盡,再栽贓到你身上?”綠柳冷着臉,尖聲質問。

銀簪嚇得張大了嘴,不知所措。

“別理她,你繼續。”舒沫看綠柳一眼,淡淡地道。

銀簪於是繼續說。

兩個人吃了點心,又玩了一陣,銀簪見掌了燈,怕銀瓶找她做事,便急急回了院子。

第二天便聽說黑丫的爹媽病了,請了假回去探親。

她當時還在心裡嘀咕,黑丫是孤兒,在人牙子裡手裡轉了三四次手,早就不曉得親生爹孃是誰,探的哪門子親?

本來想等黑丫回來再問她,誰想到等到的卻是她的死訊。

聽說就死在那口井裡,身上還揣着沒吃完的窩絲糖。

她當時就嚇得不行,越想越覺得後怕,便不顧一切來找舒沫,只求洗掉殺人嫌疑。

“黑丫來找你,可有人看見?”綠柳惡狠狠地逼問。

“我,不知道~”銀簪惴惴不安,小聲囁嚅:“當時天剛擦黑……我們一路玩過去,也沒注意……”

“賤蹄子,你自個做死就算了,幹嘛拖累別人!”綠柳氣得伸指掐着她的胳膊,用力擰。

銀簪吃痛,又不敢嚷疼,眼淚汪汪地咬着嘴直抽冷氣:“綠柳姐姐,我錯了~”

立夏瞧着不忍,又氣銀簪惹禍,恨恨地道:“現在認錯有什麼用?出雲閣離花園有一段距離,那時天還沒全黑,指定有人看到了!”

“看到又怎樣?”舒沫淡淡地道:“王府規矩裡,可沒有不許丫頭們玩耍走動這一條。”

“可是,”綠柳又氣又急:“府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小姐,沒事都想整出點事來。有這麼個大好的機會,還不趕緊把髒水往小姐身上潑?”

“身正不怕影子斜,”舒沫神色平靜:“我沒做過,不怕別人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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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

更新時間:2012-4-21 16:22:21 本章字數:3064

福妃心中恨極,用力閉緊了眼睛。

只覺象處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的一葉孤舟,狂風驟雨,驚滔駭浪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殛欲將她吞噬。

她孤立無援,四面楚歌。

唯一能延長性命的方法,是飲鳩止渴。

可,即使是這樣,她也想活。

就算是死,也該抱着她的仇敵,同歸於盡!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我,要怎麼做?”

秦姨娘眼中迅速掠過一絲得意之色,從袖中取出一包遞了過去:“把這個喝下去,快則數時辰,遲則明日,就會見紅。廓”

福妃並沒有立刻接她手中的藥包,而是懷疑地看着她:“你確定這不是毒藥?”

秦姨娘臉一沉,把藥包收了回來:“不信算了!”

福妃神色慘然,一把從她手裡把藥包奪了過來:“刺向慧妃的利劍也好,本妃的催命符也罷,都無所謂了。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說罷,也不看她,仰頭把藥吞了下去。

她吞得太急,竟噎得兩眼翻白,滿面通紅,痛苦地用手捏着喉嚨:“水,水……”

“這裡,水在這裡~”秦姨娘大駭,慌亂中直接把茶壺拿給了她傑。

福妃一把抓住茶壺,對着壺嘴,咕嘟咕嘟地猛灌。

秦姨娘伸了手在她背後大力拍打。

“行了,”福妃終於順過口來,冷冷地拂開她:“沒被藥噎死,倒讓你給打死了。”

秦姨娘訕訕地退開一步,抱怨:“這個毛躁的性子,也該改一下了!知道的是在吃藥,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吞金呢!”

“本來就是~”福妃低喃。

“什麼?”秦姨娘沒有聽清。

福妃悽然一笑,悽美絕豔:“吃下這藥,跟吞金自殺,有何區別?”

秦姨娘怔怔地瞧着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強笑道:“富貴險中求,只要過了這一關,你就是睿王府永遠的福妃,沒有人能扳得倒你!”

福妃默不吭聲。

秦姨娘達成目的,也不願意再做停留,免得平白啓人疑竇,遂起身告辭:“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是來看我,還是來看戲?”福妃嘲諷。

“美雲……”

“算了,”福妃閉上眼睛,靠上迎枕:“不管是什麼,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秦姨娘不敢惹她,假裝沒有聽到,扭身走了出去。

外面等候的衆丫頭,見秦姨娘出來,都站了起來:“秦姨娘~”

“福妃似乎有些倦了,你們休得喧譁~”秦姨娘輕掠雲鬢,款款離去。

出了婉荷閣,迎面正碰上提着食盒的宛兒,忙揚了笑,奉承道:“宛兒姑姑,又來給福妃送藥呢?真是勤奮,連這種小事也親力親爲。”

宛兒微微欠身:“秦姨娘,這是要走了?”

“是~”秦姨娘看一眼院子,急忙撇清:“聽說婉荷閣的一個丫頭淹死了,怕福妃心情不好。這纔過來陪她說說話,開解開解。”

“秦姨娘有心了~”宛兒恭敬地道。

“福妃這會好象睡了,不如宛兒姑姑移步,到連玥閣小坐片刻,喝杯茶歇歇腳?”秦姨娘熱切地看着她。

“不用了,奴婢可以等。”宛兒委婉地拒絕。

秦姨娘有心想套近乎,無奈宛兒始終不冷不熱,自覺無趣:“你忙,我不打擾你做事。”

“秦姨娘慢走~”宛兒側身讓她通過,這才提着食盒進了婉荷閣。

秦姨娘目送着她高挑的身子沒入院中,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不識擡舉!”

小丫頭見宛兒進門,急忙小跑着進去稟報:“宛兒姑姑來了~”

福妃本已躺下,聽到這話,急急坐了起來:“快請~”

如萱搶着掀了簾子,接過宛兒手中的食盒,將她迎進來。

“娘娘身子沉,還是躺着吧~”宛兒見福妃掀被欲下榻,急走兩步,上前扶着她的腰,順手拿了迎枕塞在她身後。

“每次都勞動宛兒姑姑,實在不好意思~”福妃靠着迎枕,一臉歉然。

“這是奴婢份內的事。”宛兒微微一笑,側着身子坐到了榻邊。

如梅熟練地取了蜜餞,裝在水晶碟子裡備用。

如萱殷勤地揭開食盒,把熬好的補湯端出來,恭維道:“宛兒姑姑的時間掐得可真好,不早也不晚,湯水不燙不冷,剛剛好~”

福妃聽了這話,心中“咚”地一跳,一直擋在眼前的那團曖昧不明,模糊不清的迷霧,突然間消散。

忽然間,心如明鏡!

王爺根本不喜她,爲何對她的懷孕格外上心?

派了承運殿的掌事宮女親送湯藥還不夠,還親手喂,親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肯離開……

藉着安胎的名義送來,原本正常的月事悄無聲息地停了。

湯水送來的時間豈不是掐得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宛兒接了湯碗,執了銀勺:“娘娘,讓奴婢服侍你喝吧?”

福妃眼睛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這碗湯藥,各種各樣的念頭,如風車一樣在腦子裡轉着。

五臟六腑,心肝腸肺,象被人一隻巨手攥緊了,扯斷了,揉碎了,再胡亂攪在一起,疼得連痛都不知道,什麼滋味都有。

只覺一陣陣心涼,涼得心都成了灰,反而冷靜下來。

“娘娘?”宛兒見她不動也不說話,微微提高了音量。

“我自己來~”福妃接過碗,也不用勺,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一口氣把湯喝得涓滴不剩,手一伸:“蜜餞。”

“哦~”看呆了的如梅,急忙把蜜餞呈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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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你比別人笨

更新時間:2012-4-21 18:21:46 本章字數:3139

福妃竭力想讓自己表現得無懈可擊,冷靜自如地應付一切。

然,內心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如決了堤的洪水,控制不住地朝外涌。

先是她伸出去的手微微顫抖,慢慢的嘴脣開始哆嗦,到最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終於,晶瑩澄黃的密餞從纖細美麗的手指間滾落,掉在地上。

“娘娘,你怎麼了?”如萱吃了一驚,搶上前察看,一腳將蜜餞踩得稀爛。

如梅暗暗驚駭,下意識地退到一旁,遠遠避在風暴圈之外。

秦姨娘不是說過,最少需要幾個小時嗎?

想不到那藥的藥性竟然如此強烈,這麼短的時間,就發作了?

這個時候,唯有宛兒鎮定自若,對眼前的變故絲毫也不驚慌,充分展現了身爲承運殿掌事大宮女的風範廓。

“福妃娘娘,你還好嗎?”宛兒身體微微前傾,握住福妃的手,語氣幹練又不失柔和,帶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要不要宣林醫正?”

“林醫正”三個字入耳,福妃奇異地平靜下來。

她握緊了宛兒的手,藉此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閉着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幾次之後,感覺心中好受了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勾脣,竟露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容:“剛纔只是突然有些頭暈,現在沒事了,不必宣林醫正。”

“你確定,真的不需要宣林醫正?”宛兒溫和地看着她。

“我沒事,”福妃放開她的手,坐直了身體,笑:“不好意思,驚着你了。傑”

“那就好~”宛兒點點頭,站起身:“奴婢也該回去了。”

“如萱,替我送送宛兒姑姑~”福妃淡聲吩咐。

“宛兒姑姑,請~”如萱急走兩步,親自替宛兒挑起簾子。

她把宛兒送到大門,再折回上房,福妃正坐在妝臺前梳妝。

“娘娘,這是要去哪?”如萱訝然問。

“去見王爺。”福妃嫣然一笑。

如萱愕然:“現在?”

福妃脣邊掛着一絲陰冷的笑:“我屋裡無緣無故死了個丫頭,總該問問吧?”

“啊?”不止如萱,如梅幾個都是一怔。

她剛纔不還說,死個丫頭有什麼要緊,不就是一二十兩銀子的事?

這會,怎麼突然又關心起來了?

福妃不理睬她們,徑自裝扮停當,帶着如萱款款地朝書房走去。

巴圖在走廊外守候,見她過來,微微驚訝:“娘娘怎麼來了?”

“巴將軍,王爺在裡面嗎?”福妃冷冷地問。

“在……”

“將軍辛苦了~”福妃說完,不再理他,徑自朝裡闖。

“娘娘,”巴圖閃身,擋在她的身前:“請容末將先行通報。”

福妃將臉一沉,怒聲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擋着本妃的路?滾!”

如萱從未見她如此盛氣凌人,早嚇得呆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巴圖幾曾受過這種污辱,當下臉漲得成豬肝色,心中怒火狂燒,絲毫不肯讓步:“抱歉,未得王爺同意,任何人不得擅闖……”

“巴圖,讓她進來。”清冷低沉的聲音,倏然響起。

“是~”巴圖心有不忿,卻只能強忍怒氣,默默地退到一旁。

福妃輕哼一聲,揚起下巴,昂然進了書房:“妾身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

“你先下去。”夏侯燁擡起下巴,朝何管事一呶。

何管事忙垂了手,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夏侯燁彎脣,逸出一抹嘲諷的淺笑:“福妃好威風呀!竟敢對本王手下的虎將,呼來喝去!”

“蚯蚓踩了也會掙扎幾下,何況人呢?”福妃用力握緊了拳,聲音淒厲。

夏侯燁眸光轉冷,冷冰冰地看着她:“有太妃撐腰,誰還敢讓你受委屈不成?”

福妃抑不住地輕顫起來,抖着脣,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美麗,她的青春,她的希望,以及她的人生……全都賭在他一個人身上。

可是,他在無情地掠奪了她的一切之後,卻殘忍地利用了她,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最終,隨意地將她拋棄……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夏侯燁心生不耐,曲起手指,輕敲桌面:“怎麼,啞巴了?”

福妃死咬着脣瓣,好象不這樣,心底的悲苦和憤怒就會全部破堤而出,只靠這一關守着。

她默默地盯着他的手。

他的手修長有力,白皙而漂亮,一瞧就是天生的富貴。

這雙手曾經帶給過她快樂,被他抱住的感覺,是那麼的幸福和充實。

可是現在,看着看着,她竟覺得那不是一雙手,而是一雙利爪。

野獸纔有的,銳利可怕的爪!

充滿了血腥,無情地在她眼前揮舞着,隨時準備生生將她撕裂。

“要發呆,回你的婉荷閣去!”夏侯燁耐心盡失,凜了容冷聲道。

福妃忽然擡頭,一雙美麗的大眼裡,盈滿了痛楚和悲憤,卻還隱藏着一絲幾不可察的希翼:“是你,對不對?”

夏侯燁一怔,隨即瞭然。

他沒有立刻回答,身體輕鬆地靠向椅背,把兩條長腿架到桌上,十指交叉在胸前,輕描淡寫地反問:“那又如何?”

沒想到他邊一句辯解都沒有,直承不諱。

福妃愣了許久,纔回過神來。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着嗓子問:“爲什麼,是我?”

“因爲,”夏侯燁不帶一絲感情,純客觀地評價:“你比別人笨。”

福妃一臉哀傷地望着他,豆大的淚水倏地滑落,絕美的臉上滿是絕望,不顧一切地嘶聲怒罵:“夏侯燁,你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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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舍纔有得

更新時間:2012-4-22 0:25:38 本章字數:3134

夏侯燁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地道:“你若不貪,就不會上當。”.

福妃被他戳到痛處,好容易聚起的那點勇氣忽然間灰飛煙滅。

怔怔地看着他,又氣又恨,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掉廓。

是,貪慾害了她!有此下場,可說是咎由自取。

然而,他拿着子嗣和妃位做誘餌,試問天下間有幾個女人不會心動?

夏侯燁也不阻止,也不勸慰,就這麼冷冷地看着她。

“到底,”默默地哭了好一陣,福妃才找到說話的力氣,哀聲問:“我做錯了什麼,王爺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本王從未逼過你。”夏侯燁望着她,雙目灼灼:“只不過給了你一個選擇。”

福妃紅着雙眼,慘笑道:“這分明是陷害,怎會是選擇?傑”

陽光透過窗櫺照進來,映在他年輕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怒容,卻肅殺而凝重。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身姿筆挺,如一杆暴雨後的竹。

薄得有些無情的脣勾起來,挑出一抹冰冷的笑,慢條斯理地道:“你可以坦白,但你卻選擇了欺騙!如同,七年前一樣。”

福妃驚惶地睜大了眼睛,彷彿眼前站的不是她至愛的男子,而是吸血的惡魔。

血色迅速從她的臉上消失,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膝蓋一軟,無聲無息地跪了下去。

“巴圖~”

“在~”巴圖推門而入。

“拖出去。”

“是~”巴圖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彎下腰,伸手去拉福妃。

“不,我不走!”福妃猛地推開巴圖,匍匐着爬到夏侯燁腳下,急切地嚷:“求你再給妾身一次機會!這次,妾身一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巴圖~”夏侯燁厭惡地將她踢開,如踢走一條有毒的蜥蜴:“還不動手?”

“王爺!”福妃厲叫着重新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雙膝:“求你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如萱站在門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

“愣着做什麼?”巴圖到底不敢碰福妃,怕傷了她腹中胎兒,見如萱呆站在門口,提高了聲音怒吼:“還不幫忙把福妃拉出去?”

“哦,來了~”如萱如夢初醒,急忙跑進來,雙手插在福妃的腋下,試圖抱她起來。

福妃雙手緊緊地摟着夏侯燁的腿,死也不撒手。

如萱哪裡拖得動?

“放開!”夏侯燁斬釘截鐵地命令。

“不放,死也不能放!”福妃橫下一條心,賭上性命。

她心裡清楚,如果真的被夏侯燁從書房趕出來,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如萱嚇得面青脣白,跪在一旁低叫:“娘娘,快撒手呀,你不要命了?”

夏侯燁黑眸一眯,是山雨欲來的徵兆:“放不放?”

“王爺,”福妃一咬牙,豁出去的大嚷:“有人要與妾身聯手,陷害慧妃!”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驟然間,書房裡靜得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彷彿一根弦崩到極致,下一秒就是天崩地裂。

忽然,夏侯燁低低地笑了起來。

福妃不知所措,又驚又懼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在笑什麼:“我,妾身說的都是真的,如有一字虛詞,天打五雷轟!”

夏侯燁斂了笑,淡淡地道:“你現在,是想跟本王談條件?”

“妾身不敢。”福妃眼中燃起希望,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用最卑微的姿態面對他。

秦姨娘說得對,慧妃果然是王爺的死穴,抓緊了她,就等於握到了保命符。

“沒有任何條件,不打算用它爲自己換任何利益?”夏侯燁再問,眼底的光越來越冷。

“妾身,”福妃咬牙,必需用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在他的目光下瑟縮:“只求王爺饒了我這一次。”

夏侯燁定定地看着她,從齒間擠出三個字:“拉出去~”

巴圖眼裡閃過猶豫:“王爺……”

“拉出去!”

“是!”巴圖不敢再說,上前去拖福妃:“娘娘,請不要讓末將爲難~”

福妃跪在他面前,渾身顫抖着,張惶又不甘,近乎絕望地問:“有人想要慧妃死,這也沒關係?你,當真捨得?”

夏侯燁冷漠地道:“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她若真逃不過,也是命該如此。”

福妃這次是真正的啞口無言,話說到這份上,還能說什麼?真的沒什麼好談的了。

她頹然地癱倒在地,淚水流了一臉。

“娘娘,得罪了~”巴圖上前,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大踏步走出了書房。

如萱垂了手,躡手躡腳地往後退,一直退到書房門口,咬緊了牙關,忽然折返到書桌前,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其實……福妃娘娘上個月還來過葵水~”

夏侯燁擡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如萱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很想掉頭就跑,卻到底沒有跑。

她加快語速,繼續告密:“秦姨娘從來沒把福妃娘娘放在眼裡。上午,還闖到婉荷閣,擅自摒退了所有人,強迫跟娘娘跟她密談了半小時左右。我猜,八成是她拿住了娘娘的把柄,以此要脅。”

“還有嗎?”

如萱心中怦怦亂跳,強忍住得意之情,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猜,她們八成要用黑丫的事做文章。奴婢聽說,黑丫跟出雲閣的銀簪素來交好。”

“說完了?”夏侯燁不動聲色。

如萱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亂說話:“奴,奴婢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

“嗯,”夏侯燁淡聲道:“下去吧。”

如萱踮了腳尖出來,站到廊下,被風一吹,才驚覺這麼一會功夫,早已寒透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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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你一個願望

更新時間:2012-4-22 8:49:50 本章字數:3160

舒沫蹙着眉,在房裡來回踱步。

整件事最蹊蹺的地方,就是這裡。

要說是栽贓陷害,最少也該選個更有份量的對象才行。

莫說只是死個灑掃的丫頭,就算是真弄死一個姨娘,按大夏的律例,她也照樣能安然無事。

頂多被人說是心胸狹窄,陰險狠辣,無容人之量……等等口誅筆伐一陣,並不能從根本上動搖她的地位。

若說是因爲黑丫窺到了某個不可告人的驚天大秘密,才被滅口,可能性又實在太小。

一個灑掃的丫頭,年紀又不大,能去的地方,能接觸到的人,能辦的事實在有限廓。

黑丫甚至,連上房都不能靠近,就算探消息,也不太可能有價值。

她分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擰着眉想了半天,卻是全無頭緒。

“怎麼辦?”立夏的目光隨着她來來回回,只覺眼花頭暈,心驚膽跳。

舒沫沉吟了片刻,做了決定:“走,去見王爺。”

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第一步都要先做調查。然後才能談抽絲剝繭,讓真相浮出水面。

所以,與其坐困愁城,不如走出去,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傑。

“小姐要出門?”許媽見她出來,迎了上來。

舒沫並不瞞她:“去書房。”

“等等,”許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外面風大,加件衣裳再走也不遲。”

綠柳手腳麻利,抄起一件斗篷就追了出來。

許媽接過,幫她披上,再把領下的綢帶細心地打了結,扶着她的肩,仔細端詳了一遍,這才滿意:“再怎麼着急,也不要忘了顧着自個的身體。”

“嗯~”舒沫心中一熱,伸出手輕輕抱了抱她:“我去了。”

“去吧,好好說,別使性子。”許媽不放心,又叮囑一句。

到了書房,她敏感地察覺氣氛有些詭異——嗯,也許說凝重更恰當些?

舒沫朝巴圖投去探詢的目光。

不料,巴圖竟然把轉頭,訕訕地移開了視線。

“出,什麼事了?”既然提不到提示,舒沫索性直接發問。

“有事嗎?”夏侯燁不答反問。

“沒事不能來?”舒沫挑眉。

“你看起來,不象是沒事來閒逛的。”夏侯燁瞥她一眼,淡淡地道。

“算你勉強猜對。”舒沫偏了頭,俏皮地道:“如果,你再猜出我的來意,纔是真的厲害!”

“猜對了,有沒有獎?”夏侯燁目光一閃,別有深意地問。

“嗯,你什麼都有……”舒沫認真地想了想,笑:“要不,許你一個願望,如何?”

“所謂願望,就是不論什麼,都必需滿足,對不對?”夏侯燁不懷好意地睨着她。

“那要是錯了呢,怎麼罰?”舒沫抑住心跳,伶牙利齒地反問。

“我不會錯。”夏侯燁很是篤定。見舒沫眉一揚,他一笑,接着往下道:“萬一真錯了,便許你一件事,嗯?”

“隨便什麼事都成?”舒沫眼睛一亮。

“你也有想要的東西?”夏侯燁早有了勝算,只是隨口一說,見了她的神情,不禁微感驚訝。

“只要是人,都會有***好不好?”舒沫白他一眼。

“是什麼?”夏侯燁禁不住好奇。

舒沫信心滿滿地道:“等贏了你再說,到時可不許耍賴!”

“你輸定了,等着被罰吧!”夏侯燁語氣輕鬆:“你來,是爲黑丫的事。”

舒沫哇哇叫:“這麼籠統可不成!傻子都知道我是爲這事來的。”

“銀簪跟黑丫走得很近,出事那晚,她和黑丫一起到過現場,也許是最後一個見黑丫的人……”夏侯燁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道。

舒沫一怔,臉上笑容慢慢斂去,嘲諷地低喃:“真快,我都是剛剛纔知情。”

夏侯燁不理她,徑直說下去:“你想告訴我,銀簪跟這件事沒關係,對不對?”

“你信嗎?”舒沫仰起臉,問。

“我贏了,”夏侯燁悄悄鬆了一口氣,握住她的纖腰,微一用力整個人托起來,抱在膝上,低笑:“你欠我一個願望。”

他從未懷疑過她與此事有牽連,卻害怕,她會不信他。

還好,她沒打算瞞他,也沒有設詞掩飾,就這麼坦坦蕩蕩地來了,眼神還是一往既往的清澈如水。

剛剛有一瞬,他真的擔心,她會跟他玩心計,玩以退爲進的把戲。

所以,他纔會單刀直入,把話挑明,讓她沒有機會套話。

舒沫臉一紅,伸手推他:“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呀?”

“別動~”夏侯燁緊緊地環住她的腰,將頭擱在她的肩上,埋進秀髮裡。

舒沫心知有異,推開他:“等一下,讓我看看~”

夏侯燁手臂一緊,將她箍得死死的,動彈不了:“別動,就這樣安靜地呆五分鐘,好嗎~”

“好,這有什麼難的?”舒沫眼裡閃過一抹狡黠,果然乖乖地不動。

良久,夏侯燁情緒平復,慢慢放開了她。

舒沫從他身上跳下來:“事辦完了,我要走了~”

“等等,我的願望呢?”夏侯燁捉住她的手,輕嚷。

“剛纔不是給了嗎?”舒沫眨眼。

“這哪算!”夏侯燁不承認。

“反正,我已經給了,不認帳可不行!”舒沫衝他扮個鬼臉,撒腿就跑。

“想跑?”夏侯燁單手撐着桌面,輕輕鬆鬆地跳過去,咻地擋在她身前:“再練十年也不成!”

“討厭,欺侮人家不會輕功啦!”舒沫邊罵邊笑邊逃,一不留神,竟踩到自己的裙角,直直地朝書桌撞去。

PS:更新有了,票票哪裡去了?貌似加更不加更,都是一樣呀。。真讓人泄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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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完沒完

更新時間:2012-4-22 16:07:39 本章字數:3002

“小心!”夏侯燁低叱一聲,一掌擊過去,重達數百斤的檀木書桌竟生生橫移了數尺。

掌風所到之處,桌上物品紛紛墜落,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他疾衝過來,趕在舒沫落地前一秒,將她抱在了懷中。

舒沫低頭,望着散落一地的物品,有什麼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心跳忽然加快了數倍。

所有的碎片連串起來,勾出一條線索,令她恍然大悟。

原來這纔是那人的目的,她之前爲什麼沒有想到廓?

夏侯燁見舒沫呆愣的模樣,不禁有些緊張,略略將她拉開一點,四處察看:“傷着了?”

舒沫回過神,似是上了發條的鬧鐘,跳起來就往外衝:“我還有事,先走!”

從事發到現在,已過了大半個月,誰知道福妃是怎麼處置那些禮物?

若是原封不動地擺着還好,萬一她心血來潮,拿出來用,麻煩就大了!

“回來!”夏侯燁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拎了回來:“我的話還沒說完之前,不許走!”

“夏侯燁!”舒沫急得跳腳:“我真的有急事,你別胡攪蠻纏,行不行?傑”

“我胡攪蠻纏?”夏侯燁黑眸一眯,危險地勾起嘴角:“你才別想隨便糊弄我纔對!”

“呃?”舒沫微愕:“我幾時糊弄你了?”

“我的願望如此卑微?”夏侯燁沒好氣地睨着她。

竟然想用一個擁抱,隨隨便便打發了他,簡直豈有此理!

“汗,那不是你自個要求的嗎?”舒沫隨口反駁,見他神情不悅,只好補了一句:“實在不服氣,咱們另找時間繼續辯論。現在,我真的有急事。”

“什麼急事,說來聽聽?”夏侯燁明顯不信,內心微微不快。

他又不是禽獸,幹嘛這麼急着逃開?

“現在不能告訴你,等查清了,再說。”舒沫想了想,委婉地拒絕。

滋事體大,未經證實之前,不敢隨便宣之於口,免得把王府鬧得天翻地覆,到最後只是虛驚一場。

夏侯燁斷定了她在籍詞推託,雙手環胸,氣定神閒地瞧着她,順着她的話頭提議:“查什麼,一起查。”

舒沫眨了眨眼,恭敬地道:“王爺政務繁忙,此等小事,我順便處理了就好,還是不勞王爺大駕了吧?”

嗬,耍起花槍來了?

既然她想玩,他自當奉陪到底。

“最近朝中無大事,本王閒得無聊,正好抽時間跟愛妃培養感情。”他懶洋洋地倚着桌子,一本正經地道。

舒沫一口血差點吐出來,瞠圓了眼罵:“你還有完沒完!”

愛妃?他有那個臉說,她還沒那個勇氣聽!

夏侯燁斂了笑,淡淡地道:“除非你的答案,讓我滿意。否則,永遠沒完。”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理由。”舒沫沒轍,仰頭長嘆一聲,加了但書:“但是,你必需保證,不得激動,不許張揚。”

若他知道,有人敢對他盼了十年纔等到的孩子下手,不知要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

“這世上,讓我激動的事,不多。”夏侯燁傲然道。

除了她,好象還沒有幾個人輕易能撩動他的怒火。

“是不多,”舒沫瞪他,不客氣地指出:“但不代表沒有!”

別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子嗣絕對是其中之一!

夏侯燁狐疑地瞄她:“你又想幹什麼?”

莫非,她真的有所發現,卻想瞞着他,涉險單幹?

“你這是什麼表情和語氣?”舒沫很不高興,冷着臉:“好象我成天耍陰謀詭計,暗害別人似的!還敢抱怨我不信任你?瞧瞧,你這是信任我的表現嗎?”

“你是這樣理解的?”夏侯燁微感意外,眼裡閃過小小驚訝。

“嗯!”她很介意,並且十分,非常地不高興!

“對不起。”他馬上道歉,毫不拖泥帶水,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是不信你,是擔心。”

“在我看來,都一樣。”舒沫悻悻地道,轉過身背對着他,鼓着頰生氣。

後者聽起來雖然更窩心,但解讀出來,結論是一樣的。

“當然不一樣。”夏侯燁情懷翻涌,上前一步從身後擁住她,貼着她耳邊低語:“我很少信任誰,當然也從來不曾擔心過誰。只除了,你。”

一時間,天地靜止,只餘彼此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空間裡起伏,糾纏。

夏侯燁收緊了雙臂,只覺她身上和髮絲上傳來的陣陣幽香,似是一張密密的網,將他牢牢地圈住,心魂欲醉之下緩緩地鬆開手,將她轉了過來,臉對臉,四目交纏。

舒沫只覺他炯炯地目光凝注在自己的臉上,不由面上發燒,輕咳一聲:“其實……”

“噓~”修長漂亮的手指,忽地壓上她的脣。

舒沫慌亂地擡起頭,如受驚的小鹿般純淨的水眸裡,閃着細碎的波光,羞澀中有着慌亂,有甜蜜,更多的卻是令他心悸的愛慕。

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清澈乾淨,誠實而勇敢。

“別說話,也,別這樣看着我……”夏侯燁低喃,俯身下去牢牢地攫住了兩片柔軟的櫻脣。

窗外,春陽暖暖地照着,微風過處,帶來若有似無的清香。

她心中一片甜蜜,一瞬間,忘了黑丫,忘了陰謀,忘了煩惱……只剩下他脣間的氣息,綿軟悠長,似乎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渾身發燒,雙膝發軟,似已撐不身體的重量,軟軟地往下滑。

這使她有些懼怕,又有些茫然,更多的卻是眷戀。

不知不覺中踮起腳尖,擡起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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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非我所願

更新時間:2012-4-22 22:05:49 本章字數:3026

冬天的暖日,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兩個人相互依偎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卻又都覺得心裡暖融融的,渾身懶洋洋地,安適到了極點。

夏侯燁雙手環着她的腰,將下巴頂在她的發旋,回味着方纔那個纏綿悱惻的吻,眼裡浮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

舒沫紅着臉,柔順地偎着他,挑了一絡黑髮在指尖無意識地繞着。

房間裡安安靜靜,只聽到一下又一下的呼吸聲,沉重而雜亂,不知是誰亂了誰的心?

良久,夏侯燁終於打破沉默:“剛纔,你要說的是什麼事?”

“嗯?啊,糟糕!”舒沫眼裡先是閃過茫然,緊接着猛然醒悟,慌慌張張地跳起來。

夏侯燁反應敏捷,身體後仰,避開直撞過來的頭,右手迅速捉住她的腕:“說清楚了再走!”

“福妃有危險!”舒沫停步,轉頭極嚴肅地看着他:“說得更明白點,應該是福妃和她肚裡的孩子都有危險。”

夏侯燁漫應一聲:“是嗎?”

舒沫簡單地解釋:“年前我去婉荷閣給福妃道賀時,黑丫曾經在院外撞了立夏。如果我猜得不錯,她定然是利用那個機會,在我送的賀禮上做了手腳。如果福妃流產,地位自然動搖,追查下去,我亦難辭其咎。”

夏侯燁看她一眼:“你想怎樣?”

“福妃到現在還相安無事,我猜是一直沒有打開禮物的原因。”舒沫說完,又補了一句:“當然,也可能是我太小人之心。所以,我本來想先去趟婉荷閣,確定後,再跟你說……”

她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她送的東西已被人動了手腳,否則,黑丫不會死。

但,推論得再合情理,也必需有事實做依據。

“別管~”夏侯燁打斷她,淡淡地道。

“啊?”舒沫愣住。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夏侯燁嘲諷地勾起了脣:“你跟福妃,應該也不是很親厚的關係,有必要爲她出頭嗎?”

“這不是別人的事,我也沒想替任何人出頭。”舒沫疑竇頓起,雙目灼灼地逼視着他:“福妃若真的出了事,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夏侯燁移開視線,淡淡地道:“我不會讓你有事。”

“福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呢,你都不管了嗎?”舒沫不敢置信,冷聲質問。

一個男人,若是狠心到妻兒都能捨棄,讓她如何敢敞開胸懷接納他?

“你難道,真心希望福妃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他看着舒沫,薄薄的嘴脣微微上挑,勾出似笑非笑地弧度,半是嘲諷,半是玩笑地問。

“我不能違心地說,有多歡迎他的到來。”舒沫木着臉,忍住心痛,低聲卻清晰地道:“但他畢竟是一條命,誰也無權剝奪。”

諷刺的是,這條生命,還是在她的大力促成下,才誕生的。

她親手在自己心裡插了一根刺,又有什麼權力喊疼?

她甚至,連抱怨的權力,妒忌的心都不能有。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好嗎?”說出這句話,並不是試探,他真的純粹好奇

“你怎能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舒沫怒了,猛然擡起頭:“他是你的骨肉!”

“一切,非我所願。”夏侯燁語帶雙關,淡聲反駁。

想着那段被她耍得團團轉的日子,他到現在還氣恨難平。

舒沫愣愣地看着他,眼裡滿溢着複雜的情緒,心裡捲過的痛浮到臉上,面寵輕微的抽搐起來,默了許久,才低喃一句:“孩子,是無辜的。”

“福妃生的,也無所謂?”夏侯燁輕問。

舒沫垂了眸,低低地道:“是福妃的,更,是你的。”

最後四個字,聲音極輕,不豎起耳朵,根本聽不清。

“傻子~”她聲音裡的顫抖,令他心腸驟軟,伸手摟了她入懷。

舒沫眼眶一熱,這些日子積在心裡的種種傷心,煎熬,全都因他這個擁抱,這句看似責備的憐寵,忽然化成決堤的水奔涌而出。

“好了,”他低低地笑着,本欲撫她的臉,卻摸了一手的淚,不禁吃了一驚:“哭了?”

他焦急地去擡她的下巴:“我看看~”

舒沫尷尬了,死命地把頭埋在他胸口:“不要看,不好看~”

“假的!”鬼使神差,夏侯燁吐出二個字。

見舒沫沒有反應,他又說了一遍,這次加了句註解:“福妃懷孕是假的,根本沒有孩子。”

“你說什麼?”舒沫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之前做那麼多事,不就是爲了這個目的?”夏侯燁輕咳一聲,忍不住得意,又竭力想表現得平靜:“我不過就計就計罷了,想不到,效果真是出奇的好~”

確定不是誤聽誤解,舒沫的怒火忽地躥了起來,她眯起杏眼:“這麼說,整件事,是你布的局?”

他騙得她好苦!

這段日子以來,那些妒忌,那些懊惱,那些悔恨,那些不安……被種種的情緒煎熬着,折磨着,人前還要強裝無事,假做堅強……

明明是假的,害她白白傷心那麼久,太過份了!

最可惡的是,他一直在旁看着,直到一分鐘之前還在試探她!

“怎樣,做得天衣無縫吧?”

舒沫忍住了氣:“是呀,果然好計,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夏侯燁含了笑看着她,眼裡是罕見的溫柔:“我沒想到,你對我如此情深……”

舒沫眼裡燃着兩簇怒火,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一腳踹了下去:“你去死!”

“啊~”夏侯燁猝不及防,被踢個正着,痛得蹲了下去。

舒沫頭也不回,風一般地捲了出去。

PS:四更,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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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產風波(一)

更新時間:2012-4-23 21:51:05 本章字數:3032

如蘭在半夜時驚醒,寂靜的春夜透骨生寒,平靜的空氣裡似乎有不尋常的波動。

起初只是隱隱約約,她豎起耳朵仔細分辯,那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嗚咽着,如垂死的小動物發出的悲鳴。

想着黑丫的無辜枉死,她不禁毛骨悚然,有心掌燈察看,又怕驚了福妃的睡眠。

正猶豫間,忽然發現,那細小的嗚咽,竟是從房裡傳來。

更準確的說,是從福妃的牀上發出。

她嚇了一跳,從地鋪上一躍而起,迅速掌了燈過去:“娘娘,你沒事吧?”

靠得近了,那聲音越發清晰。

福妃臉色慘白,額上全是冷汗,蜷縮着四肢,痛苦地按着小腹,不停地翻滾着,嘴裡發出吼吼地低叫。

“娘娘?”如蘭壯着膽子,上去扶了她一把:“你怎麼了?”

福妃猛地擡起頭來,死命地抓住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救,救我……”

如蘭只覺滿鼻腥味,觸手粘膩,低了頭一瞧,竟然滿手都是鮮血。

“別,別聲張……”福妃瞪大了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顫聲道:“去,去請王爺……”

如蘭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能冷靜。

她一把推開福妃,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嘴裡發出磣人的慘叫:“來人啊,快來人啊,娘娘小產了……”

燈籠一盞一盞的亮起來,人慢慢地從四面八方聚過來,驚呼聲,奔跑聲……如同在平靜的湖水投下巨石,婉荷閣沸騰了起來。

等不急叫起守夜的婆子開門,巴圖直接翻牆而入,如一片雪花飄然落下,躡到窗前,輕喚。

巴圖才一踏上屋檐,夏侯燁已經睜開了眼睛,眸中寒光乍現,待得聽到這聲喚,眼中殺氣才悄然散去。

他騰出一隻手,撩開紗帳,以不驚醒舒沫的聲音,低聲問:“什麼事?”

“福妃小產了~”巴圖躬着身子,語氣沉甸甸的。

“林醫正呢,可有人去傳?”夏侯燁眉峰一挑,又問。

窗戶紙已經捅破,福妃竟然還有膽量用流產來嫁禍,活膩了?

“已經派人去請了,”巴圖猶豫一下,補了一句:“只恐,要遲些時候纔到。”

良醫所在王府外圍,離內宅有不短的距離,再加上事出突然,不知道林醫正今晚是否當值?

“母妃可知道了?”夏侯燁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波瀾。

出了這麼大的事,誰也瞞着太妃?

“婉荷閣的動靜鬧得挺大,”巴圖心中惴惴,輕聲道:“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

事實上,怡清殿本就距婉荷閣近,再加上給王爺的消息,是先送到承運殿的。

他雖在第一時間趕過來,怕也快不過太妃。

說不定,太妃這時早到了婉荷閣了。

這些,夏侯燁心裡自然也很清楚,說話間已翻身坐起,披衣下牀。

手,忽然被人握住。

他低頭回顧,舒沫正眸光清亮地看着他。

他壓低了聲音,輕輕把手抽了出來:“你繼續睡,我去看看,很快回來。”

舒沫本想再求,話到嘴邊,改了:“夜裡天氣冷,穿厚些。”

“嗯~”夏侯燁極快地穿戴齊整,掀了簾子,一股冷麪撲面而來。

立夏恭敬地立在門邊,把大氅遞了過去:“王爺,外面下雪呢~” ωwш★tt kan★¢ ○

“不用~”夏侯燁越過她,大步出了門,帶着巴圖急匆匆地沒入風雪之中。

到了婉荷閣,那邊早已是燈火通明,卻異常地安靜。

太妃的喝叱聲在悽清冷寂的夜裡,顯得分外的嚴厲和尖銳。

“……***才!福妃若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剝了你們的皮!”

夏侯燁甫一踏入婉荷閣,放眼望去,院子裡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的人。

個個垂眉斂目,神情惶恐,大氣也不敢出。

“王爺來了~”初晴親自守着門,見夏侯燁過來,忙給他打起簾子。

夏侯燁進了門,一眼望見福妃奄奄一息地躺在紅綾帳裡,雙眸緊閉,臉上一點血色也無,蒼白得嚇人,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一雙纖纖玉手上滿是鮮血,身上蓋着的玉色芙蓉被上,到處是深深淺淺的血漬。

“這是怎麼回事?”夏侯燁心中微微一驚,喝道。

福妃莫不是失心瘋了,豁出命去也要拉舒沫墊背?

“如蘭說,福妃晚飯只吃了半碗粥,八點就睡了。睡前還好好的,半夜時聽到異聲,起牀後發現不對勁。原因……卻是不知。”初雪硬着頭皮,輕聲作答。

太妃坐在牀邊,大力拍着桌子,怒罵:“林景回到現在都人影都不見!養他還不如養一條狗!”

“兒臣不孝,驚了母妃。”夏侯燁淡聲道。

太妃眼眶忍不住泛紅,咬牙切齒地罵:“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也不知怎麼伺候的,好好一個人,竟弄得血肉模糊!這,這可如何是好?”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裡已隱隱帶了哽咽。

這是她盼了十年,才迎來的一個新生命呀!

居然,就這麼眼睜睜地沒了。

怎不叫她心痛如割?

“生死有命,”夏侯燁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定是這孩子與咱們無緣,纔會來去匆匆,母妃不必太過傷心。”

“林醫正來了~”忽聽院外一聲歡呼,林景回背着藥箱,頂着風雪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下官……”林景回正要上前給兩人請安。

太妃沉了臉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弄這些虛禮?趕緊過來給福妃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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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產風波(二)

更新時間:2012-4-23 23:59:32 本章字數:2938

這種時候,避嫌已屬多餘。

初雪搬了錦凳放置在牀邊,輕輕把福妃的手從被中拿出來,擱在藥枕上。

林景回只看了福妃一眼,已是暗暗吃驚。

也不急着把脈,先打藥箱,從裡面取了一片參片交給初雪:“有勞初雪姑娘。”

初雪拿了參片,想要放在福妃脣邊,無奈她雙脣緊閉,竟是無處下手,急得鼻上見了汗。

靜萍立在一旁,無聲地移過去,伸手捏了福妃的下頜,迫使她張開嘴。

初雪迅速將參片塞入。

靜萍垂了手,悄無聲息地依舊退到太妃身後。

林景回到底是多年行醫,見慣生死,心中雖驚,表面依舊鎮定如常,他先對着牀頭恭敬地施了一禮,道了聲:“娘娘,請恕下官僭越了~”

這才撩起下襬,在錦凳上落坐,挽了衣袖,輕釦福妃脈門。

“怎樣,”太妃心急如焚,按捺不住問:“胎兒能保住嗎?”

林景迴心中一凜,忍不住擡眼去看夏侯燁,見他面無表情,琢磨不透他的用意,不敢胡亂說話,只好沉吟不語。

夏侯燁瞥他一眼,不緊不慢地道:“先救福妃要緊。”

蠢貨,血流成這樣,孩子不保纔是正常!

太妃面色發青,怒視他一眼,喝道:“糊塗!王爺子嗣艱難,孩子得來不易,豈能爲一女子而棄血脈至親於不顧?”

夏侯燁脣邊勾了一抹嘲諷的笑:“母妃,你似乎忘了。孩子現在不足三個月,福妃若有不測,胎兒如何保全?”

太妃一窒,當場悶得兩頰緋紅,閉了嘴做不得聲。

靜萍見狀,忽然開口,把衆人的注意力引開:“林醫正,福妃娘娘可有性命之憂?”

林景回嘆了口氣,低聲道:“下官,盡力而爲吧。”

衆人聽了這話,心中都是一驚,臉上露出惻然之色。

饒是太妃心硬如鐵,這時也不禁微微顫抖:“福妃還如此年輕,事前又全無徵兆,怎麼會……”

林景回看了太妃和夏侯燁一眼,欲言又止:“這……”

太妃見此情形,已是知福妃之事內有乾坤,淡聲道:“你們先下去。”

初雪等人心領神會,魚貫而出。

房中只留太妃,夏侯燁,林景回,靜萍和昏迷在牀的福妃。

林景回看一眼靜萍,不等他吭聲,太妃已先說話:“靜萍不是外人,不必瞞她。”

林景回尷尬地紅了臉:“下官冒昧了~”

靜萍神色平靜:“茲事體大,林大人格外謹慎也是對的。”

“好啦,”太妃急着瞭解真相,催道:“不要在這些小事上糾纏,福妃突然小產,究竟有何內情,快快稟來。”

“根據娘娘的脈象,以及下官多年行醫的經驗判斷,”林景回輕聲道:“娘娘並非自然小產,而象是服用了烈陽丹之類的毒藥,才導至子宮粘膜破裂,引發大出血。”

夏侯燁從臉色到聲音,都倏地冷下來:“你確定,真是烈陽丹?”

“何爲烈陽丹,”太妃也是一怔:“本宮好象從未聽過?”

林景回點頭,語帶憐憫:“此類藥物市面鮮有售賣,一般爲武林中人持有,含有鹿葺,肉桂,狗腎……等等大燥大熱之物,配方雖各家略有不同,但都是至陽至剛的虎狼之毒。”

“服了,會怎樣?”靜萍輕聲問:“可有補救之法?”

“這種藥霸道剛猛之極,服之如烈火烹油,先從身體最弱處攻破,導至出血不止,最終五臟俱焚。”林景回輕輕搖頭,嘆:“若是發現得早,取得配方,及時以相應的藥物抑制,或許還有救。拖到現在,怕是,難以迴天……”

一時間,屋中氣氛凝滯,所有人陷入沉默。

“豈有此理!”太妃臉上陣青陣紅,忽地拍桌而起:“堂堂睿王府裡,何來這種下三濫的污穢之物?”

靜萍冷靜地道:“當務之急,是要把那幕後之人找出來,以免再有他人受其毒害。”

“燁兒,”太妃深以爲然:“你立刻派人封鎖婉荷閣,徹查此事!一定要把這個陰險狠毒的畜牲找出來,碎屍萬段!”

“母妃放心,”夏侯燁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就算是掘地三尺,兒臣也要把她找出來!”

太妃越想越不放心:“不行,事情查清之前,王府的守衛必需加倍!”

那人既然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任意來去,加害福妃;若想要對其他人下手,想必也是輕而易舉。

“我立刻讓巴圖多調一百親衛,日夜巡視,保證內宅安全。”夏侯燁立刻應允。

“宇兒那邊,也要多派些人手。”太妃彷彿這時才記起夏侯宇,猶豫一下,又加了一句。

夏侯燁有些意外,詫異地看她一眼,點頭:“我會的。”

太妃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有我在,太妃可安心。”靜萍輕啓朱脣,並無任何炫耀之心,卻有種可以安撫人心的力量。

太妃臉上的血色慢慢恢復,執了她的手,感嘆:“好孩子,本宮幸得有你。可惜……”

“靜萍,送母妃回殿休息。”夏侯燁深感不悅,微一蹙眉,打斷她,吩咐。

“睿王,這裡就交給你了。”太妃自知失言,扶着靜萍的手臂,帶着一衆僕婦緩緩離去。

“跪着做什麼?”夏侯燁臉一沉,對着院中喝道:“都起來,全部回房裡呆着,不許私下交談,更不準擅離一步!”

“是~”衆人如蒙大赦,各自起身回房。

擠得滿滿的院落,轉瞬間變得空曠安靜,只有雪花靜靜地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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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辜負了你

更新時間:2012-4-24 22:07:34 本章字數:3032

“王爺,”林景回躬着身子,輕聲道:“有件事,下官不知當講不當講?”.

夏侯燁回過身,嘲諷地道:“都這個時候了,莫非還要避忌不成?”

林景回稍稍遲疑一下,道:“據下官所知,烈陽丹出自西涼貴族,中原鮮少有人使用。”

夏侯燁微微一驚:“你確定?”

林景回道:“事實上,下官亦從未親眼見過烈陽丹,只在年輕時見恩師收治過一名中了烈陽丹毒的西涼男子,觀福妃之症狀,有九成與其相仿。”

“那名男子,最後怎樣了?”夏侯燁問廓。

林景回垂了頭,默不吭聲。

“本王問你,他怎樣了?”夏侯燁的聲音轉厲。

“因不知配方,恩師試了四五種方法,最終也不過多拖了七天。他……”說到這裡,林景回頓了頓。

夏侯燁的心,莫名地跳了幾跳。

“腸穿肚爛,五臟俱焚。”

八個字出口,室內驟然安靜,連呼吸都停止了傑。

“王……爺~”一聲微弱,如線一般細的聲音顫悠悠地響起。

夏侯燁身子一僵,猛地轉過身來。

林景回急步走到牀邊,彎了腰下去,輕聲問:“娘娘,可還認得下官?”

福妃睜大了眼睛,目光穿過他,直直地定在夏侯燁站立的方向。

林景回識趣地退了兩步,避到帷幕之後。

夏侯燁大步過來,在牀邊坐下:“可,好些了?”

福妃掙扎地擡起染滿鮮血的手,顫抖地伸向前方:“王~爺……”

夏侯燁眉心微蹙,起身坐到牀沿,一隻手扶着她的腰將她半摟在懷中,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在。”

“王,爺~”福妃雖然看着他,目光卻沒有焦距,急急解釋:“你,相信我,妾身~沒,想,害人……”

“我知道~”夏侯燁不自覺地放軟了聲音安撫:“你只想自保,沒想害慧妃,也不想出賣其他人。”

福妃半邊身子偎在他懷裡,兩頰一點血色也沒有,白得近乎透明,象快融化的雪。

她微仰着頭,美眸裡滾落一顆淚水,握緊了他的手,艱難地道:“有了,王爺,這句話。美雲,死而無憾了~”

夏侯燁心中一緊,啞聲道:“是我,辜負了你~”

若不是遇到他,美雲這一生,也不會如此淒涼。

只因在錯誤的時間,嫁了錯誤的人,便讓這如花美貌,成了鏡花水月。

福妃身子彎成弓形,不斷髮出一陣接一陣的,虛弱的咳嗽,又象是陣陣的輕嘔,嘴邊不斷有血滴下。

血水在芙蓉絲被上化開,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豔紅。

“別說話了,”饒是夏侯燁心堅如鐵石,也不禁生了不忍:“你身子虛,沒的耗了元氣。”

“王爺,”福妃眸光流轉,絕美的臉寵上,綻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而甜美的笑容,聲音極細,不仔細聆聽,幾乎要聽不見:“美雲,不後悔……”

最後一個“悔”字,已經輕得象一縷煙,纖美的手無力地從夏侯燁的掌心滑落。

林景回雙目蘊淚,撲通跪倒在地,哀聲道:“娘娘……”

夏侯燁呆呆在坐在牀邊,盯着她毫無生氣的美麗容顏,內心紛亂,五味雜呈。

良久,他終於放開她,站起來大步往外走:“立刻帶人把連玥閣,歸燕閣,出雲閣全部封鎖起來,所有人禁止出入。”

“王爺,”巴圖一愣:“出雲閣也……”

夏侯燁冷冷掃他一眼。

巴圖一個機靈,縮了脖子:“是,末將立刻去辦。”

“之後,你親自盤問婉荷閣所有人。”夏侯燁邊走邊下命令:“不管用什麼辦法,明天日落之前,本王要聽到事情的全部過程。詳細,縝密,沒有誤差。做不到,提頭來見。”

“是!”巴圖腰桿一挺,朗聲作答。

夏侯燁頭也不回,沒入風雪之中。

秦姨娘白天對福妃進行了一番勸說,好不容易連哄帶騙,誘得她與自己一條戰線,當着她的面服下了烈陽丹。

哪知她前腳剛走,福妃後腳竟然去了書房找夏侯燁。

她雖然知道最後的結果是跟王爺不歡而散,連晚飯也沒吃,直接睡下了。但兩人在書房裡密談的內容,卻是不得而知。

她心中忐忑,晚上不敢睡得太實,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半夜三更的,婉荷閣那邊又是尖叫,又是哭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連玥閣與它只有一牆之隔,自然很快驚醒。

命漱玉派了小丫頭過去打聽,回來只說福妃小產,滿院子的人慌了神,正忙着通知王爺,太妃,請林醫正。

秦姨娘眼裡閃過喜色:“成了!”

她雖在福妃面前誇下海口,終究這藥前所未聞,不知功效,心裡並不是沒有擔心。

這下好了,福妃小產,太妃震怒之下,必定下令徹查此事。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到福妃腰上的絡子有問題。

舒沫也就在劫難逃了。

果然,不多會,太妃和夏侯燁前後趕到婉荷閣。

她再派了人去打探,婉荷閣卻已被王府親兵圍住,不許人隨意進出了。

漱玉猜不透她心中打算,只道她想在太妃和王爺面前體現賢德,在一旁出主意:“丫頭進不去,要不然姨娘親自過去探望福妃吧?”

“蠢貨!”秦姨娘睨她一眼,罵道:“太妃在氣頭上,正找不着人撒氣呢!此時過去,沒罪也要變成有罪!咱們只要在這裡,等着看好戲就成!”

漱玉捱了罵,面上燒得通紅,訥訥地不敢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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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刑,不如用計

更新時間:2012-4-25 0:24:22 本章字數:3046

夏侯燁走後,舒沫哪裡睡得着?.

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等天亮。

忽聽院外鬧轟轟的,腳步雜亂,心中狐疑,披了衣下牀:“立夏,什麼事?”

立夏忙掀了簾子進來,心裡雖有些怨氣,臉上卻不敢表現:“巴將軍帶了人來封院子,說王爺下了令,不許人出入。”

“請巴將軍進來,我有話要問他。”舒沫道。

銀杏在外面聽到,趕緊過去請人。

巴圖硬着頭皮進了外屋,在碧紗櫥外立着,不等舒沫提問,先做解釋:“福妃小產,太妃震怒,下令徹查。現下除了怡清殿,和驚鴻殿,所有院子都被封了。娘娘……傀”

“福妃呢,她怎樣了?”舒沫打斷他,問。

巴圖眼神一黯:“福妃娘娘,殯天了~”

“啊!”立夏掩着嘴驚叫。

舒沫心中咚咚亂跳:“可知,是何原因?”

巴圖神色尷尬,閉了嘴不吭聲。

舒沫猛然醒悟,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

“末將還有命在身,娘娘若無要事……”

“等等~”舒沫叫住他,疾步走到書桌旁,拿了紙遞給立夏:“這是我年前送給福妃的賀禮清單,煩將軍轉交王爺,並轉告王爺,循線追查,必有收穫。”

立夏接了禮單,掀了簾子出去,交給巴圖。

巴圖按住疑惑,接了禮單在手:“娘娘還有何吩咐?”

舒沫低頭沉吟片刻,道:“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不論多縝密的佈局,必定都會留有破綻。福妃的起居行止,離不開人伺候,仔細盤問婉荷閣的下人,一定能找出蛛絲螞跡。”

“末將負責在明天日落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明天日落?”舒沫微微一怔,掏出懷錶一看,這時已是凌晨四點多,距日落最多還有十四個小時,不禁皺眉:“這卻有些難度。”

福妃晉了位,婉荷閣的僕役都是按照側妃的規格配給。

光是有等的丫頭就有十幾個,再加上灑掃的,粗使的,管事的,雜役的,廚房裡的,守夜的……林林總總,加起來不會少於五六十人。

就算一切順利,所有人都積極配合,每個人只問十分鐘,也要耗掉近十個小時。

現在的情況,福妃已死,說真話搞不好會把自己捲進去,誰敢吐實?

“無妨~”巴圖信心滿滿:“大刑一上,再硬的嘴,也會撬開。”

舒沫瞪着他,苦笑:“用刑,不如用計。”

法不責衆,他一動大刑,爲了保命,大家更不敢說。

他總不能把婉荷閣的幾十人,通通打死了事?

巴圖茫然道:“什麼計?”

舒沫微微一笑:“敲山震虎和離間計。”

說着,掀了簾子出去,附在巴圖耳邊如此這般,低聲說了一番話。

巴圖起先不以爲然,聽着聽着,眼睛發亮,肅然起敬:“此計甚好,末將立刻去辦。”

“別忘了清查禮單,若有疑問,隨時可打發人來問。”舒沫叮囑。

“是~”巴圖行了禮,離了出雲閣,迅速回了婉荷閣。

他把人全部趕到院子裡,當衆宣佈,揭發別人的自己不但可以免責還有機會升遷,而被檢舉的,將遭受重罰。

再把所有人按職能,分爲兩人一組,按組叫到房裡訊問。

偏不令兩人面對面,而是把兩人開,一前一後進行訊問。

先問完的話,也不許出去,直接從另一道門,送到別處還是分開關押。

問話的順序,自然也有講究。

不先問貼身的,卻從園丁,雜役,廚房,門房,粗使……這麼一層層往上叫。

問話的時間,也要有技巧。

有些極快,有些稍久,還有的,可以故弄懸虛,耗上個把鐘頭。

偶爾遇上一二個嘴硬的,還可以等同伴受訊完之後,再叫進來複審一次。

這種心理戰術,全靠訊問之人憑經驗和口供來掌握和調整,卻不是舒沫在這裡憑想象來面授機宜的。

這樣,站在院中等候的人,只見人一個個進去接受訊問,卻始終不見人回來。

一面猜測別人說了什麼,一面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敗露,精神上受着極大的壓力。

再加上天寒地凍,等待的時間越長,身體也越虛弱。

隨着時間的推移,再頑固的人,精神再強悍的人,也難免陷入崩潰。

有那條免責聲明保着,最後基本上都會想着與其死守秘密,不如戴罪立功。

這樣一來,便不必刑訊逼供,絕大部份人都會吐實。

最後剩下那一二個抱着饒幸心理,堅不吐實,閃爍其詞的,基本上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到時,要用刑還是用別的方法,就看巴圖的手段了。

相信以他從軍十數年的經歷,要一個內宅中的丫頭婦人說實話,還是不難做到的。

“小姐,”巴圖離去,立夏憂心沖沖,一臉擔心地問舒沫:“用這個辦法真能查出福妃娘娘的死因嗎?”

“不要小看了這些在內宅做事的僕婢。”舒沫看她一眼,淡淡地道:“福妃的飲食起居,全都在她們的眼皮底下,由她們照顧,沒有人比她們更清楚自己主子的行蹤。”

尤其是,自福妃查出有孕之後,她的活動範圍幾乎已完全侷限在了婉荷閣裡。

不管是誰,想要接近福妃,暗害福妃,都不可能完全避開這些人的眼睛。

也因此,一定有人做內應。

退一萬步說,就算福妃不是被人所害,而是想用自殘來陷害她,卻因錯手害了自己的性命。

她一個人也無法完成所有的事,必需要有最少一個幫手,從旁協助纔可以辦到。

天良泯滅

更新時間:2012-4-25 19:21:19 本章字數:3020

事關王府秘梓,審訊由巴圖和巴朗親自執行。

巴圖坐鎮廂房,按着名冊,慢長斯理地點着名,一個一個審訊。

巴朗身材高大,面黑如鐵,沉默地杵在走廊上,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廓。

首先被叫進去問話的,是些雜役粗使。

當傳到守夜的婆子時,訊問變得緩慢異常,這讓心懷鬼胎的某人,不禁開始忐忑,在腦子裡一遍遍回憶,是否有馬腳落在了守門的婆子眼中?

院子裡的人雖然陸續減少,但因進展緩慢,冗長的審訊看起來永遠到不了頭。

天氣越來越惡劣,到清晨七點時終於開始下雨了。

密密麻麻的雨絲夾着雪花,被北風吹得打斜,刺在人的肌膚上,好象冰針一樣,又冷又疼。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如萱傑。

這些年,她跟在福妃身邊貼身侍候,當供她使喚的丫頭就有好幾個,一般的粗使的活計,根本就不必沾手。

說起來是個丫頭,實際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尊貴幾分,嬌氣幾分。

冬天有地龍,夏天有冰塊,冷不着餓不着,凍不着曬不到,幾曾受過這種苦?

“巴將軍,我有內情稟報,可否容我先說~”如萱哆嗦着身子,嬌聲請求。

如梅吃了一驚,不敢轉過頭去盯着她,只垂了頭盯着腳背,低聲制止:“大夥都在等候傳喚,獨你不能忍?”

如萱卻無所顧忌,俏臉一沉:“我的事,不用你管!”

如梅心中暗恨,低聲道:“我好心勸你,你不聽,以後吃了虧且莫怪我~”

巴朗居高臨下,早把兩人間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心中已有計較。

他忽然轉身,在衆人疑惑的注視中,大踏步出了婉荷閣,沒入風雪之中。

“等着~”侍衛喝了一聲,進廂房稟報:“將軍,如萱姑娘稱有內情稟報。”

“帶上來~”巴圖按捺驚喜,命人將她帶進來。

如萱進門,見門邊擺了一張方桌,巴圖和巴朗似兩座鐵塔似地端坐在桌前,另有一張木凳孤零零地擺着。

“將軍,”如萱嬌怯怯地請求:“我冷,可否加盆炭火先容我暖暖身子?”

“若無話可說,請仍回院中等候傳喚。”巴圖冷冰冰地道。

如萱咬着脣,開口,就把巴圖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福妃娘娘肚裡懷的,不是王爺的種……”

如萱的訊問,進展得尤其緩慢,直到一個半小時之後,那扇一直緊閉的廂房門才吱呀一聲打開。

與之前稍有不同的是,這次不是由侍衛來點名,巴圖親自走了出來,神色嚴竣,目光在人羣中緩緩掃了一遍,落在如梅的臉上:“如梅姑娘,請~”

如梅心中一顫。

如萱一心只想飛上枝頭,最近這段時間更是隻顧着收拾打扮,搔首弄姿,連主子都無心侍奉,更不用說關注她們了。

所以,不要擔心,她根本就猜不到真相,更別擔有真憑實據了。

做足了心理建設,如梅才硬着頭皮從隊列中走了出來,緩緩上了臺階:“巴將軍,辛苦了~”

巴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將她請入廂房,引着她朝正房走去:“隨我來。”

種種反常之處,讓如梅的心裡直打鼓,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

她扶着門框站在外屋,渾身哆嗦着,怎麼也提不起勇氣進去:“將軍,奴婢……”

“走吧,娘娘還等着問話呢!”巴圖冷冷一笑,一把拽住她的手,幾乎是拎進了內室,一把扔在地上,大聲道:“如梅帶到!”

如梅擡頭,驚訝地看到舒沫端坐在房中,立夏和綠柳分侍左右。

桌上擺着幾隻錦盒,細一辯認,赦然正是舒沫送給福妃的賀禮。

那枚原本配在福妃腰間的玉佩,此刻正拿在舒沫的手中,薑黃的絡子上還染着福妃的血。

她瞬間軟了脊樑,伏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奴婢……參見慧妃娘娘~”

福妃暴斃之後,她親耳聽到,王爺在盛怒之下,下令封了內宅,禁止所有人出入。

而現在,慧妃竟然出現在了婉荷閣!

這意味着什麼?

不管是王爺給予了她絕對的信賴;還是通過巴朗的盤問,在衆人的證詞下,已幫她洗脫了嫌疑;這兩種答案對她,顯然都不是好消息。

舒沫靜靜地看着她,語氣意外的溫和,甚至帶了幾分憐憫:“人活在世上,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常要面臨一些艱難的選擇。但,不能因此,泯滅天良。”

如梅想要替自己辯駁幾句,然,瞥到硬梆梆躺在牀上的白得如同玉雕般的福妃,渾身抖得如風中的落葉,再說不出一個字。

“我只問你一件事,”舒沫把玉佩擱到桌上:“黑丫,是不是你殺的?”

房內如死一般沉寂,良久,纔有一絲聲音若有似無地飄過:“是奴婢,親手將她推入井中。”

舒沫輕嘆:“我不怪你陷害本妃,但,你真的不該殺了黑丫。”

如梅顫抖着擡起頭,眼角滾落一顆淚水:“我,不想的~”

那孩子直到最後一刻,臉上還帶着滿足的微笑,絲毫也沒有防備。

她誘她至井沿上坐着,她還仰起頭,甜甜地道:“如梅姐姐,拉我一把~”

她伸出了手,不是拉,卻是推。

這十幾天來,黑丫驚愕不解的眼神,如同夢靨般一直在眼前浮現,揮之不去。

直到這一刻,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巴將軍,我沒什麼好問的了,帶下去吧~”舒沫不再看她。

如梅一震,猛地擡起頭來。

巴圖也是一怔,驚訝地擡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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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償命

更新時間:2012-4-25 23:44:55 本章字數:4424

“小姐,你不問她幕後何人主使麼?”立夏驚叫着,問出衆人心底疑惑。

費那麼大的周折,難道就只爲揪出殺死黑丫的兇手嗎?

舒沫嫣然一笑:“你以爲,王爺爲何把婉荷閣衆人交給巴將軍處理?”

綠柳略一思索,喜不自禁:“小姐的意思,王爺早就知道誰是幕後主謀,並且此刻正在親自盤問她?”

“談心也好,盤問也罷,不是我干涉得了的。”舒沫神色淡定,緩緩站起身來,裹緊了身上的斗篷:“我的目的已經達到,這就夠了。折騰了這一晚上,也乏了,回吧廓”

如梅臉色大變,至此,心中僅存的一點僥倖也消失殆盡,軟在地上嘶聲道:“我說,我全都說……”

舒沫停了步,冷冷地俯視着她:“沒有一字虛詞,不做任何保留?”

“殺人償命,橫豎是一死,奴婢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如梅神色慘然:“只求娘娘高擡貴手,饒了奴婢的父母兄弟。傑”

“你是你,他們是他們。”舒沫點頭:“只要你說實話,將真兇繩之以法,何需牽連無辜?”

“奴婢替父母兄弟,謝過娘娘不殺之恩~”如梅心上大石落地,咚咚磕了幾個響頭,慢慢開始講述。

福妃身懷有孕,得太妃另眼相看,在最短的時間裡晉了位。她本就貌美,涎下小王爺後,王爺定然會對她另眼相看,身份亦會水漲船高。

前有慧妃,後有福妃,本來都是姨娘,尤其是福妃,以前一直都是秦姨娘的跟班,由着她頤指氣使,呼來喝去,以後卻要日日給她們請安,立規矩。

這讓秦姨娘情何以堪?

福妃肚裡的孩子,一定不能留!

然,慧妃如今深得王爺寵愛,福妃有太妃撐腰,還能勉強與她抗衡。

若是福妃沒了孩子,慧妃必然獨大,說不定直接將她送到睿王妃的寶座上。

這種爲她人做嫁衣的事情,秦姨娘自然絕不可能做。

因此,她要想條一石二鳥之計,除掉福妃肚中孩子的同時,把慧妃拉下馬。

最好的辦法,就是嫁禍。

福妃晉位,各房都來道賀,慧妃自然也不能免俗。

女子懷孕,賀禮無非是補品,藥物——這兩樣都是吃的,極易爲人做手腳,招來禍患,稍有頭腦的,都不會予以考慮。

剩下的,自然就只有給孩子衣服鞋襪,以及珍玩,玉器了。

慧妃被軟禁在承運殿半個月之久,出雲閣的東西也被王爺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福妃懷孕又是事出突然,嬰兒的鞋襪自然來不及準備。

因此,剩下可選,就只能是珍玩,玉器了。

而自古以來,玉有辟邪驅穢之說,更何況,舒沫身邊還有綠柳這樣一個打絡子的高手。

精美的玉器,再配上漂亮的絡子,既大方又顯得別出心裁,必定是舒沫禮單上的首選物品。

再加上,綠柳的絡子,立夏繡的荷包,這兩樣東西是舒沫在年節時,最常賞的小禮品。

因此,要搞一條綠柳親手打的絡子,並不是難事。

漱玉手裡,就有二條。

如梅是家生子,戚姨娘初嫁進王府時,她被分去在戚姨娘身邊做了三等丫頭。

七年下來,慢慢熬到了二等,隨着戚姨娘晉側妃之位,她也隨之升爲一等。

她的兄弟大半留在幽州老宅,但老子娘卻跟來京城,並且在連玥閣做了管事娘子。

憑着這一層關係,秦姨娘找上了她。

給了她一深一淺兩條薰了麝香的絡子,要她找機會把舒沫送的賀禮上的絡子換下來,並且要確保這件飾品,能佩戴到福妃的身上。

如梅於是想到了那個常去出雲閣找銀簪玩耍的黑丫。

乘慧妃送賀禮之時,讓黑丫找機會撞倒立夏,乘亂偷取了一件玉器,調換絡子。

秦姨娘再配合地製造了一場小小***動,讓她有機會把玉佩送回盒中。

讓福妃戴上玉佩並不難——爲她挑選合適的佩飾,本就是她分內的事情。她只需誇這塊玉跟她的衣飾如何相配就行,何況,舒沫送的玉,本來就是極品。

福妃貌美,喜歡打扮,能爲她添色的佩飾,哪裡有不願意戴的?

爲怕絡子上薰的那點麝香份量不夠,秦姨娘又找了點麝香,讓她每天偷偷添在香爐裡,薰上一段時間。

蹊蹺的是,加了料的薰香薰了好幾天,福妃的胎依然穩穩地懷着,沒有半點流掉的跡象。

秦姨娘於是開始心生疑竇,讓她留心福妃的言談舉止。

恰好這段時間,如萱行爲反常,頻頻代替福妃去怡清殿請安,處處顯得高人一等,言詞之間常常流露出要飛上枝頭的意思。

而福妃對她,似乎也頗爲忌憚。

不但常主動把自己的頭面賞賜給她,偶爾如萱自作主張拿她一件兩件,她也不吭一聲,睜隻眼閉隻眼地隨她去。

做爲近身侍候的丫環,對主僕二人之間的這種改變,自然最爲敏感。

大家開始在背後議論紛紛,猜測福妃有什麼把柄落在瞭如萱手中。

又或者,她是在效法前王妃——爲鞏固自己的地位,在懷孕期間,把貼身的婢女推出去爭寵。因此,特地籠絡如萱。

因爲有加料麝香爲證,秦姨娘更傾向於前者。

於是,她果斷前往婉荷閣,親自面見福妃,多方試探,得出結論:福妃假孕。

但如果直接揭穿,不但之前所有的心血和努力付諸流水,秦姨娘自己也有曝露的危險。

苦思了兩晚之後,秦姨娘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一箭雙鵰已經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拉福妃入夥,把慧妃除掉。

秦姨娘是如何說服福妃,如梅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秦姨娘求了一副偏方,稱婦人如有閉經之症,服下可令葵水頃刻間恢復正常。

本來計劃,福妃喝下偏方,月信來時,便謊稱小產。

到時太妃痛失孫兒,震怒之下必定下令徹查。

如此,這條加了料的絡子也會隨之浮出水面,循線追查下去,就能查到慧妃頭上。

這時黑丫已死,線索掐斷,慧妃縱然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自然是在劫難逃。

“娘娘,你相信奴婢~”如梅神情哀婉,低聲道:“奴婢真的不知道,福妃喝下藥後,竟然會血流不止,暴斃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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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婢!”一聲怒叱,忽地從與臥房相連的屋裡傳出。.

聞聽怒喝,如梅如五雷轟頂,只覺眼前一黑,癱軟在地上,不省人事。

太妃在靜萍姑姑的扶持下,緩緩地走了出來:“好毒的心腸,死到臨頭,還要反咬一口!照你這麼說,林景回幾十年的醫術,豈不成了笑話?”

舒沫心中惻然,默默地退到一旁。

福妃假孕,她早已從夏侯燁的嘴裡得知,當時尚且受了衝擊。

太妃盼孫心切,一時之間哪裡能夠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太妃,”靜萍姑姑託着太妃的腰,低聲勸慰:“奴才爲了脫罪,信口雌黃也是有的,自不可全信。林醫正醫術精湛,天下聞名,區區一個喜脈,自然不會出錯。”

“來人,把這杵逆犯上,謀害主子的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太妃越想越生氣,厲聲喝叱。

她堂堂太妃,地位尊崇,竟被幾個卑賤的女子耍得團團轉,這口氣如何能消?

“是!”粗使的僕婦一涌而上,把早嚇得暈死過去的如梅如死狗般拖了下去。

“巴圖!”太妃餘怒未息,轉過身見巴圖垂着手立在門邊,大聲喝叱:“愣着做什麼,還不把姓秦的賤婢給本宮帶來?”

“不必了~”錦簾一掀,夏候燁走了進來,帶進來一股冷風:“素蓮已經畏罪,服毒自盡了。”

舒沫心中一跳,驚訝地擡眸看他。

夏侯燁站在門邊,俊美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外表看起來平靜。

可舒沫卻知道他心底此時一定蘊着一團火,在慢慢地燒灼着他。

一天之內,他接連死了一個側妃,一個姨娘,理由還是這般的不可告人,不管有沒有感情,情緒必定極爲惡劣。

可他,卻是如此的平靜。

“死了?”太妃驚訝地問:“什麼時候?”

夏侯燁不願多說,一語帶過:“我去時,她已死了。宣了景回,因毒性太烈,已經無力迴天。”

太妃輕哼一聲:“倒是便宜了她!”

不要回頭

更新時間:2012-4-26 21:40:19 本章字數:3169

“這倒是奇了~”季嬤嬤皺着眉,忍不住低聲嘀咕一句:“秦姨娘可不象是會自殺的性子~”.

舒沫暗自點頭。稽觨

秦姨娘心氣高,沒理也要佔個理字,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寧肯把牆拆了。

福妃和黑丫都已經死了,即便有如梅的證詞,想讓她低頭認罪,還要費一番周折廓。

何況,婉荷閣和連玥閣已被封鎖,兩邊消息不通,在未確知事蹟敗露之前,她倒先畏罪自殺了,確實說不過去。

夏侯燁冷冷一眼掃過去,季嬤嬤自知失言,慌亂地垂下眼簾,再不敢吭一個字。

“剩下的事,兒臣自會處理,母妃回去歇息吧。”夏侯燁面無表情。

見他不願意提,太妃只當秦姨娘是他盛怒之下錯手殺了,自然不會追究。

“這幾個賤人死有餘辜,只可憐我那未謀面的孫兒……”太妃說着,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兒臣不孝,讓母妃傷心~”夏侯燁躬了身,聲音裡有一絲黯然傑。

太妃忽地瞪了舒沫一眼,恨聲道:“你若肯聽母妃的勸,何至於此?”

正是因爲王妃之位虛懸太久,讓姨娘們生出非份之想,這纔有些禍事!

舒沫莫名遭受流彈,只能垂眉斂目,默不吭聲。

“靜萍,送母妃回殿。”夏侯燁不想跟她爭論,冷着臉吩咐。

“睿王!”太妃氣極,本欲再說幾句。

靜萍不着痕跡地衝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在此時起爭執。

太妃看着夏侯燁僵冷的表情,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長嘆一聲,拂袖而去:“兒大不由娘,本宮管不了你,好自爲之吧~”

夏侯燁沒再說話,默默地看着窗外。

雨停了,雪還在紛紛地下着,天色很暗,空氣又冷又溼,那股冷溼沁入心肺,壓得人沉沉的,透不過氣來。

看着他僵直筆挺的身姿,孤寂冷傲的背影,沉甸甸的,舒沫一陣心疼。

不知怎地,忽地生出一種衝動,很想抱抱他。

於是,她真的過去了,伸出手,從身後悄悄地環住了他的腰。

夏侯燁微微一怔,本能地回頭來看她。

“別動,”舒沫把臉貼在他背上,輕聲道:“也,不要回頭。”

夏侯燁僵着身子,緩緩垂下眼簾。

他的手被舒沫握着,纖細柔軟的手指,輕輕地覆蓋在他的,溫潤細膩的掌心,攏着他的手背。

獨屬於她的幽香擁抱了他,她的聲音,溫溫柔柔,清清淺淺地在耳邊縈繞着。

“你什麼也不要說,我也不會問。就這麼呆着,一會就好……”

“王爺!”何管事從外面奔了進來。

“噓~”巴圖急忙衝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舒沫受驚,猛地放開了夏侯燁,慌亂地轉過身:“你忙,我,我回去了~”

手,被他握住。

她擡眸看他,羽睫不安地輕扇着。

夏侯燁低聲道:“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我,晚上再過去。”

“嗯~”舒沫垂下眼,臉上緋紅一片。

“去吧~”夏侯燁微微一笑,放開了她。

院外,何管事咿咿唔唔地低叫着,用力掙脫他的手,臉莫名地瞪着他:“巴將軍,你這是幹嘛?”

舒沫從屋裡出來,低了頭從迴廊上走過。

“娘娘慢走~”巴圖不理他,衝舒沫嚷。

立夏和綠柳聽到嚷聲,急忙從廂房中出來,快步趕上舒沫,替她撐開紙傘。

舒沫轉頭,尷尬一笑,沒入風雪之中。

“真是蠢物!”巴圖冷哧一聲:“虧你還是外院管事,竟連這點眼色也沒有?”

“那~”何管事被罵得滿面通紅,小聲問:“奴才現在可以給王爺稟報了嗎?”

“這會,別說是稟事,就是拆牆也隨你!”巴圖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何管事肅了手,站在院中大聲稟道:“王爺,嬤嬤已經到了,是否現在就入內給福妃淨身,更衣了?”

“這些事,讓她們看着辦吧~”夏侯燁深吸一口氣,從房裡踱了出來。

“王爺,”巴圖亦步亦趨地跟着,小心翼翼地勸:“折騰了一夜了,先休息一會吧?”

“你覺得,本王現在有時間休息?”夏侯燁斜他一眼。

“秦姨娘死因可疑,自然是要查的。”巴圖大了膽子道:“但事有輕重緩急,王爺的身子才最要緊。而且……”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偷偷覷一眼他的臉色,見他並不制止,這才接着往下說:“福妃的喪事,也得操辦。”

紙包不住火,福妃是戶部造冊的王府側妃,她的死不可能胡亂掩蓋過去。

喪事,是一定要辦的,還不能遮遮掩掩。

若只是她一個人死了,還可以把原因歸咎於小產,失血過多。

偏偏同一天裡,秦姨娘也死了,兩件事連在一起,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至少,得給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些都是當務之急,相較而言,追查秦姨娘的死因,反而變得無足輕重。

且,公開發喪之後,來王府弔唁的客人將會絡繹不絕,哪還有時間去休息?

夏侯燁抿着脣不做聲,臉色黑得嚇人。

“當然,”巴圖嚥了咽口水:“末將的意思,不一定非得在今天……”

夏侯燁淡淡地道:“發喪吧。”

“若別人問起呢?”巴圖神色尷尬,小小聲問:“該如何回答?”

“怎麼,”夏侯燁忽然停了步,冷眼斜睨着他:“你覺得福妃的死因,說不出口?”

“末將……”天寒地凍,巴圖額上竟滲出豆大的汗水。

“沒什麼好瞞的,照實說就是。”夏侯燁扔下一句,不再理他,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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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可不成

更新時間:2012-4-26 23:50:42 本章字數:3035

舒沫心事重重,一路沉默地回了出雲閣。

許媽擔了半日的心,這時忙迎了上來:“事情可弄清楚了,終究是什麼緣由?”

立夏忙悄悄搖手,壓低了聲音道:“莫問。”

許媽便改了口道:“周嫂燉了羊肉山藥湯,喝一碗驅驅寒氣。”

“沒胃口~”舒沫淡淡地道。

許媽哪裡肯依,絮絮地勸道:“莫仗着年輕,便輕忽了自個的身子,在風雪裡走了這一路,好歹驅驅寒~廓”

“小姐喝完湯,再好好睡一覺,接下來呀,肯定有得忙。”銀杏端了湯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加入勸說。

“可不是?”許媽嘆道:“到時府裡車水馬龍的,怕是想睡個囫圇覺都不易。”

舒沫嫌她們羅皁,只得胡亂吃了一碗。

綠柳送了熱水,帕子上來給她淨了手臉,立夏已經把牀鋪好。

舒沫也是真累了,原以爲睡不着,結果頭一沾枕就睡了。

睜開眼一瞧,牀邊黑黝黝地坐着一個人傑。

“什麼時候了?”舒沫扭頭一看,窗外黑乎乎的,急忙掀了被子,嗔道:“立夏也糊塗了,怎麼不點燈?”

“是我不讓點的。”夏侯燁過去,把燈點亮。

“你幾時來的?”舒沫彎着腰去牀下趿鞋,嘴裡一迭聲地問:“有沒有休息,可有吃東西?餓不餓,要不要叫周嫂煮點宵夜你吃?”

說了一堆,夏侯燁沒有反應,她心中奇怪,擡了頭一看,夏侯燁倚着桌子,看着她微笑。

舒沫下意識地擡手摸臉:“我臉上沾東西了?”

夏侯燁一聲不吭,張臂將她抱在懷裡。

“事情辦得怎樣了?福妃的死怕是不能瞞吧?棺槨可準備妥當了?太妃是怎麼說的,打算幾時發喪……”舒沫絮絮叨叨地問。

“噓~”夏侯燁擁緊了她,輕聲道:“別說話,也別動,就這麼呆一會。”

舒沫臉上驀地一熱,握了拳頭捶他:“夏侯燁,你!”

“呵呵~”低沉的笑聲自頭頂傳來,隱隱帶着些悲涼:“舒沫,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讓人寒心的男人?”

舒沫一怔,忍不住心疼地抱緊了他。

她不想說些空泛的話來安慰他,說福妃和秦姨娘的死,與他無關。

做爲男人,做爲丈夫,他沒有帶給她們幸福,甚至連她們的生命都無法保障。

這其中的挫敗感,她無法體會,也體會不了。

她只想,在他受挫的時候,默默地陪在他身旁。

“咳~”夏侯燁平復了情緒,輕咳一聲,慢慢地推開她,淡聲道:“從明兒起,得辛苦你半個月了。”

舒沫不解地看他。

“母妃病了,不能料理事務。”夏侯燁簡單地道:“沒奈何,如今只有你出面了。”

舒沫吃了一驚,上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見夏侯燁並不如何着急,隨即恍然。

必是太妃嫌丟人,不肯出來見人,尋了託詞而已。

夏侯燁笑了笑,又道:“外面的事宜王府的典儀都會照着章程辦理,王公大臣自有我來接待應付;只是誥命往來,不能虧了禮數。另外內宅的人手,也要有人總理,省得到時忙亂中出了差錯。”

舒沫低了頭,沒有吭聲。

夏侯燁心中微感不自在,淡淡地道:“母妃託了病,秋芙只是姨娘上不得檯面。你若實在不喜歡應酬往來,我就只能把事情交給……”

“不用,”舒沫截斷他:“這是睿王府的家事,哪有交給旁人之理?”

夏侯燁鬆一口氣,低眉笑道:“你肯答應接手是最好。”

“我若不答應,你打算交給誰?”舒沫越想越不服氣,雙手環胸,問。

夏侯燁避而不答,只道:“我把宛兒撥給你,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她。”

舒沫輕哼一聲:“不就是辦個喪事麼?多大點事,有什麼難的,還不至於要宮女來教。”

“以你的聰明,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你~”夏侯燁聰明地轉了口風:“我只是怕你辛苦。”

“不是怕我辛苦,是怕我壓不住場面吧?”舒沫把窗戶紙捅破。

“諒他們不敢翻天。”夏侯燁俊臉一沉:“若真有那不知死活的,不管是誰,有沒有臉面,只管捆了,要打要賣,隨你的意就是。”

“真的?”舒沫斜他一眼:“就算是怡清殿的人,也一視同仁,隨我調用?”

夏侯燁一愣,笑:“你總不會把母妃身邊得力的人,全都調走吧?”

“這可說不定~”舒沫輕哼。

“若你真有興趣挑戰母妃的權威,我也不攔你,並且保證立場公正,絕不偏坦哪一方。”夏侯燁點頭,一本正經地道。

“切,”舒沫擰着他的胳膊,恨聲道:“你巴不得我死無葬身之地,是吧?”

真要跟太妃槓上了,哪有她的好?

別的不說,只一個“孝”字,就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哪裡有評理的地方?

“噗~”夏侯燁噴笑出聲,被舒沫一瞪,斂了笑,慢條斯理地道:“也不必這麼灰心,以你的能力,說不定,可以一戰呢?”

舒沫鼓起了頰:“你再取笑,我可撒手不管了!”

“不管可不成~”夏侯燁摟了她的肩,哄道:“我跟母妃說好了,明兒一早,你就去把對牌和庫房鑰匙接過來。”

“好,”舒沫握起了拳頭:“我決定,把福妃風光大葬,花光你的銀子!”

“哈哈~”夏侯燁忍俊不禁,終於大笑出聲。

立夏等人在外屋聽到了,不禁面面相覷。

這個時候,王爺還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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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

更新時間:2012-4-28 10:12:51 本章字數:2980

舒沫在舒府六年,並沒經過正經的喪事,便是親朋戚友家有重大喪事,李氏也並不帶她過去。

因此,她話說得雖滿,心裡到底並不踏實。

爬起來在桌前坐了,找了紙筆,想着該要注意的事項,又把自認爲最容易出差錯的地方列出來,將應對之法寫上。

又命立夏去找何總管,要來王府家丁僕婦的花名冊廓;

打發綠柳去找典儀所找申典儀,按慣例定製,把福妃喪儀所需物品清單冊子找過來,連夜看過一遍,心中已大概有了譜。

夏侯燁見她做得認真,知她素來要強,又想借這次機會,讓她在太妃面前表現,使太妃對她的印象有所改觀,遂也不去打攪,笑了笑,自去睡了。

第二日舒沫起了大早,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順便把對牌,鑰匙交接完畢。

太妃也怕她小門小戶出身,辦起事來束手束腳,失了王府的體面威儀。

思來想去,決定在喪葬其間,把季嬤嬤和傅嬤嬤都撥給她用。

有了這兩個人在身邊,舒沫等於拿到了尚方寶劍,縱是府裡再有體面的僕婦,見了她也只有唯唯諾諾,不敢稍有怠慢傑。

本以爲太妃會百般刁難,不料竟主動配合,舒沫很是疑惑,越發立了心要把此事辦得妥妥當當,不教她捉到把柄。

從怡清殿出來,舒沫便去了清音園,那裡已是鬧烘烘人來人往。

申典儀辦事的效率倒是高,不過一夜之間,靈堂,棺槨,俱已準備停當,請了上百僧衆唱《大悲咒》,另外還在靈前設了法壇,請了高僧做法事,請了高道唱道場。

舒沫帶着立夏,綠柳並兩位嬤嬤,先到廂房裡坐了。

旺財媳婦領着一衆管事娘子,得臉的僕婦都在院子裡聽候吩咐。

舒沫按着名冊,把她們一一叫進來,把每人的工作都進行了詳細的分工,責任到人。

季嬤嬤初時還擔心,怕她沒有經驗,忙中出錯,亂無頭緒。

哪知細聽下來,她竟是成竹在胸,思慮周詳。

幾百個人,成百件事。某人帶哪幾人,專辦某件事;某人帶哪幾人,專管某處;某人帶哪幾人,專領某物……列得詳盡,說得分明,條理清楚,鉅細無遺,絲毫不亂。

任務明確了,就不會象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出了差錯,亦不至相互推諉。每樣物品,每個院落都有專人看管,丟失或損壞,都由照管之人賠,就不會有人乘亂摸了東西……

舒沫一一分派完畢,問:“都聽明白了嗎,有沒有疑問?”

旺財媳婦恭敬地道:“慧妃說得這般仔細,再沒有不明白的。”

“既是沒有不明白的,”舒沫又道:“明日起,每日早晚五點半到此處點卯。回事,執牌領物都在早飯後到十二點前。切勿以各種理由,因延誤事。若有違犯,第一次打二十大板,再犯者,不論是誰,一律發賣出府!”

“是~”衆人躬腰,齊聲應答。

舒沫微微一笑,道:“旺財媳婦,你負責都管監查。丫環僕婦,家丁小子若有偷懶耍滑,吃酒打牌等等,立刻綁了來見我!”

“是~”來旺媳婦急忙道。

舒沫忽地將俏臉一沉,冷聲道:“若是你要循情私縱,被人舉報到本妃這裡,不但你,連何總管也一併革了不用,發賣出去!”

“奴才不敢~”來旺媳妃嚇得一個機靈,額上滲出細汗。

舒沫臉上又現了笑容,淡淡地道:“只要大家用心辦事,好好當差,等福妃葬禮完畢,王爺自然有賞。”

“是。”

“好,都去做事吧~”

舒沫把衆僕婦打發出去,轉過身來看向兩位嬤嬤:“嬤嬤,我這樣處置可還妥當?”

季嬤嬤笑着衝她挑起了大拇指:“娘娘氣度雍容,頗有大家之風。”

立夏和綠柳不敢插言,卻都兩眼晶亮,衝她拼命點頭。

再望向傅嬤嬤,卻見她雖一言不發,平日無一絲笑容的臉上,竟隱隱含着笑意。

舒沫這才長吁了一口氣,伸手合十,口裡念道:“阿彌陀佛,總算過了第一關,不枉我昨晚挑燈夜戰,苦熬一夜!”

立夏和綠柳見慣不怪,兩位嬤嬤卻第一次見到她的真性情,很是詫異,相互對視一眼。

“才誇娘娘大方,這時又象個孩子了~”季嬤嬤倚老賣老,忍不住取笑。

舒沫面上發燒:“我一時興奮,失了儀態,嬤嬤千萬別稟給太妃。”

“娘娘說的什麼話?當我們兩個老傢伙,是專門來監視告狀的麼?”季嬤嬤板了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嘲諷。

舒沫被她戳破心事,窘得紅透耳根,一時竟無詞以對。

立夏嚇了一跳,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拼命解釋:“兩位嬤嬤千萬不要誤會,小姐絕不是這個意思。嬤嬤不辭勞苦,協助小姐理事,小姐只有感激,真的!”

說罷,趕緊撞一下舒沫:“是不是,小姐?”

舒沫很是尷尬。

她的確認爲二人是來監視的,加之前面已說漏了嘴,這時要改口奉承,總覺太假,不免遲疑。

“我看她,可不象是感激……”季嬤嬤斜眼瞧着舒沫,大爲不滿。

“一把年紀,逗弄個孩子,有意思麼?”傅嬤嬤忽地站起來往外走:“走了!”

季嬤嬤“哧”地一笑,追了出去:“等等,一起走。”

立夏幾個到此,方知季嬤嬤是在玩笑,皆是一愣。

“慕青,你覺不覺得慧妃的脾氣性子,跟太妃初進宮時……”

窗外,那兩人漸行漸遠,聲音也逐漸減弱,消散在風裡。

PS:昨日某處施工,挖斷了電纜,停了一天的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新時間:2012-4-28 21:48:06 本章字數:3000

立夏狐疑地看着綠柳:“季嬤嬤該不會是說,小姐跟太妃年輕時很象吧?”.

“不可能!”綠柳矢口駁道:“我瞧着,可沒半點相象之處。稽觨”

“她那意思,分明就是了……”立夏有些不服。

舒沫起身:“別嚼舌根了,抓緊時間吃東西去,一會怕是喝水的功夫都沒了。”

簡單吃過早飯,陸續有人過來領取應用物品。

舒沫吩咐立夏和綠柳一一按單子對了數,發牌領取,一面發放,一邊登記,何人何時領了何物,不教有絲毫錯漏廓。

那些人見她做事滴水不漏,個別本存了欺她年輕不懂規矩,想混水摸魚,濫支冒領之心的,也便悄悄息了念頭,規規矩矩地辦事。

忙到中午,總算告一段落,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只覺手腕都發酸。

出了清音園,經花園本打算回出雲閣,忽見幾個家丁擡着一具薄棺,急匆匆地前面走着。

舒沫腳下一停,懊惱地輕“啊”一聲:“到底還是漏了一件~”

“什麼?”立夏問。

“我把秦姨娘給忘了。”舒沫苦笑傑。

“王爺只要小姐安排福妃的葬禮,可沒說連秦姨娘的後事也一併料理。”綠柳不以爲然。

“走,看看去。”舒沫說着,轉道往連玥閣而去。

綠柳噘着嘴:“小姐難道真是個沒脾氣的?她一心想害你,你倒去料理她的後事~”

“人都死了,還記着那些恩怨做什麼?”舒沫淡淡地道。

立夏也有些遲疑:“小姐不計前嫌一片好意去幫忙,別人卻不這樣想,以爲小姐別有用心也說不定。”

“就是,”綠柳隨聲附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舒沫笑了笑:“你們若是累了,可先回去歇着。”

立夏和綠柳見勸阻不得,只得一起去了。

到得連玥閣,見薄棺擺在院子裡,丫環僕婦大都被調去前面忙福妃的葬禮,這裡只有漱玉和寒玉二個貼身的守着,顯得極爲冷清。

兩個人都是十幾歲的丫頭,突然間沒了主子,彷徨無依,哭得眼睛都腫了。

舒沫進了門,兩個人也不知要見禮,就這麼呆呆地站着。

“慧妃來了,還不跪?”綠柳沒好氣地喝道。

“奴婢給娘娘請安~”漱玉和寒玉這才慌忙跪下叩頭,想着素日秦姨娘在時,明裡暗裡沒少爲難過慧妃,這時人死了,還不知如何做踐,心底越發恐慌。

舒沫問:“秦姨娘在哪?”

漱玉遲疑地答:“秦姨娘在房裡,不過……”

立夏已經上前,替舒沫打起簾子。

漱玉阻之不及,舒沫已經一腳踏了進去,只好跟了進去。

舒沫見秦姨娘還穿着平常的衣飾,不禁皺起了眉頭:“你們都忙些什麼,到現在,還沒給姨娘淨身換衣?”

漱玉倏地紅了雙頰,訥訥地答不出話。

她雖說是個丫頭,平日裡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裡會做這種事?

“立夏,”舒沫轉頭吩咐:“你去找旺財媳婦,讓她趕緊找兩個有經驗的婆子來,給秦姨娘淨身。”

“是。”立夏領命去了。

舒沫緩緩走過去,見秦姨娘圓睜雙目,滿眼盡是不甘,面色青紫,嘴脣烏黑向外翻卷着,脣邊起了一溜水樣泡疹,看起來很是嚇人。

“啊!”綠柳只覺胃裡翻涌,尖叫一聲,衝到外面嘔得驚天動地。

舒沫不但不俱,反而靠近了,仔細去檢查她覆在被面上的玉手。

只見她十指尖尖,隱隱透着青色,顯然是砒霜中毒無疑了。

漱玉和寒玉瞠大了眼睛,看着她大膽的行爲,嚇得呆了。

“秦姨娘是怎麼死的?”舒沫回過頭來問。

寒玉只是搖頭。

漱玉大了膽子道:“姨娘與王爺吃早膳,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這麼說,王爺來時,她還活着?”舒沫很是驚訝。

“是。”漱玉點頭。

“王爺幾時來的?”舒沫又問。

“約摸是八點左右~”漱玉想了想,答:“平時姨娘要起得早些,因前夜……”

說到這裡,她尷尬地笑了笑,含糊地帶過:“就起得比平日稍晚了一些,王爺過來,正趕上早飯。”

舒沫心中暗忖:這麼說,他前夜竟是先去找的祝姨娘。

面上卻不動聲色,問:“早膳都吃了些什麼?”

“東西還在偏廳擺着呢,也沒來得及撤。”漱玉察言觀色,殷勤地過去替她打起簾子:“娘娘要不要親自過去看一眼?”

舒沫出了正房,進了偏廳,果然見桌上杯盤狼藉無人收拾,地上橫倒着一張椅子也沒人去扶。

正暗自感嘆,樹倒猢猻散,秦姨娘一死,這幫奴才也成了一盤散沙。

對着滿桌的殘羹剩飯,舒沫只覺無從下手,想了想,問:“你可還記得,王爺吃了什麼?”

“王爺沒動筷,只喝了一杯茶。”漱玉答。

“哦?”舒沫在身上找了找,沒有戴着銀飾,正要問她要一雙銀筷,漱玉已經搶先道:“王爺已命人驗過了,茶水,飯菜裡都沒有毒。”

“哦~”舒沫點了點頭,又問:“王爺來之前,姨娘可吃過什麼東西沒有?”

漱玉搖頭:“這話,林醫正也問過。當時姨娘剛起來,只喝了一杯水,別的什麼也沒吃。”

“那麼,前天晚上呢?”舒沫不死心,又問。

一直默不吭聲的寒玉忽地道:“我想起來了,婉荷閣出事時,姨娘讓奴婢給她拿了碟點心,只吃了一塊,說味道有些苦,賭氣罵了奴婢一頓……”

一箭三雕

更新時間:2012-4-28 23:52:56 本章字數:2891

舒沫一喜,忙追問:“吃的什麼點心,可還留着?”.

“是豌豆黃,”漱玉搶着答話:“是那日姨娘在碧雲庵上香時,順路在福瑞樓買的……”

“秦姨娘去碧雲庵上香?”舒沫心中一動,打斷她:“幾時的事?”

“元宵節~”漱玉道:“上午十點去的,下午四點多回的府。稽觨”

“吃剩的點心還在嗎?”舒沫又問。

寒玉搖了搖頭,怯生生地道:“姨娘很生氣,連碟子都摔了,還嚷嚷着要拆了福瑞樓……廓”

“你可還記得元宵那日,除了碧雲庵,秦姨娘還去過哪些地方,見過什麼人?”舒沫把話題又繞了回來。

漱玉也是個水晶心肝的人,舒沫彎來繞去目的何在,她心知肚明。

若是秦姨娘在,自然不敢泄半句口風。

但秦姨娘即已命赴黃泉,她也成了無主之僕,在王府裡無依無靠。

再加上,王爺把喪事交給舒沫料理,雖未明說以後由她當家,也已充分彰顯了她在睿王府的地位。

此時不在舒沫面前立功表現,更待何時傑?

漱玉毫不隱瞞,如實稟道:“世人都傳碧雲庵的主持妙慧師太精通岐黃之術,尤擅爲婦人調經。姨娘去碧雲庵,便是去求調經活血的偏方。上午聽經,打坐,吃過齋飯後與主持妙慧大師說了一會話,拿着偏方回來,中途只在福瑞樓停了片刻,並未去過別處。”

舒沫在京城住了幾年,對這位妙慧師太的大名,也隱約有過耳聞。

京裡許多上流貴婦都喜歡找她,一則她是得道高尼;二則同爲女人,一些不好對大夫說的症狀,對着她便少了許多顧忌。

按說,這樣一位德高望重,醫術高明的佛門弟子,開出的藥應該沒有問題。

“姨娘,其實並不想要福妃的命,她只是沒想到那藥性會如此厲害……”漱玉壯着膽子,本想替秦姨娘說句公道話。

話說了一半,想着人都已經死了,再來討論是蓄意謀殺還是錯手殺人,已沒有多大意義,便訕訕地住了口。

“藥,是什麼時候到福妃手上的?”雖已大概猜到,舒沫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十六的早上,姨娘帶了藥過去婉荷閣,與娘娘一番密談,之後再沒單獨見過娘娘。”漱玉答得很是謹慎。

當天晚上,福妃毒發身亡,顯然藥是秦姨娘在那時勸着福妃吃下,再無疑慮。

舒沫默不吭聲,低了頭暗自思忖。

秦姨娘若真想毒死福妃,大可直接命人購買砒霜,而不必親自跑到碧雲庵借燒香的名義求藥。

妙慧師太與福妃無怨無仇,自然也沒必要因她壞了一世清名。

必定是有人,暗中把妙慧師太的藥調了包,同時在秦姨娘的點心裡下了砒霜。

如果夏侯燁對她的信任少上一分,出事之後封了出雲閣,不許她任意走動;又或者她腦子沒那麼靈活,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查清事實真相,洗脫自己的嫌疑……

那麼現在,她必定飽受質疑。

那人好毒辣的計策!

輕鬆地利用秦姨娘的妒意,除掉了福妃和秦姨娘,再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

真可謂是一箭三雕,妙計連環。

表面看起來,若這條計策真的完全落實,得益最大的,就是祝姨娘了。

事實,果真如此簡單嗎?

正想得出神,忽聽外面喧鬧聲起,伴着哀哀的哭聲。

寒玉急忙跑到窗邊察看:“娘娘,祝姨娘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她呢,她就來了~”舒沫嘀咕一句,舉步出了偏廳。

祝姨娘站在院子裡對着空棺哀哀泣訴:“姐姐生前百般要強,不料死後竟如此清冷……”

忽地眼角餘光瞥到舒沫出來,忙忙地擡起袖子拭了淚,側過身施了一禮:“慧妃也在呢?”

舒沫立在廊上,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她:“祝姨娘來送秦姨娘?”

俗話說,若要俏,三分孝。

祝姨娘披了件貂鼠皮的斗篷,一身素衣素裙,在風雪裡哭得梨花帶雨,越發的嬌怯溫柔,我見猶憐。

“怎麼說也是姐妹一場。”祝姨娘眼中微有不忿,話中綿裡藏針:“我來送送她,總不爲過吧?”

舒沫眼裡閃過一絲嘲諷:“同在一個屋檐下住着,祝姨娘隔了整整一天才來靈前祭拜,的確好情誼。”

祝姨娘神色不變,眼神卻慢慢變得凌厲起來,冷冷一笑:“有人心狠手辣,奴婢不得不萬分謹慎,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你說誰呢?”綠柳本來吐得頭昏眼花,軟軟地蹲在牆角,聽了這話,氣得跳起來。

“誰心狠手辣,我便說誰。”祝姨娘哪裡怕她,不緊不慢地反擊。

“我們小姐清清白白,那日當着太妃的面,如梅已說得清清楚楚,秦姨娘和福妃害人不成反害己,活該送了性命!”綠柳掐了腰,尖嚷。

祝姨娘眼泛冷笑,語氣溫柔:“這世上,賊喊捉賊的人,比比皆是。通敵賣—國都做得出來,收買一個丫頭,又有何難?”

“你!”綠柳氣得發抖。

“若沒做虧心事,又何必心虛?”祝姨娘輕笑,居然有些愉悅。

舒沫絲毫不爲所動,微微一笑:“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沒有做過,何需在乎那些是非之人,在背後惡意中傷,蜚短流長?”

“你~”這下,換祝姨娘噎着啞口無言,柔美的臉寵,憤怒地扭曲起來。

停了許久,恨聲道:“別以爲仗着一點聰明機巧,就可以爲所欲爲!你想趕盡殺絕,獨霸王爺的寵愛。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果然,好威風呀

更新時間:2012-4-29 22:27:06 本章字數:3048

祝姨娘扔下一句場面話,轉身就走,恰好在院門前與立夏迎面相遇。

立夏見了,堆了笑:“祝姨娘……”

不料,祝姨娘將頭一昂,重重地“哼”一聲,理也不理她,徑自揚長而去傀。

立夏深感莫名,帶着兩名婆子跨進內院:“小姐,裝殮的婆子帶來了~”

舒沫吩咐:“叫進來~”

兩名婆子進來,遠遠地停在廊下,給舒沫見禮:“奴才參見慧妃娘娘~”

“你們要好生服侍秦姨娘,不得怠慢,失了體面。”舒沫道。

“是~”兩人躬身稱是。

“謝娘娘~”寒玉稱了謝,把兩人領進上房。

“我剛剛在門口碰到祝姨娘,叫她也不理,發生什麼事了嗎?”立夏過去壓低了聲音問綠柳。

“瘋狗亂咬人罷了,不必理會。”綠柳冷笑一聲。

“她懷疑我,這很正常。”舒沫看她一眼,轉身出了門。

“懷疑?”綠柳一愣,追出來:“憑什麼!”

舒沫心情抑鬱,悶不吭聲,低頭疾走。

目前的情況,福妃和秦姨娘之死,表面看起來,得益最大的人是她。

就憑這一點,就值得很多人懷疑了。

有如梅的證詞又如何?正如祝姨娘所說,收買一個丫頭有何難?

她是個家生子,老子娘兄弟姐妹,一大家子的命都捏在主子的手心裡,若是王爺心存偏坦,她哪敢違抗?

不止祝姨娘,絕大多數人肯定都是這樣想的。

“憑什麼呀?”綠柳勿自不服,氣呼呼地道:“有太妃在場,如梅的證詞,還證明不了小姐的清白?”

立夏見她情緒不好,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嚷嚷了。

“小嬸~”忽聽一道驚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舒沫回頭,顏若雪一臉驚喜地從花園小徑上轉了出來:“我正想着你呢~”

“太子妃來了?”舒沫停下來,笑着打招呼。

顏若雪走過來,停在她身前幾步,上下打量:“小嬸,你沒事吧?”

舒沫訝然反問:“我有什麼事?”

顏若雪這才驚覺唐突,頰上飛了紅暈,不好意思地垂了頭:“大家都很擔心,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舒沫挑眉:“大家?”

“我們,事先也沒約定,只是剛好遇上了……”顏若雪說着,緩緩轉身。

舒沫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見夏侯熠,夏侯璽,邵惟明等都站在花園小徑上,朝她微笑。

沈素心緊緊地站在夏侯熠的身側,冷淡而防備地盯着舒沫,眼裡浮着譏誚。

“你們是去見太妃的吧?”舒沫不以爲然,轉了頭不再看她。

“他們怎麼想,我不知道。”顏若雪微笑着,壓低了聲音飛快地道:“我,是專程來看小嬸的。”

舒沫心中一暖,伸手擁住了她的肩:“謝謝~”

顏若雪顯然不習慣這種親密的接觸,瞬間紅透了耳根,粉頸低垂,捏着衣帶,小小聲地道:“只有小嬸,真心把我當朋友。”

那含羞帶怯的模樣,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爲她正面對自己的情郎。

舒沫略感好笑,不着痕跡地放開她的肩:“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小嬸不跟我們一起去嗎?”顏若雪微感失望。

“我還有事。”舒沫婉轉拒絕。

顏若雪也隱約聽過她跟沈素心的那段公案,倒也不敢勉強,只得很是遺憾地放開她:“那,我們只能等葬禮後再見了?”

“這倒不然,”舒沫莞爾一笑,慢吞吞地道:“若你看完太妃還有時間,又有興趣,可以來出雲閣小坐片刻。”

“有有有!”顏若雪眼睛一亮,猛地點頭:“時間有的是,小嬸可一定要等我。”

“嗯~”舒沫點頭。

顏若雪便離了她,回到夏候璽身邊。

“慧妃不陪大家一起去?”夏侯璽微感詫異。

顏若雪仰了臉看他,笑道:“人太多也說不了幾句話,我跟小嬸另約了時間單獨會面。”

“算她有自知之明!”沈素心輕哼一聲。

夏侯熠眉心微蹙,淡淡地喝止:“素心!”

沈素心自覺下不來臺,臉上陣青陣紅,連退了兩步,不甘心地反駁:“她連福妃腹中的胎兒都不放過,如此心狠手辣,喪盡天良!你竟然還護着她?”

“閉嘴!”夏候熠怒了,俊美的臉上陰雲密佈,低聲怒吼:“你怎知是她害死福妃?是親眼所見,還是有證據證明,又或者是有人指證?”

沈素心不料他竟當衆發怒,美眸中珠淚盈盈,搖搖欲墜:“要什麼證據?明眼人一眼即知,就是她做的!”

邵惟明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冷不熱地道:“高貴的世子妃娘娘,你現在正當衆指認慧妃犯下殺人大罪。幾條人命,竟然連證據都不需要,隨便判處。果然,好威風呀!”

沈素心被他捉了話柄,俏臉由白轉紅:“我沒跟你說話~”

夏侯熠俊臉一沉:“你是來弔唁的,還是來鬧事的?要吵,回去再吵,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罵完,不再理她,摔開衆人大步離開。

沈素心幾曾受過這種羞辱,當場呆若木雞。

“幸虧那番話沒給睿王聽到,不然……”邵惟明搖了搖頭,提步追了上去:“熠,等等我。”

“聽到又怎樣,我說的是事實!”沈素心又羞又惱,淚水滾滾而落,嚷道:“大不了,他把我殺了!左右,他殺人如麻,不少我一個!”

夏侯璽很是尷尬,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顏若雪輕嘆一聲,勸:“素心,你何苦非要跟小嬸爲敵?”

白日撞鬼

更新時間:2012-4-30 0:19:57 本章字數:2887

“豈是我非要與她做對?”沈素心悽然道:“是她一直陰魂不散,擠在我和熠之間!”.

自從有了舒沫,她的生活全亂套了,夫妻感情更是一落千丈。稽觨

夏侯熠雖絕口不提她的名字,卻無時無刻不在思慕着她。

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舒沫的影子,無所不在,如水遇隙,無孔不入地侵擾着她的生活。

世上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這樣的變化?

顏若雪眼帶同情,小小聲地道:“那,也不該怪小嬸。她,也不想的~傀”

沈素心家世優渥,又有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之稱,從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捧在手心,聽着各種逢迎奉承的話長大,養成心高氣傲的性子。

她如何甘心,被另一個女子比下去?

更何況,舒沫不論是從家境,身世,外貌,脾氣……哪一個方面來講,都遜她不止一籌。

“是呀,”夏侯璽小心地勸了一句:“在我看來,七叔跟小嬸的感情,很好~”

別的不說,福妃一屍兩命,秦姨娘也離奇暴斃——雖說,睿王府對外宣稱是得了急病,但箇中內情,誰也說不清。

且不論事實真相如何,至少表面看來,目前最大嫌疑的是慧妃。

以夏侯燁多疑的性子,竟然在此時委以慧妃重任,箇中緣由耐人尋味。

“若非她存心勾—引,熠也不至於此!”沈素心固執地道。

“照你這麼說,”顏若雪心中不快,忍不住刺她一句:“小偷竊了花瓶,不能怪小偷無德,倒是花瓶不該如此名貴美麗,招人覬覦了?”

“那是自然!”沈素心羞惱成怒,脫口反駁:“你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

這話一出,連夏侯璽也不禁皺起了眉。

顏若雪卻按不住憤怒之情,冷笑道:“那,睿王是否應該效法虞叔割愛,把花瓶獻出來,以保平安呢?”

若果真如此,她怕比現在痛苦一百倍,更加生不如死吧?

沈素心一時語塞,默了片刻,漲紅了臉,怒衝衝地道:“誰不知你與她是一夥的?我,我懶得跟你說!”

顏若雪凝着她的背影連連搖頭:“妒忌,真的可以讓女人變得面目全非。”

這哪裡還是京中人人交口稱讚的那個有着絕世風姿,知書達禮,如空谷幽蘭的清雅女子?

夏侯璽不贊同地道:“她在氣頭上,你何必拿話激她?”

“就是因爲大家都縱着她,這才慣出她不可一世的性子。”顏若雪不以爲然,淡淡地道:“也是時候,有人出面給她當頭棒喝,令她迷途知返了。”

“咦,”夏侯璽詫異地看她一眼,語帶驚奇:“你幾時,言談間變得這麼自信了?”

顏若雪臉一紅,不安地捏了衣角:“不,不好嗎?”

“不是,”夏侯璽搖頭,微微一笑:“你是太子妃,遲早有一天要母儀天下,這點氣勢,是該有的。”

“這也不算什麼氣勢~”顏若雪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不過是相較以前,敢講幾句實話而已。”

“我只是好奇,”夏侯璽話鋒一轉:“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強勢了?”

“我也不知道,”顏若雪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道:“或許,受了小嬸的影響?”

這是舒沫最教她羨慕的地方——永遠淡定自如,自信從容。

“看來,我要多帶你到睿王府來幾回了?”夏侯璽哈哈一笑。

“我求之不得~”顏若雪說着,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走吧,見過太妃,還要去看小嬸呢~”

沈素心負了氣,在花園中疾衝。

睿王府她來得少,且每次都有僕婦引領,這時氣怒之下也不辯方向,胡亂闖了一陣,停下來時,已不知身在何處。

“怡清殿到底在什麼鬼地方?”她粉面含怒,停下來叱喝。

雀兒是第一次來,王府花園裡又大,跟康親王府又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加上這幾日雪下得甚大,到處銀裝素裹,一時之間,哪裡辯得方向清?

“奴婢這就找人打聽~”雀兒說着,忙踮起腳尖四處瞭望。

偏偏府中下人,絕大多數被派到前面幫忙,花園裡少有人走動,一時間找不到人來問。

“蠢材!”沈素心本就鬱了一肚子氣,這時越發惱怒,叱道:“杵在這裡發愣有什麼用,還不快去找人?”

“是~”雀兒忍了羞,急忙跑走了。

“小姐,”靈兒殷勤地道:“湖心有座石亭,不如到裡面稍事休息,避避風吧?”

沈素心無名火起,一指戳上她的額頭:“湖面風大,你想凍死我不成?”

“小姐息怒,”靈兒忙跪地求道:“奴婢愚笨,想得不周。”

“喲,大冷的天,誰這麼大的火氣呀?”忽聽一道嬌柔的嗓子伴着環佩叮噹之聲響起。

沈素心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從假山後,嫋嫋婷婷步出一個美人,下巴尖尖,五官秀美如畫,兩道瀲水修眉蘊波含情,櫻脣輕揚,含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哎呀~”沈素心全無防備,冷不丁跟她打個照面,驚得魂飛魄散:“鬼,鬼呀……”

若不是靈兒眼明手快,從旁扶了她一把,幾乎就要跌倒在地。

“大膽!”靈兒並未見過薛凝香,見沈素心嚇得臉色發白,當即大喝一聲:“來者何人?見了康親王世子妃,還敢不跪,竟然裝神弄鬼?”

祝秋芙假裝吃了一驚,急忙曲了膝,盈盈一拜:“奴婢祝秋芙,參見世子妃娘娘。”

“你,你是祝姨娘?”沈素心上下打量她幾眼,驚疑不定地問。

我,要舒沫死

更新時間:2012-5-1 18:39:17 本章字數:2885

“正是~”祝秋芙微微一笑,大方地頜首。

沈素心想着方纔將她錯認爲薛凝香,嚇得花容失色,心中很不自在,冷着臉譏諷道:“祝姨娘好興致,大冷天逛花園。廓”

“若非如此,也不能有幸巧遇娘娘~”祝秋芙神色恭敬,刻意逢迎:“早聽說娘娘國色天香,乃大夏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驚爲天人。”

沈素心心中明鏡似的,冷眼覷着她,口氣不慍不火,語意卻極爲諷刺:“原來祝姨娘看到仙女時,是這種表情~”

什麼巧遇?她分明是故意等在此處,伺機出現。

睿王府內鬥激烈,福妃秦姨娘先後香消玉殞,這賤人鬥不過舒沫,不知從哪聽到消息,知道她與舒沫有罅隙,便想拉她下水。

祝姨娘滿心以爲幾句奉承話一說,沈素心必定芳心大喜,對她放下心防。

不料竟碰了個軟釘子,訕訕一笑:“奴婢所言,句句肺腑。傑”

靈兒見氣氛有些冷,忙插言打斷她:“我們小姐想去給太妃請安,煩請祝姨娘指個路。”

“這裡距怡清殿有些遠,”祝姨娘順着竿子往上爬,笑道:“花園路徑太過繁複,不如奴婢親自引娘娘過去?”

沈素心越發認定她心懷鬼胎,美眸中浮起譏誚,傲然不語。

她是什麼身份,豈會讓個姨娘算計?

就算終究要跟舒沫分個高下,也是她的事,絕不會跟姨娘同流合污!

“好意心領~”靈兒知沈素心不願自降身份與祝姨娘同行,遂搶着答話:“我們自己找去就行,不敢麻煩姨娘。”

祝姨娘連碰二個釘子,心中極爲惱怒,一臉輕蔑地瞪了她一眼,仰天長嘆:“可悲,可笑,可憐!”

說罷,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沈素心愣了一會,意識到竟被個姨娘輕視了去,不禁氣紅了臉:“站住!”

祝姨娘只當未聞,低頭疾走。

“大膽!還不給本妃停下?”沈素心厲聲喝道。

靈兒回過神,拎起裙襬飛快地跑過去,張臂擋在她身前:“等等,不許走!”

祝秋芙這才停下來,冷冷看着她:“有事嗎?”

沈素心走過來,喝道:“你好大膽子,竟敢無視本妃?”

“原來,娘娘是在叫奴婢?”祝秋芙慢條斯理地回過身,故做驚訝地道:“我還以爲,娘娘自恃身份,不願與奴婢說話呢?”

“你剛剛,說誰可悲可嘆復可憐?”沈素心俏臉通紅,咬牙切齒地問。

“說的,自然是天下間,那些可悲可笑復可憐的女子。”祝秋芙無視她陰沉的臉色,露齒而笑,極爲愉悅:“丈夫早已移情別戀,卻仍爲了面子端着架子維持着高貴的形象,連反擊都不敢!豈不是可悲,可笑復可憐?”

“你知道什麼,對不對?”沈素心臉色極爲難看,手在廣袖裡緊握成拳,變了調的聲音裡,帶着壓抑而急切地嘶吼:“快告訴我!”

祝秋芙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我不過是心有感懷,隨口而發,並未針對任何人,娘娘多心了。”

“祝姨娘!”靈兒小臉一板:“你特地等在此地,攔下我們娘娘,不就是有話要說麼?怎麼這時讓你說,反而吞吞吐吐了?”

沈素心被靈兒一點,反而冷靜下來,口氣格外的輕柔,話裡三分不屑,五分譏誚,十分讓人難堪:“說吧,你要多少銀子?”

祝秋芙臉色一白,咬着櫻脣,一字一句地道:“銀子,我也有!”

她是睿王妃的貼身丫頭,月例賞賜本就比別人豐厚;擡了姨娘後,王爺給了她雙份的月例;王妃還另給了她幾間陪嫁鋪子做嫁妝,以示恩寵。

且不說這些年王爺的賞賜,光鋪子裡每年的進項,就足夠她幾輩子吃穿不愁。

加上這幾年她在王府獨得專寵,那些下人都削尖了腦袋來巴結,有什麼事只需動動嘴,根本不需要用銀子去籠絡。

是以,銀子於她,實在與石頭無異。

沈素心何嘗不知道她的目的不在銀子,故意有此一問,不外是打壓她的氣焰。

這時見她動了怒,越發沉住了氣,淡雅的眉輕斂起來,不緊不慢地問:“那,你要什麼?”

祝秋芙臉上紅白交錯,慢慢地擡起頭,眼裡掠過一絲絕然:“我,要舒沫死!”

沈素心吃了一驚,雖早已料到她的目的是要打擊舒沫,卻也沒想到會這麼直白。

“放屁!”靈兒又驚又怕,氣急敗壞地嚷道:“你不想活,也別拖累我們小姐!”

青天白日,她竟敢公然叫囂,要慧妃的命,豈不是活膩了?

“靈兒,不得放肆~”沈素心輕聲喝止。

“娘娘,”靈兒一急之下,口不擇言:“她沒安好心!鬥不過慧妃,推娘娘出來當靶子呢!我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下作惡毒的東西!”

“我下作惡毒?”祝姨娘象被人戳了一刀,目光猙獰地瞪着她:“要不是那個不要臉的小chang婦跟世子爺暗通款曲,福妃和秦姨娘又怎會死?”

“你,你說什麼?”這句話石破天驚,沈素心驚愕之後,氣得渾身都在哆嗦。

“你胡說!”靈兒嚷道:“我們姑爺不是那樣的人!”

“哼!”祝姨娘冷笑:“初五王爺帶慧妃逛燈市,結果這不要臉的東西半途溜去跟世子爺私會!初六一大早,世子爺又送了慧妃一盞花開並蒂結連理的荷花燈!爲此王爺和慧妃大吵一架,摔了燈負氣而走。你若不信,隨便在王府找個下人打聽打聽,看有沒有這回事?”

PS:昨天斷網,因此斷了更。抱歉,今天會把昨天缺的更,一起補上。

家醜外揚

更新時間:2012-5-1 18:40:25 本章字數:2993

夏侯燁爲一盞燈跟舒沫鬧翻,祝姨娘心知有異,派人到燈市打聽一下,很快便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想不到慧妃膽大包天,在王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跟夏侯熠私會!

她登時如獲至寶,一直隱而不發,並不是心存仁厚,而是想等到最恰當的時機,給舒沫致命的一擊!

當她看到沈素心在花園爲了舒沫跟夏侯熠起了爭執,便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沈素心呆若木雞。

初五那晚,夏侯熠去燈市,她是知道的。

本來也想隨行,只是夏侯熠說是四公子的聚會,拒絕了她廓。

她問過祁興業,得到肯定答覆後,這才悻悻作罷。

沒想到,四公子竟聯起手來騙她?

多麼可笑!

她曾經以爲,他含蓄內斂,一盆硃砂紫袍,足以證明他對她的愛天長地久。

多麼可悲!

他是她的相公,卻希望與別的女人,花開並蒂結連理傑!

最可憐的是,面對如此殘酷的事實,她卻還抱着最後一絲幻想,希望一切都是夢!

“就,就算這樣,跟福妃的死又有什麼關係?”靈兒硬着頭皮,弱弱地反駁。

“你還不明白?”祝姨娘一臉鄙夷地斜睨着她:“福妃和秦姨娘,顯然是因爲撞破了更大的姦情,才被慧妃滅了口!”

“可,有證據?”沈素心面色蒼白,手心裡全是汗。

“哼!”祝姨娘輕哼一聲:“福妃身懷有孕,突然暴斃,王爺不肯追究,連太妃也息事寧人,難道不覺得可疑嗎?”

“這只是你的猜測,做不得數。”靈兒想着邵惟明的話,搖頭。

祝姨娘的猜測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福妃真是病死,王爺和太妃又能如何?

“如果真是病死,就算王爺能保持理性,以太妃的性子,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林醫正?”祝姨娘冷笑連連:“她可是盼這寶貝金孫盼了十年!”

“那,也算不得真憑實據。”沈素心咬着下脣。

“你要憑據?”祝姨娘把心一橫:“好,我就給你證據!但,若證實我所言非虛,娘娘又該如何表示呢?”

秦姨娘被毒死是家醜,若夏侯燁知道是她把消息漏出去,必饒不了她。

可若能除掉舒沫,無論什麼代價都算值得了!

“你拿出證據再說。”沈素心未置可否。

“福妃如何死的,咱們先不說。”祝姨娘也知,沒有真憑實據,沈素心不會輕易鬆口,遂點了點頭:“但秦姨娘卻是被毒死的!”

“噝~”沈素心和靈兒皆倒吸一口冷氣。

“這,怎麼可能?”沈素心花容失色。

“秦姨娘的屍身現在還擺在連玥閣,用一口薄棺盛殮,打算連夜擡出去偷偷掩埋。娘娘若不信,可着人守在王府側門,等睿王府的人走後,把屍首挖出來,真假立辯!”

沈素心沉默了。

內宅中,女人間爲爭寵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本不新鮮。

但大家都只敢在暗處使手段,在背後捅刀子,象舒沫這樣,明目張膽地毒殺姨娘,卻是聞所未聞,更是理所不容!

撇開夏侯燁不說,太妃怎麼可能容忍她如此放肆?

其中,必有隱情。

她若冒然管了這樁閒事,能不能傷到舒沫尚且是個疑問,但得罪睿王和太妃卻是必然之事。

鬧得不好,會影響到夏侯熠的世子之位。

爲一個謠言,傷及根本,絕非智者所爲,更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結果。

她,還想跟熠白頭偕老,不到玉石俱焚的時候。

祝姨娘察言觀色,見她心生猶豫,急忙申明:“娘娘大可放心,我並不是要求娘娘替福妃和秦姨娘討回公道……”

“小姐,”靈兒心臟咚咚亂跳,生恐沈素心受了蠱惑與她聯手,忙截斷祝姨娘的話,偷偷遞了個眼色,小聲提醒:“姑爺怕是等急了~”

說實在的,福妃和秦姨娘與小姐素昧平生,罪有應得也罷,含冤莫白也好,她們並不關心。

睿王和太妃都不追究,別人有什麼權力插手睿王府內宅之事?

睿王陰鷙狠毒,與他做對,能有什麼好下場!

小姐何苦好端端的世子妃不做,硬要捲到睿王府的內宅鬥爭裡,跟慧妃做對?

倒不如,隔岸觀火,任她們鬥個你死我活。

祝姨娘往前挪了兩步,壓低了聲音道:“我有一計,保證不會傷及娘娘和世子爺,卻能讓慧妃永無翻身之日。娘娘只需小小協助一下奴婢,便可出一口胸中惡氣,何樂不爲?”

“祝姨娘冰雪聰明,既已成竹在胸,這點小困難必然能夠克服,何需本妃畫蛇添足?”沈素心看着祝姨娘,美眸中的笑容極冷,淡淡道:“本妃拭目以待,姨娘成功之日,再備薄酒相慶。”

“雀兒姐姐來了~”靈兒胸中一顆大石落地,遠遠瞧見雀兒帶着名小丫頭,氣喘咻咻地跑過來,歡喜地大叫。

阿彌陀佛,總算來了救星!

祝姨娘臉色很是難看,咬着下脣,扯着嘴角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飛快地道:“娘娘再考慮考慮,福妃下葬之日,再答覆也不遲。”

話落,雀兒剛好帶着那小丫頭到達跟前:“春兒,這就是我們小姐了。”

“奴婢春兒,見過世子妃娘娘~”春兒跪下去規規矩矩地叩了個頭。

沈素心柳眉微蹙:“起來吧。”

春兒又起來,給祝姨娘施了一禮:“祝姨娘~”

“快走吧,站了這會,吹得臉都要結冰了~”沈素心扭身便走。

“恭送娘娘~”祝姨娘躬了身子退到路邊,目送沈素心一行人離開,美麗的瞳仁透出一抹凌厲之色

兩個是非人

更新時間:2012-5-1 22:05:36 本章字數:2855

舒沫回到出雲閣,吩咐把飯菜擺到房裡來吃。

綠柳一邊侍候,一邊還在忿忿不平地念叨:“秦姨娘百般陷害,小姐幹嘛還要管她?瞧吧,好心沒有好報,旁人不誇你宅心仁厚,只說你做賊心虛。要我說,就該一張草蓆卷着扔在亂葬崗裡,讓野狗拖了她去!”

舒沫不吭聲,由得她去念廓。

立夏瞪她一眼,道:“若真那樣,別人指定會說小姐心狠手辣,容不得人!”

“所以呀~”綠柳振振有詞:“反正是要被人說,不如圖個痛快!”

舒沫隨便扒了幾口飯,便吩咐撤下去。

立夏忙打了熱水來侍候她淨了手臉,服侍她歪在迎枕上小憩片刻。

綠柳見她上了牀,便挑了簾子出去,在外間坐着,拿了絲線打絡子。

沒過多久,銀簪飛快地從院外跑了進來,在綠柳耳邊小聲嘀咕幾句傑。

“哼!”綠柳冷笑一聲:“我就知道她準沒安好心!”

“你說誰呢?”銀杏好奇地問了一句。

“做你的事,少打聽~”綠柳噎了她一句,抓了一串銅錢賞給銀簪:“呶,拿去買果子吃。”

“謝謝綠柳姐姐~”銀簪拿着二百錢,一蹦一跳出去了。

綠柳絡子也不打了,氣呼呼地掀了簾子進門,嘴裡直道:“氣死我了!”

“噓~”立夏急忙扭過頭,豎起手指。

“好個下流沒臉的小chang婦……”綠柳漲紅了臉罵。

“你嚷啥,小姐剛睡下呢~”立夏躡手躡腳地過去,將她一個勁地往門外推:“有什麼事,等小姐醒了再說。”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現在哪還是睡安穩覺的時候!”綠柳尖聲道。

“說吧,出什麼事了。”舒沫並未睡得實,聽得兩人說話,睜開眼睛問。

“哎,我不管了!”立夏腰一擰,生氣了。

綠柳蹬蹬蹬幾步衝到牀邊:“小姐,你知道祝姨娘在幹什麼嗎?”不等別人接話,自顧自地答道:“她想和世子妃聯手,把小姐往死裡整!”

“你怎麼知道?”立夏吃了一驚,也顧不得生氣,湊過來問。

“人人都說祝姨娘溫柔賢良,我卻根本不信~”綠柳一臉得意,噼哩啪啦地道:“你想啊,她若真是個溫柔心善的,早就該被秦姨娘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哪能在王府呼風喚雨,獨得王爺十年的專寵?因此,我早就防着她呢!這不,上回妝鏡一事,充分曝露了她的本性……”

“得~”立夏翻個白眼,打斷她:“這些我們都知道,趕緊說正題吧。”

“她在連玥閣裡碰了釘子,被小姐夾槍帶棒地頂回去,哪裡會服氣?”綠柳聲音清脆,話說得又快又疾:“我看她負氣離去,就曉得她肯定不會死心,指定要鬧妖蛾子。後來又在花園裡遇到世子爺和邵公子,一瞧世子妃的臉,就知道不是個善茬……”

“這麼厲害,怎麼不去街邊擺攤算卦?”立夏小聲嘀咕。

綠柳臉一紅,不服氣地道:“上回小姐驚馬那件無頭公案,世子妃的嫌疑最大,這你總不能否認吧?”

“說重點吧~”舒沫終是沒能忍住,插了一句。

“是,”綠柳垂了手道:“我怕這兩人暗中搞事,就叫銀簪悄悄盯着祝姨娘。結果這黑心的婆娘一路墜着世子妃,瞅着她落了單走到了攬月軒附近,便找機會在靠上去套近乎。兩個人在雪地裡嘀嘀咕咕說了有半個小時,就商量着怎麼整治小姐呢~”

“她們的對話,銀簪都聽到了?”立夏表示懷疑。

攬月軒那個地方,除了有幾座假山勉強可以藏人,基本一攬無疑。

銀簪個子雖小,遠遠墜着看看她跟誰在一起或有可能,想要近距離偷聽,難度不是一般大。

“又何必要聽到?”綠柳露出“你傻呀”的表情:“這兩個本來就是是非人,身份上一個是康親王府的世子妃,一個是睿王府的姨娘,八竿子打不着,偏偏攪到一起,能有什麼好事?指定是在商量着怎麼在背後害小姐呢!”

“這倒也是~”立夏點頭認同:“不說一定是敵人,但至少不是朋友~”

“是吧?”得到認同,綠柳越發得意了:“不管有沒有,小心提防着點,總沒錯~”

“嗯~”舒沫應了聲,未置可否。

“別隻是嗯呀,”綠柳急了:“你得真打起精神來,好好謀劃如何反擊纔是!”

舒沫笑了:“那依你,要如何?不由分說,把祝姨娘抓起來,打一頓,逼她招出跟世子妃如何密謀害我的?再或者,索性先下手爲強,把她整死?”

綠柳滿面緋紅:“我,不是這個意思~”

“有些事,要放在心裡,不能全露在臉上。”舒沫微微一笑。

立夏眨巴着眼睛,笑:“小姐是不是又要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對,”舒沫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那,”綠柳越想越覺得喪氣:“咱們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就算要收拾她,也得有個理由吧?”舒沫意味深長地笑。

“可萬一,讓她一棍子打死了呢?”

“呵呵,”立夏驕傲地笑:“不會的,想算計小姐,她還得再掂掂自個的斤兩。”

秦姨娘設的這個局,多精妙呀!

換成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擱小姐手裡,還不是三下五除二,不到半天就弄得水落石出了?

“再說了,你不是提醒我了嗎?”舒沫笑了笑:“只要咱們幾個齊心,以後凡事多留個心眼,多想幾個爲什麼,就是了。”

生子偏方

更新時間:2012-5-1 23:56:48 本章字數:3091

主僕幾個正說着話,銀杏在簾外稟報:“太常寺少卿夫人柳氏,兵部武選清吏司郎中夫人李氏求見。稽觨”.

舒沫一聽柳氏和李氏來了,唬得忙從炕上下來,親自到門外將兩人迎了進來。

兩個人推讓一番,還是拗不過舒沫,在上首坐了,舒沫坐了陪位。

立夏和綠柳奉了茶水和點心,便悄悄退到簾外。

柳氏和李氏說了幾句場面話,又說了幾句要她小心身體之類關懷之語。

舒沫自然唯唯諾諾,只是附和。

李氏見舒沫神色睏倦,本想提一提託夏侯燁給舒淙弄個恩監的名額進國子監讀書,這時也不好意思冒然開口。

略猶豫得片刻,聽得簾外銀杏又來報,說是太子妃來了,便識趣地起身,央央地出門廓。

舒沫將兩人送到門外,正遇着顏如雪進門。

少不得又在門口介紹一番,彼此客套幾句,這才離去。

柳氏和李氏等舒沫領着顏如雪進了門,兩人面面相覷,各自在心中感嘆。

七丫頭,如今是真正的出息了!

日常往來的不是一品誥命,就是王府親眷,是她們攀也攀不到的高門。

房裡,顏如雪俏皮地衝舒沫一眨眼:“怎樣,我沒打攪你們吧?傑”

舒沫抿脣一笑:“怎麼會?跟長輩在一起,總是渾身不自在,還好你來了~”

“呵呵~”顏如雪輕輕地笑,壓低了聲音道:“我回了孃家,見着那些親戚也是沒話可說。”

舒沫笑了笑,感激她的體貼,並不吱聲。

顏如雪是嫡出,回了門母女相見自然格外親熱,可以盡情撒嬌,也有聊不完的話題。

不象她,嫡母與她隔着肚皮,也就隔了幾層感情。

但爲了孫姨娘,就算再不情願也得打起精神,小心應付。

“去看了太妃,她老人家的身子骨,比想象中要硬朗~”顏如雪道。

老實說,福妃死了太妃不見得會多傷心,但她腹中的孩子流掉,對老人卻是個不小的打擊。

舒沫笑了笑:“生死有命,她老人家這輩子經歷的風雨多了,自然比一般人看得開些。”

“這倒是~”顏如雪點頭贊同,看了舒沫一眼,笑:“話說回來,小嬸跟七叔成親也有小一年了,怎麼還沒有動靜呀?要不要,我給你弄個方子,吃了包你生個大胖小子。”

舒沫臉一紅,啐道:“把你個爛舌頭的小蹄子,再胡說些混話,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怎麼成了混話了?”顏若雪斜睨她一眼:“莫不是七叔……”

舒沫撲過去,一把將她按在榻上,伸手在她腋下亂撓:“叫你混說~”

“好小嬸,饒了我吧~”顏若雪早笑得岔了氣,身子軟成一灘泥,哪裡還能反抗,蜷着身子只是連聲討饒。

“還說這些混話不?”舒沫按住了,不許她起身。

“再不敢了~”顏如雪笑道。

舒沫這才放開她。

顏如雪坐起來,慢慢理了髮鬢,忽地伏在炕桌上咯咯笑得花枝亂顫:“這方子,確實,很靈,小嬸真的不要?”

“你個爛嘴的丫頭,倒是越說越來勁了!不治了你,我就不姓舒~”舒沫說着,伸了手又來撓。

“哈哈哈~”顏若雪縮了肩在牀上打滾:“好小嬸,這次真的不敢了~”

“這回再不信你……”舒沫嘴裡說着狠話,手裡並不容情。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聽門外一聲輕咳,分明是男子的聲音。

兩個人唬得慌忙鬆了手,坐直了身體。

顏如雪從炕上跳下來,攏頭髮,拉下服,忙個不停。

“誰在外面?”舒沫極爲不悅,冷聲發問。

這一羣丫頭,也越發被她慣得沒了形了!

偷懶耍滑,連個守望的人都沒有!

人都到了外屋了,連個警示的人都沒有!

還好那人守禮,這若是直接闖進來,成個什麼體統?

“我~”夏侯燁黑了臉,沉沉答了一聲。

才應了一個字,就聽裡面“啊”“呀”兩聲慘叫,格外刺耳。

夏侯燁的臉越發黑了。

“小嬸,還有我呢~”夏侯璽忍着笑。

顏如雪胡亂整理好了衣服,慌不迭地往外走:“是來接我的~”

舒沫見她青絲凌亂,釵橫鬢斜,這模樣走出去,哪裡見得人?

“等等~”忙一把拉住了她,指手畫腳,壓低了聲音道:“頭髮,頭髮~”又提高了聲音衝外面嚷:“是太子呀,煩請稍等片刻。”

“不着急,慢慢來~”夏侯璽說着,衝夏侯燁眥牙一樂。

“王爺,”舒沫把顏如雪按在妝臺前坐了,手忙腳亂地幫她卸了釵環,看一眼她披在肩頭的青絲,卻是束手無策,只好硬着頭皮道:“立夏和綠柳在不?讓她們進來一下。”

顏如雪便乘這個空檔,反過頭來,幫舒沫也把釵環取了,順手把梳子塞到她手裡:“你的也亂了,趕緊梳梳~”

饒是她聲音壓得極低,奈何夏侯燁自小練功,耳力極佳,隻字不差地聽在耳中。

輕哼一聲,喝道:“耳朵聾了嗎,還不快滾進去!”

家裡辦着喪事,她倒好,不說裝出悲痛的樣子,關起門來瘋得見不了人!

還好來的是他和太子,若是落在別人眼裡,不知又要傳出多少閒話?

夏侯璽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立夏和綠柳硬着頭皮,掀開簾子蹭了進來,見了兩人這般情狀,也是一呆。

顏如雪不說話,只是靦腆地微笑。

“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過來~”舒沫嗔道。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走到妝臺旁麻利地替二人梳妝

半塊玉

更新時間:2012-5-2 22:07:11 本章字數:2972

“兩位爺,請~”立夏恭敬地打起錦簾。

“慧妃事忙,我就不多打攪了~”夏侯璽衝着門裡的舒沫微笑。

“見過七皇叔~”顏若雪紅着臉,低了頭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舒沫無奈,硬着頭皮出來:“兩位慢走~”

夏侯燁臉黑如墨,一言不發,率先大步離去。

舒沫一怔傀。

他,還跟她一句話沒說呢,怎麼就走?

“七皇叔,等等我~”夏侯璽含笑看她一眼,急步跟了上去。

“怎麼辦?”顏若雪拉在後面,壓低了聲音道:“七皇叔好象生氣了~”

舒沫輕哼一聲,滿不在乎地道:“我又沒做壞事,他愛氣不氣!”

話剛落音,走在前面的夏侯燁忽地停步回頭,眸光如炬,淡淡掃了過來。

“小嬸,我走了~”顏若雪一個機靈,忙一溜煙地走了。

舒沫歪在炕上,想着夏侯燁臨去前那一瞥,暗自琢磨着他的來意。

夏侯燁幾時禮數變得這麼周全——特地陪太子跑一趟,就爲接太子妃?

銀杏脆生生的聲音裡含着喜氣:“小姐,你看誰來了?”

舒沫循聲望過去。

錦簾一掀,一個着深藍斜襟比甲的婦人走了進來:“奴婢給慧妃娘娘請安~”

“宋嬸,你怎麼來了?”舒沫喜得坐了起來:“立夏,看坐,綠柳,上茶。”

“月餘不見,慧妃的氣色越發好了。”宋嬸仔細端詳了她一遍,意味深長地一笑。

“吃得好,穿得暖,哪有不好的?”舒沫笑嘻嘻。

宋嬸謝了坐,又接了茶,望着舒沫微笑:“王爺待你,可好?”

“好得不得了~”綠柳嘴快,又是得意又是驕傲地道:“王府裡上上下下,誰不羨慕?我估摸着呀,要不了多久,指定還要再晉位的~”

“綠柳!”舒沫喝道:“這話可是亂說的?”

“怕什麼?”綠柳向來膽大,舒沫又不大管束,因此越發地無狀:“這裡又沒外人,咱們自個關起門來議論一下,還能惹出事來不成?”

“閉嘴!”舒沫怒了,將臉一沉:“你還有理了,不知道禍從口出嗎?以後誰要再說這話,立刻攆了出去!”

她一向和氣,極少動怒,綠柳見她動了真火,倒也不敢造次:“奴婢知錯~”

宋嬸見氣氛有些僵,趕緊圓場:“許媽身子可大好了?上次見她,似乎說腰腿有些不大利索~”

立夏忙搭腔:“多謝宋嬸惦記。小姐給她開了個方子揀了藥吃着,又有周嫂的藥膳調理。便是前幾日下大雪,也沒聽她嚷疼,許是好得差不多了~”

“這就好~”宋嬸笑道:“我這趟來,特地給她帶了點藥,想是用不着了~”

舒沫慢慢緩了臉色,問:“大夥都還好吧?”

“託慧妃的福,都好。”宋嬸道:“就是惦記着娘娘,唸叨娘娘啥時回莊裡住些日子就好了。藉着這個機會,讓我來看看娘娘。”

舒沫幽幽一嘆:“我倒也想,只可惜已是身不由己。”

宋嬸微微尷尬:“莊子只是個遊樂賞玩的去處,王府纔是娘娘的家呀。”

舒沫一怔。

家,她很久都沒想過這個詞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忙着應對,忙着融入,忙着僞裝……

可不論她怎麼努力,從沒有真正地產生過歸屬感,總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過客。

過客總有歸家的時候,她卻已經回不去了。

王府,會是那個讓她尋尋覓覓,想要找到的,溫暖的家嗎?

“時候不早,再不走要關城門了~”宋嬸見她情緒低落,暗悔失言,也不敢再留,起身告辭。

舒沫的性子,看似平和,實則倔強驕傲得緊。

要她關在王府的高牆大院中,整天跟女人勾心鬥角,確實委屈。

若是心腸硬些倒也罷了,偏又總是心軟,就算鬥贏了,怕也並不歡喜。

“難得來一次,多坐一會。”立夏挽留。

“下次吧,”宋嬸微微一笑:“等過些日子空下來,我再來看娘娘。”

綠柳幾人送了她出去,許媽等在門邊,親自將她送出垂花門外,這才折回出雲閣。

正走着,忽然瞧見雪地裡一點碧綠襯着一抹深紅。

她好奇地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一塊半圓形的玉,繫着一根紅色的絲絛,顏色暗淡,看上去用了很久了。

許媽順手揀了起來,忍不住嘀咕一句:“這麼好的玉,怎麼配了根這麼舊的絲線?”

回了出雲閣,先進上房回了話,見綠柳杵在一旁,順手把玉拿出來,往桌上一扔:“呶,也不知哪個粗心鬼掉的,你給配條絡子。明兒找着人,再送回去。”

綠柳拿在手裡一瞧,禁不住生了疑惑:“咦,這玉瞅着怎麼有點眼熟呀?”

“真的?”許媽笑道:“那你好好想想,撿的地方離出雲閣不遠,搞不好就是咱們院子裡的人丟的,也省得到處問人。”

“許媽也真是,玉本來都差不多,哪看得出來~”立夏隔得遠,笑着接了一句。

許媽笑道:“這塊不一樣,天下間怕是再難尋第二塊了。”

“喲,”立夏也笑:“這話說的!天下間再尋不出第二塊,怕不是要價值連城了?”

綠柳恍然憶起“啊”地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這玉是靜萍姑姑的!上次也是絲線斷了掉在咱們院子裡,我給換的新絡子。不過,她可真是個怪人,明明有新絡子偏不用,愛換上舊絲線~”

舒沫本來歪在枕頭上,聽到這話,心中一動,坐直了身體:“拿來給我瞧瞧?”

眼睛抽筋了?

更新時間:2012-5-3 0:11:29 本章字數:3012

小姐,你瞧是不是?”綠柳說着,順手把玉塞到了舒沫手裡。

舒沫只瞥了一眼,已知道這不是靜萍那塊,搖頭:“不是她的~”

雖是同樣的玉質,同樣的紋理,同樣的半月形,同樣的龍含半顆珠……但靜萍那塊是左半邊,這塊是右半邊,兩塊合起來,便是二龍戲珠。

再加上,已經掉過一回,就算不喜歡綠柳打的絡子,她也不會再用舊絲線串着。

“怎麼不是?”綠柳奇怪了:“這玉只有半塊,玉質又極好,我記得清清楚楚,絕錯不了。”

“我說不是,就不是。”舒沫淡淡地道傀。

這半塊玉對靜萍顯然是極重要的東西,她不想隨意猜測,免得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真是怪了……”綠柳不敢駁,卻又不願意承認記錯,擰着眉毛,疑惑地嘀咕。

“小姐說不是,那就不是了~”立夏怕她又跟舒沫擰起來,忙打岔道:“難道,小姐還會貪她半塊玉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玉在哪撿的?”舒沫問許媽。

“就在王府後花園裡,離出雲閣不遠。”許媽見她問得鄭重,也便答得詳細:“就是那棵銀杉不遠處。”

若是平日,雖不能全部,也能猜個大概。

偏這幾日府裡逢着喪事,人來客往的,卻是難以琢磨。

舒沫想了想,沒什麼頭緒,道:“這幾日多留些意。若有人尋找或是打聽這半邊玉,先別告訴下落,只管來回我。”

她做事向來有主見,既如此吩咐了,必有深意,立夏幾個雖是不解,仍齊聲應了:“是~”

舒沫咬着脣,拿着那塊玉琢磨。

以玉的質地來瞧,必是宮中之物,一般人絕不可能有,應該非富即貴。

從掉的時間上來看,若是前幾天,必會被昨夜那場大雪掩埋,因此必是清晨雪霽之後。

而玉上繫着紅絲線在雪地上很是搶眼,她從連玥閣回來和立夏綠柳三個人經過那條路,卻無一人瞧見。

她從枕下摸出懷錶,按開瞧了一眼,剛好是五點。

那就是說,玉遺失的時間,大概是在午後一點到五點之間。

在這個時間段,到出雲閣來的,分別有柳氏,李氏,顏若雪,夏侯璽和……夏侯燁!

這麼一想,心中驟然劇痛。

舒沫用力按着胸口,身子象蝦子一樣躬起來。

她一陣悲涼,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捏着心尖上一點點的肉,狠狠地擰着,又疼又酸,毒一樣沁入四肢骸。

北風似凝住了一樣,悶得透不過氣來。

無論如何不願意相信,然,心裡卻又象明鏡似的清楚。

靜萍姑姑纔是深藏在夏侯燁心裡的女人。

這塊玉,就是兩人訂情的信物。

他們彼此都如此珍視着這段感情,甚至連根用舊了的絲線都捨不得更換……

她不知道兩個人的愛到底有多深,卻清楚地知道,夏侯燁對她有多信賴。

他甚至,可以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把命交在她手裡。

“小姐~”立夏瞅準了時間,掀簾進來催促:“時間差不多了,該過去清音園辦事了。”

突然瞧見她的臉,不禁唬了一跳:“小姐,你哭了?”

舒沫回過神,擡起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觸手溼冷,這才驚覺滿臉都是淚。

她把玉往懷裡一揣,彎腰去趿鞋,粗聲訓道:“好好的,哭什麼?”

立夏哪裡肯信,搶上來擡她的下巴:“給我看看~”

舒沫不料她竟這麼大膽,冷不防四目相防,羞惱成怒,喝道:“還不去打熱水來?”

“哦,好~”立夏嚇得不輕,忙不迭地鬆開她,掉頭往外跑。

心中怦怦亂跳:怪了,小姐好端端的,突然哭成這樣,莫不是中邪了?

舒沫洗了個熱水臉,心情已平復下來,若無其事地帶着立夏和綠柳復去清音園力事。

管事們一個個來點了卯,回事,交鑰匙,忙了個把小時,才漸漸走光。

舒沫收好帳薄,鎖了門,打算帶着立夏和綠柳到各處巡查一遍,剛一出門,擡眼就見夏侯燁玉樹臨風地站在臺階上。

一盞白燈籠懸在頭頂,光暈灑下來,照着他黑色的長袍,漂亮的眉峰微微鎖着,薄脣緊抿,襯着漫天的雪景,越發顯得不怒自威。

她一怔,直覺就想躲。

“王爺~”立夏見了他,卻是一喜,乘着行禮的機會,揹着舒沫衝他遞了個眼色。

本意是要提醒他,小姐情緒不好。

夏侯燁冷冷地掃她一眼,並未理會,直接望向舒沫:“事完了?”

“沒~”舒沫心緒翻涌得激烈,不願意跟他多說,卻更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追究這些,失了風度,遂垂下眼簾,淡淡地道:“還要去各處巡一遍。”

“這種事,交給何管家去辦就是。”夏侯燁眉頭皺得越發緊:“還有大半個月呢,什麼事都自己攬着,小心熬壞了身子!”

立夏一聽他那口氣,心知要糟,也顧不得失儀,拼命衝他擠眉弄眼。

小姐那人,平日裡就心高氣傲,心情好呢倒也罷了,這會子也不知受了什麼委屈,憋着一股勁呢,哪受得他這語氣?

夏侯燁正眼都沒瞧她,綠柳先惱了,推了她一把:“怎麼,眼睛抽筋了?”

好嘛,平日總排渲她,說她眼大心空愛掐尖,一心想攀高枝。

這會是誰膽上長毛,竟當着小姐的面,跟王爺眉來暗去,秋波暗遞來着?

那邊,舒沫一開口,就是夾槍帶棒:“熬壞了,也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PS:討厭,電腦故障,臨時重啓,害我晚了二分鐘。。

貢品

更新時間:2012-5-3 22:37:48 本章字數:3121

夏侯燁不問舒沫,卻看着一旁的立夏:“這是怎麼了?”.

“奴婢,不小心被雪迷了眼~”立夏暗歎倒黴,垂下頭,臉皺得象條苦瓜。稽觨

這還在屋檐下呢,哪裡就有這大的風,把眼睛都迷了?

綠柳撇撇嘴,只在心裡腹誹着,到底也不敢當着夏侯燁的面再嗆聲。

“都下去吧~”夏侯燁冷聲吩咐:“讓何管家到處巡查,不教有人偷懶耍滑。”

“是~”兩個人趕緊低了頭退走。

舒沫冷着臉,越過他往外走,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夏侯燁擡手握住她的腕:“生氣了?”

“不敢~廓”

是不敢,不是沒有,顯然是真生氣了。

夏侯燁心下了然:“母妃給你臉色了,還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不聽調度?再或者,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

“沒有~”

“那麼,”夏侯燁眉毛一揚:“這氣是衝着我來的?”

舒沫抿着嘴不吭聲,眼裡一閃而逝的傷感卻瞞不過人。

夏侯燁想了想,沒有頭緒,單刀直入:“說吧,什麼事?傑”

昨晚還好好的,嚴格來說,這還是兩人今天的第一次見面,就算想得罪她都沒機會——下午那一面,連話都沒說上,不算。

等等,她不會是爲這件事着惱吧?

舒沫見夏侯燁眼裡浮起恍然之意,只當他已猜到玉佩的下落,卻只有驚訝並無愧疚,不禁越發羞惱:“怎麼,我不能生氣嗎?”

“你幾時,變得這麼小氣了?”夏侯燁又是驚奇,又是好笑。

舒沫用力摔開他的手:“我的眼裡,從來揉不進沙子!變來變去的,一直是你!”

“等等~”夏侯燁斂了笑:“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揣着明白裝糊塗!”舒沫臉漲得通紅,差一點把玉掏出來砸到他臉上。

“我怎麼揣着明白裝糊塗了?”

“你一直揣着明白裝湖塗!”

“得,”夏侯燁叫停:“這麼饒下去,天亮也說不明白!”

舒沫沉了臉:“誰要跟你說?是你自己一直夾纏不清!”

“到底什麼事,發這麼大火?”夏侯燁越發狐疑了。

“你自己的口氣,難道就很好了?”

“我,”夏侯燁一窒,聲音低了八度:“我這不是習慣了麼?”

“我也沒少頂撞過你。”舒沫針鋒相對。

夏侯燁無奈,搖了搖頭:“我,也是關心你。”

“多謝你的關心,妾身福薄,恐怕消受不起。”舒沫牽了牽嘴角,逸出一抹嘲諷的笑。

若不是真心,就不要裝出關心的樣子,她,不需要同情!

夏侯燁極爲不悅:“到底哪得罪你了?直接說,別不陰不陽的氣我,成不!”

每次她在他面前自稱“妾身”,都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明明觸手可及,卻象是隔了萬水千山。

舒沫心煩意亂,垂着眼睫:“現在不想說,給我點時間,可以嗎?”

換言之,是真的有事了?

夏侯燁哪肯答應?

大手一伸:“鑰匙在哪?”

“都說了現在不想說……”

舒沫的話還沒說完,夏侯燁已經擡起腳,“咣噹”一聲,直接把門踹開了,一把將她拉她進去,按在椅子上坐了:“不說清楚,今晚誰也別睡了。”

“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兩個字怎麼寫?”

“不懂,”他答得極爲乾脆:“從來都是別人尊重我,沒人敢逆我的意。”

只有她,字字句句跟他計較,一丁點順從的意思都沒有。

“……”舒沫無語。

怎會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

不懂得尊重別人,很光榮嗎?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以後遇到事,不要自己一個人瞎琢磨?”夏侯燁兩手撐着扶手,俯下身,雙目灼灼地盯着她。

舒沫眸光閃了閃,倔強地偏過頭去。

“果然讓我猜對了!”夏侯燁本是猜測,這下越發篤定,伸出兩指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視線轉過來:“我敢打賭,不論你腦子裡現在想什麼,肯定都是錯的!”

舒沫不服氣了:“我有證據!”

“狗屁!”夏侯燁冷哧一聲:“我做事,從來滴水不漏,有證據也落不到你手上。到了你手上的,都是垃圾!”

“睿王果然牛氣沖天,連垃圾都價值連城!”舒沫冷笑,摸出玉佩往他手心裡一拍。

夏侯燁隨意瞥了一眼,表情忽然驚悚:“這塊玉從哪來的?”

舒沫原本見他信誓旦旦,抱了一絲希望——鬧不好,還真是她猜錯了,冤枉了他?

這時瞧了他的表情,心中已冷到極點:“沒想到吧,滴水不漏的睿王,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我問你,玉從哪來的?”夏侯燁語氣很是嚴厲。

“花園裡撿的,怎麼,犯法了?”舒沫惱了,猛地站了起來。

夏侯燁又驚又疑:“它怎麼可能出現在王府的花園裡?”

“這玉,不是你掉的?”這下,換舒沫驚訝了,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當然不是!”夏侯燁拿了玉對着光:“你看這玉,綠汪汪如水一樣,色澤又如此勻淨純粹,只有產自緬甸的極品翡翠,纔有這麼好的品相。”

“這麼說,這是件貢品?”舒沫一點就透。

“嗯~”夏侯燁擰了眉頭:“永嘉四年,緬甸使者來朝,貢品中便有四件翡翠。想來,這是其中一件了。想不到,時隔二十多年,會在睿王府裡出現。”

“那四件翡翠,都賞了給誰?”舒沫忽地生出一念,驀地心跳快了數倍。

“當時我年紀尚小,哪裡知道這些事?”夏侯燁搖頭。

我就是妒忌了,怎麼着?

更新時間:2012-5-4 0:04:17 本章字數:3166

有沒有可能,”舒沫摒了呼吸,慢慢地問:“先帝把其中一塊,賞給了太妃?”.

如果是,太妃和靜萍各執一半,意味着什麼?

“雖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稽觨”夏侯燁想了想,道:“不過,先帝在時,母妃並不受寵。在三千後宮中,可說沒沒無聞,得賞的可能性極低。”

舒沫轉念一想,對哦。

太妃稱病,昨日起便足不出戶,怎麼可能把隨身佩着的玉,遺失在了出雲閣附近?

若不是太妃,那又是誰呢?

玉的來頭這麼大,柳氏和李氏就更不可能有了。

難道,是太子的?

“又在琢磨啥呢?”夏侯燁曲起手指,沒好氣地在她頭上一敲廓。

“沒琢磨什麼~”舒沫嘿嘿一笑。

“你就爲了這塊玉,莫名其妙跟我發脾氣?”夏侯燁話鋒一轉,氣勢洶洶地質問。

舒沫一陣心虛氣弱,臉燒得通紅,待要否認,終究不好意思:“不……是~”

“是,不?還是,是?”夏侯燁得理不饒人。

舒沫垂了頭不吭聲。

“看看,”夏侯燁將玉佩在手心裡掂了掂,一臉鄙夷地訓斥:“我說什麼來着?你整天琢磨來,琢磨去,淨想些沒用的東西!傑”

舒沫雙手合十,小小聲道:“人家錯了還不成?”

“不成!”夏侯燁板着臉,斜着眼睛看她:“除非你保證,下回再遇上不明白的事,不再一個人瞎琢磨,直接來問我。”

“哦~”舒沫偷偷撇了撇嘴。

夏侯燁看眼裡,也不說破,忽地伸手捏着她的鼻尖:“還不服氣?”

“放手!”舒沫驚叫着抗議:“你手好重,捏得人家好痛!”

“就是要讓你痛!”夏侯燁輕哧一聲,不但不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痛過了之後,才能長記性!往後呀,纔會少自作聰明。”

舒沫痛得飈出淚來,含糊地嚷:“能不能放手,真的好痛……”

“真的很痛?”夏侯燁問。

舒沫眼淚汪汪,一個勁地點頭。

“這回,長記性了不?”夏侯燁放開她,笑。

舒沫忙不迭地退了數步,恨聲道:“把我鼻子捏塌了,可沒地方整去!”

“盡胡說八道!”夏侯燁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舒沫忙着揉鼻子,不理他。

“另外半塊玉,在誰手裡?”夏侯燁望着她,若有所思。

舒沫心中一跳:“我怎麼知道?”

夏侯燁眉一挑,做勢又要上去捏她:“顯然剛纔還不夠痛~”

舒沫急忙掩了鼻子,往後疾退:“等等,我想起來了,是靜萍姑姑~”

“靜萍,”夏侯燁一愣,停下腳步:“怎麼會是她?”

“怎麼不能是她?”舒沫不以爲然:“她從小就在宮裡,許是辦了什麼差事,主子一高興隨手賞了她也說不定。”

夏侯燁不做聲,低頭把玩手裡的玉佩。

切痕鋒利整齊,連一絲裂縫都無,象是被什麼利器強行剖開。

“又或者,”舒沫偷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猜測:“是哪位皇親國戚贈送給她的?”

這也有可能呀!

靜萍相貌出衆,性格又沉穩,又有一身好武藝,在宮女中本就是極爲出挑的。

她被哪個王公貴族看中,也不稀奇。

搞得不好,還真是太子送的!

他們兩個本就年齡相當,看對眼也並不稀奇。

“又開始了不是?”夏侯燁見她眸光流轉,沒好氣地彈她腦門:“宮女私下與皇子接觸是大忌,私相授受更是死罪。靜萍,不是這種不知輕重的輕浮之人。”

“纔怪!”舒沫心裡酸溜溜地:“你分明就是妒忌!”

夏侯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妒忌的那個,是你吧?”

怪不得鬧這麼久的彆扭,原來懷疑他跟靜萍二個有私情。

舒沫嘩地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哪,哪有?”

“沒有嗎?”夏侯燁心情大好,笑道:“剛纔也不知是誰,大吃飛醋,蠻不講理……”

舒沫一跺腳,掉頭就跑:“我不跟你說~”

“哈哈~”夏侯燁也不着急,慢條斯理地踱出了門:“慢些走,雪天路滑,當心……”

話沒說完,舒沫已經撲通一跤,跌在雪地裡。

他上去,將她拽了起來:“看看,我說什麼來着?”

“我自己能起來,不用你假好心!”舒沫又羞又惱,恨恨地摔開他的手。

“真不要我扶?”他偏着頭看她。

“想笑就笑,別憋着~”舒沫把心一橫,豁出去了:“我就是妒忌了,怎麼着?”

反正她今日舉止失常,丟臉已丟到姥姥家,也不在乎再多一點。

“傻丫頭~”他輕輕一嘆,蹲下身去,慢慢地向她低下身去,凝視着她,極其溫柔,只是微微的笑着:“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他的聲音低醇優雅,唯恐驚動什麼似的,很輕。

“明,明白什麼?”舒沫象被施了定身法,僵在當場,竟不知閃避。

“你說呢?”夏侯燁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脣角往上翹,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得非常好看。

舒沫臉燒得通紅,癡癡地看着他,心頭似揣着幾十只小兔,撲撲亂跳。

“起來吧,地上涼,坐久了易得病~”夏侯燁一笑,伸手拉了她起來。

就這樣?

舒沫大爲失望,悶不吭聲地隨他站了起來。

夏侯燁再忍不住,傾身過去,在她脣上迅速啄了一下,退開:“丫頭,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家裡,還辦着喪事呢~”

舒沫驀然一醒,窘得連頭都擡不起。

“走吧,該吃晚飯了~”夏侯燁微笑。

知名不具

更新時間:2012-5-4 22:23:19 本章字數:3028

一晃到了二月初四,天沒亮舒沫便開始忙碌,待得吉時一到,靈樞起動。

夏侯燁雖竭力低調,無奈位高權重,出殯時那一衆親友,朝中百官的車馬坐駕依然浩浩蕩蕩,擺出了數裡。

待出了城門,路邊素棚高搭,綿延出數裡,俱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設的路祭。

康親王府,廉王府,左相府,右相府,鎮國將軍府,沐國公府,陳國公府……

每到一處,少不得要停下來,夏侯燁去應酬一番廓。

如此走走停停,及至快午時纔到達碧雲庵,庵中僧尼早列了隊等候在此,把福妃的靈樞請到偏殿之中。

因福妃膝下空虛,舒沫便請示太妃,挑了如蘭和如芹這兩個近身服侍的丫頭,守在靈前。

略歇得片刻,庵裡擺出齋飯來,一衆送殯親友官員擾過齋飯,便開始陸續辭行。

外面的事有夏侯燁支應,內眷女客,卻得賴舒沫接待,待到五點多,纔算走得七七八八。

“小姐,都走得差不多了~”立夏貼心地拿了個靠墊給舒沫:“躺一會吧~”

“外邊再沒人了?”舒沫精神一鬆,趴在墊上再不肯動一根手指頭傑。

“累壞了吧?”立夏抿脣一笑,拿了捶背的小木捶在她背上輕輕敲打。

舒沫舒服地直哼哼:“我睡了,天塌下來也別來擾~”

“不多會師傅罷了功課,就要上晚飯了,小歇一會,也別睡沉了~”綠柳在一邊叮囑。

“不管~”舒沫閉着眼睛,含糊地咕噥:“莫說只是齋飯,這會就是龍肉吃在嘴裡也不香。”

“我的好小姐,”立夏忙停了手,道:“即是如此,不如我們扶着你到禪房裡正經歇着,這裡不是歇息的地~”

半晌未見舒沫回話,再偏了頭一瞧,她竟然已經睡着了。

立夏和綠柳面面相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這可怎麼辦?”

“左右這會也無事了,且讓她睡去。”綠柳想了想,道:“等到了晚上若還不醒,再叫起來,挪到禪房去也不遲。”

立夏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也只能這樣了。

便命銀杏到馬車上取了錦被給她蓋上,再命人守住了前後兩進院子,不許閒人靠近。

舒沫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窗外鳥鳴啾啾,伴着陣陣梵唱,空氣裡瀰漫着濃郁的檀香味。

她慌忙掀了被起身,揚了聲音喊:“立夏!”

立夏聽得喚,推門進來,見她手忙腳亂,含笑道:“王爺說了,今日沒有外客,佛殿之事自有他去打理,讓小姐放心睡。”

舒沫一聽有理,也便從容了下來,這時纔有餘暇四顧,輕“咦”一聲:“誰把我搬到這來了?”

綠柳端了熱水進來,聽了這話咧着嘴直樂:“除了王爺,誰有這個膽子?”

舒沫啐道:“死蹄子,在庵堂說些混話,不怕爛了舌頭!”

“我可沒混說,本來就是王爺抱你進來的。”綠柳噘了嘴:“你若不信,只管問立夏。”

舒沫便去看立夏。

立夏含笑點頭:“我本來要叫醒小姐的,可王爺不讓。又說偏殿裡太敞了夜裡涼,不如禪房暖和,就……”

舒沫臉一熱,急急轉了話題:“我餓了,擺飯吧~”

梳洗畢,單傳了幾樣精緻的齋飯,並配了幾碟庵裡特製的鹹菜。

舒沫吃着只覺酥脆爽口,齒頰留香,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兩碗粥。

把立夏看得呆住,直笑她是大蝗蟲。

舒沫吃飽喝足,從禪房裡走出來,不想去聽僧尼唱經,便想悄悄繞過正殿,從角門溜出庵堂,到庵子後面的林子裡去逛逛。

剛走到角門,便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着輕喚:“施主請留步。”

舒沫停步回頭。

一名身着淄衣的年輕比丘尼匆匆走到身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請了~”

“小師傅請了~”舒沫回了一禮。

“敢問女施主,可是睿王府的慧妃娘娘?”女尼問道。

“正是~”舒沫打量她一眼。

“這裡有一封信,是交予施主的。”女尼從袖中摸出一封信,雙手呈了上去。

“誰給你的?”舒沫接了信,見信上只書着“慧妃親啓”再無別字,將信掂了掂,問。

“貧尼不知~”女尼道:“是方纔在山門外,一位施主託我帶來的。”

“請問師傅法號?”舒沫又問。

“貧尼智清。”

“多謝智清師傅。”舒沫說着,從她手裡接過信。

立夏忙摸出一個銀錁子塞了過去:“辛苦師傅了~”

“多謝施主~”智能合十行了一禮,轉身匆匆離去。

“誰的信?”綠柳好奇地探過頭來問。

舒沫未答,依舊從角門出來,順着那條鋪滿碎石的小道一口氣走到山頂,見路旁有一石亭,亭內石桌石凳一應俱全。

立夏先進去,掏了帕子把凳子抹了一遍,這才請舒沫坐了。

舒沫從懷裡拿出信,展開一瞧,見上面龍飛鳳舞寫着一行小字:今夜三更,七裡亭,不見不散,知名不具。

舒沫微微一怔,隨即笑出聲來。

有意思,跟她來這手,玩起知名不具的把戲來了,是吧?

綠柳早就是百爪撓心,這時哪裡還忍得住:“寫什麼,給我瞧瞧~”

立夏駭了一跳,趕緊撞她一肘,叱道:“胡說!小姐的信,豈是你隨便瞧的?”

綠柳自知失言,訕訕地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又不是真的要瞧~”

舒沫微微一笑,把信折了貼身藏着:“沒事,有人跟我開玩笑呢。”

半夜私會

更新時間:2012-5-5 11:53:18 本章字數:3005

二月,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

天上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在閃爍,夜風襲來,空氣裡有着淡淡的潮溼,朦朧的星光勾勒出山林灰黑的輪廊,更憑添了幾許莊嚴和神秘。

夜瀾人靜,寺門緊閉,萬簌俱寂。

忽聽“吱呀”一聲輕響,立夏偷偷從禪房裡探出頭來。

她四下張望了片刻,朝身後招了招手,從禪房裡走出一個身披連帽雪氅的貴婦。

兩個人直奔角門,立夏在前,輕輕打開虛掩的門扉,探身到外面瞧了一遍,縮回身來悄聲道:“快走,外面沒人。廓”

舒沫一聲沒吭,翻起帽子連頭一起遮住,側了身子,鬼鬼祟祟從角門溜了出去。

立夏隨即跟出,反手掩上角門,手中燈籠一晃,將她的五官照得清清楚楚。

兩個人出了庵堂,悄沒聲息地行進在幽靜的山間小路上。

很快到了七裡亭,藉着朦朧的星光,見亭中隱隱綽綽立着一條人影。

立夏的心頓時怦怦狂跳起來,壓低了聲音道:“來了~”

舒沫從立夏手裡接過燈籠,輕聲吩咐:“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去就來。傑”

“小心些~”立夏不放心地囑道。

“嗯~”舒沫點了點頭,順着山道往上又走了十數丈,拿了燈籠一照,亭中竟是空無一人。

“咦,怎麼沒人?”她輕聲嘀咕一句,提燈照路,跨進亭中。

隨手把燈籠往地上一放,自袖中摸出一條手帕,彎身拂拭石凳。

“小美人,等死我了~”忽見一人自黑黝黝的林子裡摸了過來,嘴裡胡亂嚷着,不由分說衝上來,雙手做勢摟抱,伸長了豬嘴就要亂親。

“舒沫”回身,手中繡帕一揚,咯咯一笑:“倒也~”

那人只覺香風撲面,還未回過神,腳下一軟,咕咚栽倒在地。

但見火光一閃,幾人提着燈從林子裡走了出來,爲首的正是夏侯燁。

“真沒用,這就着了道,餘下的招都沒用上~”“舒沫”輕笑着,揭了蓋在頭頂的錦兜,赦然卻是紅錦。

下面彎道處,立夏提了一盞燈,陪着舒沫急匆匆地走了上來。

“都別動他,讓我先看看,是個什麼貨色?”舒沫人未到,聲先至。

“人都捉住了,還怕跑了不成?”夏侯燁捉了她的胳膊,不許她走快:“天黑路生,着急上火的仔細崴了腳!”

幾個人一齊進到亭中,數盞燈籠提了一照,卻是個市井打扮的男子,滿身酒氣,尖嘴猴腮,長相極爲猥褻。

舒沫冷笑一聲:“即便要栽贓嫁禍,也該找個似模象樣的,這種貨色找來,豈不是自露馬腳?”

“依屬下看來,這是要壞娘娘名節,倒不是想栽贓嫁禍這麼簡單~”巴圖看着那男子,順口反駁。

夏侯燁臉黑如墨,不自覺地握緊了舒沫的手。

“拿水來,把他潑醒了問問,誰要他來的?”舒沫擡了腳尖,踢了踢那男子。

鞋尖將要觸及他的一瞬間,腰上一緊,被夏侯燁拉了開去。 шшш▲ Tтkǎ n▲ ¢ Ο

立夏乖巧地道:“這等腌臢之物,沒的污了小姐的鞋~”

那邊巴圖果然找了一桶水來,嘩啦一下兜頭潑下去。

“哎呀~”男子一個機靈,猛地坐了起來,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肏你大爺,誰潑老子水?”

“直娘賊!”巴圖兩眼圓睜,一腳踏在他胸口,聲若洪鐘:“老子在此,有本事你來肏!”

男子只覺胸口劇痛,如捱了巨錘一般,當場吐出一口鮮血。

登時嚇得面如土色,雙手抱頭,嘴裡大嚷:“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舒沫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想不到平日看似笑口常開,沒有脾氣的巴圖,竟也有如此粗魯的一面。

立夏更是滿面緋紅,低了頭,連大氣也不敢吭。

“咳~”夏侯燁輕咳一聲,冷眼掃過去。

巴圖意識到失言,尷尬地搔了搔頭皮,嘿嘿一笑:“末將是個粗人,慧妃莫怪。”

言罷,掉過頭去,對着男子厲聲喝道:“說,半夜三更到亭裡做甚?”

“好漢爺……”男子抖抖擻擻地分辯,才一開口就被巴圖罵了回去:“狗東西,老子又不是殺人越貨的盜賊,叫什麼好漢爺?”

“是是是,”男子忙不迭地改口:“這位官爺,是一位小姐給小人二兩銀子,許我半夜來亭中相會,小人這才冒死前來……”

“放屁!”巴圖腳下微一用力,輕蔑地罵道:“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副慫樣,誰家小姐會瞧得上你?”

“啊~~~~官爺饒命!”男子痛得殺豬樣的嚎起來:“小人不敢有半句謊言,真是小姐約我,銀子小人買了酒吃,但包銀子的香帕卻還在身上,官爺若不信,只管來搜。”

舒沫使了個眼色。

巴圖會意,腳下鬆了力道,彎了腰在他懷裡一頓亂摸,果然摸出一條絲帕來。

質地柔軟,繡功精緻,微風拂來,隱隱還能嗅到一絲幽香。

顯然,這條絲帕絕非市井村姑所有。

可,昨日睿王府出殯,來送靈的何止百家?

又不能一家一家去問,只憑一條絲帕,要從數千人裡找出那位小姐,雖談不上大海撈針,卻也絕非易事。

“你且說說,那小姐多大年紀,穿什麼衣裳,大概什麼模樣?”舒沫想了想,問。

男子聽得舒沫聲音清潤,如月照清泉,說不出的好聽。

不知長得如何的美豔,心中癢癢的,忍不住擡了頭去看。

“大膽!”巴圖一腳將他踹飛:“我家娘娘問話,你只管回就是,賊眉鼠眼,亂瞧什麼?”

東窗事發

更新時間:2012-5-5 18:42:23 本章字數:3025

亭中狹窄,男子被巴圖得蹬蹬連退數步,正到了立夏身邊。

“啊!”立夏驚叫着,退了兩步,手中燈籠落地,“怦”地一聲,燭火點燃了絹紗,燃起的火光將亭子內外照得透亮。

“是她~”男子一眼看到立夏,驚喜萬分地指着她嚷:“就是她約的小人~”

“你放屁!”立夏氣紅了臉,脫口罵道:“老孃一直陪着小姐,幾時見過你這小畜牲?”

舒沫“哧”地笑出聲來,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怪她,平日裡只要惹急了,就一口一個“老孃”的,掛在嘴邊,倒讓這丫頭偷了師去。

夏侯燁瞥她一眼,舒沫忙斂了笑。

“瞎了你的狗眼!”巴圖上去揪了他的衣服喝道:“看清楚了再說,別發了瘋的狗似的亂咬人!”

男子指天劃地,賭咒發誓:“的的確確是這位小姐約的小人,但有半句虛詞,便教這位官爺戳瞎了小人的狗眼,割了小人的狗舌頭!廓”

巴圖提起拳頭就要打:“還敢胡說?”

男子嚇得縮起肩,順勢往地上一躺:“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賤骨頭!”巴圖哭笑不得,一把將他拎了起來:“衣裳都沒挨着,嚎什麼喪?”

“紅錦,你來~”舒沫沉吟片刻,喚了紅錦過來,附耳低語幾句。

紅錦會意,領命而去,不多會換過了丫環的服飾,同綠柳,紅綾一塊過來,與立夏站在一排。

舒沫又命人提了燈籠照着四人:“你看仔細了,方纔遞信給你的,可在其中?傑”

那男子睜大了眼睛,在四個人裡瞧來瞧去,一時拿不定主意:“衣裳是這樣式錯不了。可是樣貌,小人,小人記不大清了~”

舒沫心中已經有數:“人認不清了,是在何時何地約的你總記得牢吧?”

這幾人都是睿王府的一等丫頭,穿着打扮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尊重,鄉下人沒有見識,誤把丫頭認做小姐,也是有的。

“記得~”男子忙不迭地點頭,不假思索地道:“昨日傍晚,約摸交酉時時分。”

“想清了再答!”巴圖喝道:“敢有一字不實,讓你識得老子拳頭的厲害!”

“不敢~”男子忙道:“小人昨日輸個精光,從賭坊裡出來,恰是這個時間,絕不會錯。官爺若不信,只派人去天香賭坊一問便知。”

出殯的隊伍是在昨日午前抵達碧雲庵,酉時還在鎮上逗留的,屈指可數。

夏侯燁面沉如水:“將他綁了,關在柴房裡,明日待審。”

舒沫慢慢落在人後,似是自言自語:“還有那封信,也可以找到點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約這無賴的是丫頭,但寫給她的那封信上的字跡,筆力勁逸,顯非女子所寫。

寫信的紙,又是尋常的毛邊紙,極爲便宜。

這種紙,睿王府裡,是不常見的,倒是街邊替人代寫書信的,常用。

夏侯燁淡淡地睨她一眼:“又跟我玩心眼呢?”

舒沫臉上一紅:“人家哪有?”

夏侯燁彎了腰,曲指彈了她腦門一下:“還狡辯?”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我只是怕你忘了,提個醒而已~”

第二日早上用過齋飯,夏侯燁打發人請舒沫到偏殿。

舒沫一進院門,就見初雪,初晴,如萱,漱玉四個一字排開站在階前。

四個人一大早被叫來問話,都是心中惴惴。

舒沫心中雪亮,腳下並不停留,直接進了大殿。

“過來~”夏侯燁招呼她到身邊坐了,巴朗上了茶。

“有眉目了?”舒沫問。

夏侯燁眼睛望着窗外,漫應一聲:“巴圖一早下山,若無意外,該要回來複命了~”

兩人正說着話,聽得外面腳步聲起,從敞開的窗戶裡,見巴圖帶了一名青衣中年文生走了進來:“王爺,人帶到了。”

“草民李信,見過王爺!”中年文生跪在地上。

“起來回話~”

“多謝王爺。”

“末將奉命去鎮上尋找代筆之人,”巴圖朗聲道:“碧雲鎮上,共有二人。末將命二人各寫一張字條,李信的筆跡與信上筆跡一致。”

夏侯燁從懷裡摸出信封,在他眼前一亮:“李信,這是否爲你親筆所寫?”

李信顫顫地趨前一步,迅速掃了一眼,額上冷汗滴下來。

那封信是他親筆所寫,收信之人,信中內容自然一清二楚,如今東窗事發,哪裡還站得穩?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小人該死,王爺饒命!小人該死,王爺饒命!”

“大膽刁民!”巴圖嗆地一聲撥出腰間寶刀,喝道:“竟敢夥同奸佞,勾陷誥命,真正死有餘辜!”

李信體似篩糠:“小人只是豬油蒙了心,貪那一兩銀子的潤筆費……。”

夏侯燁不耐煩了,把臉一沉,指着階前立着的四個丫頭,道:“昨日傍晚請你代筆之人,可在這裡?”

李信顫顫地轉過身,走到殿外,在四人臉上掃了一遍,指着如萱:“是這位姑娘~”

如萱昨晚偷窺到舒沫主僕溜出庵堂自以爲得計,心中早已樂開了花。

及等到早上,庵中依然風平浪靜,見舒沫進偏殿時神色如常,並無羞臊之態,已經知道不妙;等到巴圖帶了李信進殿,更是心中打鼓只存着萬一的僥倖;

這時被李信當衆指出,希望破滅,自知必死,哪裡還支撐得住,眼前一黑,“咕咚”一聲往後就倒。

“啊呀!”初雪幾個尖聲驚叫着四處散開。

“你們幾個下去吧~”舒沫嘆了口氣,道。

“是~”初雪幾個巴不得,逃也似地離了偏殿。

PS:晚上還有二更

不好,小姐要出家!

更新時間:2012-5-5 22:20:16 本章字數:3002

潑醒了問話!”夏侯燁面色陰沉。

“嘩啦”一桶冷水澆下去,淋了個透心涼。

如萱一個機靈,緩緩睜開眼睛,瞧見夏侯燁立在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山一般偉岸,僅用冰冷犀利的目光,就讓她喘不過氣來。

“誰支使你的?”夏侯燁語速平緩,淡聲詢問。

如萱瑟縮着,在他的視線下,冷汗一顆顆淌了下來:“沒,沒有人~”

“沒有人?”夏侯燁挑眉。

“嗯~”如萱渾身顫抖着,逸出一個氣音。

夏侯燁凝神細看她一眼,笑:“很好~”

巴圖一揮手,侍立在走廊上的兩個執事的嬤嬤,快步走了過來廓。

一人按着她的肩,將她的雙手反剪到身後;另一人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錐子,一聲不吭,手起錐落,扎進她的肩膀。

如萱驀地尖嚷:“奴婢不敢欺瞞王爺~”

“如萱姑娘,”行刑的卓嬤嬤陰冷一笑,緩緩將錐子抽出來,錐尖上帶着血滴,在她眼前晃了晃,悠悠地道:“我勸你還是招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福妃,是福妃……”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夏侯燁冷笑。

卓嬤嬤會意,錐子雨點似地扎向她的胳膊:“招不招?傑”

錐子扎人,針針見血,偏又不傷筋骨,不損內腑,真正痛徹心扉。

“啊~啊~啊~”如萱慘叫連連,翻滾着,掙扎着,泣號不絕。

舒沫看了不忍,快步上前,喝道:“住手~”

“繼續~”夏侯燁淡聲命令。

“你再紮下去,豈不是逼她說假口供脫罪?”舒沫神情激動。

卓嬤嬤拿着錐子,爲難地看着兩人。

“請慧妃到內殿去稍做歇息~”夏侯燁看都不看她一眼,冷聲命令。

巴圖神色尷尬:“娘娘~”

舒沫看他一眼,巴圖立刻退了下去。

舒沫再望向夏侯燁,放柔了語氣商量:“你別趕我離開,最多我不干涉你,成了不?”

如萱忽地慘笑:“別裝好人!明明心裡恨不得我死,嘴裡偏要裝得善良大度,呸!”

“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呢?”立夏惱了。

“這種人,就該用錐子扎爛她的嘴!”綠柳氣紅了臉。

夏侯燁看一眼舒沫,似笑非笑:看到吧?你一片好心,人家不但不領情,反而更加恨你!

舒沫百般不是滋味,默默地站到一旁。

“反正是一死,不怕實話告訴你!”如萱豁出去了:“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我一個人做的!我知道你聰明絕頂,再周密的計劃,也定會被你找出破綻。我其實根本沒有計劃,只是上山時偶然看到那個無賴,突然靈機一動,想出的計策。不求你真的上當,賭的就是你的好勝心和自負心!我也不求王爺信你與人私通,只要壞了你的名節!讓你一輩子擡不起頭,讓你生不如死!”

舒沫心中一動,心底的某根弦被人輕輕撥動。

是啊,從一開始她就覺得不對頭。

整件事實在是毫無邏輯,漏洞百出,粗糙不堪,與之前陷害福妃和秦姨娘的環環相扣,簡直是雲泥之判。

卻沒有想到,她根本就沒有計劃,根本是率性而爲。

心底的某根弦忽然被撥動,一直縈在腦海裡的迷團,也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撥開。

之前一直未曾想通的事情,潛藏在背後的某些環節,呼之欲出……

“好個惡毒的賤蹄子!”綠柳又氣又怒,衝上去左右開弓,啪啪賞了她兩巴掌:“小姐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竟這般害她?”

“怎麼沒仇?”如萱尖嚷:“若不是她多事,福妃不會失了孩子,我就能升姨娘……”

她纔不管福妃肚裡的孩子是誰的,只要能讓她抓住了把柄,能讓升上姨娘之位,就好。

“你,你不要臉!”立夏罵道:“這種話也敢說,真是作死~”

“這裡是庵堂,不得殺生。”夏侯燁見舒沫一直默不吭聲,心中越發惱恨,怒到極處反而顯得平淡:“打一百杖,扔到山下喂狗。”

“不要!”如萱驚恐地叫着,掙扎着掙脫了嬤嬤的手,一頭往立柱上撞去。

“想死?”巴圖一聲冷笑,也不知如何做勢,倏忽間已擋在了她的身前:“沒那麼容易~”

如萱一頭撞進他的懷裡,被巴圖厭惡地拎着後襟提了起來。

“讓我死,讓……”如萱尖叫着,拼命踢打雙腿。

幾名粗使的婆子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她按住,也不知從哪找了塊破布,一把塞進她的嘴裡。

早有人搬了春凳出來,把人往上一推,半尺寬的木板,掄圓了照她背上就打。

“啪~”“啪~”“啪~”

一聲一聲,清脆響亮,節奏均勻……

“走吧~”舒沫不忍猝睹,輕嘆一聲,帶着立夏和綠柳轉身離開了偏殿。

立夏見她只顧低了頭疾走,怕她存了心結,又不敢明勸,只好笑道:“小姐,碧雲庵的杏花很有名,不如咱們去瞧瞧,也不枉來這一遭。”

舒沫低頭沉思,並不搭話。

“杏花林離此還有二里地,不去也罷~”綠柳眼珠一轉,道:“剛纔在外面,看見牆邊迎春花開得不錯,不如咱們摘了來做花環吧?”

“不行,我要找妙慧大師~”舒沫猛然剎住腳步。

“你,你找她做什麼?”立夏白了臉。

“自然是極重要的事~”舒沫忽地想明白關鍵所在,精神一振,扔下兩人先是健步如飛,到後來索性提了裙角飛奔。

立夏和綠柳面面相覷,忽地異口同聲:“不好,小姐要出家!”

求子

更新時間:2012-5-5 23:56:58 本章字數:3065

“我去阻止小姐,你馬上通知王爺!”綠柳說着,扔下她急步朝主持禪房奔去。

“喂,等等~”立夏急忙叫住她。

綠柳只裝沒有聽到,邁開腳飛奔。

開玩笑,這時面對王爺,不是找死麼?她纔沒那麼傻!

立夏呆在當場,左右爲難,忽地一跺腳,一咬牙,扭頭就跑。

一口氣衝到偏殿,剛好遇到夏侯燁從裡面出來,皺了眉攔下她:“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王爺,小姐她……”立夏平日少有運動,乍然跑了幾步,只覺嗓子發甜,喉嚨裡冒煙,胸口更是憋得要炸開一樣,彎着腰直喘氣。

“想要爲如萱求情?”夏侯燁臉一沉:“讓她乘早死了這條心!廓”

巴圖小聲幫着勸:“是啊,她就是個扁毛畜牲,救了也不知感恩。再說,這都打了好幾十杖了,救下了也是個廢人,何必白費勁?”

立夏瞪圓了眼睛,看着兩個人自說自話,好容易才找到機會插了一句:“不是……”

巴圖見夏侯燁臉色越來越不好,生恐她激怒了他,雙手亂揮跟趕蒼蠅一樣,一邊衝着她擠眉弄眼:“什麼不是?王爺還要正事呢,你趕緊走吧~”

你說這丫頭傻不傻?

忠於主子也要會挑時間吧?

慧妃若堅持要救如萱,讓她自個來說呀傑!

你犯得着爲一賤婢頂撞王爺嗎,真是的!

“不,不是的……”立夏越急越說不清了。

巴圖意欲何爲,夏侯燁豈有不知?

不過因她是舒沫的貼身丫頭,也便睜隻眼閉隻眼了,誰料她竟然不知好歹,不知進退,不禁也惱了:“怎麼,本王連處置個丫頭的權利都沒有了?”

立夏一呆。

這是哪根哪?

巴圖無奈地斜她一眼:得,我已盡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滾!”夏侯燁冷叱。

立夏急得不得了,瞪着他俏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小姐,要出家了!”

晴天一聲霹靂,炸得兩個男人外焦裡嫩,做不得聲。

“你說,”夏侯燁回過神,眸光冰冷:“舒沫要幹啥?”

“王爺,去看看吧~”立夏被他瞧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想掉頭就跑,無奈雙膝一陣陣發軟,竟挪不動分毫。

“慧妃要出家?”巴圖忽然怪叫一聲:“開什麼玩笑!就爲這麼點破事?”

莫說王爺壓根就無意扶如萱做姨娘,就算真討了,也是天經地義的!

慧妃,這醋勁,未免太大了些吧?

“怎麼能說是破事呢?”立夏見他責備主子,也不高興了,俏臉一凝:“小姐這輩子別無所求,只想跟王爺一生一世一雙人!你這種粗鄙不文的莽夫,懂什麼?”

好不容易,福妃和秦姨娘窩裡鬥自個把自個弄死了,只要把祝姨娘整出府去就算消停了。

偏偏,今兒冒出個如萱,明兒冒出個如夢……

王府裡的丫頭那麼多,出挑的也不少,若是今兒這個獻媚,明兒那個邀寵,小姐鬥得完嗎?

這麼一想,能不鬧心嗎?

巴圖被她訓得啞口無言,麪皮紫漲。

夏侯燁卻是不信:“她親口說的,要出家?”

以她的性子,負氣出走,一去不回倒是可能,出家?不會!

“呃?”立夏一窒,漸漸紅了雙頰:“這倒沒有……”

“那你說慧妃要出家?”巴圖找回聲音,理直氣壯地哇哇大叫。

立夏不服氣地辯解:“可小姐從偏殿出來,一聲不吭,直奔妙慧師太禪房。不是……出家……是……”

在兩個大男人的注視下,她越說越心虛,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消音。

“走吧~”夏侯燁啼笑皆非。

立夏不敢吱聲,落在二人身後十數丈,邁着小碎步,亦步亦趨地跟着。

三個人行色匆匆趕到妙慧師太的禪房外,卻見綠柳手足並用,踮着腳尖,趴着門縫往裡張望。

“綠柳~”巴圖張口欲問。

綠柳聽到聲音,急急轉過頭來,豎指於脣:“噓~”

忽地見了夏侯燁,唬得手心發顫,忙不迭地曲膝行禮:“王爺~”

“她在裡面做什麼?”夏侯燁見她眼波流動,神情古怪,不禁心生疑惑。

綠柳窘得滿面緋紅,垂着頭,雙手絞着衣帶,吱吱唔唔:“奴婢,奴婢不知?”

夏侯燁見她態度暖昧,越發狐疑,正要一腳將門踹開。

忽聽“吱呀”一聲,禪房門從裡面打開,舒沫和妙慧師太並肩走了出來。

乍然見到外面站了這許多人,舒沫一怔,隨即瞭然,衝妙慧師太盈盈拜了一拜:“大恩不言謝,容日後再報~”

“阿彌陀佛~”妙慧雙手合十還了一禮:“出家人慈悲爲懷,普渡衆生,爲天下蒼生消災解厄乃份所應當爲。況施主所求,不過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師太指教~”舒沫一笑,辭了師太出門。

“你搞什麼鬼?”夏侯燁目不轉睛望着她。

舒沫嫣然一笑:“你猜?”

彼時陽興灑落,顧盼之間,但覺眼前之人,明豔不可方物。

夏侯燁忽地心跳加速,停了腳步,深深地凝望着她。

舒沫只覺面上發燒,含羞嗔道:“光盯着我幹嘛,我臉上又沒寫着答案~”

餘下人等識趣地悄然退開,把空間留給二人。

夏侯燁仍舊死死地盯着她,緩緩牽起她的手,合在掌中摩挲:“猜不到~”

舒沫似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忽然“噗哧”一笑,撲閃着一雙黑明分明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求子

欺世盜名

更新時間:2012-5-6 22:18:30 本章字數:2907

夏侯燁心頭猛地一跳,烏黑瑩潤的瞳仁意味深長地睨着她,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拖長了語調:“哦~~~”.

舒沫原本心底坦蕩,他這拖長了語調輕輕一“哦~”,再一觸那目光,雙頰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嗔道:“討厭,我不是那個意思!”

夏侯燁嘴角微翹:“我知道,求子嘛~~”

“不跟你說!”舒沫輕哼一聲,掉頭就走。稽觨

“別呀~”夏侯燁動作快,一閃就到了她身前:“至少得告訴我,求到了沒有啊~”

舒沫沒好氣地瞪他:“你再這樣,我可真惱了!”

夏侯燁“呵呵”地笑了起來:“好,我不逗你了~”

“那,我說正事,你可不許胡攪蠻纏!”舒沫咬着下脣,小老虎似地瞪着他:“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的語氣又是嬌憨又是俏皮,還帶着點點的耍賴和威脅,夏侯燁忍不住笑了:“胡攪蠻纏,那不是你的強項嗎?”

舒沫一挑眉,兇巴巴地道:“你有完沒完?傀”

“沒完~”夏侯燁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

夏侯燁目光忽然熾熱起來,細小的火光,在漂亮幽深的眸底閃耀,不急不緩地補了一句:“咱倆之間,永遠也完不了~”

剎那間,舒沫只覺情緒激盪,胸口撲通撲通的狂跳着,被漲滿了的感覺,想要說些什麼,偏偏急切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只能微仰了頭看他,咧着脣瓣,傻乎乎地笑着。

“真是個傻丫頭~”夏侯燁胸口一悸,剋制着將她擁到懷裡的衝動,擡起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

“你才傻呢~”舒沫鼓起頰,恨恨地捶他一拳。

夏侯燁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說吧,又想做什麼?”

談回正事,舒沫收起笑:“關於福妃和秦姨娘的死,有幾件事,我一直沒想通……”

“人都死了,還想着她們做什麼?”夏侯燁眸光一冷,很是不悅。

“可我心裡有個疙瘩在,不解開,睡不着嘛。”

“哼!”夏侯燁冷哧:“世上你不瞭解的事多了去了,若一一尋根問底,忙死你!”

“不管,”舒沫道:“解開一件,少一件。”

夏侯燁沒好氣地覷着她:“找妙慧求子,就是你的辦法?”

“嘿嘿~”舒沫得意地一笑,從懷裡摸出個瓷瓶在夏侯燁眼前得意地晃了晃:“這可是本案最關健的證據!”

夏侯燁見她一臉興奮,不由莞爾:“你不去刑部,還真是可惜!”

“你猜,名聞京師的妙慧師太,給我的生子秘方是什麼?”舒沫賣着關子。

“我又沒求過,哪裡知道?”

“猜一猜嘛~”

“沒興趣~”夏侯燁搖頭,見她一臉忿忿,忽地一笑,壓低了聲音道:“當然,若你迫切想求一子,那又另當別論~”

“討厭!”舒沫瞪他一眼,把瓶塞拔開,直接宣佈答案:“是香灰!”

“什麼?”夏侯燁一愣。

“我去求見師太,自訴近年經期不定,時長時短,時多時少,以至成親一年無所出。她嘰哩咕嚕唸了一通佛法,然後給了我一包香灰。”舒沫將瓶子隨手扔到牆角的草叢裡:“事實證明,所謂的有德高尼,精通岐黃之術,擅治婦人隱疾,不過是騙人的鬼把戲~”

“休要胡說!”夏侯燁蹙了眉。

“難怪她只治婦科,原來是在欺世盜名。”舒沫不屑地撇了撇嘴。

古代女子思想封建,患了病不先去求醫,卻問疾於佛門。

於是,有些人便乘虛而入,打着高尼高僧的旗號,來騙取這些名門貴婦的銀子。

治得好是她醫術高,佛法精深;治不好,則是你心不誠以至藥石無靈,再說得惡毒些,是你前世做惡太多,以至報應今生。

這樣一來,誰敢說經她醫治全無起色?

再加上,這些名流貴婦千金中,更不乏求醫問佛雙管齊下的。

因此,大部份總還能痊癒。

古代人迷信,病好了,不謝大夫,卻歸功於佛門。

於是乎,多年來以訛傳訛,終於成就了一代高尼,岐黃精英的名號。

“這跟福妃和素蓮的死,又有什麼聯繫?”

舒沫橫他一眼:“你可別告訴我,秦姨娘死前,曾到碧雲庵向妙慧師太求過一副調經理氣的方子一事,你不知情?要不然,京裡那麼多地方,爲何偏選了碧雲庵停靈?”

“算你有理!”夏侯燁笑看她一眼:“但這也只證明師太的藥方無毒,跟福妃的死,還是關聯不大。”

“我一直想不明白,”舒沫笑了笑,道:“爲什麼福妃中的毒跟秦姨娘中的毒不是一樣?”

“爲什麼非要一樣?”夏侯燁不動聲色。

“若是秦姨娘想跟福妃同歸於盡,大可一起服了砒霜,又何必大老遠跑到碧雲庵來求什麼偏方?”

不等夏侯燁問話,她又道:“秦姨娘既然大老遠來求,自然是對妙慧師太的偏方深信不疑。明知福妃服下,只會令經期提前,於性命並無大礙,她又何必預服砒霜,畏罪自殺?”

“那也許是有人想嫁禍於秦姨娘呢?”夏侯燁道。

“這就是我想不通的,”舒沫道:“既是嫁禍,福妃便該和秦姨娘的死因一樣才更合理。若福妃死於中毒,秦姨娘是投環,又另當別論。同樣是服毒,爲什麼要選不一樣的毒?”

“也許,那人想一箭三雕,嫁禍福秦姨娘之後,還想拉你下水呢?”夏侯燁故意刁難。

“這也說不通。”舒沫搖頭。

福妃之死

更新時間:2012-5-6 23:55:34 本章字數:2914

“何以見得?”夏侯燁問。

“我問你,若非親眼所見,你會相信秦姨娘給福妃的是香灰不是毒藥嗎?”

夏侯燁不吭聲。

“我是不信的,”舒沫也不要他的答案,自顧自地道:“相信府裡絕大多數人,都是不信的。那人既然苦心孤詣,設計陷害我們三人,對秦姨娘的行蹤和計劃,不可能一無所知。既然秦姨娘已對福妃下了手,她坐收漁人之利即可,何必畫蛇添足,給福妃換一種毒藥?”

“也許,她跟你一樣,知道了妙慧師太的底細,所以才冒險更換毒藥?傀”

舒沫微微一笑:“若真是這樣,我只能說這個人實在太可怕,太聰明。”

不但熟悉府中各人的性情,精通藥理,擅長使毒,還心思縝密,深謀遠慮,才能設出一個如此複雜而精巧的局。

夏侯燁莞爾:“比你還聰明?”

“但既是這麼聰明的人,便更不應該留那麼明顯的漏洞。”舒沫淡淡的道。

“什麼漏洞?”夏侯燁一半好奇,一半也想知道,她想得到底有多深?

“秦姨娘的死。”

“什麼意思?”

“她布的局,她下的毒,她熟知每個人的性格,又豈能不知道你的行事作風和能力?福妃一死,你必定立刻封鎖各院。我若是她,便會把秦姨娘服毒的時間,訂在你去見她之後,而不是半夜,未知福妃已死之前。完全不符合秦姨娘的個性,憑白讓人生疑。”

“也許,有人走漏了消息?”夏侯燁偏跟她擡槓:“她既能布這麼精妙的局,這種事豈不是小菜一碟?”

“若是你,會爲了讓人早幾小時死,而冒讓自己身份曝露的危險嗎?”舒沫冷聲反問。

夏侯燁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因此,”舒沫冷冷地看着他:“我有理由相信,福妃和秦姨娘的死,別有玄機。”

“什麼玄機?”

“若我猜得不錯,”舒沫嘆了口氣:“福妃,是死於自殺。”

她曾找過林景回,詢問福妃的遺言,想從中得到些線索,結果卻令她失望,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明知是秦姨娘下毒,爲何不在夏侯燁面前指證她?

直到今天,她才總算明白過來。

卻,是那麼的令人遺憾!

夏侯燁心“咚”地一跳:“爲什麼?”

“我記得,”舒沫不答,反問:“福妃死的那天下午,我去書房找過你。我到了那裡,明顯感覺氣氛不對,你的情緒很壞。後來才知道,在此之前,福妃在書房,跟王爺大吵了一架。最後是被巴將軍架着,強行拖走的。”

夏侯燁眸光一冷:“你倒查得清楚。”

舒沫的表情很沉重:“那天你告訴我,福妃的假孕是你布的局。我想,這也許就是你們起爭執的原因,更是福妃自殺最直接的理由。”

福妃一方面假孕之事曝光被秦姨娘威脅,另一方面生子的希望破滅,前途渺茫。

而最最重要的理由,莫過於她被夏侯燁利用,已心如死灰吧?

“別說了~”夏侯燁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沉聲喝止。

舒沫上前,輕輕地擁住他:“我知道,你並不想要她死。一切,都是天意。”

她之前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若不是如萱的一番話令她矛塞頓開,怕現在還在迷團之中。

什麼計劃周密,佈局精妙,都敵不過一個意外。

而她,總以爲這也是計劃好的一部份,差一點聰明反被聰明誤。

夏侯燁垂眸看着腳下的泥地,輕輕地道:“不錯,福妃是自殺,服的,是西涼貴族纔能有的烈陽丹。”

“所以,你沒在第一時間去連玥閣。”舒沫微笑:“因爲你知道,秦姨娘不可能有烈陽丹。但是,調查必需要做,又不想別人懷疑我,所以纔去了歸燕閣。”

頓了頓,見夏侯燁沒有反駁,她接着又問:“不過……”

“你不明白,福妃爲何會有烈陽丹?”

“是~”舒沫點頭,遲疑一下,又道:“若你不想解釋……”

“福妃,本就是西涼人。”夏侯燁淡淡地道。

舒沫大吃一驚,擡了眼看他,欲言又止。

夏侯燁二十七年的歲月裡,絕大部份時間都在與西涼交戰,說是死敵也不爲過。

又怎會娶個西涼女子進門?

就是太妃,也不會答應呀!

“她救了凝香的命,”夏侯燁苦笑:“是凝香帶她進府,西涼人大多深眉凹目,她長得完全不象……”

舒沫明白了:“怪不得福妃五官這麼精緻,美豔無雙,原來是混血兒。”

他被美色所惑,一時昏了頭,把她娶進來後才發現她的身世。

他礙於面子,不能公之於衆,因她有恩於睿王妃,也不能將她逐出家門,只好啞巴吃黃連。

怪不得這些年,一直待她冷若冰霜,視同無物。

夏侯燁頗不自在地道:“我只聽凝香提過一回,她母親是從西涼逃出來的,一直也沒有細問過,不知是不是混血,混了多少血?”

能有烈陽丹,想來身份也不低吧?

可惜,福妃已死,這卻是個不解之迷了。

“福妃就罷了~”舒沫話鋒一轉:“秦姨娘呢,你難道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這個,還在調查中。”夏侯燁道:“雖然有幾個人可疑,但都缺乏直接的證據無法下結論。因此,怕是很難查出來了。”

“怕,不是查不出,是不想查吧?”舒沫望着他,緩緩地道:“又或者,是已經查到了,

殺人的動機

更新時間:2012-5-7 23:44:47 本章字數:4305

夏侯燁挑眉反問:“何以見得?”.

舒沫微微一笑:“堂堂睿王爺,若連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發生的事情都無法掌控,又如何統領千軍?”

夏侯燁不動聲色地反駁:“我也不是萬能的,何況我向來不理內宅之事……”

舒沫惱了,俏臉一沉:“夏侯燁!不信我就明說,別找些漏洞百出的理由,來污辱我的智商!”

說罷,也不理他轉身就走廓。稽觨

“等等!好好的,怎麼突然惱了?”夏侯燁一把拽住她:“再說,我也沒有不信你!另外,智商是啥玩意?”

舒沫恨恨地道:“不想理和不能理是兩碼事,你偏要混爲一談!明明查出了下毒之人,偏敷衍我說查不出,這還不叫不信任?”

舒沫咄咄逼人,夏侯燁卻目光平靜,一副從容淡定的口吻:“關於下毒之人,我心裡確實有懷疑對象。但只是懷疑,尚未有確鑿的證據。人命關天,與信任無關。傑”

說罷,竟還有餘暇反將一軍:“你還是沒告訴我,什麼叫智商?拆開來勉強可以理解,合在一起,卻是莫名其妙。”

“少來!”舒沫輕咳一聲,繞過雷區:“證據早被你消滅了,當然拿不出來!”

“照你這麼說,莫非你懷疑秦姨娘是我下令毒死的?”夏侯燁瞧她氣乎乎的樣子,忍不住失笑:“不然,何必幫兇手遮掩,還毀滅證據?”

“雖不中,亦不遠~”舒沫見他不再糾結“智商”二字,心中竊喜,隨口答道。

“原來,”夏侯燁原是玩笑,聽了這答案,苦笑着,眼色一黯:“你真是這樣想的?”

“你雖未授意她毒殺秦姨娘,卻不能否認,秦姨娘的確是因你而死。”

夏侯燁臉色陰沉,脣角微勾,嘲諷地道:“你果然智慧超羣,聰明絕頂!我自認做得機密,卻不想被你一眼看穿~”

“別歪曲我的意思好不好?”舒沫急了,瞪大了眼睛:“我說她因你而死,又沒說是你下令毒死她!”

“這種文字遊戲,你玩起來,倒是遊刃有餘~”夏侯燁輕哼,面色稍緩。

“得,繞來繞去費勁,猜來猜去鬧心!”舒沫似突然下了決心,牙一咬:“我乾脆直說了吧!下毒的人,是靜萍姑姑,對不對?”

夏侯燁目光一凝:“證據呢?”

“沒證據,只有女人的直覺。”舒沫答得也乾脆。 WWW✿ⓣⓣⓚⓐⓝ✿Сo

“直覺?”夏侯燁微愣,隨即冷笑:“憑直覺可定不了一個人的罪,尤其是殺人的大罪。”

“我沒想給誰定罪。”舒沫嘆了口氣:“我只是不喜歡模糊不清,想盡可能地還原事件的真相而已。”

“可你的心裡,已經給她定罪了。”夏侯燁反駁。

“那麼,”舒沫目光閃動,微笑了:“她有沒有罪呢?”

夏侯燁不答,半晌,淡淡地道:“她有沒有罪,我說了不算,拿出證據纔算數。”

“證據沒有,理由卻有幾點,你要不要聽?”舒沫問。

“我若說不想,你會不會跟我一刀兩斷?”夏侯燁看她一眼。

舒沫失笑,偏頭想了想道:“將你一刀兩斷我怕沒這個本事,拒絕往來,倒是很有可能。”

“這麼嚴重?”夏侯燁眉峰一挑,牽了她步出庵堂,朝山上石亭走去:“那,姑且一聽吧~”

“第一,靜萍姑姑身懷絕技,有高來高去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王府的任何地方,而不被發現。”舒沫豎起一根手指。

“我睿王府藏龍臥虎,能高來高去的不下數百人。”夏侯燁哧聲冷笑。

“第二,”舒沫不理他的嘲諷,又豎了第二根手指:“她對你絕對忠心,爲了你可以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爲本王效忠之人何止萬千?”夏侯燁越發不屑了:“你的理由,不會全是這些不着邊際的吧?”

“第三,”舒沫還是不理他的挑釁,又豎了第三根手指:“王府絕大多數人都以爲福妃死於小產,唯有少數幾人知道,福妃是服了烈陽丹而死的。而靜萍,恰巧是其中一個。”

“這也算不得什麼理由……”

“若,”舒沫微笑:“福妃的死因是靜萍的殺人動機呢?”

“怎麼說?”夏侯燁一愣。

“我之前雖也懷疑過靜萍,她並不是完全沒有露馬腳,但因找不着動機,而放棄。”舒沫道。

“哦,”夏侯燁饒有興致地追問:“什麼馬腳?”

“那口葬秦姨娘的薄棺。”

“別告訴我,棺材裡有砒霜?”夏侯燁取笑。

舒沫白他一眼:“太妃並不知福妃假孕,秦姨娘害死福妃她或許可以既往不咎,但害死她的孫子,卻不可能心無芥蒂!沒有下令鞭屍已經很是仁慈,怎麼還會那麼體貼,讓傅嬤嬤爲她準備棺材?”

老人最重傳宗接代,尤其夏侯燁子嗣艱難,她怎會不惱,不恨?

她所認得的太妃,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女子!

“算你有理~”夏侯燁眼裡掠過讚賞,嘴裡駁道:“不過,這也可解釋成靜萍心宅心仁厚,想得周全,並不僅僅是心虛。”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才放棄了疑心。”舒沫點頭:“直到,想通福妃死亡的真正原因後,我又從頭梳理了一遍,找出所有的疑點,秦姨娘的死因,也就隨之浮出水面。”

“繼續~”

“秦姨娘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心高氣傲,爭強好勝,沒理也要爭三分。若換了一個人,查到福妃的死與其相關,或許會因心虛而乖乖認罪伏法。秦姨娘卻不然。她不但不會認,反而會吵鬧着把責任往妙慧師太頭上推。”

“那又如何?”夏侯燁冷哧。

“這樣一來,事情就會被鬧大,福妃的身份和死因也會有曝露的危險。”舒沫嘆道:“換言之,靜萍是爲了保護你,而選擇殺人滅口。”

西涼雖與大夏聯了姻,但在夏侯燁的眼裡,依舊是敵人,他從未有一天放鬆過對西涼的防範。

在朝廷中,與西涼的關係中,他更是一貫主張血戰到底的死硬派。

若是世人知道,他府中的側妃,竟然是西涼人,無疑是自打耳光!

她推測,靜萍對福妃的真實身份,早已知情。.

因此,當日在聽了林景回對福妃死亡的真正原因的剖析之後,立刻起了殺心。

她不動聲色地陪着太妃返回怡清殿,之後找機會溜出來,潛進連玥閣,在秦姨娘的糕點裡下了砒霜,造成她僞罪自殺的假象。

夏侯燁陷入沉默,良久,才低低地道:“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發現秦姨娘竟然是被靜萍毒殺之後,他也曾又驚又疑,多方揣測。

他想不通,溫婉的靜萍爲何會突起殺心?

要知道,秦姨娘雖然跋扈了些,在幾個姨娘中一直以長者自居,自覺高人一等。

但在靜萍面前,卻還恭順有禮,並不敢稍有怠慢。

更不曾,動過陷害之心。

他找來靜萍詢問,她雖直承不諱,卻閉口不談理由,只求一死。

這讓他又氣又恨,又無可奈何。

只能將真相掩蓋,把秦姨娘的死因模糊化,草草安葬了事。

舒沫的一番話,讓他在頓悟的同時,又不禁百感交集。

這輩子,他虧欠靜萍太多,卻不知要如何償還。

“你還是不信我!”舒沫按捺不住失望之情,憤怒地轉身離開。

她掏心掏肺,他卻虛詞應對,一直不肯正面回答。

目的,只在維護靜萍。

難道,承認靜萍殺人後,她還會乘機加害於靜萍不成?

還是說,在他心裡,她從頭到尾敵不過靜萍的一根手指頭?

夏侯燁伸了手想去拽她,終是慢了一步:“舒沫!”

舒沫充耳不聞,提着裙邊急奔下山。

夏侯燁望着她的背影,頹然地放下手。

舒沫急奔下山,剛進庵堂,迎面遇到綠柳,一臉焦灼:“小姐,你上哪去了,讓我好找~”

綠柳一邊說,一邊朝她身後張望,未見夏侯燁,眼裡浮起疑惑:“怎麼王爺沒跟你在一起?”

“什麼事?”舒沫冷着臉,越過她直接往禪房走去。

“侍郎府來人了~”綠柳不安地瞥她一眼,咬着脣,輕聲道:“五小姐,歿了~”

弔唁

更新時間:2012-5-8 19:11:38 本章字數:2939

你說誰歿了?”舒沫大吃一驚。

“是……五姑娘~”綠柳垂了頭。

“怎麼可能,”舒沫眼眶一熱,低喃:“她才十七歲……”

“說是,”綠柳偷瞄她一眼,小小聲解釋:“難產,大出血,母子俱殞……”

“別說了~”舒沫紅了眼睛,啞聲道:“收拾東西,下山。”

“哦,好~”綠柳飛快地跑回去。

來庵裡送靈,東西帶得本就不多,立夏很快收拾整齊,命人裝上馬車,再來回稟:“東西都裝上車了,可王爺還沒回來。要不要派人……”

“不用,”舒沫打斷她:“咱們先走。廓”

立夏輕聲勸:“五姑娘已經去了,倒不必急着一定要在今日弔唁。還是……”

舒沫看她一眼:“你若不想去,只管留下。”

立夏一愣,臉漲得緋紅,訥訥不能言。

小姐走了,她留下來,算怎麼回事?

“小姐和五姑娘的情份不同一般,想早些去瞧也是人之常情。”綠柳卻瞧出異樣,堆了笑一面給立夏遞眼色,一面隨聲附和:“福妃這裡三日法事已畢,明日一早下葬,也得有人主持。”

舒沫不吭聲,徑直彎腰進了馬車傑。

立夏無奈,只得叫了個小丫頭,匆匆交待了幾句,隨即跟她一起上了馬車。

銀杏,銀瓶等上了另一輛馬車,一起朝京城奔去。

等到了侍郎府,讓丫頭拿了名貼遞進去。

不料她來得如此之快,邱夫人親自迎了出來,見她風塵僕僕,顯然從碧雲庵下來,連睿王府都沒回,徑直來了這邊。

邱夫人心中惴惴,尷尬地行了一禮:“妾身見過慧妃娘娘~”

舒灃性子溫婉喜靜,不愛走動。

嫁過來之後,除了年節和舒府有嫁娶大事必需回去,與孃家的幾個姐妹鮮少聯繫。

舒沫因被逐出家門,兩人更是幾乎不曾謀過面。

舒沫晉升側妃後,她便多次暗示舒灃該登門拜訪,加強往來。

舒灃嘴裡應承,卻一直拖着未付諸行動,後來便不了了之。

她爲此很是着惱,心中猜度,這姐妹二人必是在孃家生了罅隙。

卻不想,聽了舒灃死訊,舒沫竟會在第一時間來弔唁,弄了個措手不及。

“邱夫人~”舒沫也不與她客套,開門見山:“我想見五姐,不知是否方便~”

“妾身慚愧,沒有照顧好灃兒……”邱夫人偷瞧她的臉色,說着話,眼中垂下淚來。

舒沫眸光冷厲:“聽說五姐難產,母子俱殞,究竟是怎麼回事?以邱家的身份,三少奶奶臨盆,總不會連個穩婆,產婆都沒提前預備好吧?”

邱夫人一見她這架式,竟是來興師問罪的,心中咯噔一響,趕緊答:“預備了,哪能不預備?剛診出懷上了,立刻就把穩婆請進家來,專門照顧着呢~怕她身邊的丫頭年輕沒經驗,還特地撥了我身邊的二個嬤嬤過去照應起居。沒成想,還是……”

舒沫一聽她想得如此周全,倒也不好再挑毛病,想了想,道:“能不能讓我見見芍藥?”

她貼身服侍舒灃,兩人感情不比尋常,若有隱情,定然不會瞞着她。

這話其實相當無禮,邱夫人心中暗恨,面上卻不敢怠慢,連聲道:“方便,當然方便。等祭拜畢,妾身立刻叫芍藥過來。”

夏侯燁掌着兵部,邱侍郎的身家前途都捏在他手裡。

舒沫膽大妄爲,連王府的側妃都敢弄死。睿王在戰場生殺予奪,偏奈何不了一個女人。

犯下這麼大的錯,不但不罰,反而讓她掌了家,大有再擡她上位的趨勢。

真惹惱了她,枕邊風一吹,邱家闔府的榮華可都成了泡影!

可恨兒子不爭氣,放着大好的姻親關係不加珍惜,不懂利用也就罷了,闖出禍事,招惹了這個女魔星,如何是好?

“邱夫人~”舒沫歉然道:“我,是想把芍藥帶出去。”

邱夫人神色一僵:“慧妃娘娘,是什麼意思?灃兒是我的兒媳,又懷着邱家的骨肉,難道還有人敢害她不成?”

“邱夫人誤會了~”立夏見氣氛不對,忙插言道:“原是奴婢與芍藥交好,自小姐出嫁後,有二年未曾與她見面,想乘這機會跟她好好敘敘舊,這才央了小姐出面討個人情~”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一眼邱夫人的臉色,小聲道:“這事原是奴婢失了禮數,夫人若是不願,此事就做罷~”

邱夫人乘機道:“你們姐妹情深,我若不允,倒是不近人情。只是說幾句話,何必非要出府?我把人叫來,安排個地方,讓你們姐妹單獨見面便是。”

“如此,多謝了~”舒沫只得退而求其次。

“舉手之勞~”邱夫人忍了氣,一邊引着舒沫往停靈之處走,一邊朝身邊的僕婦使了個眼色。

那僕婦也是個機靈人,當下心領神會,乘舒沫在靈前上香祭奠之機,偷了個空溜出去,急匆匆往後院跑去。

舒沫瞧着靈堂裡一大一小兩具棺木,不禁黯然神傷。

古代醫術落後,女人生孩子,等於過次鬼門關。

舒灃,沒有邁過去。

上完香出來,邱夫人親自領着她往後院,見邱老夫人。

喝完茶,說了幾句客套話,外面便有人稟:“芍藥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邱老夫人道。

芍藥進門,躬身行禮:“奴婢見過太夫人,夫人,慧妃娘娘~”

“嗯~”邱老夫人道:“靜蘭苑中杏花開得正好,你領慧妃過去瞧瞧~”

“是~”芍藥領了命:“慧妃娘娘,請~”

人各有命

更新時間:2012-5-8 21:54:47 本章字數:2889

靜蘭苑果然環境清幽,安靜雅緻,可惜芍藥也同樣的安靜無聲。

舒沫簡單問了幾句舒灃的飲食起居,身體狀況。

她答得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芍藥,你說實話~”綠柳忍不住了:“五姑娘是怎麼死的?”

“小姐生產,奴婢是不能進產房的。”芍藥恭敬地道:“只在事後,聽產婆說小少爺是腳在前頭在後,小姐失血過多,救不過來才……”

“可我聽說,五姑娘在身子才八個月,怎麼突然就臨盆了呢?”立夏也忍不住了廓。

她貼身侍候,怎麼六姑娘去了,竟如此平靜,沒有半點難過忿怒之色?

“這幾日天氣晴好,院中積雪融化,地面溼滑,小姐不慎滑了一跤。”芍藥臉上一紅,慌亂地低了頭,沉默半晌,淡淡地道:“雖然我們及時扶持未使跌倒,卻受了驚嚇,動了胎氣。”

舒沫見她答得滴水不漏,微微一笑,忽然牽起她的手:“你們幾個,都還好吧?”

“託娘娘的福,還過得去。”芍藥吃了一驚,想要掙扎,到底不敢,僵着身子答。

“有沒有什麼困難或是需要幫助的地方?”舒沫又問。

“謝娘娘牽掛,夫人待下體恤,奴婢一切都好,並無困難。”芍藥道傑。

舒沫點頭,放開她:“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芍藥送了她出門,目送她坐車離去,這才轉身抹了眼淚,回去覆命。

“小姐~”馬車方一駛離侍郎府,綠柳便按捺不住:“我瞧着芍藥的神情不對,五姑娘之死必定別有隱情,你爲何不繼續追問?”

舒沫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們可以離開,芍藥卻得在邱府生活一輩子。你說,她是向着咱們,還是向着邱府?”

“那,”綠柳愣了一下,不服:“小姐開始爲何要問?”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舒沫滿腹悵惘,苦笑:“只想着要替五姐討公道,卻沒想過芍藥的立場。再說了,這是邱家的家事,他們不追究,我一個外人,更沒有權力說話。”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正如福妃和秦姨娘的死一樣,何嘗不是內有乾坤?

但,誰能把她們的死因公之於衆,又有誰站出來替她們說句公道話?

“芍藥這小蹄子,五姑娘待她不薄,奈何人才剛死,竟這般無情……”立夏深自感嘆。

舒沫瞥她一眼:“她懷了身孕~”

她見芍藥臉色臘黃,乘握手之機,偷偷把了下脈,不想竟有了意外的發現。

短短五個字,如石破天驚,綠柳驚得嚷了起來:“芍藥她怎麼敢?”

“五姑娘還懷着孕呢……”立夏心中惻然,低喃。

“邱逸雲是什麼人?”舒沫嘆息:“五姐,怕也是敢怒不敢言,何況芍藥~”

談到到舒灃的死時,芍藥的臉色極不自然;再想到邱逸雲其人的風評和邱夫人面對她的質疑,目光閃爍,早隱有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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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舒灃的死,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或許,這就是舒灃的命吧!

就算她一生自負,也爭不過老天,何況軟弱於舒灃?

“那,咱們現在去哪?”綠柳問。

“這還要問,自然是回王府~”立夏白了她一眼。

“不,”舒沫淡淡道:“回山莊。”

綠柳輕哼一聲,得意地回頭看她一眼:瞧見了吧?

“小姐,”立夏只當沒有看到,柔聲勸:“咱們出來時沒打招呼,這要是又一聲不吭地回了山莊,傳到太妃耳裡,總是不好。”

舒沫不作聲,默默地望着窗外。

立夏見勸不動她,輕嘆一聲,只得作罷。

到了山莊,陳管事喜出望外,搓着兩手結結巴巴地道:“娘娘怎麼來了,也沒先派個人來通知一聲。瞧,啥也沒準備,怠慢了娘娘……”

“準備什麼,有啥吃啥唄~”舒沫一面說笑,一面轉了頭,四下逡巡。

“你找宋嬸吧?”陳管事瞧了,心中有數,道:“她病了,在屋裡躺着呢。”

舒沫吃了一驚:“啥時病的,要緊不?怎麼也沒人告訴我一聲。”

“就那日從王府弔唁回來就病了。找了大夫瞧過,說是外感風寒,風邪入體還是什麼……”陳管家說着,摸摸頭憨笑:“他說了一大堆,我也記不住。反正瞧了大夫,藥也在吃着。這幾日已大有起色,若是見着娘娘,想來不用吃藥,也會好了~”

“我去看她。”舒沫扔下一切,三步並做兩步朝宋嬸房裡走去。

立夏乘這個機會,把銀杏叫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吩咐:“你趕緊回去,給王爺送個信。就說小姐在莊裡住下了,叫他別擔心。”

“嗯~”銀杏點頭,急忙離去。

綠柳瞧在眼裡,冷笑一聲:“這般用心討好,王爺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立夏氣紅了臉:“你!”

“我可警告你,”綠柳冷聲道:“王爺可不是五姑爺,小姐更不是五姑娘,她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你那些歪心斜意,乘早都收了纔是上策!”

“你以爲人人都象你呢?”立夏氣急了,回嘴。

“我怎麼了?”綠柳柳眉一豎,叱道:“哪一點比你弱,你倒是說也來聽聽?自個拿着小姐墊腳,一門心思往上爬,想攀高枝。倒反過來想排渲我?沒門!”

銀瓶見兩人起了爭執,生恐被人聽到,成了笑話,急得直跺腳:“我的姑奶奶,一人少說一句,成嗎?”

“沒你什麼事,一邊去!”綠柳一掌,將她推個踉蹌。

人如玉馬如龍

更新時間:2012-5-9 0:00:09 本章字數:2898

宋嬸的屋子,靠近花房,是個獨門的小院落。

舒沫踏入院中,首先進入眼簾的,就是牆角那一片生機盎然的迎春,嬌黃的花朵迎風搖曳。

窗下是一排盆景,有山茶,水仙,瓜葉菊……瞧着卻有些焉頭焉腦,無精打采的模樣廓。

想來,宋嬸纏綿病榻,無暇顧及它們。

舒沫微微嘆息,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扉。

“大虎,”宋嬸聽到開門聲,咳嗽兩聲,坐起來,望向門邊:“是你嗎?真不好意思,每次都要麻煩……”

忽地瞧清來人,聲音嘎然而止,怔怔地望着舒沫。

“怎麼,不認識我了?”舒沫微微一笑,擡腿邁了進去。

“娘娘,”宋嬸臉紅了,慌慌張張要下牀:“這屋裡髒……傑”

“別起來~”舒沫急走兩步,輕輕按着她的肩:“躺着別動,要什麼跟我說,我拿給你~”

“這怎麼敢當?”

舒沫一笑:“換成我病了,你也一樣會照顧我。”

“就怕,”宋嬸苦笑:“我沒這個福氣~”

“好好的,怎麼病了?”舒沫在牀沿坐下。

宋嬸眸光一黯,苦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胡說!”舒沫嗔道:“你才四十出頭,哪裡就老了!”

“若不是老了,哪能弄丟那麼重要的東西?”宋嬸神情苦澀,懊惱不已。

“你,”舒沫心中一動,驀地心臟狂跳,摒住了呼吸問:“是不是掉東西了?”

是呀,那天宋嬸也在,怎麼把她給漏掉了呢?

“沒~”宋嬸矢口否認,話一出口,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擡頭:“慧妃,撿到了?”

舒沫一笑,從貼身的袋裡摸出荷包,把那半邊玉勾在指尖,在她眼前輕輕地來回晃動:“你瞧瞧,是它嗎?”

“是是是!”宋嬸一瞬不瞬地盯着玉佩,眼淚迅速凝聚眼眶,哽聲道:“我還以爲……”

“我給換了條新的絡子,”舒沫將玉輕輕擱在她掌心:“拿着吧,別再弄丟了~”

“謝謝,謝謝~”宋嬸將玉緊緊地合在掌心,喜極而泣。

舒沫也不說話,只靜靜地陪着她。

良久,宋嬸的情緒總算平緩下來,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失態了,娘娘見諒~”

“你我之間,何需見外?”舒沫微微一笑,掏出絲帕遞過去:“不過,我倒是挺好奇,這塊玉的來歷。”

宋嬸沒有接她的絲帕,只撩起衣角拭了拭眼淚,輕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我今晚不回去,有的是時間傾聽~”舒沫順竿往上爬。

“可是,”宋嬸猶豫着拒絕:“此事年代久遠,且事涉他人,我怕……不太方便。”

“你也說了,年代久遠。既是陳年舊事,當故事說說也無妨。”舒沫微笑,決心不讓她逃避:“況且,你還信不過我嗎?”

若是平日,宋嬸不願意說,她也就放棄了。

畢竟是別人的隱私,每個人都有不欲爲人知的往事,不想被觸動的傷口。

可是,這件事關係到靜萍,她實在沒辦法假裝不關心。

“好吧~”宋嬸思慮再三,終於做了決定。

這件事壓在心裡近三十年,早已成了沉重的包袱。

她,其實也希望能有個機會,宣泄一下。

“其實,”宋嬸低首,輕輕摩挲着手裡的玉:“你也應該猜到了,我手裡拿的,只是半塊玉。另外半塊,若沒有意外,應該在我女兒身上。”

舒沫按捺住心跳,竭力佯裝平靜地問:“宋嬸,若我沒記錯,你很小便入了宮,在宮裡住了近四十年,且宮女是不能成親的?”

若是這樣,她的女兒是從哪裡來的,又如何養大?

“沒錯,”宋嬸脣邊浮起一抹苦笑,艱難地道:“宮女不能成親。我,這輩子也沒嫁過人。卻,的確生了一個女兒。一個連她親生父親也不知道其存在的女兒。”

舒沫沒吭聲,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宋嬸笑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早就不難過了。這就是我的命,只是苦了那孩子~”

說着話,她的目光漸漸幽遠,思緒順着時間的長河裡,回溯到三十年前……

“那是嘉正元年,我十五歲,正是情竇初開,少女懷春的年紀。那一年的春天,花開得特別的美。鎮國將軍大勝西涼,緋甸特使來朝,皇上很是歡喜,在御花園大宴羣臣。”

“你說的鎮國將軍,”舒沫打斷她,問:“可是睿王妃的父親,薛啓,薛大將軍?”

“正是~”宋嬸面上一紅,垂了頭,輕聲道:“那時我剛進司苑司,年紀又小,聽得宮中姐妹都在談論鎮國將軍的威儀,按捺不住跑去偷看。剛巧遇到薛將軍乘着酒興,離席獻技……”

宋嬸沉浸在回憶中,眸光如醉,雙頰泛着少女般的紅暈。

“我記得,那一夜月光極美,他披着一件大紅的繡金罩袍,內着亮銀的鎖子甲,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朝着我飛馳而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那馬蹄聲,聲聲如雷,敲在我的心上。奔馬的速度越來越快,我竟不知閃避。”

“啊~”舒沫沉浸在她的故事裡,仿如身臨其境,雖明知她必然沒事,還是緊張得低呼出聲:“你沒事吧?”

宋嬸笑了,嘴角微翹,神色驕傲而羞澀:“轉眼間馬到跟前,眼見我就要喪身蹄下。將軍忽然彎腰將我抄起,藏於馬腹,單手挽弓,連發三箭,箭箭正中靶心。將軍翻身上馬,勒住繮繩,將我輕輕放下,登時場中歡呼聲如潮水般涌起……”

“後來呢?”舒沫握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問。

我從沒後悔過

更新時間:2012-5-9 21:52:42 本章字數:2822

“後來,”宋嬸看她一眼,笑道:“將軍返回西涼,我被崔司苑罰去掃了兩個月的落葉。稽觨”.

“那你跟將軍,是何時重逢的?”舒沫好奇地問。

“嘉正二年,將軍失了定州。”宋嬸垂着眸,輕輕地道:“先帝大怒,將其召回京師,謫其將軍之職,降爲副將。將軍請求皇上再派他去西涼,挽回失地,以雪前恥。臨行前,德昭皇后特召其入宮,設家宴安撫。聽聞將軍入宮,我央司苑調了班值,本想溜到坤寧宮,在遠處偷偷看他幾眼。卻驚訝地發現將軍竟喝得大醉,倒在御花園僻靜處流淚,一時按捺不住……闌”

說到這裡,宋嬸停下來,尷尬地看着舒沫。

舒沫瞭然,鼓勵地笑了笑。

薛將軍戰場失利,本就滿懷悲愴,加上被皇上罷了官職,難免失落鬱悶,借酒澆愁愁愁,不喝得酩酊大醉纔怪!

偏偏宋嬸對他心懷仰慕,見心上人落魄流淚,更是刻意安慰,百般溫柔。

加上,御花園裡景色清幽,男的俊朗,女的嬌美,自然***,一碰就着。

“酒醒後,”宋嬸轉過頭望着帳頂,自嘲地道:“將軍很是懊惱,卻並未責怪於我。他摘了身上玉佩,言明凱旋之日,便是娶我之時。贛”

舒沫握了她的手,輕聲道:“將軍肯娶你,說明對你亦有情。”

宋嬸苦笑着搖頭,聲音極輕:“將軍與夫人是同門師兄妹,伉儷情深,滿朝皆知。他連妾室通房都無,怎會對我有情?他不過,是爲酒後孟浪之舉,負責而已。但只是這樣,我也滿足了。因爲我心裡明白,若非我主動誘—惑,後來的事根本不會發生。他,抱着我時,叫的是他夫人的名字……”

宋嬸的聲音越來越細,最終化爲低低的嗚咽。

“宋嬸~”舒沫心中難過,本想寬慰她幾句。

嘴脣翕動了幾次,終究什麼也沒說。只張開手臂,將她輕輕地擁進懷中。

事過境遷,她相信,宋嬸也並不需要那些虛假的安慰。

讓她想不到的是,古代位高權重的男子裡,居然也有這種忠於愛情的奇葩?

雖然,他酒後失儉,未免美中不足,但在這種社會環境下,他的存在已堪稱奇蹟。

也不枉後來,薛夫人與他一起戰死沙場,魂歸西涼……

宋嬸抹去淚珠,澀聲道:“那時少女懷春,不懂世情,得了將軍允諾,更是滿懷憧憬。自將軍走後,每日扳着指頭計算歸期。不料,二個月後,意外發現懷了身孕……”

舒沫心中一緊。

宮規森嚴,宮女嚴禁與人私通,被發現絕對是死罪。

宋嬸,那時也不過十幾歲的孩子,一個人也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

“好在司苑司只負責蒔花弄草,平日少有人來。我的性子本就安靜,發現懷孕後更是擔驚受怕,每日只鑽在花草中,不理是非。如此過了數月,終是被司苑發現。”

“司苑是我遠房姑母,便是她薦我入宮。發現此事後,本想逼我墜掉,無奈那時腹中胎兒已成形。她怕受我牽累,亦不敢上報,只好安排我到冷宮做事。”

宋嬸聲音哽咽,眼淚泉涌:“這樣拖到瓜熟蒂落,見我寧死不肯說出孩子生父是誰,只好悄悄託人把孩子放在倒夜香的車裡,偷帶出宮外……”

“薛將軍呢?”舒沫問:“他難道忘了當初對你的承諾,一直沒有回來找你?”

“將軍這一去再沒回來,嘉正五年,和夫人雙雙戰死沙場。”宋嬸含淚道。

“那,”舒沫默了片刻,問:“孩子呢,你後來也沒再見過她?”

宋嬸搖頭:“宮女出宮豈是易事?尤其是我這種種花養草的,經年累月藏於花叢,更是沒有機會出宮。”

舒沫又問:“人見不過,總能送點東西,傳個消息什麼的吧?”

“起初幾年有崔司苑在,偶爾能託人帶些銀兩出去。”宋嬸低嘆:“後來崔司苑歿了,便再沒了音訊。唯一剩的,便只有這塊玉了~”

舒沫內心激烈交戰着,不知是否該把靜萍身上也帶着同樣的玉這件事說出來。

萬一不是,豈非碎了一個母親的夢想?

但若不說,眼睜睜地看着母女近在咫尺不能相認,又如心不忍。

“瞧我,”宋嬸見她垂着頭,輕咳一聲,強打精神:“淨說些沒用的話,惹娘娘傷心。還是說說你吧。”

舒沫勉強收攝心神,笑道:“還不是老樣子,有什麼好說的?”

“可,”宋嬸瞥她一眼,輕笑:“有好消息了?”

舒沫愣了一會,纔回過神,嗔道:“宋嬸!”

“這有啥好害羞的?”宋嬸道:“成親嫁人,生兒育女本是天經地義之事。”

“宋嬸,”舒沫默了一會,忍不住問:“你,可後悔?”

就因爲一次衝動,付出一生的代價,一輩子在痛苦裡煎熬着,是否值得?

“後悔?”宋嬸輕輕地笑了:“不,我從沒後悔過。我慶幸爲他生了個女兒,讓我的一生跟他有了聯繫。可以,理直氣壯地思念他。我,很幸福。”

她的話很樸實,卻飽含着感情。

舒沫滿懷感動地看着她。

她說話的模樣是那樣的恬靜,淡淡的,帶着經歲月洗滌過的智慧。

“很難置信,是吧?”宋嬸慈愛的微笑着,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柔和的光芒:“等你再大些……”

舒沫忽然一陣衝動:“其實,玉佩的另一半,在睿王府的靜萍姑姑身上。”

“你說什麼?”宋嬸一怔,意識到她說了什麼,眼睛驀地睜得溜圓。

誰這麼無聊

更新時間:2012-5-9 23:37:09 本章字數:3142

“對不起,”舒沫被她瞪得心生尷尬:“我並不是想瞞着你,只是,怕弄錯了。稽觨害你空歡喜一場,那還不如……”.

宋嬸抖着脣:“是真的嗎?你,你不會哄我的吧?”

“這麼大的事,我哪敢編謊話哄你?”舒沫道闌。

“我,我要去見她~”宋嬸說着,激動地掀被下牀。

舒沫唬得慌忙按住她:“宋嬸,千萬別!她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你這樣突然找上門去,豈不嚇壞了她?”

宋嬸一怔,慌亂地摸着臉,又拉整衣物:“我,我的樣子很嚇人嗎?”

“不是,”舒沫又是感動,又是感慨:“起碼,得先確定你們確實是母女之後,才能去見呀。”

“你不是說,玉佩在她身上嗎?”宋嬸驚訝地揚起眉。

“是在她身上,可……贛”

“那就夠了,還需要什麼證明?”宋嬸反問。

舒沫無語。

忽然發現,要跟一個與女兒闊別近三十年,極度渴望親情的母親說理,是件極不明智的事。

平素精明幹練,通達人情世故的宋嬸,這時滿腦子只有見面認親一事,竟全沒了理性。

宋嬸忽地跪了下去:“求娘娘開恩,讓我進王府,見一見靜萍~”

舒沫急忙拉她起來,她卻執意不肯,只說:“求娘娘憐惜~”

“要安排你見她一面不難,”舒沫一臉爲難地道:“可你這樣突兀地找上門,她不見得肯認你。除了玉佩之外,總得拿出點別的,能夠證明你們之間關係的東西……”

“別的?”宋嬸見她說得有理,思索一會,道:“有了,我記得崔司苑曾說過,靜萍左肩有顆紅痣,形似紅豆。另外,當年送她出去時,她身上的衣物都是我親手所制,衣角繡着綠萼梅花。”

“行,”舒沫點頭:“我找人悄悄打聽一下,儘快給你答覆。”

“大恩不言謝,奴婢給娘娘叩頭~”宋嬸說着,又要跪下去。

“快起來~”舒沫急忙阻止。

兩個人正拉扯着,立夏在院外輕喚:“小姐~”

“什麼事?”

“王爺來了~”

舒沫不高興地噘起嘴:“他來做什麼?”

宋嬸抿脣一笑,推了她一把,催道:“自然是來接你的,快去吧,別讓王爺久等。”

“誰要他來接?”舒沫小聲嘀咕着。

“別抱怨了,”宋嬸輕輕地道:“想想我這一輩子,就知道娘娘如今有多幸福。千萬要珍惜,別等失去了再後悔。”

從她的話裡,舒沫忽然隱隱察覺到了寂寞。

這種寂寞,夾着回憶,帶着痛苦,裹着無奈……

舒沫擡頭看她,宋嬸回她一個鼓勵的笑。

是啊,與宋嬸經歷過的那些苦難相比,她的這點痛算什麼?

最起碼,有什麼不滿和矛盾,還可以當面說清,可以據理力爭,有解釋和挽回的餘地。

而宋嬸,卻只能在回憶裡,緬懷一生中僅有的一點溫暖。

於是,舒沫釋然了。

“我走了~”她衝宋嬸羞澀一笑,輕快地走出了小院。

陳管事垂着手大氣也不敢出地立在院外,見到舒沫長長地吁了口氣:“娘娘,你可來了~”

“王爺來多久了?”舒沫不禁有些好笑。

夏侯燁又不吃人,他幹嘛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剛來沒多久,”陳管事擡起袖子,擦了擦滿頭的汗,結結巴巴地道:“正,等着娘娘用,用膳呢~”

鄉下地方,這個時候也沒地方買菜,臨時殺了只雞,從地裡掐了些青菜。

招待舒沫已嫌簡陋,誰曉得王爺突然也殺來了?

舒沫哪裡曉得他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徑自越過他,走了進去:“來了?”

夏侯燁在桌前正襟危坐,見她語氣輕鬆,不覺微微訝然,按捺住疑惑,狐疑地打量她一眼,輕應:“嗯~”

舒沫拉開椅子入坐,閉了眼深深地嗅了一口,嘆息:“還是農家的飯菜香~”

“是太餓了吧?”夏侯燁微感惱火:“不用問,中午定然又沒有吃~”

立夏幫兩人盛了飯,悄悄立在身後。

“可以開動了嗎?”舒沫問。

“吃吧~”夏侯燁無奈地道。

舒沫一口氣扒了三碗飯,這才心滿意足地癱在椅子上,享受熱茶。

夏侯燁瞧得目瞪口呆,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餓成這樣,早幹嘛去了?”

“跟我說說睿王妃吧~”舒沫忽然擡起頭,衝動地道。

夏侯燁一愣:“好端端的,提她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知道~”舒沫固執地道。

“時間太久,不記得了。”夏侯燁皺了眉,神情冷淡,明顯不願意多談。

“怎會不記得?她是你的妻,是小宇的母親!”

“我常年在外打仗,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她又是個安靜的人,所以沒什麼好說的。”夏侯燁面無表情。

“我聽說,薛凝香的父親,不但武藝超羣,軍功了得,更是古往今來第一情癡。”舒沫咬着脣。

有這樣的父母,薛凝香必然也有許多與衆不同的特質,吸引着他吧?

“誰這麼無聊?”夏侯燁冷哧。

“他是大夏唯一一個,連妾室和通房都沒有的將軍。一輩子,只娶了一個女人。”舒沫看着他,一字一句,慢慢地道。

所以,誰說在古代,一生一世一雙人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端看,彼此的感情有多深,是否願意一輩子守着一個人,一段情罷了。

夏侯燁默然半晌,道:“不早了,回家吧。”

他當然知道她在暗示什麼,可問題是,在遇到她之前,他已經有妻有妾了。

總不能,讓時光倒流吧?

爭一次,又怎樣?

更新時間:2012-5-10 22:13:39 本章字數:3061

舒沫難掩失望之情,賭了氣:“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個回。稽觨”.

夏侯燁嘆道:“別任性了~”

舒沫冷着臉,淡淡地道:“我約了舅父,明天在此見面,談成衣鋪的生意。另外,我還要看看鏡子作坊,商量買地擴種花田的事……”

“這些事,你只需做決定,具體交給陳管事父子着手經辦就行了,何必親力親爲?”夏侯燁不滿。

“我有自虐傾向,成了吧?”舒沫恨恨地道。

夏候燁無奈地道:“你哪是自虐,分明是在虐我!闌”

這話把舒沫逗笑了,雖然氣他不肯正面給自己承諾,又有些心疼他的無奈,可若就這麼含糊地混過去,又有些不心甘。

她側頭想了想,道:“以前的事就算了,但你得保證,以後再不許拈花惹草!”

“又胡說了不是?”夏侯燁的臉立刻沉下來,拉得那個長啊。

什麼叫拈花惹草,他是那種輕浮浪蕩之人嗎?

“總之,你不許跟別的女人勾三搭四,玩曖昧也不行~否則……”說到這裡,舒沫輕哼一聲,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夏侯燁好氣又好笑:“否則怎樣?櫺”

“否則,我跟你恩斷義絕!”舒沫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道。

“這算什麼,”夏侯燁黑了臉:“威脅?”

她這小腦袋瓜裡,怎麼除了分手,逃跑,就沒裝點別的?

“不,”舒沫搖頭,緩緩道:“這不是威脅,是我的底限,更是我最後的自尊。你可以不理解,但,絕不允許踐踏!”

夏侯燁微訝,細看她的神色,不象是負氣,忍不住問:“這對你,真的這麼重要?”

“是!”舒沫神情嚴肅,鄭重地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歡我了,一定要明白地告訴我。別把我變成傻瓜。”

夏侯燁眯起黑眸:“你,確定到時真能放手?”

“我能!”舒沫極肯定地點頭。

雖然這會很難,很痛,但再難再痛也得放。

她不想因爲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變得面目可憎。

話音一落,夏侯燁的臉色就變了:“說得,還真輕鬆呀~”

他對她,就這麼可有可無?

至少,這輩子他都沒打算對她放手!

舒沫垂了頭,眼淚凝在眼眶裡,望着腳尖,極輕地道:“原來,這就叫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聽起來那麼瀟灑,可她光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痛難當……

偏,夏侯燁耳力極佳,這近乎呢喃的低語,聽了個一字不落,登時又氣又惱,曲指敲了一個爆慄:“我看你是太閒了,淨瞎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啊!”舒沫吃痛,抱着頭怒目而視:“幹嘛打人?”

“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夏侯燁的黑眸裡冒着火:“你當婚姻夫妻是什麼,兒戲嗎?高興了就說幾句甜言蜜語,不高興了甩手就走,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若婚姻裡只剩下責任,不要,也罷~”舒沫倔犟地頂嘴。

“誰說只有責任了?我說的是,必需要有責任,你別胡攪蠻纏!”夏侯燁吼。

“我是說假如,你才蠻不講理!”舒沫不顧一切地嚷:“況且,我只是妾,並不是你的妻!”

夏侯燁氣急敗壞地瞪着她:“你~”

她是王府的慧妃,怎麼能說是妾呢?

舒沫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怎樣?”

兩個人這樣對瞪着,夏侯燁看着她漲得緋紅的俏臉,激烈起伏的胸膛,眼中盈盈欲墜的淚珠,不禁心腸一軟,有些過意不去,目光漸漸柔和。

微笑着,伸手去攬她的肩:“府裡剛辦過喪事,這時晉位不合適,再過一段時間,嗯?”

舒沫氣惱地往旁邊一閃:“你以爲,我說這番話,是以退爲進,想爭睿王妃之位?”

夏侯燁眉一揚:“你,不是想跟我長相廝守嗎?這難道,不值得用心計耍手段去爭取?!”

舒沫臉一紅,啐道:“呸,誰想跟你長相廝守?”

“爭一次,又怎樣?”

“這是兩碼事,”舒沫皺眉:“你別混爲一談~”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他喜歡她,所以用盡一切手段和方法把她留在身邊。

她口口聲聲說喜歡,卻時時刻刻在準備離開。

他,真的無法理解她的邏輯。

“哎!”舒沫試圖解釋,卻發現似乎怎麼說都不對,一跺腳:“我跟你說不清!”

“那就不要說了~”夏侯燁微笑,將她抱到懷裡,貼着她的耳朵低語:“我們做點別的……”

她一慣牙尖嘴利,因此偶爾因無語,而生氣彆扭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呀~”舒沫不由自主渾身臊熱起來,伸了手推他。

“你好香……~”他說。

舒沫的臉倏地紅了。

夏侯燁鬆開她,情不自禁地去撥她額前的細發:“讓我看看你~”

這麼多天,只能遠遠地望着,無法碰觸,無法擁有,實在是種煎熬。

“……”舒沫說不出話,傻傻地望着他。

他低下頭來,指尖從光潔的額頭順着鼻樑滑下來,停在紅潤的櫻脣上,反覆留連,嗓音沙啞:“想不想我,嗯?”

她顫抖着鬆開攥着的他的衣襟,緊張得全身發緊,感覺到胸腔滾燙。

暗影落下,感覺到溫熱的氣息拂上她的鼻尖……感覺到,他吻了她。

熟悉的味道充塞着口腔,夏侯燁輕吟一聲,發出滿足的喟嘆:“舒沫~”

抱緊了她的纖腰,輾轉反覆地親吻她柔軟香馥的脣瓣,掠奪她的氣息。

舒沫猶豫一下,終於顫顫地伸出手,抱住了他……

這筆賬,先記下

更新時間:2012-5-11 0:07:49 本章字數:3043

桃花含苞,杏花吐蕊。

舒沫和夏侯燁二人一前一後,行走在花田的阡陌間。

晨風吹拂,送來陣陣清香闌。

舒沫走得累了,索性一屁股往路邊的長椅上一坐:“不行,我走不動了。”

“嘖嘖~”夏侯燁笑着搖頭,折回來,嘖嘖輕嘆:“也不知是誰嚷着要出來運動?這才走了幾步路~”

他之前還在奇怪,總共只有幾里長的山路,隔一段便設一張刷了白漆的長椅,想來又是她這古靈精怪的腦子,爲偷懶想出的主意。

舒沫靠着長椅,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坐下來:“我說出來散步,又沒說行軍!”

走那麼快,氣喘咻咻的,什麼情調都沒了,真是的~

夏侯燁站在椅旁,好笑地睨着她:“你這樣子從軍,別給我大夏丟臉~櫺”

“切!”舒沫不服氣了,微仰着頭傲然道:“不是我吹牛,我若不上戰場便罷,一旦上去了,絕對勝過百萬雄師!”

“是是是~”夏侯燁曖昧地覷着她,憋住笑:“你只要壓着我……”

“亂講!”舒沫大窘,漲紅了臉嗔道:“我幾時壓着你了?”

“你不壓着我,怎麼勝百萬雄師?”夏侯燁一臉驚詫。

舒沫握了拳,跳起來去捶他:“你還說?”

“哈哈哈~”夏侯燁哈哈大笑,任她的拳頭雨點似落在身上,不但不躲,反而取笑道:“你這小拳頭,別說打人,撓癢都還差些力道!”

“嫌輕?”舒沫瞪圓了眼睛,狠命捶:“我打死你!”

“你謀殺親夫呀!”夏侯燁兜住她的拳頭,輕輕一拽,將她拉到懷裡。

“有幾斤蠻力了不起呀,快放開~”舒沫掙了幾下,掙不開,急了,低頭去咬。

“哎呀~”夏侯燁吃痛,迅速縮回手,輕呼:“你還真咬啊~”

“怕了吧,哼!”舒沫得意洋洋。

“要比誰的牙齒利,是吧?”夏侯燁眥牙一樂。

舒沫忽然頭皮一麻,心知要糟。

忙不迭地後退,嘴裡慌亂地道:“不行,君子動口不動手……”

退了兩步,被長椅擋住去路。

夏侯燁微笑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伸出手,將她困在長椅和自己胸膛之間,露出森森白牙,詭秘一笑,拖長了語調道:“放心,我保證只動口,不動手……”

“等,等一下~”看着他的身體一寸寸地靠近,舒沫心慌意亂,忽地身子一矮,蹲到地上,雙手抱頭,死活不肯起來了。

“這是做什麼,地上涼,快起來~”夏侯燁好氣又好笑,伸手拽她。

“不要~”舒沫乘機討價還價:“除非你答應,不動用武力~”

“你這不是耍賴嗎?”夏侯燁啼笑皆非。

兩個人正笑鬧着,巴圖遠遠地站在田邊,大聲稟報:“王爺!”

“有事?”夏侯燁轉過身來。

巴圖左右張望,不見舒沫,很是奇怪:“怎麼不見慧妃?”

“什麼事?”夏侯燁臉一沉。

“孫二老爺來了,他……”

舒沫一怔,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你確定,真是二舅?”

巴圖眨巴着眼睛,看着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舒沫,驚訝地問:“娘娘,你蹲在地上做什麼?”

“我,東西掉了~”舒沫臉一紅,胡亂搪塞。

“孫家二老爺來了,在前廳等候。”巴圖恭恭敬敬地道。

“知道了~”舒沫道,乘機溜走。

夏侯燁不急不緩地邁開長腿,幾步趕上她,壓低了聲音道:“等着,這筆帳,先記下,以後慢慢再算。”

“呀~”舒沫頓足。

夏侯燁已微笑着越過她,揚長而去。

舒沫錯愕地瞪着他的背影,悻悻地道:“小氣吧啦的,這點事也記仇?”

孫瑜正坐立不安地在前廳等候,忽見舒沫進門,急忙站起來,撲通跪了下去:“小的給慧妃娘娘請安~”

舒沫見他兩頰凹陷,面色黝黑,較之去年分別時竟是判若兩人,不禁鼻中一酸,快走兩步親自將他扶了起來:“二舅,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孫瑜抹着汗,小心翼翼地擡頭偷覷她的臉色:“倒是娘娘,替小人奔走斡旋,辛苦了~” Wшw✿ тTk ān✿ co

“是我,連累了二舅~”舒沫苦笑。

若不是她考慮不周,弄枚鷹戒給他,也不致招來這無妄之災。

“哪裡,”孫瑜連連搖手:“託娘娘的福,才能屢次倖免於難。”

“這話從何說起?”舒沫一怔。

孫瑜前後瞄了一眼,確定左右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若不是娘娘的朋友,小人說不定早就死在幽州大牢裡,哪還有命活到今天?”

“你可真是糊塗!”舒沫長嘆。

他也不想想,那時的她自顧尚且不暇,哪裡有能力千里迢迢,調人去劫獄?

孫瑜愕然:“那人,莫不是娘娘派來的?”

可,那枚鷹戒卻是貨真價實的呀,在西涼亮出它,可是一路暢行無阻呢!

“算了,”舒沫搖頭,懶得多做解釋:“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以後,有什麼打算?”

“江南雖好,我一個男人,卻不想長居岳父家,仰人鼻息。”孫瑜訥訥地道:“因此,一收到大哥的信,得知睿王赦免了小人的大罪,立刻連夜進京。如果娘娘不反對,小人還是想回京,繼續跟大哥一起經營雲之裳……”

“大舅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二舅能回來幫忙自是再好不過。”舒沫道:“只是二舅這回可要收些心,別再想着一口吃成胖子。商隊之事,從此休要再提。寧可貴些,也不要再做以身犯險之事了。”

“是是是,”孫瑜大喜過望,連聲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沫沫,給我生個孩子

更新時間:2012-5-11 19:29:53 本章字數:3002

舒沫留孫瑜吃午飯,因夏侯燁在場,他心中畏懼,百般推辭。

無奈之下,舒沫只得便命立夏備了筆墨,臨時畫了兩張設計圖,交予孫瑜帶回去。

孫瑜接了圖,怯怯地問:“餘下的圖,小人幾時再派人去取?”

舒沫囑道:“以後每月一款新圖,不必貪多。”

孫瑜心生猶豫,又不敢駁她,只是面上難免顯出失望之色。

“怎麼,嫌少?”舒沫看他一眼。

“不敢~”孫瑜忙道:“娘娘府中諸事纏身,怎敢讓娘娘爲構思新款殫精竭慮……”

“新款構思倒不難,亦不佔多少時間。”舒沫淡淡地道:“只是,以雲之裳如今的銷售形勢,保持下去已可保兩位舅舅一生富貴,吃穿不盡,沒必要再擴大規模。”

“錢,”孫瑜乾笑兩聲:“誰還嫌多?再說了,咱們憑本事掙錢,又沒沾朝廷的便宜,也不怕別人說……”

如今她在睿王府站穩了腳跟,有她在背後撐腰,織錦閣的人也不敢來找麻煩,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闌。

換了任何人,怕是要仗着這層關係,削尖了腦袋跟織錦閣爭搶宮中的業務。

她卻反其道而行,不但不爭搶,不擴張,反而縮減規模?

舒沫冷笑:“這幾間鋪子,再加十幾間作坊,兩位舅舅經營着已顯吃力,需得四處聘人。若再擴張,投在店鋪中的時間必也成倍增長。如此一來,試問還有多少時間陪着家人?”

孫瑜見舒沫着惱,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是小人想得短淺,未能體諒娘娘苦心。”

心中卻暗忖:到底是婦人之見,只知圍着鍋頭竈臺轉,做事畏手畏腳,缺少氣魄。

男人不在外奔波,整日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熱炕頭,有什麼出息櫺?

“我原以爲,二舅經了此事,便該有所了悟。若沒了親人,縱是賺來金山銀山,屋連廣廈,田地千頃,奴僕成羣,又有什麼意思?”

“娘娘教訓得是~”孫瑜滿臉愧色。

舒沫聽他的語氣,已知他並不以爲然,嘆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有空多陪陪舅媽,她這次爲你擔足了心事,受夠了驚嚇。”

“是~”孫瑜諾諾地應着,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夏侯燁從內室踱了出來,看着舒沫取笑:“你苦口婆心,他未必理解。”

舒沫輕哼一聲:“你們男人都想着自個的抱負胸襟,有幾個肯留時間給家人?”

“我倒是想陪,有人不稀罕,如之奈何~”夏侯燁兩手一攤。

舒沫飛紅了頰,啐道:“去~”

繼孫瑜之後,大虎和二牛也都把鋪子,作坊的賬交來對過,又領着她去村裡轉了一圈,拍板買下了宋嬸相中的地。

事情本來也多,舒沫又想要再住一晚,有心拖拉,兩下里這麼一湊,到傍晚時才弄妥。

夏侯燁說要回府,舒沫嘴裡含糊應着,卻不叫人收拾東西。

想着拖到城門關閉,自然沒辦再回去。

她心裡那點小九九,自然瞞不過他。

本來有些不悅她不把王府當自個的家,轉念一想,哄得她開心,沒準就此懷個小寶寶……便順水推舟,默許了。

舒沫“陰謀”得逞,果然情緒振奮,吃過晚飯便主動邀他出去散步。

她說:“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走出院子,月色盈盈,涼風撲面,送來樹木青草的氣息。

柔軟的草地幾乎吸走了全部的足音,滿天的繁星閃爍,預示着明天是個極好的天氣。

只走了不到兩里路,夏侯燁便停了下來:“回去吧~”

她穿的繡花鞋,不比他的官靴,不小心踩到碎石,便會發出細細地吸氣聲。

他怕再走下去,明天她的腳上會長滿了水泡。

“不要~”舒沫牽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小心地踮着腳尖,緩慢前進:“空氣這麼好,關在房裡多浪費。”

夏侯燁忍俊不禁:“這話,可真新鮮~”

“嘿嘿,我有才……”舒沫偏了頭,得意地笑。

話沒說完,腳底踩了塊石頭“哎喲”一聲,抱着腳,單腳直跳,一不小心咕咚一跤跌倒在斜坡上。

夏侯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彎下腰去牽她,嘴裡罵道:“真沒用,叫你看着點路……”

舒沫狡黠一笑,忽地低了頭往他懷裡一撞。

他猝不及防,被她撞個滿懷,踉蹌着倒在地上,愕然喝道:“舒沫!”

“該!”舒沫坐在地上,拍着手哈哈大笑。

“敢戲弄我?”他轉身,氣勢洶洶地撲過去。

舒沫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後躲,嘴裡咯咯直笑:“好嘛,人家錯了,還不成?”

他隨手將她撈了回來,按在懷中:“看我怎麼罰你?”

舒沫不語,柔順地偎在他的臂彎中,仰頭望着他微笑。

月光微稀,映着她的臉。

那雙眼睛裡有細碎的星光在閃爍,甜蜜而溫柔。

夏侯燁忽然怔住了,眼神漸漸變得專注而癡迷,俯視着她,低聲呢喃:“小妖精,別這麼看着我……”

舒沫目光閃動,伸手輕輕摘掉他臉邊的草屑:“這裡,髒掉了……”

夏侯燁的眸光黯下,心跳瞬間飛馳。

因爲舒沫忽然湊上去,好溫柔地吻上他的脣。

蟄伏的***被喚醒了,他激動得雙手一摟,抱住她的纖腰,輾轉反覆熱吻。

舒沫眯起眼睛,清楚地看到他健碩結實的身體,那麼眩目,皎白的月光,古銅色的肌膚,交錯着暖昧誘人的畫面。

他熱烈地注視着她,低醇暗啞的嗓子如大提琴般優美而誘惑:“沫沫,給我生個孩子……”

小子,你威脅我?

更新時間:2012-5-11 22:10:52 本章字數:2996

從千樹莊回來,舒沫去給太妃請安。稽觨

對兩人擅自在千樹莊住了兩晚,太妃頗爲不滿。

礙着夏侯燁也在場,雖未明着責備,話裡話外含沙射影,無非提醒她要注意身份和分寸,萬不可仗着年輕,用狐媚手段迷惑了她的兒子。

舒沫心情極好,不管她說什麼,都笑眯眯地聽着,並不反駁。

太妃見她態度恭敬柔順,氣也消了大半,只好放她離去。

從怡清殿出來,舒沫只顧低着頭,在心裡盤算着,要想個什麼法子,驗驗靜萍姑姑肩上有無硃砂胎記。

以至夏侯宇站在路旁,竟然沒有瞧見,旁若無人地越過他,徑直往前走。

夏侯宇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揀了塊石頭,咻地扔到舒沫頭上:“站住!”

“哎喲!”舒沫吃痛,捂住頭轉過身來:“幹嘛打人?闌”

“你眼睛瞎了,看到小爺居然不理!”夏侯宇理直氣壯地吼回去。

“臭小子,”舒沫揉着頭,罵:“我在想別的事情,一時沒瞧見罷了!你幹嘛痛下殺手?”

她一兇,夏侯宇的氣勢立刻弱了:“一顆碎石而已,不至於吧?”

“碎石而已?”舒沫輕哼一聲,也揀了顆石頭扔過去:“要不要我也給你來這麼一下?”

夏侯宇偏頭躲過,扮個鬼臉:“真沒用,這麼近都扔不中!”

“有本事別躲!”舒沫恨恨地道櫺。

“嘿嘿~”夏侯宇雙目晶亮,滿眼期待地看着她:“模型做好了,你要不要看?”

“真的?”舒沫驚訝地問。

她只是隨口描述了幾句,連圖紙都沒有,他就能整出個飛機模型來?

“嗯~”夏侯燁得意洋洋地拍着胸:“也不瞧瞧,小爺是什麼人?”

“走,看看去!”舒沫興致勃勃,跟着他匆匆而去。

等到了驚鴻殿,夏侯宇很是寶貝地從陳列室的臺子上取了一隻踏着四隻木輪子,似鳥非鳥的木質模型:“看,是不是這樣的?”

“哈哈哈~”舒沫看着他特意畫上那雙黑色眼睛,還有那隻尖尖的利嘴和原本該是利爪,如今改成四隻木輪,捧着肚子笑得流出眼淚:“我的天,你這是哪是飛機,分明是大鳥嘛~”

夏侯宇被她笑得羞惱成怒,捧起模型,“咣噹”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笑屁!”

“哎呀!”舒沫阻之不及,氣得直跺腳:“好容易做出來的,當紀念也好,幹嘛摔了!”

夏侯宇滿面怒容:“留着給你嘲笑麼?”

“生氣了?”舒沫詫異地望他,習慣地伸手去摸他的頭:“你這孩子,脾氣可真大!給我笑一下會死呀?”

“再摸,小爺砍了你的手!”夏侯宇將頭一偏,惡狠狠地罵。

“喲,”舒沫一愣,笑道:“小公爺人長大了,脾氣也見漲了?”

夏侯宇臉上一熱,後悔對她太兇又拉不下臉認錯,悻悻地道:“男女授受不親,不說自己沒分寸,倒怪小爺脾氣大?”

“好吧,”舒沫想了想,爽快地道歉:“是我錯了,以後再不隨便對你了,成不?”

聽她這麼一說,想着以後她在自己面前再不似從此恣意妄爲,夏侯宇不禁暗自懊惱,偏話已出口,又不能改,心中憋悶之極,粗聲道:“早該如此~”

舒沫笑道:“別惱了,你也沒見過飛機,能憑想象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說着,習慣性地想去摟他的脖子夾在腋下,手伸到一半,驀然醒起,訕訕地縮了回來:“嘿嘿,差點又忘了~”

“哼~”夏侯宇見她對自己果然生份了,悵然若失,怏怏地道:“你不必哄我~”

舒沫見他情緒低落,心有不忍,一時衝動,竟脫口道:“彆氣了,咱們沒辦法做架飛機,可以試試滑翔機……”

話落,立刻後悔,閉緊了嘴巴不說話。

“滑翔機,那是什麼?”果然,夏侯宇眼睛一亮:“也可以在天上飛嗎?”

“什麼滑翔機,沒聽過。”舒沫打着哈哈。

“你說了,可以試試滑翔機!”

“聽錯了,”舒沫道:“我說的是滑炒仔雞~”

夏侯宇是什麼人,怎會被她胡弄過去:“少來這套!逼急了,小爺全都告訴父王,他一定對你的這些物理,化學,機械等等,很感興趣……”

“小子,你威脅我?”舒沫肺都要氣炸了。

“是你先把小爺當傻子!”夏侯宇氣定神閒。

舒沫一下子泄了氣:“滑翔機,老孃倒是玩得多,卻沒親手製過。”

“那正好,”夏侯宇雙手環胸:“小爺給你個機會,一試身手。”

“你~”舒沫瞪着他。

他得意洋洋地瞪回來:“跟小爺鬥,你還嫩着呢!”

舒沫氣到無力:“我不保證成功。”

“無所謂,小爺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夏侯宇躍躍欲試:“一次不成,二次,二次不成三次,多試幾次,總有成功的一天……”

“做滑翔機可以,有一個條件~”舒沫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夏侯宇大包大攬:“一百個,小爺也答應。”

“你得幫我弄清楚,靜萍姑姑的左肩上,有沒有一顆硃砂胎記?”舒沫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問這個做什麼?”夏侯宇狐疑地瞄着她。

“原因你別管,”舒沫得意洋洋:“若做不到,乘早拉倒~”

“哼!”夏侯宇傲然道:“這有何難,包在我身上!”

“慈事體大,你可不許胡亂編個謊哄我。”

“我幾時騙過你?”夏侯宇極爲不悅。

舒沫想想,也不吃虧,無奈點頭:“成交!”

未雨綢繆

更新時間:2012-5-12 0:10:09 本章字數:3105

從驚鴻殿回來,前腳剛進門,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喝口茶,夏侯燁的賞賜就到了。

看着堆滿了桌子的綾羅綢緞,頭面首飾,立夏,綠柳幾個笑逐顏開,喜得合不攏嘴,紛紛來給舒沫道喜。

看着衆人羨慕驕傲,與有榮焉的目光,舒沫有些啼笑皆非,再想到昨晚夏侯燁的話,忽然生了警惕。

兩情相悅固然極好,極甜,但隨之而來的矛盾也凸顯出來。

不論從感情,還是從策略出發,夏侯燁希望她能儘早懷上孩子,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而她,卻不想這麼快有孩子。

她的身體年齡尚不足十六歲,發育還未完全,本就心存疑慮。

再加上,舒灃的死,或多或少地讓她產生了陰影闌。

當着夏侯燁的面,她說得瀟灑: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已經陷進去了,且一天比一天深。

她害怕有一天,當他背棄她,背棄這份感情,她會無法自拔……

目前而言,兩個人的確相處得很好。

他無微不至的關懷,發自內心的疼寵,都讓她感到溫暖,感到踏實。

但,她兩次明確提出要求,他卻從未給過正面回覆櫺。

這讓她不安——她不知道,這份感情能持續多久,會不會轉眼風起雲涌?

她也知道,執着於一個承諾很傻。

既使在神前立下誓言,仍免不了分道揚鑣。

可她還是不安,總想着要再等等,讓這段感情更牢固,讓自己對他有更多的信心。

反正,他們都還年輕。而且,他有夏侯宇,晚幾年,應該也無所謂。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夏侯燁若知道她有這種古怪的想法,定然會在斥爲荒謬的同時,順便再賞她幾個暴慄。

求人不如求己,她的身體她做主,誰也無權置啄。

舒沫是行動派,想到便做,立刻鑽進房裡,連夜翻看醫書。

那勤奮勁,令夏侯燁不禁心生疑惑:“又在搗鼓啥呢?”

“閒得無聊,瞎瞧唄!”舒沫頭也不擡,隨口搪塞。

“別看了,小心傷眼睛~”夏侯燁靠過來,摟着她的腰,輕聲調笑:“不如,做點別的。”

舒沫臉一紅。

古人的觀念錯誤,以爲經期前後最宜懷孕,夏侯燁因此格外殷勤,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她豈有不知?

當下也不點破,半推半就地由他胡鬧。

埋頭苦研了數天,終於小有所得,擬了張方子,喚了立夏進來:“去抓幾副藥來。”

“小姐哪裡不舒服?”立夏吃了一驚。

舒沫叱道:“瞎嚷什麼,這藥是補身子的。”

“你不是最討厭吃藥?”立夏哪裡肯信,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哪怕是病得起不了牀,稍不留心,就把藥湯倒進花盆的人,若不是病得狠了,哪會主動吃藥?

舒沫紅着臉,瞪她一眼:“要你去便去,哪這麼多羅嗦?”

立夏沒明白,許媽在外面偷偷聽着,倒是明白了,掀了簾進來:“小姐,你可是想調理身子?”

舒沫心虛地垂下頭,不敢看她,也不吭聲。

“好,小姐能這樣想,就太好了!”許媽高興壞了,推了立夏一把:“傻丫頭,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揀藥?”

王爺遲遲不立她爲王妃,小姐怕也是等不急了,終於曉得要爲自己爭取了。

“噯~”立夏一聽,也明白過來,瞬間漲得滿面通紅,拿了藥方扭身就跑。

“等等~”舒沫急忙叫住她:“別去王府藥房,到外面的藥鋪去~”

“爲什麼?”立夏愣住。

“我,”舒沫咬着脣:“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她敢打賭,這張藥方真要進了藥房,不出一刻鐘就會擺到夏侯燁的書桌上。

她還想多活幾年!

“傻小姐!”許媽笑罵道:“你和王爺夫妻恩愛,生孩子是天經地義之事,有什麼好害羞的?”

“若是天經地義,便該順其自然,不該藉助藥物~”舒沫紅着臉,小小聲道。

許媽想想也對:“也是,傳出去又該說小姐爲了爭寵,不擇手段~”

“走遠些,也別在一家藥鋪裡配齊。”舒沫乘機又叮囑一句。

“小姐,也忒小心了些~”立夏駭笑:“又不是做賊,何必如此心虛?”

“小心駛得萬年船。”舒沫道。

“那,我去了~”立夏小心地把方子揣進懷裡。

等立夏抓了藥回來,舒沫又把周嫂叫進來,吩咐她親自煎藥,不得假手於人。

周嫂接了這個重責大任,自是滿口答應,絕不敢有絲毫馬虎。

幾乎與此同時,夏侯宇也說到做到,傳來消息,說經過查驗,靜萍姑姑的左肩確有一顆紅豆大小的硃砂痣。

“靜萍姑姑身懷絕技,地位超然,你如何令她乖乖脫衣?”舒沫很是好奇。

“哼!”夏侯宇道:“小爺要她來服侍,她難道還敢不來?她進了驚鴻殿,莫說只是一杯蒙漢藥,就是鶴頂紅,小爺要賜給她喝,她敢不喝?再讓紅錦脫了衣一瞧,不就結了?她便是醒來,明知小爺胡鬧,又敢說什麼?”

舒沫啞然。

想不到,在她瞧來千難萬阻的事,在這小霸王嘴裡,竟是這般簡單,如同兒戲!

“滑翔機的圖紙呢,拿來!”夏侯宇氣勢萬千。

“答應你的事,幾時騙過你?”舒沫橫他一眼,嗔道:“等着,過幾天就畫給你!”

解決了兩樁大事,舒沫心情極爲愉悅。

她先讓銀杏送了信給宋嬸,要她稍安勿躁。

過了幾天,便尋了個機會,把宋嬸安排到王府的花園,做了總理花草林木的管事娘子。

超越想象,挑戰極限(一)

更新時間:2012-5-12 22:01:22 本章字數:3115

夏侯燁雖微感奇怪,但也知道舒沫對宋嬸格外信任,日後掌理王府,安插幾個信得過的人,也不是壞事,因此並未吭聲。.

宋嬸進了府,並不意味着能隨時見到靜萍,與她朝夕相伴。

怡清殿,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出的地方。

而靜萍的生活很規律,絕大部份時間都在太妃身邊,極少在外面走動。

宋嬸,只能偶爾在遠處默默地看她幾眼。

舒沫起初還慫恿着宋嬸拿着玉佩與她相認煢。

然,宋嬸卻不願意。

她說,三十年音訊全無都熬過來了,如今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這個玉佩,基本沒有人能證明,靜萍的生父是薛啓。

宋嬸,不想讓靜萍產生困擾。

她在等,一個最適當的時機,想在最自然的情況下,說出事實。

舒沫勸了幾次,無法讓宋嬸動搖,也便放棄了,專心投入到滑翔機的研製中吶。

滑翔機看起來結構簡單,真正要做起來,卻是項巨大而繁瑣的工作。

對於夏侯宇,舒沫未敢托出全盤的底細。

其實,做爲世界頂級滑翔愛好者“鳥人俱樂部”的骨幹成員,前世的她是親手設計製做過滑翔機的。

但那時的她,爲她的座架,挑選的全部都是最新型的複合型原材料。以飛機傳用的鋁鈦合金做爲主要骨架,所有的配件,都是在專門的公司定製的。

她要做的,就是出圖紙,發傳真,然後組裝,試飛。

現在,可供挑選的材料,只有最原始的木,竹,藤,布……

這對習慣了採用高科技材料的舒沫而言,是項全新的挑戰。

意味着,所有的數據全部要在原有的基礎上,重新計算。

換言之,她必需,設計一套全新的圖紙。

於是乎,舒沫從最初的不以爲然,敷衍了事,漸漸變得鬥志昂揚。

爲了找出既輕巧又結實耐用的布料做機翼,她數次乘着查鋪子的空當,親自跑到各家布坊去挑選,比對。

夏侯燁見她忙得腳不沾地,有時爲了一張圖,竟然挑燈夜戰,在氣惱之餘生了好奇之心:“你跟宇兒,到底在搞什麼鬼?”

舒沫笑眯眯地道:“做風箏。”

“風箏?”

“哦,”舒沫驀然醒起,急忙改口:“就是紙鳶~”

夏侯燁狐疑地湊過來:“紙鳶,有長成這樣的嗎?”

“嘿嘿~”舒沫乾笑兩聲,雙手略略心虛地掩了圖紙:“這只是一部份呢,並不完整。”

“那這紙鳶可夠大的~”夏侯燁越發覺得疑惑。

他可是聽說,宇兒這兩個月跑兵仗局跑得特別勤。

龔千均都快成他的專屬工匠了!

只爲做只紙鳶,至於嗎?

舒沫半真半假地道:“尋常的紙鳶做着有啥意思?我們要超越想象,挑戰極限。”

“你還是消停些吧~”夏侯燁略略不悅:“別成天琢磨着沒用的東西,不如多花點心思討好母妃。”

雖說立誰爲睿王妃決定權在他手裡,但也要太妃的面子上過得去。

畢竟是生母,總不能真的硬來。

可她,正事一點也不上心,陪小宇瞎折騰得倒挺來勁!

這讓母妃瞧了,怎麼放心把偌大的睿王府交給她掌管?

舒沫垂了眸,低低地道:“她不喜歡我,我再花心思也白搭。”

“你捫心自問,有試着努力討好過母妃嗎?”夏侯燁拉長了臉訓道:“你對母妃,若有對許媽,宋嬸一半的心,恐怕你倆的關係,也不至僵成這樣。”

舒沫惱了,豁地擡起頭:“她只喜歡靜萍,對我當然百般不滿!”

若只是對她有成見,還可以努力用表現消除。

既是心有所屬,那便是無力迴天,她纔不自取其辱。

“誰說的?”夏侯燁眉一揚。

“何必明知故問?”舒沫撇過頭,恨恨地道:“全睿王府的人都知道,別當我是傻子!”

“你呀,”夏侯燁啼笑皆非,伸指戳上她的額:“還真是個自作聰明的傻子!”

舒沫捂着頭,惱火地低嚷:“我說的是事實,幹嘛動手?”

“我說你瞎聰明吧?”夏侯燁輕哧:“母妃若真看中了靜萍,早讓我收了房了,還等到今天?”

舒沫實在太過驚訝,竟忘了生氣:“當初反對你們在一起的,是太妃?”

太妃看起來,那麼疼愛靜萍!怎麼可能反對她嫁夏侯燁?

而且,關於兩人當年事的傳聞有很多種版本,卻沒有一種是太妃棒打鴛鴦的。

“總之,”夏侯燁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我不可能娶靜萍,別把她當假想敵。”

舒沫愣了許久,臉色一變再變。

默了許久,輕輕地道:“這麼說,若不是太妃從中做梗,你們早就雙宿雙棲了?”

太妃中意靜萍,卻遭夏侯燁反對,固然傷了她的自尊。

然而,夏侯燁中意靜萍,由於太妃的反對而不得不放棄,這個結果卻讓她更加無法接受!

“不管怎樣,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夏侯燁不願意多說。

靜萍對他有情,他一直知道。

他亦欠她良多,如果償還的方式是娶她,他不介意給她一個名份。

誰知道太妃表面贊成,暗地裡卻反對得十分激烈,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卻不肯說明理由。

他本來就無所謂,自然不了了之。

舒沫垂着眼簾,輕咬着脣瓣:“真可笑,我竟成了第三者~”

只覺心裡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象是有一根骨頭卡在肋間,每一下呼吸都刺痛心扉。

超越想象,挑戰極限(二)

更新時間:2012-5-12 23:53:19 本章字數:2983

夏侯燁雖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話意,但她的傷感卻那麼明顯,無法視而不見,高興之餘,不禁有些好笑。.

他彎了腰,親暱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早警告過你,別自作聰明,少瞎琢磨!你那小腦袋瓜,想歪門斜道挺靈光,遇上正事,就成了漿糊!”

舒沫不似平常一樣,跳起來大聲抗議,垂了頭一聲不吭,安靜得讓人心慌。

夏侯燁不安地擡起她的下巴,驚訝地發現她紅了眼眶:“多大點事,還哭上了?”

“你才哭呢,這是煙燻的~”舒沫用力撥開他的手,粗聲辯道。

她當然知道,死揪着過去的感情不放是件既不明智,又失風度的事情。

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酸澀的泡泡,止不住地往上冒,有什麼辦法?

“聽好了~”夏侯燁將她的臉扭過來,凜了容,嚴肅地道:“這話我只說一遍,以後再不會說。我若心裡有靜萍,任誰反對,都沒用。煢”

舒沫只覺他炯炯有神的兩道目光,凝注在自己的臉上,不由面上發燒。

垂了頭,小小聲道:“我,我又沒說什麼~”

言外之意,太妃雖然不喜歡她,他喜歡就夠了,對不對?

所以,纔會不顧太妃的反對,堅持要立她爲妃。

纔會心急於她跟太妃不睦,怪她沒有對太妃用心。

這一切,都只源於他心中有她…吶…

品着他的話意,心裡一陣陣甜蜜,方纔的幽怨早飛到爪哇國外,如踏在雲端,悠悠盪盪,絲絲綿軟。

“是,”夏侯燁嘲諷地勾起嘴角:“嘴裡是沒說,話全掛在臉上,顯在眼裡呢~”

“討厭!”舒沫大窘。

“真討厭?”夏侯燁斜了眼睨她。

舒沫羞紅了臉,到底沒法放心,忽然溜了一句:“你跟靜萍,真的沒什麼?”

“又來?”夏侯燁挑眉。

“好嘛,”舒沫伸手揪了他的衣帶,軟語嗔道:“人家只是想不通嘛!太妃那麼器重靜萍,對她的疼愛也絕不是假的。爲什麼要反對……”

夏侯燁生氣地瞪着舒沫。

“好嘛,”舒沫自知理虧,訕訕地垂下頭:“我不問了還不成?”

夏侯燁瞪了她好一會,心知以她的脾氣,不解開這個疑團,怕是永遠沒法放下心結,無奈地嘆道:“嘴裡不問,心裡想着,有什麼用?”

“嘿嘿~”舒沫尷尬地垂下頭,乾笑。

“若我猜得不錯,”夏侯燁板着臉,冷冷地道:“是因爲靜萍的身世。”

“她的身世,怎麼了?”舒沫心中咯噔一響,猛地擡起頭。

連宋嬸都是最近才知道,她連夏侯燁都沒找到時機告知,太妃如何得知?

再說,這也沒道理呀,都是她的外甥女。

雖是同父異母姐妹,沒理由厚此薄彼得如此厲害吧?

一個欽點爲睿王妃,另一個連妾室的資格都剝奪。

靜萍還是從小就侍候着她的人,相比薛凝香,應該感情更深些纔是。

“更準確的說,是因爲她身上那塊玉。”夏侯燁冷冷一笑,道:“我猜,母妃一定見過那塊玉,並且知道玉的主人是誰。”

舒沫本就冰雪聰明,夏侯燁把話點得如此之明,自然很快醒悟過來,愕然地瞠大了眼睛:“不,不會吧~”

倒了,原來太妃誤以爲夏侯燁與靜萍是姐弟……

這,也錯得太離譜了~

靜萍若知道,是因爲這個理由才情場受挫,豈不是很冤?

“我也是最近見了那塊玉,才明白過來。”夏侯燁板着臉:“我希望,這個話題,以後再也不要談起。”

“可是~”

“沒有可是~”夏侯燁不耐地道。

“若,太妃的推測是錯的呢?”舒沫遲疑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你,知道什麼,對吧?”夏侯燁擰了眉,微眯起黑眸。

“事實上,”舒沫垂下眼簾,不敢與他的視線對上:“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靜萍是宋嬸跟薛將軍的女兒……她,跟王妃是異母姐妹。”

並不是她想隱瞞什麼,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那又如何?”夏侯燁凜着容。

她敢說出來試試?

舒沫死死地咬着脣,微顫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明顯的黯然:“太妃那麼喜歡她,若她知道了,逼你娶她呢?她那麼溫柔,又全心全意愛你,你就一點也不動心?”

“舒沫!”夏侯燁驟然提高了聲音叱道:“你有完沒完?”

舒沫忽然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環着他的腰。

她不說話,眼淚卻慢慢地溢出來,濡溼了他的衣衫……

夏侯燁怔了下,伸手擁她入懷,無奈地撫着她的秀髮,低嘆:“你這疑神疑鬼的毛病,啥時能改呢?”

“我以後,再也不懷疑你了……”舒沫貼着他的胸膛,輕輕地呢喃。

“切~”夏侯燁輕哧:“你這話我也不信,得立字爲據,要不然肯定轉過身就犯了~”

舒沫豎起手掌發誓:“不信呀,我發個毒誓。若以後再懷疑你跟靜萍,必遭天……”

“得,”夏侯燁截斷她:“別發什麼誓了,老天若真有眼,早收了你這磨人的妖精去!省得在這裡禍害本王!”

舒沫被他逗得“噗哧”笑出聲來,捶了他一拳:“討厭!我要是妖精,你就是魔鬼!要收也先收你!”

夏侯燁搖頭,踱到炕邊,擡腿上了炕,低沉的聲音裡帶着調侃:“敢情我這睿王府,竟出妖魔鬼怪了~”

舒沫跑過去勾着他的臂,微仰着頭望着他笑:“等紙鳶做好了,陪我們一起去放?”

超越想象,挑戰極限(三)

更新時間:2012-5-13 16:07:56 本章字數:3220

爲了滑翔機的初次試飛,她可謂煞費心機,特地把後山規劃了一番,讓二牛修整成最適合放飛的地形。

本來,這件事打算秘密進行,絕不讓第三者參與。

現在,她改主意了。

她願意,以此爲契機,一點一點向他展示另一個更真實的自己。

她希望,他可以跟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

“沒興趣~”哪知,夏侯燁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舒沫胸口一窒,悻悻地道:“我們這紙鳶,跟別人的不一樣,不去可別後悔!”

“呵呵~”夏侯燁不以爲然,笑了笑沒吭聲煢。

了不起比別人的大一點,紙鳶還是紙鳶,還能變成別的?

“哼!”舒沫輕哼一聲,放開他的手臂。

“生氣了?”夏侯燁失笑。

她似乎越來越愛使小性子了呢。

相比之前總抑着自個的脾氣,戴着冷靜自持的假面具,他更喜歡這個率性而爲的她。

“沒~”舒沫按住失望,扭過身去佃。

夏侯燁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將頭擱在她的肩上,笑:“很想我去?”

“嗯~”舒沫沉默片刻,往後偎進他的懷裡,點頭。

“到時再看情況~”他偏頭吮上她的耳垂。

“真的?”舒沫眼睛一亮:“記住了,下個月十二號!”

“放個紙鳶還挑日子?”夏侯燁不以爲然,大掌掀開衣襟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游走。

“地點是千樹莊哦~”舒沫急急道。

“唔~”他心不在焉,翻身壓了上去……

時間,就在反覆地修改圖紙,四處奔波尋找最合適的材料間,悄然流逝,轉眼就到了五月十二。

晨光微曦,幾聲小鳥的鳴叫喚醒了舒沫。

她赤着足偷溜下牀,迫不及待地奔到窗邊,推開窗。

清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流動的光影透過窗櫺照了進來。

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歡快地低語:“放晴了~”

昨晚下了一場雨,害她擔了一夜的心,怕天氣不理想,無法放飛。

“怎麼又不穿鞋?”夏侯燁擰着眉,不悅地訓道。

“出太陽了呢~”舒沫回眸,嫣然而笑。

“等過段日子,太陽出到你怕~”夏侯燁不以爲然。

“其他日子我不管,只要今天天晴就好~”舒沫心情大好,跑回牀邊叮嚀:“記住,今天要早點下朝,到千樹莊去跟我們匯合~”

夏侯燁道:“加上這次,有一百遍了吧?羅嗦~”

“嘿嘿,”舒沫笑道:“不多說幾遍,你哪會放在心上?”

“真的不要擺個生日宴?”夏侯燁斜了眼睛看她:“頭面首飾什麼的,也不要?”

舒沫肯定地道:“我纔不要笑得一臉僵硬,跟一堆不熟的人吃飯!頭面首飾之類的,給我也只是在盒子裡放着,沒意思。遠不如咱們三個出去玩一天實在。”

夏侯燁挑眉:“我既省事又省銀子,自是無所謂。你要想清楚,過後別後悔。”

舒沫輕哼:“我怕你食言。”

“隨你高興~”夏侯燁說着,穿戴整齊,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舒沫梳洗完畢,便去給太妃請安,還沒說上幾句話。

夏侯宇已急不可耐地追到怡清殿來:“你怎麼還在這瞎聊,趕緊走~”

“小宇~”舒沫神色尷尬,瞄一眼太妃陰沉的臉色,悄聲喝止。

太妃冷冷地道:“睿王跟我說了,今兒又要出門,是吧?”

“是~”舒沫臉一熱,略感心虛地低下頭。

最近爲了找滑翔機的材料,出門的次數明顯成倍增長,太妃不高興,也是意料中事。

“你如今是睿王府的慧妃,不再是五官小官吏家的野丫頭,老這麼漫山遍野的瞎跑,可不成。”太妃皺了眉,淡淡地訓斥。

“祖母,”夏侯宇搶着答話:“是我纏着慧妃,要她帶我去千樹莊賞花。”

太妃輕哼:“睿王府裡沒有花嗎?用得着大老遠,巴巴地跑去京城外?分明是心野,貪玩!”

舒沫大急,偷偷給他遞眼色。

乖乖給她訓幾句就好,非得頂嘴,惹她不痛快乾嘛?

“睿王府這點花哪能跟千樹莊比?那邊有近二百畝花田,一年四季,花團錦簇,好看得緊……”夏侯宇只當沒有看見,自顧自地道。

“奴婢聽說,千樹莊的花海,如今已成了京城一景呢~”靜萍忽然插言,語調是一貫的平靜和緩,不疾不徐。

太妃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本宮懶得管你,想去便去吧~”

“多謝祖母~”夏侯宇大喜過望,拉了舒沫便跑。

出了怡清殿,舒沫小聲抱怨:“我的小祖宗,拜託你以後說話做事,要注意點場合。”

“切,”夏侯宇哧笑:“難道你不想早點去?”

“想自然想,可……”

“若不是小爺,你還在聽祖母嘮叨呢!”夏侯宇不滿地道:“不感激小爺就算了,居然還敢嫌?”

“這次就算了,下不爲例~”舒沫苦笑。

“別苦着臉了,想想咱們的滑翔機~”夏侯宇說着,光是想象,已興奮得兩眼發光:“在天上飛的感覺,一定超爽!”

“別高興得太早,”舒沫一瓢冷水潑下去:“沒準根本飛不起來,你得做好摔機的準備~”

“不可能!”夏侯宇斷然否定。

“嗬!這麼有信心?”舒沫斜睨着他,抿脣而笑。

“那是!”夏侯宇驕傲地道:“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摔下來,可不許喊疼~”舒沫微笑着調侃。

“等等,”夏侯宇狐疑地望着她:“你,該不會是耍我的吧?”

“你說呢?”舒沫偏頭,莞爾一笑。

超越想象,挑戰極限(四)

更新時間:2012-5-13 22:09:58 本章字數:2867

數月未至,千樹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不僅僅是花田的面積擴展了二十幾倍,果園的外圍也建起了高高的圍牆,順着牆根,栽了一圈的修竹,有效的把窺探的視線擋在了牆外煢。

爲了不引人側目和不必要的***亂,舒沫和夏侯宇未敢在王府裡把滑翔機組裝好。

馬車抵達千樹莊,大虎和二牛幫着把滑翔機的組件搬到後山,就被舒沫打發走。

立夏和綠柳想要幫忙,順便留下來看看這隻長象怪異的紙鳶能否成功飛昇,也被夏侯宇無情地轟走。

二百畝的山地,只餘下舒沫和夏侯宇,顯得安詳而寧靜。

五月的陽光下,他們坐在草坪上,熟練地進行滑翔機的組裝。

爲了這一天,他們已經事先進行過無數次的分拆組裝演練,有了相當高的默契吶。

十點鐘,滑翔機終於在兩人的配合下,組裝成功。

舒沫叉着腰,看着這隻兩翼展開,長達十餘米的漂亮的大傢伙,得意地眯着眼睛微笑:“OK,搞定!”

夏侯宇興奮得兩眼放光:“我先來!”

“彆着急~”舒沫笑道:“我先試試,看能不能飛起來~”

她一邊說話,一邊開始細心地做起飛前的最後一次檢查。

試試翼肋的強度和韌性,檢查繩子接口是否牢固,方向操縱桿是否靈活……以確保在飛行的過程中,不會因故障而突然墜落,發生事故。

夏侯宇急得不行:“那你快點,婆婆媽媽的~”

“這回可是要在離地數十米的高空飛翔,不仔細一點哪成?”舒沫越發不慌不忙,笑道:“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讓你飛個夠!”

“這纔剛裝上的,能有什麼問題,別弄了,趕緊飛吧~”夏侯宇急得不行,圍着舒沫轉圈子。

舒沫失笑,檢查完畢,將滑翔機放在肩上,試了試,找到最舒服的握杆方式。

把吊帶穿上,掛好主鉤,略略調整了一下機翼的水平,將機頭稍稍擡起一點,對正風向。一切準備妥當,她微笑着做了個OK的手勢:“注意,我要飛了哦~”

“少廢話,飛吧你!”夏侯宇兇狠地道。

舒沫微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受着風的方向。

五秒後,她睜開眼睛,開始碎步小跑,然後逐漸速,當感覺滑翔機離開肩膀時,身體略微前傾,加到最快速度,感覺到腳下越來越輕,終於騰空飛了起來!

“小宇,我們成功了!”舒沫喜悅地歡呼:“你看到沒有,我飛起來了……”

舒沫嫺熟地控制着滑翔機迎着風自由地翱翔,如一隻頑皮的精靈,在天空中盡情地展現她的美麗!

夏侯宇愣愣地仰着頭,近乎癡迷地看着她。

烏黑清亮的眼睛被陽光灼痛,忽然間什麼也看不見了,只看到她的臉和那條在微風中飄揚的淡綠色的裙裾。

如一隻美麗的蝴蝶,又似快樂的精靈,更象純潔的仙女。

她銀鈴的笑聲,如無數珍珠從天空中灑落,清清脆脆地迴盪在金色的陽光下,更灑進他的心裡……

而就在不遠處,與果園毗鄰的竹林中,一雙驚愕萬分的眼睛正緊緊地盯着舒沫。

去年的今日,他送了她一柄桃木梳,而今年他卻什麼也不能做。

本來打算在遠處偷偷地看她一眼,便離開。

要避開那些守在山門的守衛,對他簡直輕而易舉,越過那片竹林,也是易如反掌。

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副震憾人心的畫面!

她就象一個突然闖入凡塵的仙子,眼波流轉,笑語如珠,照亮了山坡的每個角落……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舒沫,大膽,奔放,爽朗,一種毫不做作的美豔與純潔交織,矛盾地組合在一起,產生出驚人的效果。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驚爲天人”

尤其是她那完全發自內心的純粹而歡愉的笑聲,更是充滿了感染力,令他心醉神迷,令他神爲之搖,心爲之奪……

“嗨!”舒沫操縱着滑翔機,在空中盤旋了十來分鐘,順利在離起飛點十來米的地點着陸,衝他招手:“小宇!”

夏侯宇漲紅了臉,雙手緊握成拳,薄薄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呆呆地站在原地。

“傻小子,”舒沫嗔道:“愣着做什麼,快過來呀,該你了~”

“我~”夏侯宇回過神,結結巴巴地道:“我,喜歡看你飛…”

她飛起來,好看極了,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說什麼傻話!”舒沫笑罵:“盼了三個月,好容易纔有今天,事到臨頭,打退堂鼓怎麼行,趕緊過來!”

夏侯宇訥訥地蹭到她面前。

“諾,”舒沫解開弔鉤,把滑翔機往他肩上放:“握着操縱桿,找出最舒服的方式。讓機頭迎着風,角度不要太大……”

她微微傾着身,以一種環抱的姿勢,手把手,一點一點地教他,微風吹來,將她的被陽光映成淡金色的秀髮拂到他的臉上。

這一切,都象夢境般美好。

夏侯宇一動也不敢動,唯恐驚碎了它。

“小鬼!”舒沫把注意事項從頭到尾教了一遍,定睛一瞧,夏侯宇兩頰通紅,雙手握成拳,額上全是汗,不禁笑罵:“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身體要放鬆,崩得這麼緊,怎麼飛?”

夏侯宇不吭聲,全不似平日的說一句頂十句的毒嘴小霸王。

“咯咯~”舒沫不禁笑彎了腰,指着他道:“別告訴我,天不怕地不怕地小公爺,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關鍵時候掉鏈子,不敢飛了?”

超越想象,挑戰極限(五)

更新時間:2012-5-14 0:03:42 本章字數:3064

她的笑聲裡帶着諧謔,柔媚而嬌嗔。.

雖然沒有看到她的臉,只聽到這聲音,也能想象也她笑靨如花,楚楚動人的模樣。

夏侯熠癡癡地呆立着,彷彿聽到花開的聲音,如一把溫柔的梳子,輕輕地刷過他的心房。

然而,一想到這個美麗的人兒,看得見,渴求不到,觸手可及,偏又永遠無法擁有……

這樣的勾/引,令寂寞更具體。

他猝然轉身,按住緊得發痛的胸口,痛苦地弓起身體。

悔恨,排山倒海而來。

是他先發現的她,也是他的猶疑,讓兩人失之交臂。

當初,他若是再強勢一些,若是再勇敢一些,若是能再堅定一些…煢…

一切,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懸掛式滑翔,起飛的方式簡單,本就是最適合初學者,夏侯宇天資聰穎,又有武功底子,身子靈活,學起來更是事倍功半。

再加上,有舒沫這樣一位好教練在一旁指導,只花了二個小時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滑翔的技巧,能夠在平地上起飛,在空中滑翔一小段了。

午飯過後,陽光日漸毒辣。

夏侯宇初學,興致高昂。

他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着,在反覆試飛中慢慢消化着舒沫教授的技巧吶。

慢慢開始從平地,朝緩坡移動。

一次又一次地拖着滑翔機,爬回坡上,累得滿頭大汗,卻樂此不疲。

相反,舒沫開始心不在焉,不停地往入口張望。

然而,期盼中的那抹身影,卻遲遲未曾出現,這讓她很是失望。

怏怏地躺在樹蔭下鋪好的桌布上,嘴裡叼着一根草,完全提不起興趣。

夏侯宇滿頭大汗地跑過來,不滿地喝問:“喂,幹嘛躺地上?”

“你管我~”舒沫懶懶地答。

“地上溼,容易受寒,父王看到,指定又要念叨,還不起來~”夏侯宇瞪她一眼:“若你累了,讓大虎搬張貴妃榻上來。”

舒沫毫不優雅地翻個白眼,一動也不動:“你還沒老呢,現在嘮叨,不嫌早了點?”

“不識好人心!”夏侯宇嘀咕一句,順勢在她身邊坐下。

怪了,這麼粗魯的女人,剛纔怎麼會覺得她象仙女?

“玩夠了沒?”舒沫懶洋洋地斜他一眼:“玩夠了,回去吧~”

“父王還沒來呢,急什麼?”夏侯宇說着,抓起茶壺,咕嘟咕嘟往嘴裡灌茶:“風好象大了點,我喝口茶,歇會再繼續。”

“哼!”舒沫陰沉着臉:“我看他不會來了~”

“他不來,咱們就不玩了?”夏侯宇也不高興了:“你是來陪小爺玩滑翔的,還是來跟父王約會的?”

舒沫臉一紅,弱弱地狡辯道:“我是看風有些大……”

她很想表現得不在乎,卻難掩失望。

只想把最美好的一切展現給他,他卻失約了。

“再等等,”夏侯宇看她一眼,硬梆梆地道:“父王事多,定是被什麼纏住了。他既應了你,就一定會來~”

舒沫不好意思地站起來:“你歇一下,我去玩會。”

“去吧,”夏侯宇點頭:“小心點,別飛得太高~”

“切~”舒沫失笑:“我不用你操心,管好自個就成!”

她走向滑翔機,熟練地掛鉤,上肩,調整機翼,迎風助跑,然後輕鬆地起飛。

心中鬱着一股氣,操縱着拉桿,讓滑翔機隨着氣流盤旋上升,不知不覺越飛越高,似要直衝雲霄。

夏侯宇瞧得心驚膽顫,不知不覺地在地上跟着奔跑,焦急地喝叱:“舒沫,你不要命了!”

舒沫咯咯輕笑:“這還不到五十米呢,瞎緊張啥~”

說話間,滑翔機已飛到了果園的最北邊,那裡是段幾近垂直,高約二十米的陡坡。

清水河如一條玉帶,蜿蜒而過。

舒沫飛越竹林上方,迎面突然刮來一陣強風。

她急忙調整操縱桿,不料操縱桿竟然卡死,扳不過來。

主翼被風颳得側翻過來,剎那之間,滑翔機如一隻折翼的雄鷹,對着地面疾衝而下。

舒沫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便消失在了夏侯宇的視線之外。

“舒沫!”夏侯宇目眥欲裂,只覺全身的血液瞬間凝住,流不動了。

“小七!”一條白影疾掠而過,如一道閃電劃過蒼穹,疾若飄風地穿過竹林,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湍急的河流。

“三叔!”夏侯宇一愣之後,大喜過望,急忙奔過去:“快救舒沫~”

他年紀小,輕功遠不及他,等奔到斷崖,探頭往下一望,哪裡還有兩人身影?

看着底下湍急的河流,他急得直跺腳,到底不敢跳下去,只得低咒一聲,掉轉頭朝山下跑去。

“小七~”夏侯熠一頭扎進水中,眼睛焦灼地搜尋着那點碧綠。

幸虧這段水域雖深,卻並無暗礁岩石,加上清水河水質極佳,很快發現了在水中載沉載浮的她。

他飛快地潛游過去,一手挽在她的腋下,另一手划動水花,快速地游到岸邊。

舒沫臉色煞白,湖水綠的衣裙因下落時被竹枝劃破,東一塊,西一片地垂着,顯得十分狼狽。

裸露在外的雪白圓潤的香肩上,一抹殷紅的血跡順着手臂蜿蜓而下,濡溼了她的衣裙更刺痛了他的眼睛。

心,象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揪着。

他緊緊地抱着她,單膝跪在身伴,顫抖着手探上她的脈息:“小,七~”

還好,脈博平穩,顯然只是下墜的速度太快,被水流衝得暈過去,並無大礙。

他長長地鬆了口氣,猛地將她擁在懷中,緊緊地貼着她的頰,如擁着失而復得的珍寶:“小七!”

你不是我,怎知我是否幸福

更新時間:2012-5-14 22:24:58 本章字數:3030

咳咳~”舒沫輕咳數聲,吐出一些污水,眼睫如蝴蝶般微微顫抖數下,緩緩睜開。.

一張放大的俊顏,映入眼簾,清俊的臉寵上寫着擔憂:“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熠公子?”舒沫驚訝地眨了眨眼,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

大白天的,他竟身着中衣,是什麼情況?

“還能認出我,看來沒摔壞~”夏侯熠溫和地笑了笑。

“你全看到了?”舒沫瞭然,略感不自在地垂下眼簾。

夏侯熠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我什麼都不會問。也,不會告訴別人。”

“謝謝~”舒沫悄悄吐了口氣。

說實話,他若執意追問,她還真不知要從何說起。

“你的傷,得趕緊處理~”夏侯熠看她一眼,飛快地移開視線,心臟撲撲亂跳,清俊的臉上緋紅一片煢。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女人穿着男人的衣裳,竟是這般的嬌豔,這般的誘人。

舒沫低了頭,才發現,自己身上竟披着他的外裳。

心裡微微感動,擡起右臂試着活動了一下,笑:“掉下來時被竹枝劃破的,沒傷到骨頭,不礙事。”

“流那麼多血,怎會沒事?”夏侯熠頗不贊同地皺起好看的眉毛:“好歹是女人,別太不把身體當回事~”

“又沒傷在臉上~”舒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再說,我身上也沒帶着傷藥~”

夏侯熠猶豫一下,遞了一瓶藥過去:“雖進了些水,應該還能用。吶”

舒沫驚訝地擡眸看他,接過傷藥在手,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好。

他明明有藥,卻不肯乘她昏迷時替她處理,是怕她醒後難堪,還是怕她誤會他乘機佔她便宜?

夏侯熠微感狼狽地移開目光,似是解釋,又象是自嘲:“我瞧着,你的傷也不是很嚴重……”

沒給她治傷,除了避嫌之外,其實另有私心。

她的傷不重,他怕輕輕一碰,就會醒。

他只想,靜靜地擁着她,哪怕只有片刻的溫存,也足夠讓他的心溫暖很久。

“嗯哼~”舒沫輕鬆地笑了,把玩着藥瓶:“反正血已止了,擦不擦藥也無所謂了。”

夏侯熠看她一眼,眼裡閃過憐惜:“冷嗎?”

雖說是夏天,全身溼透了坐在樹蔭下,被風吹着,還是有些涼。

再加上,她身上有傷,失血之後會更加畏冷。

大白天的,兩人衣衫不整地在衆目睽睽之下回莊,肯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於她清譽有損。

若放她一人在這裡,似乎也不妥。

舒沫環着雙臂,微微瑟縮一下:“還好~”

“我,”夏侯熠鼓足勇氣,輕輕地問:“把你背進後山,再讓立夏來侍候你,可好?”

“不用了~”舒沫搖頭:“小宇看着我掉下來,定然會命人沿着河岸尋找,這裡離山莊不遠,應該很快就有人來。”

“那,就一起等吧~”夏侯熠掩藏了失望之情,溫柔地道。

她果然,一如既往涇渭分明地守着兩人之間的界線,不給他半分暇想的空間。

舒沫定定地看着他:“夏侯熠~”

“嗯?”

“別對我這麼好,”舒沫嘆道:“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夏侯熠臉色一變,黯然垂下眼簾。

其實,男女之間沒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

他也清楚,他們已不可能長相廝守。他只想在遠處靜靜地守着她。

難道,這也是一種奢望?

舒沫真誠地道:“其實,你應該多關心一下沈素心。她是真的愛你,我沒出現之前,你們不是一直相處得很好嗎?何必爲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外人,把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搞得支離破碎?”

夏侯熠淡淡地道:“你不是我,怎知我是否幸福?”

舒沫咬了咬脣,不顧一切地道:“我愛夏侯燁,永遠不會舍他就你,你明不明白?”

夏侯熠驚訝地擡眸看她。

舒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漆黑幽亮,清徹乾淨,卻又異常的堅定和執着。

夏侯熠愣愣地望着她,眼裡滿溢着解釋不清的情緒,良久,悠悠一嘆:“燁,真的很幸運。”

“幸運?”舒沫微笑:“也許吧!我們也不是在第一眼,就認定了對方,甚至是相看兩相厭的。可見,其實幸運無處不在,只是你永遠看着遠方,不肯正視身邊的人而已。”

“對了,”夏侯熠不想多談,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不着痕跡地轉了話題:“那能在天上飛的東西,叫什麼?”

“滑翔機~”舒沫知他心意,也不好勉強。

“滑翔機,這名字倒是挺新鮮~”夏侯熠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問:“我看之前一直飛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掉下來了?”

提到滑翔機,舒沫的神態恢復了自然,聳了聳肩道:“我遇到氣流,操縱桿卻卡死了,機翼失去平衡,自然就掉下來了~”

回去得好好研究一下,要麼把操縱桿的材料換掉,要麼重新設計結構。

今天幸虧飛得不高,剛好又掉在河裡,不然她的穿越之旅怕是要就此葬送在它手裡。

說到這裡,她忽地意識到什麼,驚叫一聲,猛地跳起來:“啊,我的滑翔機!”

夏侯熠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早被水衝到幾十裡外了,你上哪去找?”

“順河而下,還怕找不着?”舒沫順口反駁。

“穿成這樣,你能去哪?”夏侯熠輕嘆。

舒沫一怔,焦急地道:“不行,滑翔機必需找回來。不能讓它落在別人手裡,不然事情大條了~”

“別急,”夏侯熠道:“我一定幫你找到,但不是現在。”

不會下蛋的母雞

更新時間:2012-5-14 23:56:43 本章字數:2991

夏侯燁下了朝,從宮門出來,巴圖迎上去,裝着不在意地問:“爺,是去衙門還是回府?”.

“回府~”夏侯燁淡淡吩咐一句,躬身上了車。

巴圖喜上眉梢,中氣十足地吼:“回府~煢”

回到王府,夏侯燁換下朝服,着了便裝,正要吩咐套車去千樹莊。

巴朗匆匆進來稟道:“爺,太子攜太子妃到訪。”

“他倆來做什麼?”夏侯燁詫異地道。

“定是聽到消息,特來爲慧妃賀壽~”巴圖在一旁揣測。

夏侯燁輕哼一聲:“人呢?”

“去了怡清殿。”巴朗回道吶。

“走~”夏侯燁掏出懷錶瞧了一眼,不悅地擰了眉:“看看去。”

這個時間過來,不留飯是不行了。

一餐飯下來,怎麼也要到二點後才抽得出身。再趕到千樹莊,最快也是三點左右了。

那就不是陪她放紙鳶,倒變成了接她回府了。

舒沫這一根筋的丫頭,失望之下,指不定又要鬧多久的彆扭。

想着這些,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但一思及她使小性子時的女兒情態,又覺心中綿軟。

“七皇叔~”顏若雪給他見了禮,眼睛朝他身後瞄:“咦,壽星怎麼沒來?”

“她跟宇兒出門了~”夏侯燁神色冷淡。

“小公爺也去了嗎?”顏若雪又是驚訝,又是羨慕:“他那跋扈的性子,也只有小嬸才製得住他。”

夏侯燁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嘴裡卻道:“什麼治不治,不過找藉口一塊玩罷了。”

夏侯璽便笑:“慧妃聰慧過人,性子又平和,實是小公爺之福,更是七皇叔和太妃之福。”

他自幼喪母,雖由帝后親自帶大,到底不如自己生母。

慧妃對他視若己出,多方親近,總比心懷妒恨,不擇手段地排擠打壓,搞得王府裡烏煙瘴氣,要好得太多。

“哼!”太妃輕哼一聲:“有那閒心去哄宇兒,不如自個多生幾個,那纔是睿王和本宮之福~”

顏若雪抿脣一笑:“太妃莫要着急,以七皇叔和小嬸的恩愛,必定很快有喜訊的。”

“都一年多了~”提起這事,太妃越發有氣,冷着臉:“睿王是不是該讓林醫正給她把把脈?那種小門小戶出身,又是個庶的,該不會落下什麼病根,不能生養吧?”

尤其這半年,睿王把別的姨娘全都拋下,視同擺設,專寵她一人。

就這樣,居然也沒能讓她懷上,讓她如何不生疑?

夏侯燁臉色發青:“此事兒臣自有分寸,母妃就不必操心了!”

“事關子嗣,本宮如何能不管?”太妃冷聲道:“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年紀了……”

“母妃!”夏侯燁沉聲喝叱。

“你不想聽,母妃也要說!”太妃臉色沉了下來:“當着太子和若雪的面,本宮把話撂在這裡。慧妃若無所出,別想坐上睿王妃之位!”

夏侯燁抿着薄脣,黑眸深處燃着兩簇火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妃。

他倔強時,一向都是這個表情。

一字一頓地問:“她若生了呢?母妃是不是答允立她爲睿王妃?”

他就不信了,兩人這麼年輕,會生不出孩子?

太妃輕哼:“她生得出再說~”

停了停,補了一句:“要本宮看,她八成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

“慧妃和小公爺去哪了?”顏若雪見氣氛微妙,趕緊把話題帶開。

“千樹莊。”

太妃臉色依舊很不好看,冷冷地道:“睿王也該拘拘她的性子,一天到晚往外跑,不着家,象什麼話?”

眼着着宇兒一天天大了,慧妃卻半點避嫌的意思也沒有。

兩個人見天在一起廝混,也不怕傳出去,給人笑話!

“她還小~”夏侯燁下意識地出語維護:“再過幾年,性子穩了就好了。”

太妃越發惱了:“她都十七了,哪裡小?問問若雪,十七歲時,是不是也象慧妃這般野?”

顏若雪紅了臉,小小聲道:“我那時,跟着父親釀酒,也是漫山遍野地跑呢~”

夏侯璽笑道:“我倒覺得,慧妃心性活潑,不喜拘束,跟七皇叔的不苟言笑……”

夏侯燁冷冷一眼掃過去。

夏侯璽一個機靈,忙低了頭假裝喝茶,餘下的話自動消音。

好容易捱到中飯結束,喝完茶,夏侯璽趕緊帶着顏如雪辭了出來。

夏侯燁見時間拖得晚了,索性也不套車,直接騎了馬往城外奔來。

剛進山莊,還未及下馬,就見夏侯宇雙眼赤紅,失心瘋一樣從院外衝了進來,稚嫩的聲音裡帶着滿滿的驚慌和絕望:“來人,快來人!”

“別慌,”夏侯燁輕勒繮繩,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冷靜地問:“出了什麼事,慢慢說。舒沫呢,她去哪了?”

“父王!”夏侯宇見了他,如獲救星,一頭扎到他懷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快去救舒沫吧,她,她掉到河裡去了~”

夏侯燁心咯噔一響,穩住了心神,扶着他的肩:“別哭,把話說清楚。好好的,舒沫怎麼會掉到河裡?”

“她~”夏侯宇一窒,瞪大了眼睛望着滿滿一院子的人,滿腹的話憋在心裡說不出來,只得反反覆覆地道:“她掉下去了,從後山陡坡上掉下去了……”

“我知道了!”夏侯燁見他說不明白,遂打斷他:“她是從後山不小心失足摔到清水河裡去了,對不對?”

“嗯!”夏侯宇哽咽着點頭。

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後果,他真的不敢想……

把對你的愛,藏在心裡

更新時間:2012-5-15 19:12:05 本章字數:3048

“巴圖,”夏侯燁冷聲吩咐:“你帶一隊人到後山從她墜落之處開始找;巴朗,你帶另一隊騎快馬抄近路往清水河下游溯水而上。”.

說罷,他翻身上馬:“其餘的人,跟我來。”

“父王,”夏侯宇急忙跑過去,仰頭央求:“帶上我~”

夏侯燁在馬上彎腰,拽住夏侯宇伸出的手,輕輕一帶,將他拽上馬背,置於身前,雙腿輕夾馬腹,馬兒如離弦之箭疾衝出千樹莊。

莊外,是成片如海的花田,各色當季的鮮花,奼紫嫣紅絢爛如霞。

十數騎駿馬急疾而來,馬蹄翻飛之間葉落花凋,轉瞬又如狂風般疾卷而去煢。

尚在數裡之外,夏侯熠已然聽到動靜,脣邊逸出一抹苦笑:“來了~”

蹄聲如此急促,如此繁密,顯然是夏侯燁親臨,更足證他之心焦。

舒沫下意識回頭,不見任何動靜,嗔道:“原來你也會騙人!”

“我幾時騙過你?”夏侯熠道:“是燁親自帶人來的。”

舒沫紅了臉,不吭聲。

他來做什麼吶?

本想向他展示不一樣的自己,這才軟硬兼施地求他,結果他言而無信!

現在試飛失敗,掉到河裡滿身狼狽,他卻趕個正着!

夏侯熠站在她身邊,側首瞧着她,見她悄悄踮起雙足,身體微微前傾,陽光透過樹影篩落在她的臉上,盡顯嬌羞和忐忑,如之前判若兩人。

“小七~”他神情微黯,喃喃輕訴:“錯過你,是我此生犯的最大的錯。如今,我已不敢奢求與你長相廝守,只盼你能過得幸福,足矣~”

舒沫心不在焉,依稀感覺他說了什麼,胡亂應了一句:“哦~”

“小七~”夏侯熠心知她根本沒聽,索性大了膽子,一往情深地低語:“我會把對你的愛藏在心裡,不論你身在何方,不論你心想何人,我會一直守護着你,無怨無悔……”

恰在此時,夏侯燁跨着飛翩,轉過一道山坳,出現在舒沫的視線中。

“啊!”舒沫慌亂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夏侯熠身後一躲:“真的來了!”

來就來,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丟死人了!

夏侯燁臉一黑:該死,這丫頭見了他居然敢躲?

再一瞧擋在她身前,那名衣衫不整的男子身形如此眼熟,正在疑惑:莫不是熠這小子?

夏侯宇眼尖,認出河邊二人,已經歡快地嚷了起來:“三叔!”

飛翩跑得快,眨眼之間已經到了身前。

不等馬兒停穩,夏侯宇蹭地自馬背上跳下來:“舒沫,你沒事,太好了!”

舒沫雙手掩臉,以背對他。

死小子,平時要你叫一聲那麼難,這時嚷得這麼大聲。

嫌丟人丟得不夠大,還是怎的?

“燁,你來了?”夏侯熠神態優雅,語氣平靜,彷彿他身上着的不是中衣,而是華衣禮服。

舒沫不禁深自佩服:果然,當神仙是要段數的。

“嗯~”夏侯燁輕哼一聲,黑眸鎖定他身後那抹嬌小的身影,冷冷地道:“好巧。”

夏侯宇見舒沫不吭聲,繞到她前面,一揮手:“你怎麼不說話?莫不是掉下來,摔傻了?”

舒沫氣不打一處來,怒目相視:“你才傻了呢!你們全家都傻!”

夏侯燁臉色微變,叱道:“舒沫!”

夏侯宇不但不惱,反而咧開嘴嘻嘻而笑:“會罵人證明一切正常,放心了~”

舒沫瞠目。

這什麼邏輯?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爲她有多兇悍!事實上,她大多數時候都很淑女,很理智的好伐?當然,少數被惹惱的時候,不算!

夏侯熠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

“沒事就好,都回吧~”夏侯燁擰了眉,淡淡地道。

舒沫偷偷瞄一眼夏侯熠,欲言又止。

“陳九!”夏侯宇察言觀色,已知她擔心什麼,大喝一聲。

“在!”

“把你的外袍脫下來!”

“啊?”衆人驚愕,唯舒沫抿脣而笑,眼中露出讚許之色。

“不用了~”夏侯熠微微一笑,正要拒絕,忽見一團黑雲飛來,下意識伸手一擋,觸手柔軟,展開一瞧,卻是夏侯燁的綢衫。

夏侯燁一手擲出自己的外袍,另一手中,馬鞭倏地飛出去,捲上舒沫的纖腰。

舒沫還未回過神,人已騰空飛起,落在他的身前。

她身體失去平衡,往後一仰靠入他的懷中,沒等她坐穩,夏侯燁沉聲低喝:“走!”

手中繮繩一帶,撥轉馬頭,小腿輕輕在馬腹上一磕,馬兒踏着碎步,輕快奔馳。

侍衛訓練有素,一聲令下,後隊變前隊,井然有序地折返山莊。

“三叔!”夏侯宇搶了陳九的坐騎,中氣十足地喝道:“上馬!”

夏侯燁身着中衣,如披戰甲,神色自若帶着她長驅直入,馳到院中,這才抱了她翻身下馬。

“小姐~”立夏等一擁而上。

舒沫羞得滿面通紅,垂眉斂目,低頭疾走,被衆丫環簇擁着進了內室,更衣梳洗。

夏侯熠神情落寞,意興闌珊地落在隊伍之後,姍姍而來。

夏侯燁凜着容,筆直地挺立在莊門前:“宇兒,我有話跟你三叔說。”

“哦~”夏侯宇瞄一眼兩人神色,從馬背上溜下來:“三叔,一會見~”

“你別誤會,我跟小七,沒什麼~”夏侯熠俊逸的臉上浮起一絲極淡的抑鬱之情,自嘲地道:“我們,只是朋友~”

夏侯燁冷冷地道:“舒沫是我的女人,她什麼性子,我比你清楚。”

夏侯熠微微一窒,轉過臉去:“我,是偶然路過。”

下不爲例

更新時間:2012-5-15 22:32:42 本章字數:2948

夏侯燁黑眸微眯,腮邊的肌肉崩起來:“我在幽州住了十幾年,竟至孤陋寡聞。不知康親王府,要從城南路過。”.

夏侯熠語塞,默然良久,輕輕地道:“只是心裡煩悶隨便走走,不知不覺竟到了千樹莊外。又恰好見小七落水,換了別人也不能見死不救,何況是她?”

夏侯燁面罩寒霜,冷冷地瞥着他:“若本王也說心中煩悶,隨便走走,就到了素心窗外。你信嗎?煢”

“燁,”夏侯熠的眸光黯下去,在夕光的掩映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悲涼:“你已是勝利者,何苦咄咄逼人?”

“我只想提醒你,莫要忘了彼此的身份!”夏侯燁冷眼斜睨,話鋒冷厲如刀。

夏侯熠輕笑,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憂愁:“就是這身份二字害了我,我又怎會忘記?”

當初若不是諸多顧忌,又怎會與她失之交臂?

夏侯燁輕哼一聲:“這次算了,下不爲例。”

說罷,轉身大踏步離去吶。

夏侯熠滿腹惆悵地獨立在千樹莊的木匾下,任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

良久,才輕帶馬繮,悄然離去。

“爺~”巴圖帶着人從後山回來,見夏侯燁進門,急步上前,欲言又止。

夏侯燁揮手,斥退了身邊侍候之人:“說吧,什麼事?”

“末將領命去了後山慧妃墜河之處,”巴圖抓了抓頭,小心地選擇詞彙:“結果,發現一件很,很奇怪的事。”

夏侯燁一揚眉:“哦?”

“慧妃命人沿着山邊築了圍牆,牆內還遍植楠竹。因此,放眼望去,後山已是翠影幢幢。”巴圖說着,眼裡浮起困惑:“慧妃墜河之處,因地勢陡峭,外面並未築牆,卻種了一大片深達十數丈的竹子……”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忐忑不安地看着夏侯燁。

“竹林裡顯然不能放紙鳶。”夏侯燁點頭:“你奇怪的是,舒沫爲何會穿過十數丈的竹林,掉入清水河?”

“事實上,這不是最奇怪的~”巴圖額上滴汗:“末將發現,陡坡最外圍靠近清水河岸的竹梢似被什麼東西大力撞擊,有一根竹子甚至還折斷了。屬下過去一看,見竹梢上掛着一些碎片,其中幾條,象是從慧妃的衣裙上刮下來的……”

說着,他從袖中摸出揉成一團的布片,恭敬地遞了過去。

夏侯燁抿着脣不語,從巴圖手裡接過那抹綠色。

其實不用摸,只一眼,他已辯出,這就是舒沫今天穿的那套湖水綠的煙水裙。

楠竹生長迅速,往往只需一個晚上,就能衝高數米,這是舒沫選擇在後山栽竹子的理由。

問題是,不曾習練過輕功的她,是如何被高達十幾米,輕軟細小的竹梢掛破衣服的?

“另外,”巴圖偷偷覷他一眼,又拿出另幾片碎布呈了上去:“這裡還有幾條布片,卻不知從何而來?”

“這事,有多少人知道?”夏侯燁不動聲色,問。

若是舒沫遭人劫持,宇兒和熠爲何只字不提?

“負責搜索的有十二人,但這塊剛好是屬下負責。而竹梢上的碎布,是屬下親手取下,因心懷蹊蹺,未敢聲張。”

夏侯燁把玩着那幾片碎布,慢聲吩咐:“我知道了,下去吧~”

舒沫梳洗完畢,換了衣服出來,見夏侯燁臉色陰沉地坐在房中,不覺微微一愣:“怎麼還未換衣?”

夏侯燁不語,擡頭看她,眸中神色複雜。

“幹嘛盯着瞧,”舒沫不自在地摸摸臉:“我臉上有髒東西?”

“看你衣服上似有血跡,傷到哪了?”夏侯燁收回目光,仿若漫不經心地問。

“呃~”舒沫臉上一紅,下意識地摸摸手臂:“滾下去時,不小心被樹枝劃了一下,沒什麼大礙。”

也就是說,她是從坡上滾下去的。

可換下來的衣服上並無多少泥漬,卻有多處劃痕~

夏侯燁脣邊含着一抹嘲諷的笑:“血流那麼多,定然不是小傷,大意不得。”

說着話,他大步過去,一把掀開了她的上衣。

“呀!”舒沫猝不及防,尖叫一聲,雙手掩胸,又羞又惱:“你做什麼?”

“別動,我看看你的傷~”夏侯燁一手將她按在榻上,另一手去褪她的中衣。

“不要~”舒沫窘得如煮熟的蝦子,慌亂地捏着衣襟:“只是傷了手,你幹嘛脫我的衣?”

“又不是沒看過~”無奈夏侯燁心意已決,三下五除二,把她剝得只餘一件粉色肚兜。

黑瞳瞬間收縮,眸中浸出寒意。

那片誘人的雪肌玉膚上,遍佈着或深或淺的劃痕,最深的一道由右肩直劃到小臂,由深至淺。

很顯然,是肩部先接觸竹枝,再拖到手臂。傷口,的確很奇怪。

換言之,她並非是在奔跑之中受的傷。更象是從上往下墜落時,遇到阻礙,從而劃傷。

尤其是,她身上的劃痕遠不止一條。

他伸指輕撫傷口,若有所思地反覆揉按。

惹得舒沫一陣輕顫,“噝”地痛呼出聲:“痛~”

“傷得的確不重。”夏侯燁看她一眼,緩緩鬆了手。

舒沫急忙一躍而起,慌亂地掩好衣襟:“你虐待狂啊?”

哪裡不好按,偏尋她的傷口按下來?

雖是皮外傷,也會痛的,好不好?

“不過,傷痕卻未免多了些。”夏侯燁雙手環胸,冷冷覷着她。

“受傷的是我,”舒沫輕哼一聲:“我都不擔心,你還計較個什麼勁?”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夏侯燁忍住氣,淡淡地問。

吃虧也要看對象

更新時間:2012-5-16 0:08:04 本章字數:2875

舒沫心中着惱,冷聲反問:“該解釋的,是你吧?”.

“我只說會來,沒說幾時。”夏侯燁不疾不徐地道:“你若不出事,再陪你們玩一兩個小時,應該也不成問題。”

“你分明答應我,下了朝就來的!”舒沫恨恨地嚷。

就算她不特地囑咐,他一般也是中午前結束衙門的事,返回王府辦公。

今日反比平日遲了許多,顯見是有意敷衍。

“我未至期間,出了什麼事?”夏侯燁目光凝定,冷冷逼視煢。

舒沫還在氣他失約,倔強地扭過頭去:“你既漠不關心,何必又來問我?”

“這麼說,確實有事發生。”夏侯燁點了點頭,伸指將她的下巴扳過來:“是什麼?”

舒沫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夏侯燁慍怒,沉聲道:“好,你不說是吧,我去問宇兒。”

“沒我的允許,你一個字也問不到!”

“嗬!”夏侯燁哂然一笑:“長本事了!居然學會離間我們父子感情了?吶”

“誰要離間你們?”舒沫的氣勢立刻弱了下去,又不甘心就此低頭:“你反正對我的事漠不關心,何必假惺惺?”

夏侯燁氣得揚起巴掌:“你要不是女人,我非……”

他這一輩子,就沒見過這麼不知好歹的女人!

嘴硬心狠,渾身長刺,得理時不饒人,不佔理時更不饒人!

舒沫也惱了,將頭一揚,惡狠狠地瞪着他:“怎麼,想打人啊?來啊,你敢碰我一指頭,我讓你後悔十輩子!”

“是嗎?”夏侯燁怒極反笑,欺身過去,將她困在榻上,上下其手:“不只一指頭,這裡,這裡,我全都碰了,倒要看看你怎麼讓我生不如死?”

“夏侯燁,”舒沫羞不可抑:“你不要臉,無恥,下流!”

夏侯燁眼角抽搐,額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齒地瞪着她:“好,我讓你瞧瞧,什麼是真正的無恥下流!”

一手摸到腰間,直接抽掉她束腰的綢帶,隨手扔在地上,另一手將她往後推倒在榻上,身體順勢壓了上去。

“夏侯燁,你混蛋,只會對女人用強,你不是男人!”舒沫又是惶急,又是憤怒,再加一點傷心和屈辱。情緒莫名亢奮,尖聲咒罵着,手抓腳踢,奮力反抗。

不料她反應如此激烈,夏侯燁啼笑皆非,到底不想真的傷她。覷了個空,抓住她胡亂揮舞的雙手,固定在頭頂,沉聲警告:“別鬧了!”

“你休想!”舒沫咬牙踢腿反擊。

混亂中也不知一腳踹到什麼地方“該死的!”夏侯燁眥牙咧嘴一聲低咒,眼中冒火,猛地扯緊了她的秀髮。

“啊~”舒沫吃痛,驚呼出聲。

他乘機霸住了她的脣,猶如懲罰,又似掠奪,更象是一種宣告,一種佔有。

舒沫不服輸,發出唔唔的聲音,不停蠕動着身體,試圖從他身下翻過來。

這逼得他更加兇悍,索性整個人壓上去,並將她的雙手按在身側,銜住了櫻脣再也不肯罷休,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吞沒。

舒沫被吻得快要窒息,臉頰憋得通紅,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將他推開“呼”地籲出一口長氣。

然而,他並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扳住她的臉,再次熱切地吮住她的脣,封住了她的呼吸。

舒沫臉色慘白,感覺胸口象是要炸開了一般,血管漲大到極限,將要爆裂之前,他才終於放開她:“錯了沒?”

舒沫全身顫慄起來,她仰起頭來瞪視着他,雙眸晶亮。

看着他猶如天神般威風凜凜地俯瞰着她,眼裡燃着的是熊熊的慾火。

一瞬間,所有激烈的,瘋狂的動作都停止了。

二人四目相交,四周安靜下來,靜得只有二人劇烈的喘息聲。

“你這小壞蛋,看我怎麼罰你?”他啞聲低語,伸了手,愛憐地撫着被他吻腫了的紅脣,盯着她美麗的倔強的眸子,身體最火熱,最堅硬的地方,抵着她最柔軟之處,緩緩地沉了下去……

當一切歸於沉寂,兩人並排躺在榻上,他滿足地摟着她,半是懊惱半是驕傲地責備:“痛不痛?你若是肯服一句軟……”

她受了傷,他本不該碰她,偏偏她總有本事最大限度地撩撥他的怒火,令他喪失理智。

雖然,喪了理智的後果,其實並不壞。

嗯,誠實點說,不僅不壞,簡直是太過甜美。

只是,於她的身體,似乎並無好處,心中微有愧意。

舒沫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不明白事情是怎麼演變到現在的?

他們,明明在吵架。怎麼吵着吵着,居然吵到牀上來了?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那句俗語: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

夏侯燁只當她害羞,脣邊浮起一絲淺笑,挑起她一絡秀髮在指間輕繞,彷彿漫不經心地道:“母妃已經同意,立你爲王妃。只要,你能生一個孩子。所以,我們以後要更努力些纔好……”

等了等,見舒沫沒有反應,遂不滿地曲起手肘,擡起上半身來看她:“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說什麼?”果然,舒沫神情茫然。

夏侯燁不滿地捏着她的鼻尖:“又在神遊了?”

“哼~”舒沫回過神,不悅地撥開他的手指:“誰要跟你說話?”

夏侯燁望着她,詭秘一笑,翻身坐起:“算了,誰讓我是男人?只好多吃點虧算了。”

舒沫狐疑地望他:“你是肯吃虧的人嗎?”

夏侯燁挑眉,意味深長地睨着她笑:“吃虧當然是要看對象的。你嘛,只要配和就行了。”

慧妃根本不能生

更新時間:2012-5-16 8:41:47 本章字數:1611

“老夫人壽辰,老爺定然是要回京的,不如……”立夏壓低了聲音,正要給她出主意,忽聽院外吱呀聲響,似乎來了外人,立刻警覺地閉緊了嘴巴。.

春紅帶着笑的聲音傳了進來:“冬梅姐,今兒個刮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冬梅略帶着點冷傲地揚着頭,淡淡地道:“七姑娘在嗎?夫人讓過去一趟。”

舒沫擡起眼與立夏對視一眼,心道:“來了~”

怕是六姑娘尋死之事傳了開來,夫人傳她過去訓話呢。

立夏便笑盈盈地打起簾子,殷勤地道:“天氣熱,冬梅姐姐進來喝杯茶,解解渴~”

“我還有事,”冬梅神色冷淡:“你讓七姑娘快點,別讓夫人等。”

立夏急走幾步,趕上去牽着她,順手塞了個銀錁子到她手中,親熱地道:“那我送送姐姐。”

舒沫忙下了榻,撫平了衣裳,對着鏡子照了照,見沒什麼不妥,這纔出了門,往正房走去煢。

四姑娘舒潼和五姑娘舒灃已先到了,正一左一右笑盈盈地陪着李氏說話。見舒沫進來,舒潼眼角也不擡一下,自顧自地給李氏揉着肩,舒灃倒是擡頭衝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給母親請安,四姐,五姐好,我來遲了。”舒沫垂了頭,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李氏示意舒潼停了手,溫和地道:“坐吧~”

冬琴搬了張錦凳過來,舒沫便老實地貼着牆角坐了,並不多說一句。

李氏抿了口茶,柔聲道:“今兒讓你們幾個過來,也沒什麼大事,下月就是老夫人壽辰了,我想去普濟寺替她老人家祈福上香,順便帶你們幾個出去走走,踏青也好,郊遊也罷,你們意下如何?”

三姐妹俱是一怔佃。

還是舒潼反應快,立刻嬌聲笑道:“聽說普濟寺的桃花最是有名,我正尋思着找個什麼由頭求母親帶咱們去賞一回呢!這下可好,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雖說天氣轉曖,可寺中不比家裡,有丫環婆子侍候着,總得穿得厚些纔好。”李氏瞥一眼她身上薄薄的春衫,淡淡地提醒。

“母親~”舒潼順勢歪到她肩上,扭着身子道:“這身衣裳還是去年做的,穿着出去怕丟了母親的體面,不若你再大方些,賞幾件新衣裳給咱們吧~”

舒沫瞧在眼裡,暗中撇脣。

她這翻撒嬌做癡,不知情的人瞧了,說是嫡親的閨女也有人信。

趙嬤嬤在旁邊見了,便笑着打趣:“夫人都不嫌麻煩帶你們去玩兒。四姑娘倒好,不說想着法兒孝敬,竟還要討衣裳,這也太奸了吧!”

屋裡的嬤嬤婆子,丫頭哪個不是看慣眼色的?聽了這話,便都笑了起來。一時間正屋裡鶯聲燕語,笑聲不斷。

李氏樂得大方,纖指戳上她的額:“閻王還能少了小鬼的錢?新衣裳早就預備下了,明兒讓丫頭們去領吧。”

“多謝母親~”幾姐妹忙起身道了謝。

母女幾個人又說笑了一回,便從正房散了,各自回院。

PS:新坑,大家多多支持呀

進退維谷

更新時間:2012-5-16 17:33:16 本章字數:3030

夜色很安靜,將近十五,一輪明月將圓未圓高高地懸掛在澄淨的夜空。.

夏侯燁步履沉重,緩緩地踱入房中。

舒沫早已沉睡,清冷的月光穿過紗帳,溫柔地投地她身上,形成了昏暗的光影。

“慧妃幼時曾溺過一次水,因此大病一場。雖大難不死,卻從此落下病根。因有不足之症,不敢聲張,只能偷偷用藥調理,如若不然,她一個閨閣小姐何必習讀醫術?煢”

真是諷刺,她有不足之症,他卻一再在她面前強調着子嗣的重要。

告訴她,只有懷上孩子,才能坐上睿王妃之位。

舒沫輕蹙着眉峰,即使在睡夢中,依然流露出一種淡淡的不安。

夏侯燁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去抹平她的眉峰,連帶着抹去她的憂愁。

身隨心動,指尖悄悄滑上她的眉心,緩緩地移動。

舒沫閉着眼睛往牀裡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含糊地咕噥一句:“幾點了,怎麼還不睡?吶”

看她悃得睜不開眼睛的嬌慵模樣,他不禁有些想笑,替她把被褥拉了拉,壓低聲音道:“嗯,馬上就睡。”

猶記得第一次進她的閨房,她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驚醒,警覺性之高,一度讓他驚歎。

如今,她似乎已習慣了他的氣息,即便摸到身邊,依舊照睡不誤。

中間,跨過了多少鴻溝,經歷了多少艱難。

他以爲,這一次,兩個人必定可以攜手到老,相伴白頭。

命運,似乎總是在關鍵時刻,跟他開玩笑。

“王爺若不信,可派人去查。慧妃是否一直在偷服藥物?且,她從不在王府的藥房拿藥,而是派立夏在王府外購買。不是心虛,是什麼?”

說實話,他真的不太相信。

她看起來,這麼健康,這麼有活力,怎會有不足之症?

可祝秋芙的話,卻又言之鑿鑿,不象是憑空捏造。

她也沒有那麼傻,捏造一個轉眼就被戳破的謊言,中傷舒沫不成,反而增添他的厭惡。

從數年間她不斷推陳出新的那些款式新穎的服飾;到談笑間做的妝鏡以及宇兒常掛在頸間的“望遠鏡”;再到借宇兒之手製出的“連弩”;最後,想到巴朗撈到的那隻巨大的“蛾子”……

一點一滴,把一個真實而與衆不同的舒沫,逐漸展示在他的面前的同時,也曝露了一些蛛絲螞跡……

這其中有些,可以歸功於她的聰穎,而有些東西,卻超出了想象,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他不太願意深究其原因,害怕她竭力想要隱藏的答案,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只隱隱覺出,她的不足,似乎其來有因。

當時並未在意,現在回想,在關於子嗣問題的討論中,舒沫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明。雖談不上刻意迴避和牴觸,至少並不積極和嚮往。

這一點,跟他以往的女人截然不同。

她們每一個,都在急切地盼望着能早日爲他誕下子嗣,確保在王府中的地位。

對此,他確實有過不滿,卻從未想過,她力所不能。

這一生中,他遭遇過無數的挫折和磨難,面對過無數次的挑戰,甚至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不論多危險,面對的問題多複雜,每一次,他都能淡定自如,從容應對,他從未退縮,且最後都能舉重若輕,化險爲夷。

這一次卻不同,遇到的問題太簡單,簡單到他從來都不曾想過這會是問題,卻突如其來的冒出來,打了他並且打了他一悶棍。

若,她真的不能生,他該怎麼辦?

放手,已經不可能。

繼續前進,卻比想象中艱難百倍。

且不說太妃,就是自己這一關,也過不了。

年輕時可有可無,隨着年齡的增長,尤其是與她相處的時間越久,想要孩子的念頭也便悄然滋生,且日漸膨脹。

他,不可能讓夏侯家的血脈,就此斷送在自己的手上。

而舒沫,卻已明明白白地表示:寧爲玉碎,不求瓦全。

夏侯燁煩燥地翻了個身,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無力感和惶惑之中。

感覺已踏入絕境進退維谷,前進是壁立千仞,後退卻是萬丈深淵。

“你幹嘛?”舒沫回過頭,又一次逮到夏侯燁在偷窺她,不禁心裡有些發毛。

“看你,不行嗎?”夏侯燁沒象之前幾次一樣,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定定地凝着她,眸光復雜難懂。

舒沫臉一紅,嗔道:“看什麼,不認識呀?”

“嗯~”夏侯燁漫應,依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給他的感覺,確實每天都不一樣。

“奇怪,”舒沫很沒用地從兩人的對視中敗下陣來,胡亂道:“你今天不用上朝嗎?”

“一天不去,天也不會塌下來。”夏侯燁慢吞吞地道。

“你沒事吧?”舒沫愕然地張大了眼睛:“哪不舒服,要不要傳林醫正瞧瞧?”

“沒事~”

舒沫哪裡肯信,走到牀邊,纖手探上他的額,小聲嘀咕:“奇怪,也沒發燒呀?把手給我,舌頭伸出來看看?”

夏侯燁依言伸出左手。

舒沫的手指剛一搭上,被他反手握住,微一用力,拽到懷中,壓上去就吻。

“小姐,啊~”立夏掀了簾子進門侍候,見狀嚇得手痠腳軟,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跟在後面的綠柳避之不及,撞個滿懷,手中銅盆咣噹墜地,水灑了一地,惹起一片驚叫。

綠柳眉一揚,礙着夏侯燁在裡面,隱忍了脾氣,咬緊牙關低聲質問:“你做什麼?”

立夏手腳發顫,垂着頭,臉紅成一片,一聲不吭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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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更新時間:2012-5-16 21:35:13 本章字數:3011

舒沫羞得滿面通紅,拼力從他懷中掙脫開來:“大清早的,你發什麼瘋?”.

夏侯燁不語,固執地捧着她的臉,反覆地親吻。

舒沫明顯感覺,這個吻跟以往不同,野蠻而極負侵略性,象是要把人吞沒的同時,又帶着某種孤注一擲的絕望。

她心中柔軟,莫名憂傷,忍不住反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這個舉動,顯然鼓勵了他。

他的嘴離開她的脣,沿着優美的脖子,一直往下到光潔的鎖骨,圓潤的香肩,再覆上柔軟飽滿的酥胸…煢…

舒沫心跳得飛快,近乎哀求地低喘:“外面,有,有人……”

夏侯燁不管不顧,拉開了她的衣襟,扯走了礙事的裙裾,近乎兇猛地佔有了她。

舒沫的皮膚燙得嚇人,因爲太刺激,太緊張,緊緊地崩着身體,無法放鬆。

“乖~”他低頭親吻着她的櫻脣,低醇優雅的聲音,如同魔鬼般誘哄着她:“讓我進去……”

她可憐兮兮地揪着他的衣襟,大大的眼睛,迷朦而空洞,無意識地低喃:“燁,求你……”

她不知道要求什麼,是停止,還是繼續吶?

夏侯燁鐵了心要讓她爲他心跳失速,讓他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

他要她爲他瘋狂,爲他瘋魔,要讓她跟他一起焚燒。

是的,他要讓她爲他徹底燃燒!

每當她感覺已到極限無力承受更多時,他又固執地將她推上了更高,更美妙的頂峰。

當他再一次兇猛地貫穿她,舒沫聽到自己瘋狂的心跳,象被最強的電流擊中,渾身顫慄着,尖叫着軟倒在他身下。

當她還沉浸在餘韻中,筋疲力盡地在他耳邊喘息,夏侯燁已整理好了情緒,拉她入懷,毅然決然地道:“不要怕,一切交給我。”

舒沫兩眼茫茫,完全不在狀況:“交給你什麼?”

夏侯燁抿脣不語,良久,才緩緩地道:“天無絕人之路。”

舒沫瞪大眼睛,等着他繼續解釋,他卻再沒了下文,只是擁着她的力道越發地緊了。

“就這樣,沒了?”舒沫被他抱得喘不過氣,翻着白眼問。

沒頭沒尾的,讀天書呢,還是測試她的腦容量?

夏侯燁看她一眼,忽地俊容一凜:“你別又想着逃!我絕不會允許!”

“睿王府好吃好喝,還有美男侍寢,日子這麼滋潤,我幹嘛逃呀?”舒沫眥牙一樂,話落,條件反射地往後躲。

夏侯燁卻沒有笑,也反常地沒有惱她,只默默地瞅着她,瞅得她心裡發怵。

“說吧,”舒沫慢慢斂了起笑,語氣篤定:“出什麼事了?”

“沒事~”夏侯燁神色異常堅定:“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舒沫擰了眉,半是感動半是納悶:“有事的那個,應該是你吧?神神叨叨,別是中了邪,趕緊讓林醫正來瞧瞧。”

“是得傳林醫正,不過……”夏侯燁看着她,沉吟片刻,思索着怎麼攤牌纔不傷她自尊。

舒沫默了默,驚訝地擡眼看他:“真要傳林醫正?”

她剛剛親自驗過貨,他龍精虎猛地,上山打虎都沒問題!

她的驚訝,落在他的眼裡,卻變成了驚慌。

夏侯燁心腸一軟,語氣不自覺地跟着軟下來:“林醫正醫術高明之外,醫德也很高尚,加之對我非常忠心,即使真的……”

說到這裡,他難過地停頓了片刻,硬着心腸繼續道:“即使真的藥石罔效,也不至向外泄露。咱們慢慢想別的辦法就是~”

“想什麼辦法?”舒沫越聽越糊塗了,一臉同情:“有誰,得絕症了嗎?”

“當然不是絕症~”夏侯燁反應激烈,強勢反駁:“怎麼可能是絕症?一定有辦法治好!”

“哦哦哦,那就好~”舒沫忙不迭地點頭,忍了一會,終於按捺不住好奇:“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病了?”

夏侯燁瞪着她,氣到無語。

舒沫愣愣地跟他對視了片刻,象是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翹起食指,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們剛纔討論了半天,身患絕症,不久人世的那個人,是,我?”

夏侯燁顫抖了近三十秒,恨不得拿錘子,敲開她的腦袋!

不氣不氣,女人不能生是最致命的弱點,不肯承認也很正常。

他,不跟她一般見識!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表現得溫柔可親,抽搐的眼角,卻讓面目有些猙獰:“我是你的夫君,最起碼,你應該相信我!”

“哪個王八羔子造的謠?”舒沫氣得跳起來,握着拳頭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一臉憤怒,十分憤怒,特別憤怒,非常以及格外憤怒,且莫名其妙,且委屈莫名:“怎麼回事,爲什麼我一覺醒來,突然就身患絕症,不久將亡?”

她說完,很不放心地扭頭看了眼夏侯燁:“而你,就這麼白癡地信了?”

夏侯燁額上青筋“嗶嗶”直跳,正要開口訓斥,忽地兩眼發直。

舒沫被他嚇得乍毛,唬地跳開三尺遠:“怎麼,還想打人不成?”

夏侯燁直直地瞪着地面,喃喃低語:“影子~”

窗外,豔陽高照。

陽光透過窗櫺照進來,將她的身影拉成長長的幾道,投映在地面。

舒沫順着他的視線四下掃視:“什麼影子?”

“沒什麼~”夏侯燁長長地鬆了口氣,眼裡浮起喜悅。

他一直擔心,會不會她身上陰氣太重,是導至不能生育的主要原因——那真的是藥石罔效。

既然不是,那就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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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都要生孩子

更新時間:2012-5-16 23:55:42 本章字數:3143

舒沫眨了眨眼,腦中靈光一閃,驀然醒悟,頓時一口氣接不上來,差點斃命:“你《聊齋》看多了吧?”.

“《聊齋》是什麼?”夏侯燁虛心求教。

舒沫一窒,很明智地繞開雷點,氣勢洶洶地質問:“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一直當我是鬼!”

“也,”夏侯燁神情尷尬:“不是一直。”

只是,她若不是鬼,發生的那些事情,又該如何解釋?

他敢用性命打賭,舒元琛就算是死了再復活一百次,也教不出這麼聰慧的女兒!

“嗯哼~”舒沫目露兇光:“不是一直,這說明還是有了?”

夏侯燁摸摸鼻子,對自己突發性智障,也很無語。

舒沫開始趾高氣揚地橫加批判:“我就不明白了,既然猜我是鬼,怎麼敢抱,敢親?還是說,世上所有的男人,對飛來的豔福都是來者不拒的?煢”

所以,聊齋裡面,纔有那麼多活該被鬼吸了精魄,冤死異鄉的落魄書生!

“咳~”夏侯燁輕咳一聲,淡淡提醒:“你好象,跟美豔不怎麼沾邊吧?”

“夏侯燁!”舒沫惱羞成怒,衝上去暴打。

“沫沫~”夏侯燁順勢摟了她在懷裡:“聽我的,不要害怕,讓林醫正來幫你看看,嗯?”

“到底,別人是怎麼跟你嚼的舌根?”舒沫這時已猜到緣由,不禁又氣又惱,臉上陣青陣白。

她本以爲,至少在自己的院子裡已是鐵板一塊,別人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來吶。

看來,還是太過樂觀了呢!

“別人怎麼說,不重要。”夏侯燁深深地凝視着她,正色道:“重要的是,我想要你給我生孩子,我們的孩子。”

舒沫不禁動容。

在他深情的注視下,心頭鹿撞,緩緩垂下頭去,聲音輕得象一陣煙,不仔細聽幾乎就要錯過:“我,也沒說不生……”

“我知道~”他心中升起憐惜,輕輕捧起她的臉:“可,只靠你一個人還不夠。我們一起努力,嗯?”

舒沫又是心虛,又是感動,訥訥地看着他,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一會,我傳林醫正過來給你把脈。對外,就說我身體不適,可好?”夏侯燁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

“呃~”舒沫心生尷尬:“林醫正就不必來了吧?”

“我知道這很難,但你也是醫者,怎麼能諱疾忌醫呢?”夏侯燁語重心長地勸。

“我,我又沒毛病~”舒沫面上燒得通紅,尷尬得頭頂快要冒煙。

夏侯燁不語,用一種“我都知道,你就別狡辯了吧”的眼神,滿是憐惜地看着她,柔聲誘哄:“沒病也讓林醫正瞧瞧,調理調理,嗯?”

舒沫窘迫之極,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深刻體會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苦。

現在,她要如何跟他解釋?

他那麼迫切地想要孩子,結果她卻一直陽奉陰違,會不會覺得被耍?

“來人,本王身體不適,速傳林醫正。”夏侯燁瞧在眼裡,越發篤定猜得不錯,索性直接做了決定。

舒沫大急,提高了聲音阻止:“慢着,不許去!”

立夏幾個杵在門外,面面相覷。

“傳~”夏侯燁不容質疑地再次下令。

“是~”

“我說不準!”舒沫惱了。

“舒沫,別任性~”夏侯燁皺眉。

“反正,不許傳!”舒沫大聲反對。

“怎麼辦?”立夏壓低了聲音瞄向衆人。

許媽到底老練些,沉吟片刻,做了決定:“小姐糊塗,咱們可不能跟着糊塗~王爺的身子,總歸比小姐的面子來得要緊,快去請~”

小姐任性不是一天二天,哪能真的事事都順着她?

“是~”銀杏機靈,撒腿跑了出去。

“爲什麼不肯看大夫?”夏侯燁疑雲滿腹。

“我說了沒毛病,爲什麼你不信?”舒沫噘着嘴,側身坐在炕沿。

“沒毛病,爲什麼大半年沒動靜?”夏侯燁問。

舒沫語塞,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那祝秋芙獨享了十年專寵,不也沒生?”

夏侯燁瞬間面色鐵青。

“呃~”舒沫自知失言,縮了縮頭,小小聲地道:“我,我沒詆譭她的意思,也不是要跟她比。我,我只是……”

她越說越亂,越說越不安,眼睛瞄來瞄去,就是不敢看他。

夏侯燁忽地打斷她,眸光如刀,語氣冰冷地道:“她喝了涼藥,所以,這輩子也生不了!”

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們生他的孩子,所以由得她們鬧!

舒沫驀地倒吸一口涼氣,呆呆地看着他,一時竟無詞以對。

夏侯燁心灰意冷,意興闌珊地站起來:“你若實在不願意讓林醫正看,那就……”

“對不起~”舒沫忽地上前,緊緊地抱着他的腰:“我不是不能生,也不是不想生,只是害怕。所以,自己配了些藥,想晚幾年再生……”

夏侯燁不語,也不動。

“都說生孩子是過鬼門關,你也知道,五姐是因爲什麼死的。”舒沫咬着脣,十分難堪地道:“我,我不想落得跟她一樣悽慘的命運。”

“女人都要生孩子。”他不以爲然,淡淡地道。

所以,這不是她逃避的理由。

她,不夠愛他,不想爲他生兒育女,纔是最大的主因!

舒沫苦笑:“可我還在發育,你難道沒發現,我比去年又長高了嗎?”

不止是高了,也豐滿了。

夏侯燁不語,眼神漸漸鬆動,良久,冷聲質詢:“爲什麼不跟我商量?”

“商量了,你會同意?”舒沫扁着小嘴。

“不會!”夏侯燁立場鮮明,眼神凌利:“但你也不能自作主張,先斬後奏!”

宮寒之症

更新時間:2012-5-17 21:39:11 本章字數:2949

“宮寒之症?!”舒沫驚詫之極,驀地提高了音量:“林醫正,你確定沒有弄錯?”

林景回暗暗叫苦,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答:“依下官淺見,似乎,應是此症沒錯~”

“不可能!”舒沫低喃。

“林景回,”夏侯燁握着拳,望着眼前的老臣子,半晌,才語氣極輕地道:“滋事體大,你可得診得仔細了~”

林景回嚇得一顫,急忙拱起雙手道:“下官醫術淺薄,婦科又非專攻,也有誤診的可能。太醫院左院判,李昌,李大人是此中高手,不如……”

“夏侯燁!”舒沫又氣又急,忽然站了起來:“你又故伎重施對不對?就象騙福妃假孕一樣,串通了林大人,嚇唬我沒得生!”

“下官不敢~”

“哼!”舒沫俏臉上血色全無,大大的眼裡滿是憤怒:“有睿王撐腰,你有什麼不敢?福妃能騙,再騙慧妃又有何難?”

“你閉嘴!”夏侯燁面色鐵青,猛地一拍桌子。

他突然發怒,林景回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息怒~煢”

舒沫象被人突然甩了一記耳光,臉上火辣辣地疼,聲音嘎然而止,愣愣地張大了嘴看着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夏侯燁也不看她,眼神陰鷙:“林景回~”

林景回的冷汗一下淌了下來,在他的視線下,只覺連呼吸都困難。

身子伏地,顫聲回:“下官在~”

“慧妃的宮寒之症,能治嗎?”夏侯燁的聲音不高,厚重而沉渾,極具威懾感。

“能能能~”林景回一迭聲地答:“慧妃的宮寒只是初起,並不十分嚴重。加之慧妃年輕身體底子好,若妥善保養,精心調理數月,即可恢復如常。吶”

夏侯燁鬆了口氣,又問:“依你所見,此宮寒之症,是何時,因何而起?”

林景回沉吟片刻,道:“慧妃患此疾時間似乎並不久,原因卻有各種可能,一時說不好~”

夏侯燁冷冷瞥一眼舒沫,問:“你所說的各種可能,包不包括藥物所致?”

“胡說!”舒沫下意識反駁:“我又不傻……”

“我沒讓你說話!”夏侯燁臉一沉。

舒沫悻悻地撇過臉去:“不說就不說!”

“這個~”林景回夾在二人中間,這個瞧瞧,那個看看,神情很是尷尬:“沒有證據,下官也不敢妄言~”

夏侯燁不說話,只把視線轉向舒沫。

“看我幹嘛?”舒沫低叫起來,眼睛象小老虎似地瞪成圓形,狠狠地盯着他:“不是不讓我說話嗎?”

夏侯燁眉一挑,眸光轉爲犀利。

舒沫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極不情願地走到妝臺前,從抽屜裡找出一張藥方,往林景回手上一遞:“你看看,有沒有不妥?”

林景回恭敬地接過方子,粗粗掃了一眼,已是滿頭大汗。

“方子真的有問題?”夏侯燁似握住了把柄,聲音一下子嚴厲了起來。

“倒,也並無太大不妥~”林景回擡起袖子抹一把汗,結結巴巴地道:“只是此方配藥大膽,大違常理,下官覺得匪夷所思……”

這種青樓女子所用的藥方,不知哪個敗德陰損又膽大包天的傢伙,將她送于慧妃?

也難怪慧妃成親一年,仍無所出。

夏侯燁輕哼:“她膽子,的確大得很~”

舒沫垂着頭,小小聲嘀咕:“我的身體我做主,別人……”

夏侯燁狠狠剜舒沫一眼,她一個機靈,“管不着”三個字很識實務地嚥了回去。

他收回目光:“這麼說,不是此方所至了?”

林景回大汗淋漓,遲疑片刻,道:“請恕下官冒昧,此方於子嗣大大有礙,需得立即停服~另外,方子雖無害,卻不能排除有人從中暗作手腳的可能……”

舒沫臉色煞白:“藥是立夏去抓的,周嫂親自熬的,中間並未假他人之手……”

“慧妃手上可還有服剩的藥物?實在不行,熬藥剩下的藥渣也可以,拿來一驗便知。”林景回小心地建議。

“這個月的藥,我只吃了兩副~”舒沫咬着脣,輕聲答。

夏侯燁神色冰冷:“立即叫立夏和周嫂進來回話!”

不一會,立夏和周嫂惶恐拿着揀來的藥,一起走進來,躬身行禮:“奴婢參見王爺~”

林景回上前,把藥包打開,攤在桌上仔細翻揀。

忽地目光一凝,拈了一根藥草在手上,反覆驗看。

“可是有所發現?”舒沫吃了一驚,趨近去查看,狐疑:“這不是益母草嗎,有什麼問題?”

林景回額上滴下冷汗,看一眼夏侯燁,不敢就答。

“說。”

“王爺請看,”林景回上前一步,把藥草遞到夏侯燁眼前:“此草名喚流珠草,外形乍一看去與益母草極爲相似,是製做涼藥必不可少的成份……”

“涼藥”二字入耳,夏侯燁臉色大變,一掌拍下去,堅硬的紅木椅子扶手應聲“嘩啦”碎裂:“豈有此理!”

舒沫駭了一跳:“燁~”

這是她第二次聽到“涼藥”一詞,不明白他爲何反應如此激烈?

林景回看她的模樣,就知並不知“涼藥”爲何物,遂低低一嘆,輕聲道:“涼藥爲宮中秘方,一旦服下,將終身不育。”

舒沫不禁機靈靈打了個抖,瞬間血色全無,手腳冰涼。

一旁同樣霧煞煞的立夏和周嫂,嚇得雙雙軟倒在地,體似篩糠:“奴婢冤枉,求王爺明察~”

“娘娘不必擔心~”林景回急忙安慰道:“從脈象來看,娘娘中毒未久,方中所含流珠草份量亦不足,尚不至造成大礙……”

她倒是運氣好

更新時間:2012-5-17 21:39:11 本章字數:3030

“周嫂!”夏侯燁冰冷的目光掃過去。

周嫂渾身發軟:“娘娘的藥一向是奴婢親手煎熬,不曾假手旁人,未敢有絲毫懈怠。”

“藥包中還有流珠草,證明是在煎熬之前已經被人做了手腳。”舒沫驚怒過後,恢復了冷靜:“大家想想,可有人中途調包?”

“奴婢從藥店買藥後,直接交到周嫂手裡,中間無人碰觸~”立夏立刻道。

“許媽特地交待過,奴婢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特地準備了箱子存放,平日用鎖鎖住,就連睡覺鑰匙亦從未離身。”周嫂語氣堅決:“除非把鎖撬了,不可能有人調包~”

但若真把鎖撬了,等於明白告訴別人,藥裡做了手腳,誰會這麼蠢!

“會不會,”周嫂頓了頓,忽發奇想:“是藥鋪搞錯了?林大人不是說,這兩種藥長得極爲相似……”

“不會~”林景回搖頭:“益母草是最尋常的草藥,用量極大;流珠草卻極爲珍稀,可謂有價無市。尋常藥鋪裡絕不可能有賣,更不可能弄錯。況且,這個方子慧妃已服用數月……”

他話沒說完,言外之意,衆人卻都明白。

“這可真是蹊蹺了~”舒沫冷笑:“流珠草還能憑空跑進藥包裡不成?煢”

夏侯燁低沉的聲音裡,夾着股凜冽之意:“你們再好好想想,是否真的做得無隙可擊?”

立夏兩眼望天,絞着雙手努力想了許久,訥訥地道:“奴婢想起一件事,也不知是不是……”

“說!”夏侯燁喝道。

“因小姐是瞞着王爺偷偷吃藥,所以吩咐奴婢每次在外面買了藥,都去瑞香居再買十幾盒點心,把藥裝在點心盒子裡帶回來。”

夏侯燁輕哼一聲,冷冷掃一眼舒沫。

防我這麼嚴,怎麼還是着了別人的道吶?

舒沫臉一紅,佯裝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

俗話說得好,閻王好鬥,小鬼難纏。

王府裡魑魅魍魎太多,防得了這個,備不住那個。

“前幾次都無事~”立夏不安地瞄一眼舒沫,垂下眼睛:“這個月初,恰巧在二門遇到初雪姑娘。她見我提着這麼多點心,順口說了句太妃喜歡栗子糕,奴婢便分了幾盒給她。哪知剛走到花園,她匆匆折了回來,說是拿錯了一盒鵝油卷,又給換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怯怯地道:“奴婢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件事略有可疑了~”

可,初雪沒有害舒沫的理由呀~

除非,是受太妃指使……

一念及此,她不禁機靈靈打了個寒顫,頃刻間變了臉色。

夏侯燁眸光微動,冷冷地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立夏應了一聲,未即刻離去,一臉擔憂地看着舒沫。

舒沫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下官,告退。”林景回見氣氛透微妙,趕緊腳底抹油。

夏侯燁看她一眼,不發一語,掉頭就走。

“燁!”舒沫上前,拽着他的袖子。

“還有事?”夏侯燁僵着身子,沒有回頭。

“好好說,別跟她吵~”舒沫輕輕地道:“我相信,太妃起碼,不會在這件事上爲難我。”

老人家雖對她有諸多不滿,但不會拿子嗣之事開玩笑。

“若不是你自作主張,也不至惹來一堆麻煩!這個時候,倒來裝乖巧~”夏侯燁輕哼一聲,拂袖而去,步伐邁得又大又疾。

舒沫想要叫他,追到門邊,終是卻步。

怔怔地凝視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難過地流下淚來。

她只是想多保護自己一點,錯了嗎?

從出雲閣出來,夏侯燁直奔怡清殿。

翠墨剛一見着他,還未來得及上前請安,他已一陣風似地掠過她,掀了簾子徑直闖了進去。

太妃歪在炕上,枕着迎枕小憩。

初雪站在一旁打扇,冷不丁擡了頭見了他,驚得瞠圓了眼睛:“王爺~”

夏侯燁也不吭聲,上前就是一腳。

初雪猝不及防,“哎喲”一聲,軟倒在地。

一旁的幾個丫頭,慌做一團,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王爺息怒~”

太妃睜開眼睛,詫異地道:“睿王,這是怎麼了?”

“滾~”夏侯燁黑着一張臉,冷冷環視衆人。

初晴幾個慌慌張張地上來,把初雪擡了出去。

太妃緩緩地坐起身來,氣得擰起了眉,淡淡嘲諷:“幾日不見,睿王脾氣見漲,竟然到本宮面前耍起了威風!”

夏侯燁緊緊地盯着她,情緒激盪,想着她對舒沫下藥,心境越發慘烈,臉上紅白交錯。

“睿王,”太妃驚覺他情緒不對:“出什麼事了?”

“什麼事?”夏侯燁緊緊抿着薄脣,只有這樣,才能讓心底氾濫的悲憤和痛苦強行抑在喉間:“母妃不是應該比兒臣更清楚嗎?”

“本宮不明白~”太妃不悅地拉下臉。

“涼藥爲宮中秘藥,睿王府裡除了母妃,誰還能拿到流珠草?”夏侯燁冷笑。

當年宮中流傳,麗妃就是爲母妃所害,以至終生不育!

“你的意思,母妃賜了涼藥給慧妃?”太妃柳眉一挑。

“難道不是母妃吩咐初雪辦的?”夏侯燁反問。

太妃不答,淡聲問:“那慧妃現在怎樣,已確定不能生了嗎?”

“恐怕要讓母妃失望了,”夏侯燁心中失望之極,鬱了一股在胸,冷聲道:“因發現及時,只需調養數月,可保無礙~”

“她倒是運氣好~”太妃漫不經心地道。

“母妃!”夏侯燁厲聲喝叱,俊美的臉上,滿是震驚和憤怒,直直地瞪着她,咬緊了下脣。

有了媳婦,忘了娘

更新時間:2012-5-17 22:23:02 本章字數:2815

“你嚷什麼?”太妃喝道。

夏侯燁深吸一口氣,強行平復了情緒,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若母妃還顧念着母子之情,還想再抱孫子,就不要再處處刁難慧妃!”

“睿王!”太妃氣得直抖:“這是在威脅本宮嗎?”

“不敢~”夏侯燁垂着眼:“只希望母妃,記得自己的承諾,莫要再逼兒臣!”

太妃驀地撥高了聲音:“你這不孝的逆子,竟爲了個侍妾,來跟母妃理論?煢”

夏侯燁咬着牙,聲音低而有力:“舒沫不是侍妾,她是母妃的兒媳,更是兒臣的妻子!”

“哼!”太妃不屑地輕哼:“能不能成爲本宮的兒媳,那得看她有沒有命生下兒子!”

夏侯燁的十指在袖中不聽話地顫抖着,緊緊地攥起了拳。

面前之人,是他的母親,生他養他,疼他寵他,卻又處處與他做對,令他爲難。

他垂着眼,心裡冷硬如堅冰:“母妃可知,這十年來,爲什麼除了宇兒,兒臣再無所出?”

“你,”太妃茫然:“什麼意思?吶”

“兒臣給幾個姨娘,都喝了涼藥。”夏侯燁一字一句地道。

“你瘋了?”太妃驚呼。

靜萍雖隱約有所懷疑,由他親口說出,仍禁不住抽了口冷氣。

“兒臣自小在宮中,看夠了母妃被父皇冷落,人前強顏歡笑,人後偷偷落淚的場景。因此暗暗發誓,長大後絕不會象父皇一樣,放任自己的妻兒被人欺凌而不管!”

“那,也不用一榻子打死,全賜涼藥呀~”太妃捶着胸口。

夏侯燁脣邊浮起嘲諷的淺笑:“女人爭寵,最喜拿子嗣做文章。宇兒出世後,亦屢次險遭不測。兒臣常年征戰在外,鞭長莫及!因此狠心下,將宇兒送走,再給她們全賜了涼藥。你們再怎麼玩了命的鬧騰,也禍及不到兒臣的血脈!”

“你~”太妃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是氣的,恨的,還是心疼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夏侯燁聲音漸漸變大,臉上浮起一抹潮紅,眼神轉爲犀利:“我即千挑萬選挑中了舒沫做我孩子的生母,就絕容不得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就算,那個人是母妃,也不行!”

“王爺~”一直默默靜立在一旁的靜萍,這時再忍不住,失聲驚呼:“你太過份了~”

太妃哆嗦着嘴脣:“你,你好!”

夏侯燁盯着太妃的眼睛冷厲無情,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太妃雖是他的生母,卻也被這目光盯着背脊生寒,作不得聲。

夏侯燁緩緩道來,低醇的聲音,有種壓迫人心的力量:“母妃若還認我這個兒子,若還想抱孫子,最好謹記我的話!”

說完,他不再看太妃,轉身大踏步離去。

太妃驚愕過後,渾身都在顫抖,心更是冷成了灰,眼淚雙流,啞聲道:“你,你這不孝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靜萍心中惻惻,眼中淚光盈盈,陪着哭了半天,這才柔聲勸解:“王爺也是氣極了,纔會說這些無心的狠話,太妃莫要傷心……”

太妃哭了一陣,心情已趨平復,聽了這話,擡了眸看着眼前貞靜端莊的靜萍,眼裡閃過銳利的寒芒:“是你,對不對?”

靜萍一驚,似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渾身冰涼,猛地擡頭看她:“太妃~”

素來平靜無波的面容上,難得地掠過一絲慌亂之色。

“除了你,別人也沒這樣大的膽量。”太妃淡淡地道。

假借她的名頭,挑的目標是慧妃,下手還絕不留情。

整個睿王府,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

靜萍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白得象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這些年,睿王確實虧欠你良多。”太妃:“莫說你只是向慧妃下手,就是要睿王把命給你,他本也無話可說~”

靜萍蒼白的嘴脣翕動,淚水涌進眼眶,眼神痛苦得幾近茫然,悽美的眼睛倏地閉上了,一顆清淚緩緩地滑下。

“但是,”太妃話鋒一轉,冷冷地道:“你不該拿睿王的子嗣做文章,犯了大忌!”

靜萍急走兩步,撲通一聲跪在她跟前:“奴婢罪該萬死,不該擅自做主,累得太妃和王爺母子失和~奴婢,這就去向王爺請罪~”

太妃兩眼無神,悠悠長嘆:“罷了,兒大不由娘,我們母子又幾時和睦過?你也是揣度着本宮之意,不欲立她爲妃,這才下手。本宮雖不喜慧妃,卻也不想用這麼極端的方法,跟燁兒對立,你明白嗎?”

靜萍面色緋紅,聲音低如蚊蚋:“奴婢,知錯了~”

“燁兒的性子外冷內熱,象他父皇般認準的路一條道走到黑。”太妃苦笑:“他現在心裡只裝着慧妃,你向她下手,又是這麼敏感的子嗣問題,無怪他生氣。本宮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爲了個女人,橫下一條心,竟連親孃也不認了……”

說到這裡,她心裡又是一陣悲苦,淚水再次涌進眼眶:“你說,本宮這些年,拼死拼活,忍辱含羞把他拉扯大,有什麼用?”

靜萍又羞又愧,低着頭做不得聲。

“以後做事,要三思而後行,更不要擅自做主。”太妃拿起帕子輕拭眼角:“本宮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激怒了睿王,到時誰也保不住你~”

“對不起~”靜萍輕咬脣瓣。

太妃長嘆一聲,側身歪在炕上:“本宮也乏了,退下去吧。”

“是~”靜萍輕輕替她放下紗帳,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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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功不受祿

更新時間:2012-5-18 0:14:24 本章字數:3063

夏侯燁拂袖而走,舒沫獨坐房中,衆人也不敢勸,個個踮了腳尖,大氣也不敢喘。

舒沫又嘔又傷心,賭氣蒙了被子哭了一場,迷迷糊糊竟睡了過去,待睜開眼睛一瞧,窗外已是滿天星光,身邊卻是空無一人。

她心中微慌,從枕下拿了懷錶按亮了一瞧,已是夜裡二點。

四周冥寂,偶爾響起一兩聲蟲鳴,越發襯得夜,靜得可怕。

她也不掌燈,默默地坐在牀上,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漸漸地東方已亮起了魚肚白。

舒沫已經不再拿出懷錶察看,只固執地坐在牀上,靜靜地等待天亮。

立夏按着往常的時間,掀了簾子進來察看情況,驚訝地發現她已起牀,慌忙叫了綠柳一起進門伺候她梳洗。

舒沫若無其事地穿戴齊整,照常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陪着她說了會話,又伺候着太妃吃過早飯,這纔去了驚鴻殿煢。

夏侯宇還惦記着她的傷,見她神色如常,很快便轉了注意力,討論起滑翔機的改進。

顯然,昨日那場暴雨驟雨,只席捲了出雲閣,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舒沫不禁微微釋然,捺着性子跟他討論了一小時,折返出雲閣。

中午胡亂吃了半碗粥,扎進房裡對着書本發了一下午的呆。

好容易捱到掌燈時分,心跳便開始失序,身體也莫名發熱。

“小姐~”許媽挑了簾子進來,小聲詢問:“晚飯是擺在偏廳,還是拿到房裡來?吶”

舒沫心一沉:“我沒胃口~”

整晚心神不寧,稍有風吹草動就驚醒,碾轉難眠到天明。

第二日一大早,頂着一對黑眼圈去給太妃請安。

接連三天過去,夏侯燁仍舊沒有要和好的意思,舒沫終於按捺不住,吱吱唔唔地向立夏探問他的行蹤。

“王爺這幾日,都歇在承運殿~”立夏早有準備,張口就答。

得知他並沒有以此爲藉口歇在歸燕閣,舒沫緊崩的情緒稍稍舒緩,難得地展露了一絲笑容。

“王爺現在何處?”

“在書房呢~”綠柳眼露喜色,搶着做答。

“走~”舒沫咬了咬脣,站起來往外就走:“去書房~”

“小姐,”許媽早有準備,麻利地遞了只食盒過來:“帶上這個。”

不等舒沫答話,立夏已微笑着接過食盒在手。

幾個人簇擁着舒沫到了書房,不料竟被巴朗擋在門外:“對不起,王爺不見任何人~”

綠柳叉起了腰:“巴將軍,你看清楚,來的是慧妃誒!”

巴朗眼中露出一絲不安:“抱歉。”

舒沫輕輕咬着脣瓣,一言不發地望着書房大門,眼神漸漸溼濡起來。

立夏瞧着不忍,陪了笑臉,低聲道:“能否勞煩將軍再通報一聲?”

巴朗硬起心腸:“王爺有令,誰也不得違抗~”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綠柳急了,提高了聲音罵:“通報一聲又怎麼啦?還能真要了你的命不成?”

巴朗看一眼舒沫,轉身進了書房。

“滾!”夏侯燁只一個字,乾脆利落地將他轟了出來。

舒沫眼神一黯,默默地轉身離去。

這一晚,她哭紅了眼睛,立夏和綠柳不敢勸,只能陪着哭。

如此一連三日,舒沫天天去書房見他,天天被拒之門外。

鬧得整個睿王府人盡皆知,大家都在暗中觀望,甚至有人偷偷下注,賭兩人這場冷戰,幾時結束,如何收場?

立夏幾個從最初的鼓動,漸漸變得沒了信心,到最後紛紛勸她偃旗息鼓,靜等夏侯燁消氣。

舒沫被激出了倔強的脾子,暗中跟他較起了勁,非要見他一面不可!

“娘娘,”巴圖遠遠地看到她,不禁一陣頭疼:“王爺,他,這會有事。怕是不方便見你,嘿嘿,你看,是不是換個時間再來?”

舒沫微微一笑:“我今日,不是來見王爺的。”

“哦~”巴圖乾笑。

纔怪,不見王爺,你來書房做什麼?

正想着,舒沫笑語盈盈:“我,是來見將軍的。”

“啊?”巴圖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舒沫從立夏手裡接過提籃:“這是我親手做的楊梅蝦球,將軍嚐嚐?”

“小姐~”立夏和綠柳異口同聲驚叫起來。

爲了做這道菜,小姐苦練了好幾天的廚藝,好幾次差點切到手,又被熱油燙起了泡……試了無數次才勉強成功一次,怎麼能便宜了巴圖?

巴圖更是深受驚嚇,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無功不受祿~”

綠柳兇狠地瞪他一眼:這是娘娘親手所做,王爺都沒嘗,你吃了豹子膽呀,敢接!

我賭你沒命見明天早上的太陽!

舒沫笑得越發親切,把籃子一個勁地往他手裡塞:“還望將軍不要嫌棄我手藝粗淺~”

“不不不~”巴圖嚇得一直往後退:“末將無福消受~”

“將軍如此見外,”舒沫咬着脣瓣,眼中含淚懸然欲泣:“可是怕被我連累?”

“娘娘多慮了~”巴圖心中惻然,委婉勸道:“王爺,只是一時之氣。等過了這段時間……”

舒沫幽幽地道:“我今日來,是有事相跟將軍相商~”

巴圖苦着臉,提着食盒就象拿着一顆定時炸彈,一臉的鬱卒:“王爺下了死令……”

舒沫微笑:“這件事,將軍一定可以幫上忙,也絕對讓王爺挑不到毛病。”

巴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敢接話。

舒沫偏頭望着他,勾脣一笑:“我來,是想跟將軍做樁交易。

二十大板

更新時間:2012-5-18 22:36:00 本章字數:2945

巴圖打了個哈哈:“娘娘真會開玩笑。”

還說不是害他,明顯是繞着彎子要他通融嘛!

“綠柳,畫帶來了嗎?”舒沫轉頭詢問。

“在這呢~”綠柳急忙把手中的卷軸恭敬地奉了上來。

舒沫示意綠柳和立夏各執卷軸的一端,徐徐展開。

巴圖打定主意,不論她說什麼,一徑不予理會,嘴裡謙遜地道:“末將一介武夫,哪裡懂得欣賞字畫……煢”

“畫”字剛一出口,忽見那副圖展開,竟然是一張大刀圖。

樣式很是奇特,線條流暢,前所未見,登時驚得睜圓了眼睛。

他猛地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個仔細,舒沫卻令立夏和綠柳將圖捲了起來。

巴圖心癢難耐,軟聲央求:“這刀好生古怪,且讓末將再瞧一眼?”

“這副圖,”舒沫微微一笑:“是家父駐守河州時,我偶然從一高人俠士手中所得,曾自誇此乃天下第一刀。”

“此刀確實有些古怪,能否當天下第一,還要甄別過才能評斷~”巴圖搓着手,躍躍欲試吶。

舒沫依舊不緊不慢,笑:“聽說將軍生平別無所好,唯愛收集名刀,是兵刃鑑賞名家?”

巴圖眼巴巴地看着那張圖,恨不能直接搶過來纔好,捺着性子道:“世人喜歡誇大其詞,末將也不過是比別人多看了幾把,哪裡當得名家二字?娘娘若有興趣,末將願與娘娘共賞~”

舒沫還在絮絮叨叨:“家父雖是武將,我對武術卻是一竅不通,哪裡看得出什麼好歹……”

巴圖見她一直繞圈,實在忍不住:“娘娘,這圖可否容末將再看看?”

“呀~”舒沫吊足了他的胃口,故做驚詫:“瞧我,一說起來就沒個完。圖,本就是特地拿來給將軍參詳的。”

立夏和綠柳便又將捲起的圖紙,展開來給他看個仔細。

巴圖弓着腰,湊到圖前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研究。

舒沫也不打攪,等他看得夠了,這才輕輕問了一句:“如何,此刀可還入得將軍法眼?”

“刀身細而修長,刀背薄而輕巧,線條流暢,外觀更是別具一格,精美絕倫,確爲巴某生平僅見~”巴圖摸着下巴,興奮得兩眼發光。

舒沫笑道:“這麼說,勉強還能使得?”

“豈只是使得?”巴圖咂着舌頭,一副相見恨晚之態:“此刀輕便快捷,鋒銳犀利,若然大量生產,投入軍中,何愁我騎兵攻擊力不大大提高?”

舒沫心道:這廝倒也識貨,不愧是馳騁沙場的老將!

她慢慢地把圖捲起來,微笑着往巴圖手裡一塞:“若我用此圖,換與王爺見面的機會,將軍可算吃虧?”

巴圖拿了圖,本來大爲興奮,聽了這話,面上神情一僵:“這~”

“將軍~”立夏聽舒沫繞了半天,打的竟是這個主意,立刻機靈地幫腔:“娘娘誠心相求,你就幫她向王爺求次情又如何?”

“就是!”綠柳眼露不屑:“大不了被罰,王爺還能真砍了你的頭不成?”

巴圖心中天人交戰,忽地一咬牙,一跺腳,把圖重新往舒沫手中一塞:“不是末將絕情,實在是王爺下了死令。所以,這圖,還請娘娘收回去吧~”

他追隨夏侯燁十年,早已摸熟他的脾性,豈會不知他的心思?

這兩人一路磕磕拌拌走來,中間風波無數,大小矛盾不斷,感情卻在不斷地加深。

以往不論舒沫如何頂撞他,違抗他,王爺嘴裡說得再狠,下手卻總是留情。

這一回,慧妃也不知怎麼踩了王爺的痛處,他狠下了心,一時半刻是消不了氣的。

不懂審時度勢,盲目出頭,只怕不但幫不到慧妃,反而適得其反。

舒沫臉色一變,咬着脣:“真的,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對不起~”巴圖垂下眼簾。

立夏急了,大聲道:“你都沒有試過,怎知不行?”

“別說了~”舒沫輕叱。

立夏眼圈一紅,慢慢地垂下了頭。

舒沫把圖紙,重新遞迴給他:“立夏,我們走~”

“人不見,東西總能送吧?”綠柳瞪他一眼,把食盒重重往他手上一塞。

巴圖苦笑,接過東西走向書房:“王爺~”

“嗯~”

巴圖推門而入,將食盒擱在桌上,從裡面取出碗碟,一邊自言自語:“嘖,慧妃這幾日,瞧着越發的清瘦了,走路也是無精打采的,象換了個人。”

夏侯燁面無表情,低頭看着公文。

巴圖偷眼覷他,見他全無反應,低了頭繼續碎碎念:“走近了一瞧,了不得!兩眼無神,眼皮紅腫,一看就是整晚只哭,沒睡好覺……”

夏侯燁忽地擡起頭來,陰冷一笑:“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巴圖睜大了眼睛,大聲喊冤:“末將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向慧妃要好處呀~”

夏侯燁輕哼一聲,冷眼斜覷着他。

“這個,”巴圖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硬着頭皮,指着食盒道:“是慧妃娘娘親手做的。”停了片刻,又補了一句:“末將剛纔,隱約看到娘娘手上,似有幾顆水泡……”

夏侯燁眉峰一揚:“來人~”

巴圖條件反射,“啪”地一下併攏腳跟,挺直了背脊,大聲道:“末將在!”

應完,忽然覺得不對勁,眨巴着眼睛:“王爺?”

好端端的,叫人來做什麼?

“把巴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夏侯燁冷聲吩咐。

“是!”外面進來兩名侍衛,一左一右上前架起他的胳膊,往外就走。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更新時間:2012-5-19 0:42:37 本章字數:3052

舒沫求見夏侯燁不成,反累得巴圖被打二十大板,消息很快在王府裡傳開。

一時之間,衆人議論紛紛。

幸災樂禍的有之,焦急憤怒的有之,唏噓感嘆的有之,暗中拍手稱快,想要取而代之的自然也不在少數。

舒沫受到的衝擊,顯然不小。

本來以爲,他是一時之氣,只要她先低頭認錯,便能讓這件事船過水無痕,兩人和好如初。

現在看來,事情的嚴重性大大超過了她的想象煢。

她並不是不知道古人注重血脈傳承,只是夏侯燁並不是沒有兒子,這十年來一直沒有所出,似乎也未如何着急。

因此,她錯誤的以爲,既使避孕之事被他發現,頂多也就是發一通脾氣了事。

顯然,夏侯燁對孩子的期待值,遠大於她的預估。

杖打巴圖,顯示出了夏侯燁強硬的姿態。

一錯再錯後,事情忽然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這讓一向自信滿滿的舒沫,陷入慌亂,亂了方寸。

她開始不知所措,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吶。

一是怕連累別人,更害怕他由此越發厭惡自己。

相愛時不管做什麼都是可愛,一旦不愛了,做什麼都是多餘。

她甚至開始擔心兩人的感情因此產生裂痕,最終分道揚鑣。

舒沫心裡悲涼,胸口彷彿塞了一大塊冰,悶得喘不過氣來,涼得她一陣陣心顫。

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兩個人的感情就要走到盡頭,卻又清清楚楚地明白,如果邁不過這個坎,面臨的便只有分手二字。

“……慧妃,彗妃?”太妃擰了眉,不悅地質問。

舒沫勿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顆心起起伏伏,飄飄蕩蕩,竟全沒反應。

初雪見舒沫神遊天外,忙上前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娘娘,太妃跟你說話呢~”

“啊?”舒沫神色恍惚。

“你若不願意……”太妃心中不喜,沉了臉訓斥。

“他,”舒沫低着頭,突兀地道:“好象真的生氣了~”

“你說什麼?”太妃一呆。

舒沫忽地擡起頭來,神色悽惶,語氣哀傷:“他不理我,不管我怎麼求,好象都沒用。你教教我,要怎麼辦?”

太妃驚愕之極,萬沒料到一慣心高氣傲的舒沫,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舒沫睜着清冷明亮的大眼睛,也不知在看着哪裡,眼中水色迷離,似有一圈一圈的漣漪,輕輕地漾開去:“我以爲是件小事,沒想到卻是他的底限……”

太妃怔怔地看着她,忽地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舒沫低了眸,輕咬脣瓣,聲音低不可聞:“早知虛擲一片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太妃聽不真切,蹙着眉道:“算了,留你在這也只是一副軀殼,早些回去歇着吧~”

待舒沫一走,滿屋子裡的人頓時炸開了鍋。

前幾日還只是偷偷議論,這時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鬧將起來。

“看來,慧妃是真的失寵了~”初晴感嘆不已。

從盛極一時,到跌到谷底,不過半月的功夫,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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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這麼囂張,誰都不放在眼裡,失勢是早晚的事~”初雨一副神算模樣。

“就是,”翠縷心有慼慼:“王爺那種天神樣的男子,敬着,捧着還不夠,哪裡能頂撞?”

“別吵了~”太妃忽地低叱一聲。

頓時滿室鴉雀無聲。

靜萍姑姑悄悄揮了揮手,丫頭婆子踮着腳,悄沒聲息地退走。

太妃神色怔忡,發了許久的呆,忽然道:“慕青,你瞧着慧妃對睿王,是不是有些動了真心?”

傅嬤嬤愣了一下,躬身道:“豈只是有些?我看是完全陷進去了。”

“那,”太妃又問:“依你看,睿王會不會一怒之下,就此丟開手?”

季嬤嬤微微一笑:“兩個孩子好着呢,哪裡分得開?”

夏侯燁的脾氣,若真的狠下心跟慧妃恩斷義絕,早就趕她出府,哪裡會沸沸揚揚鬧出這大的動靜?

“本宮瞧着,睿王好象也是真心喜歡她~”太妃嘆了口氣,嗔道:“天下女人這麼多,大把溫婉嫺淑的不要,偏自討苦吃,喜歡這麼個犟東西!你說,這叫什麼事?”

靜萍斟了茶過來,恰好聽到這句,臉色忽地雪白,手一顫,杯中茶灑了出來。

“小心~”傅嬤嬤眼明手快,順勢託了她一把。

“這孩子,最近身體好象虛了些~”季嬤嬤擔憂地看她一眼:“這還是平地呢,連杯茶都端不穩了?”

“對不起,”靜萍斂着眉:“奴婢再泡過~”

太妃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不用了,本宮不渴。”

靜萍也不做聲,撤了茶盤,默默地隱到簾後。

夏天的天氣變化快,舒沫從怡清殿出來時還是豔陽高照,剛進出雲閣,豆大的雨點已經噼哩噼啦地砸了下來。

“快,把新曬的被面收一收!”綠柳站在走廊下,大聲指揮。

銀簪飛快地跑到架子下,把被面扯下來,一把摟在懷裡,躬着腰衝回來。

舒沫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衆人忙成一團。

忽地,黑暗的天空乍然一亮,將舒沫的臉照得一片慘白,一雙大眼尤其明亮。

緊接着,一道驚雷炸了下來。

舒沫沒有如往常一樣,招手遮擋,反而站起來,豁地推開窗。

立夏見狀,急忙跑過來一把拽住她,順手去關窗:“風颳得緊,在這會淋溼~”

舒沫用力推開她,仰頭望着天空,興奮地大聲嚷:“銀杏,銀杏!”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更新時間:2012-5-19 22:20:56 本章字數:3138

“銀杏,小姐叫你呢!”立夏見她喚得那麼急,親自跑到外屋把銀杏叫了進來。

“來了~”銀杏飛快地跑了過來。

“來,”舒沫拖着她跑到屋外,指着院中高大的銀杏樹:“會爬樹嗎?”

銀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啊?”

“會不會?”舒沫眼中滿是期盼。

銀杏笑道:“會~”

“能爬到頂上去不?”舒沫再問。

銀杏仰起脖子看了眼點頭:“能。煢”

“銀瓶~”舒沫彎眉笑眼:“你去驚鴻殿,問小公爺要一根翼骨來。”

銀瓶聽得一腦子漿糊,兩眼茫然。

“啥叫翼骨?”幸得綠柳嘴快,好奇心又盛,插了一句。

“這你別管~”舒沫笑眯眯:“你去要,小公爺自然會給。”

“快去,快去~”半個月來,舒沫初次展露笑容,立夏瞧着心裡高興,一迭聲地幫着催促。

“不急,雨小些再去也成~”舒沫道吶。

“左右是在府中,這點雨算什麼?”銀瓶說着,頂着大雨走了。

不多久,銀瓶氣喘咻咻地跑回來,周身淋得透溼,手裡拿着根外形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刷着銀漆的東西。

雨幾乎快停了,但風勢卻絲毫也不見弱,反而有越刮越烈的趨勢。

“這就是翼肋呀?”銀蘭幾個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議論。

“怪了,我瞧着怎麼有幾分眼熟?”綠柳左看右瞧,喃喃低語。

立夏深有同感:“是,我好象也在哪裡見過,就是想不起來~”

舒沫微笑,也不解釋,命人拿了繩索把鐵棍拴了起來,一頭綁在銀杏的腰上:“銀杏,你把這東西綁到樹頂上去。”

大家都聽到了舒沫的話,皆放下手裡的活,好奇地過來圍觀。

一時間,銀杏樹下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

銀杏活動了下四肢,雙手抱着樹幹,身子一揉,靈活地攀了上去。

七八丈高的大樹,不到五分鐘已經爬了上去,眼見再往上枝椏已經細得承不住她的體重,這才停下來,低了頭問:“娘娘,要不要奴婢再往上爬一點?”

衆人見那樹尖被風吹得彎了下來,銀杏纖細的身影好象隨時要掉下來,驚呼,尖叫,抽氣聲此起彼伏。

“夠了,夠了!”舒沫急忙道:“不用再往上,趕緊把東西綁上,下來吧~”

銀杏便解下腰間繩子,把鐵棍接上去,按舒沫教的綁到樹身上。

“行了,下來吧~”舒沫瞧着十分滿意,道:“立夏,賞她十兩銀子。”

衆人發出豔羨的低嘆。

銀杏漲紅了臉:“替娘娘辦事,是奴婢的本份,不敢要娘娘厚賞。”

“小姐既說了賞你,只管拿着就是,哪這許多羅皁?”綠柳說着,不由分說把銀子往她手裡塞。

“謝娘娘賞~”銀杏只好接了。

“沒事了,都散了吧~”舒沫將衆人遣散,靜等下一輪風雨到來。

時間就在時大時小,時停時住的風雨中,緩緩流逝。

舒沫的心情也如坐雲霄飛車,起起落落,焦灼不安。

連帶着幾個近身侍候的丫頭,也跟着顫顫驚驚。

好容易熬到晚上,一直平順的雨忽然間增強了。

風聲助着雨勢,將窗戶吹得噼啪做響。遠處天邊,隱隱有悶雷聲滾過。

舒沫精神一振,疾步掀了簾子出門。

“小姐~”立夏生恐她做傻事,亦步亦趨地跟着:“天黑了,外面又下着雨,有什麼事明兒再吩咐奴婢們做就是了~”

舒沫不吭聲,擡起頭死死地盯着黑漆漆的夜空。

綠柳見舒沫雙手合十,嘴脣翕動,走近了一聽,竟在一遍遍低喃:“主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天邊又有一道亮光閃過,昏暗的走廊上瞬間亮白一片,很快歸於沉暗。

“小姐~”綠柳按住不安,上去拉着她:“回屋吧~”

忽聽舒沫一聲歡呼“來了~”,竟歡喜得跳了起來。

綠柳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頓覺心臟狂跳。

只見一團紅色的火光被狂風吹了過來,未及驚呼出聲,一道強光從天而降,伴着“轟隆”的巨響,砸在了頭頂。

她只覺一陣地動山搖,嚇得趴在了地上,尖嚷:“救命呀~”

院中那棵高達二十餘米的銀杏樹應聲而斷,咣噹砸在了屋檐上,迅速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雷聲和火光,將衆人引了出來,尖叫着四下奔走。

立夏從地上爬起來,慌亂地尋找舒沫:“小姐,你在哪裡~”

她驚訝地發現,舒沫不但未逃,反而衝到了杏樹下。

“危險,快回來~”立夏衝過去將她往屋裡拽。

舒沫臉色煞白,櫻脣發青,緊握成拳的雙手在不停地顫抖着,卻固執地不肯離去,任瓢潑的大雨淋在身上。

雨勢極大,轉眼將兩個人淋成了落湯雞,亦把燃起的大火澆了個透溼,院中再次漆黑一片。

“小姐,”立夏拉着舒沫,只覺她觸手冰冷,身體更是抖得象風中的落葉,忍不住淚如雨下:“你這是何苦?王爺他不會來的~”

舒沫哆嗦着,強行壓住那股從心底涌起的恐懼感,死也不肯挪動:“不,他一定會來。他若不來,若不來……”

說到這裡,她神情悲苦,想要狠下心來,說些絕情的話,嘴脣翕動着,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若孤注一擲仍不能令他回心轉意,她,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立夏急得直跺腳,偏又拉她不動,只得扯着嗓子大吼:“快來個人,搭把手!”

一條人影自屋檐上飄了下來,輕盈地落在兩人身邊,大手一抄將舒沫攔腰抱起。

舒沫微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放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你,讓我一次會死嗎?

更新時間:2012-5-20 0:24:38 本章字數:3048

“王爺,你,你終於來了~”立夏猛擡頭,認出來人,喜極而泣。

夏侯燁緊抿着薄脣,一言不發將舒沫抱到房裡煢。

二人肌膚相觸的一瞬間,恍然驚覺她單薄瘦的小子,在他的臂彎裡,那麼嬌小,那麼柔弱,那麼無辜,好象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該死!”他臉黑如子夜,怒火狂燃:“你故意的?”

當他聽到那聲巨雷炸響,發現出雲閣遭受雷擊,起火燃燒時,簡直心膽俱裂!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結果,這居然只是她又一次的設計?

舒沫望着他,靜靜地微笑,淚水淌了一臉:“不賭上命,你不會來見我,不是嗎?吶”

在那樣蒼白的臉上,那絲傷心的微笑,彷彿一朵懸崖上盛開的花。

他心中狠狠一震:“你!”

心裡壓着一團無名之火倏地躥了起來!

這是二十七年來,從未有過的,激烈而憤怒的火。

他一向都是冷漠的,倨傲的。也一直認爲,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可以打破他的平靜,打壞他的原則,讓他失去冷靜。

舒沫卻一再挑戰他的底限,將他向來引以爲傲的自制力,逼到幾近崩潰的邊緣。

半生戎馬,刀光劍影中穿梭,血池肉林內沉浮,見慣了生死,看多了殺戮,人命之於他,已如草芥般輕賤。

用殺人不眨眼來形容他,一點都不過份。

他從未害怕過失去誰,現在卻嚐到恐懼滋味。

看她孱弱而倔強的面容上,那抹連得意中都混着傷心和驕傲的微笑,日間強硬冷漠的外殼,在此時悄然湮滅。

她的害怕與絕望是那麼明顯,他竟可笑地看不到。

讓她記住教訓,讓她不再渺視他的存在,擅自做出決定,讓她低下高傲的頭。

其實,有什麼好爭的呢?

她從來就不是他的對手,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弱者,只有束手就擒,任他擺佈的份。

她的命運,一直牢牢地握在他的手裡,不是嗎?

他的沉默,看在舒沫的眼裡,解讀成了無聲的指責和絕不原諒。

她心裡一涼,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滑下:“你,還是很生氣,不想理我,對嗎?”

夏侯燁低眉凝視着她。

她的臉真小,只有他的巴掌大,下巴尖得好象隨時能戳穿他的手掌。

他不滿地蹙起了眉,沒好氣地質問:“你都不吃飯的嗎?”

舒沫心裡冷成了灰,哪裡還能冷靜聽他說話,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他是真的不要她了,要跟她一刀兩斷,恩斷情絕了!

她垂着眸,聲音也不自覺地高亢尖銳了起來:“你放心,我,我以後再不會纏着你,絕不會教你爲難!”

說到最後,手足都在抖,淚水更是忍也忍不住,瘋狂地往下掉。

“做什麼,又想到哪裡去?”夏侯燁危險地眯起黑眸。

舒沫微抿着脣,神色茫然:“我,也不知道~”

就在半年前,她還曾驕傲地認爲,憑她的聰明才智,天大地大,哪裡不可爲家?

可是失去了他,她忽然覺得天下之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目光穿過他投在不知名的地方,似荒野中迷失了方向,隨時會被猛獸吞噬的小羊羔,悽惶而無助。

瞧着這樣舒沫,夏侯燁心裡再生氣,心腸再硬,這時也禁不住軟了,粗聲粗氣地道:“那就哪也別去,老老實實地呆在睿王府!”

說罷,他不再看她,扭了頭衝外面低喝:“來人,侍候慧妃沐浴更衣!”

“是~”立夏她們摒息在門外候着,聽到命令,急忙走了進來,攙了舒沫朝耳房走去。

“不,我不冷~”舒沫搖頭。

夏侯燁嘆了口氣:“去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

舒沫垂着眼不說話,卻捉着他的衣角不放。

“就算你不冷,”夏侯燁淡淡地道:“也得讓我弄乾爽再說,對吧?”

“那,”舒沫遲疑一下,問:“你不走?”

“嗯~”夏侯燁心情複雜,輕哼一聲。

綠柳捧了乾淨的衣物,恭敬地在他一丈之外立着:“熱水已備好,請王爺入浴。”

熱水的浸泡,溫暖了身體,也讓舒沫的情緒漸漸舒緩,從乍見夏侯燁所受到的種種激烈的的衝擊中慢慢平靜下來。

從耳房出來,一眼瞧見窗前映着的那抹筆挺的身影,她在悄悄鬆了口氣的同時,生出種近鄉情怯之感。

她在廊外徘徊着,猶豫着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

“杵在門外做啥,還不進來?”夏侯燁終於失了耐性,冷冷發問。

舒沫咬着脣,硬着頭皮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夏侯燁擡眸。

也不知是熱氣薰染,還是心情大定,她的臉上恢復了些紅潤。

跟氣色一起恢復的,還有她的情緒。

她眸光閃爍,顯然小腦袋瓜裡,又在謀劃着什麼,算計着什麼。

“怎樣,你考慮好了?”夏侯燁黑眸一眯,微微帶了幾分嘲諷。

舒沫咬着脣瓣,內心天人交戰。

“又在盤算……”

舒沫忽地往前一衝,撲進他的懷裡,雙手環上了他的脖子:“你,讓我一次會死嗎?”

夏侯燁一呆,愣愣地盯着懷裡突然多出來的柔軟的身軀,竟手足無措了起來。

舒沫垂着頭,仍在絮絮低語,語氣裡幾許不甘,幾許嬌嗔,更有幾許懊惱,那麼溫柔纖細,彷彿要將男人的心融化:“我是錯了,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你是男人誒,胸懷不是應該很寬廣嗎,幹嘛跟我斤斤計較?”

豈只是怕,簡直怕得要死

更新時間:2012-5-20 23:00:41 本章字數:3092

夏侯燁驚詫地揚起眉,沒有說話,只用銳利深沉的目光審視着她。

是啊,她說得對煢。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跟個女人斤斤計較。

何況,她已知錯,並且想方設法要彌補。

是,她年紀還小,舒灃的死又讓她受了衝擊,因此對生孩子生了畏懼,這些他都能理解。

但爲什麼不跟他說,商量也沒有一句,擅自服用藥物?

這次,若不是秋芙以爲抓住了她的把柄,告了一狀,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紙鳶的事,也是如此吶!

再說今天,爲了見她一面,竟不惜引雷電來擊,以身試雷!

正是她這份完全不拿命當回事的態度,讓他不自禁地發怵,發寒,繼而生恨。

她,嘴裡認了錯,心裡可否真的知道錯在哪裡?

舒沫勇敢地仰頭看他,睫毛輕顫,烏眼的眼睛微含羞澀卻燦亮如星。

隨着他時間的推移,滿滿的自信消失殆盡,俏臉漲得通紅,眸中光華斂去,她猝然轉身:“算了,當我沒說!”

思來想去,她決定主動認輸,向他豎白旗,從而結束這場無聲的戰鬥。

而他,似乎無意接受她遞出的橄欖枝。

既是如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你覺得,我心胸狹窄,不象男人?”低沉的聲音倏地響起。

“呃?”舒沫愕然回眸。

他把剛纔那番話,理解成了這個意思?

“不然,爲什麼要收回?”夏侯燁薄得有些無情的脣,拉開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疾不徐地反問。

舒沫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忽地眼睛一亮,心臟突突亂跳:“你,原諒我了?”

夏侯燁不再說話,張開了手臂,默默地看着她,微笑。

他的笑容很平和,眼睛很黑很亮,消除掉一切不安與浮躁,極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舒沫只覺一股辛辣之氣衝進眼眶,急忙低頭望着腳尖。

“我還沒有完全原諒你~”夏侯燁眸中含着一絲淺笑,聲音卻異常冷肅:“一切,要看你以後的表現……”

“嗯~”舒沫低頭輕應。

“以後,”夏侯燁冷着臉,訓道:“遇着什麼事,要三思而行,切不可任性妄爲,以命做賭,明白嗎?”

舒沫心中一熱,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滑了下來,無聲墜落地面。

“還有~”夏侯燁盯着她烏黑的發旋,停了許久,硬梆梆地道:“再不可獨斷專行!”

舒沫聽得有些想笑,忍不住回嘴:“獨斷專行的,好象是你吧?”

被他這麼一鬧,心底的那絲委屈和酸澀,不知不覺中悄然沖淡,消散於無形。

“剛還說好好表現呢,這麼快就頂嘴了?”夏侯燁瞪她一眼。

“呃,”舒沫復又低下頭去:“好吧~”

“這才乖~”夏侯燁滿意一笑,上前一步,伸手環着她的纖腰。

“那,”舒沫仰頭,小心求證:“我們這算是,和好了?”

“你說呢?”他伸指,捏上她的鼻尖。

舒沫張嘴,還沒說話,腹中傳來“咕嚕”一聲響。

“餓了?”夏侯燁忍不住笑。

舒沫臉“譁”地一下,漲得通紅,尷尬地點了點頭:“有點~”

“立夏,擺飯~”夏侯燁朗聲吩咐。

“是!”立夏脆生生地應道。

飯菜都是預備好的,很快熱騰騰地擺了一桌。

時隔大半個月,兩個人終於又坐到了一起,同桌而食。

端起碗,忍不住相視一笑,一場風波自此煙消雲散。

肆虐了一夜的風雨,在天亮前總算停止,當第一縷晨光穿過窗櫺的縫隙照進房間,夏侯燁敏銳地察覺到光線的變化,睜開了眼睛。

舒沫蜷着身子,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邊,眉眼沉靜,溫婉恬淡得似一副畫。

很難想象,昨日渾身溼透,失意又狼狽的模樣。

遠處傳來雄雞的鳴叫,他試着起身,卻發現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揪着他的衣角。如果硬要離開,勢必會吵醒她。

他有些猶豫,不捨得破壞她的睡眠。

只這輕微的動作,舒沫已經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臉怔忡地凝着他,似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燁?”

“吵醒你了?”夏侯燁有些歉然:“還早,繼續睡吧~”

她似乎比以前警醒了許多,想來,這次是真的嚇壞了。

“我送你出門,再去給太妃請安,剛剛好~”舒沫道。

窗外,已是天青雲淡,院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昨夜的狂風肆虐似乎只是她的一場夢,醒來已沒有一絲痕跡。

只有院中那棵從中折斷,被燒得焦黑的銀杏和空氣裡彌散的淡淡的煙燻味,告訴她,這一切並非一場夢。

“這種事,”夏侯燁心有餘悸,自身後悄然靠過來,擁着她的腰,低聲道:“以後萬不可再做,嗯?”

舒沫臉紅,輕輕垂下眼睫。

遲疑得片刻,輕聲解釋:“我有分寸,這個看上去兇險,只要不靠近杏樹,並無性命之憂~”

“你還有理了?”夏侯燁不悅地擰起眉:“平日在屋裡,閃個電打個雷都嚇得臉發白。這次巨雷近在咫尺,劈斷了杏樹,倒不怕了?”

“怕~”舒沫苦笑:“豈只是怕,簡直怕得要死!”

現在回想,都覺得她能挺住沒當場嚇暈過去,簡直是奇蹟!

“怕你還要做?”夏侯燁沒好氣地訓。

“可我,”舒沫咬着脣,聲音極輕:“更害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如果放棄了他,她怕世界這麼大,再也找不到一個值得她放開心胸,付出所有去愛的人。

你還敢來?

更新時間:2012-5-21 0:28:08 本章字數:3102

夏侯燁動容,眼中有細碎的柔光,閃閃而現:“傻瓜!”

他說過很多遍,這輩子都不會放她離開,又怎捨得一輩子不見她?

舒沫微笑,神態溫和:“我知道~”

有什麼不知道,怎麼會不知道?

正因爲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有多重要,才越發的害怕。

他們之間,有那麼多的不一樣。

她害怕彼此間瞭解得越深,他對她的失望也越大。

害怕失望得多了,便成了絕望煢。

“知道你還冒險?”他曲指,輕敲她的頭。

“以後再不會了,我保證~”舒沫甜甜一笑。

“真的?”答應得太爽快,反而讓他生出了狐疑:“不會是當面應了,背後又搞小動作吧?”

“去上朝吧,再不走要晚了~”舒沫瞪他一眼,推着他出門。

送了夏侯燁出門,這纔打扮停當,去見太妃。

與昨日的容顏憔悴,神不守舍相比,今日的舒沫簡直可以用說是神采飛揚吶。

“聽說昨夜天雷降落,劈倒了出雲閣的那株五百年的杏樹?”太妃擰着柳眉,細細地端詳了她一遍,問。

“是~”舒沫垂着頭,臉上浮起一絲可疑的紅雲。

“有沒有傷着人?”太妃又問。

“因是夜晚,院中無人,除受了些驚嚇,沒什麼事。”舒沫答。

“那就好~”太妃點頭,看她一眼,道:“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去吧~”

這雷來得還真是蹊蹺又及時,沒傷着任何人,倒把這對彆扭的小兩口,又揉到一塊去了。

“是~”舒沫躬身退了出來,去了驚鴻殿。

夏侯宇一瞧見她,立刻撇了嘴:“怎麼着,得手了?”

“死小孩!”舒沫飛紅了頰,罵道:“再這麼陰陽怪氣說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難道不是你設計,引父王去見你?”夏侯宇露出嘲諷的笑。

“說過多少次了,大人的事你少管!”舒沫伸了指去擰他的耳朵:“讓你去打聽的事,有音信沒有?”

“打聽過了,外面倒是風平浪靜。”夏侯宇偏頭,輕鬆避過她的魔爪,淡淡地道:“我猜,不是三叔弄走了,就是落到了父王的手上。不過,從當日的情況分析,東西給巴大將軍撈走的可能性更高。”

當日夏侯燁兵分三路,巴朗帶的那隊就是奉命快馬抄到清水河下游,溯流而上。

當時,夏侯熠還陪着她在等待救援,就算他回去後立刻調人手,也快不過巴朗。

舒沫頭皮一陣發麻,想了想,道:“不管了,只要不落在別人手裡,引起***亂就成。反正,我也有幾處要修改,舊的就不要了,索性造架新的。”

“父王會同意?”知子莫過父,夏侯燁這次發這麼大的脾氣,顯然滑翔機失事,對他產生的衝擊遠比想象中大。

事實上,當天所受的衝擊至今仍令他心有餘悸。

他開始懷疑,冒這樣的險,是否值得?

舒沫拍着胸,信心滿滿:“就算他反對,我也有辦法說服他。”

“話別說得太滿~”夏侯宇輕哼一聲。

“包在我身上~”舒沫說着,趴到桌上,開始修改圖紙:“呶,你拿着這個,去找龔師傅,讓他按着圖紙,重新制做操縱桿。”

“全部用精鋼打造,會不會造成滑翔機重心前移?”夏侯宇伸了頭過來一瞧,不禁有些憂心。

“是有一點,不過影響不會太大。”舒沫點頭:“我考慮這個理由,對其他相關部位的尺寸,做出部份調整,應該可用。當然,具體還要等操縱桿做出來後,再做測試。”

“好,我去找龔師傅。”夏侯宇把圖紙揣到懷裡,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舒沫一笑,不緊不慢地出了驚鴻殿。

剛到花園,正遇上巴圖,抱了拳:“王爺有請慧妃到書房~”

“哦?”舒沫一怔:“將軍可知,是什麼事?”

夏侯燁公私分明,並不喜歡她去書房。主動邀請,更是極爲少見。

“這個~”巴圖猶豫一下,道:“娘娘去見了王爺自然就知道了~”

“那,”舒沫眼珠一轉,換了個角度:“依將軍所見,王爺的心情不好,還是不好?”

“呃~”巴圖額上滴下汗來。

“我知道了~”舒沫點頭,心裡已在盤算。

她這一上午,可一直乖乖地呆在府裡,哪裡也沒去,什麼事也沒幹呀?

早上走時還好好的,一上午的功夫,怎麼又生氣了?

莫非,哪個爛舌頭的,又在他面前告了她的陰狀?

“娘娘,末將可什麼也沒說呀~”巴圖暗暗叫苦。

上次因爲替她說話,已經捱了二十板子,這回指不定怎麼罰他呢?

他倒不怕疼,二十板對他根本不算什麼。

就怕王爺一怒之下,將他趕回幽州,那就慘了!

舒沫停步,曲膝盈盈一拜:“上回連累將軍被罰,舒沫一直心有不安,請將軍受我一拜~”

巴圖哪裡敢受她的禮,唬得跳開三尺遠:“末將可不敢當娘娘大禮,讓王爺知道,非揭了我的皮~”

“總之,是我對不起將軍~”舒沫真心致歉。

“娘娘言重了~”

舒沫不再說話,隨着他到了書房,巴圖在走廊停步,大聲稟道:“慧妃娘娘到~”

“進來~”夏侯燁的聲音不高,厚重而沉渾,極具威懾感。

舒沫一聽就知他果然着了惱,且,氣還不小。

她心中莫名,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輕輕推開門,微笑着走了進去:“燁,你要見我?”

夏侯燁擡起頭,冷冷地盯着她:“你還敢來?”

PS:猜猜,他爲什麼生氣?

敢不敢跟我打一仗?

更新時間:2012-5-21 22:39:36 本章字數:2940

“咦,”舒沫頭一偏:“不是你讓巴將軍叫我來的嗎?”

夏侯燁冷哼一聲:“知道爲什麼叫你?”

“想我了唄~”舒沫笑嘻嘻,步履輕快地跑到他身邊。

夏侯燁眼一瞪,叱道:“不許胡說!”

舒沫踮起腳欲捏他的臉,被他擋住。

“幹嘛這麼嚴肅?”她不滿地撇嘴:“好象要吃人~”

“你做的好事!”夏侯燁板着臉。

“又怎麼啦?”舒沫一臉無辜煢。

“舒沫!”夏侯燁大爲光火。

舒沫是真的不明白:“我沒頂撞太妃,也沒出府,到底哪裡惹你生氣?”

“還裝!”夏侯燁抿着薄脣,眸光冷厲。

“不如,你直接告訴我答案?”舒沫將誠懇裝了滿眼,柔聲道:“若真是我錯了,保證改,行不行?”

夏侯燁緩了臉色,斜了眼睛看她:“真的會改?”

“嗯~”舒沫用力點頭吶。

當然,前提是她真的做錯了。

“上午幹嘛去了?”夏侯燁問。

舒沫一臉莫名,道:“你走之後,我就去見了太妃,然後去了驚鴻殿。跟往常一樣,沒什麼特別呀?”

“到驚鴻殿做什麼?”

舒沫恍然大悟:“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是爲這!”

“不是什麼大事?”夏侯燁臉一沉,語氣嚴厲起來:“不要忘了,你早上答應過我什麼?”

剛做了承諾,轉過身就忘得乾乾淨淨!

“我沒忘呀~”舒沫微微一笑,語氣輕鬆:“但我去找小宇,就只是討論滑翔機的不足,順便修改了一下圖紙。這,應該不違反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還敢狡辯?”夏侯燁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上次的事,還沒受夠教訓,打算重演幾次?”

“正因爲上次失事,才讓我看到了設計上的缺陷~”舒沫耐心地解釋:“修改圖紙,就是爲了彌補不足,避免重蹈覆轍,將危險降到最低呀!”

“這麼說,你還要繼續冒險?”夏侯燁眉峰輕擰,冰冷如刀鋒的聲音裡,有壓抑不住的焦躁。

“上次的事,只是意外。”舒沫望着他,神色溫柔:“事實上,只要設計合理,嚴格按程序操做,滑翔機的安全係數是相當高的。當然,它的確存在一定的風險,並非絕對安全。但這世上,有哪件事是絕對安全的呢?就算是乘坐馬車,也有傾覆的危險,”

說到這裡,舒沫遲疑了片刻,飛快地擡起眼皮睃了他一眼,復又垂下眼睫,輕聲道:“何況,是在天上飛。”

說完,她神情忐忑,侷促不安地捏着衣服。

這段話裡,透露了大量的信息,聰明如他,不可能察覺不到異樣。

他,會怎麼看她?

夏侯燁不語,臉上神情微微鬆動,望着她的眼神卻轉爲探究和研判。

舒沫努力抑住心底的不安,微仰起頭,大膽地正視着他,聲音柔軟,如水清涼:“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拿生命開玩笑?”

夏侯燁動容,凝視她良久,才緩緩地問:“只是遊戲,有必要這麼刺激嗎?”

舒沫眼睛一亮,大聲道:“相信我,等你親眼見識過,必然會深受震憾並且深深喜歡上它!說不定,還要捧着大把的銀子,求我多做幾架呢!”

夏侯燁輕哧:“荒謬!”

舒沫精神抖擻,晶亮溜圓的美眸,光彩璨然:“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賭你最終,拿一百萬兩銀子,買我的滑翔機?”

“無聊!”夏侯燁斥道。

他就算是錢再多燒壞了腦子,也不會陪她如此胡鬧!

舒沫信心滿滿:“這麼有信心,爲什麼不敢賭?”

“賭這麼大,我怕你輸不起~”夏侯燁嘲諷地勾起嘴角。

“大不了,我拿一輩子還。”舒沫神態輕鬆。

一輩子,這個詞,顯然誘惑了夏侯燁,他眸光閃動,眼神灼灼:“我若贏了,這輩子你都得聽我的,再也不說離開的話?”

“我贏了,”舒沫甜笑,眉梢眼角都是溫柔:“那便換你一輩子都不許離開我!”

正午的陽光很亮,舒沫的臉揹着光,他一眼瞧不清她的面容,一時心跳如擂,愣了片刻,纔回過神來,薄脣輕啓,緩緩道:“成交!”

聽起來,不論輸贏,兩人都註定了一生糾纏,再不分離,何樂不爲?

“現在,”舒沫繞過書桌,走到擺放在書房的沙盤前,眉一揚,笑得又是挑釁,又是誘惑:“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仗?”

夏侯燁一怔,隨即揶揄一笑:“你確定自己怎麼用沙盤?這可不是你跟小宇兩人拿來玩耍的玩具~”

“這個你不必管,”舒沫笑道:“只說要不要打就行了~”

“我怕你輸得太慘,會耍賴哭鼻子~”他半是調侃,半是玩笑。

“哼!”舒沫輕哼,不由分說撥了一面旗子交到他手裡:“我喜歡紅色,你充當藍軍。下面,你挑一座城池來守,我帶人來攻。”

“攻城?”夏侯燁好笑地揚起眉:“你確定知道該如何攻城?!”

舒沫不理他,低了頭在沙盤上巡視,隨機拿了根旗子插在一處關隘:“就是這了!”

夏侯燁眼角一瞄,大笑出聲:“青陽關?此關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我只要有五千人,你便是十倍於我,也無奈我何!”

“那就是這裡了,”舒沫啪地打了個響指,立刻做了決定:“你帶五萬人守,我領五千人攻!”

“喂,”夏侯燁頓時啼笑皆非,拍拍她的肩膀,很好心地糾正:“你好象搞錯了。我若手裡有五萬人,你就是帶五十萬,也攻不下來!”

贏得漂亮

更新時間:2012-5-22 0:29:45 本章字數:2900

“不用,”舒沫搖頭,信心百倍:“你帶五萬人守,我有五千人足夠了~”

夏侯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不必故意輸給我~”

“誰說我要輸?”舒沫驕傲地一挺胸:“我不但要贏,而且要贏得漂漂亮亮!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地掏一百萬兩銀子出來!”

夏侯燁的回答,簡潔有力:“做夢!”

有自信是好事,但也要差不多一點。

她一個閨閣女子,也門僕婦成羣地侍候,多走幾步就喘,知道什麼叫戰場煢?

不但妄想跟他這個常勝將軍一決勝負,居然還要以少勝多?

“娘娘~”巴圖突然個箭步衝進來:“你要三思呀!王爺用兵如神,五千兵馬攻青陽關,守將還是王爺,你死無葬身之地呀!”

他擔心舒沫被罰,躲在窗外偷聽,沒想到兩人說着說着,竟然要在戰場上一見真章。

做爲一名軍人,哪裡還按捺得住?

不止是他,連素來沉穩的巴朗,也忍不住跟了進來。

舒沫俏皮地一眨眼:“依巴將軍看來,我帶多少我能勝?吶”

“呃~”巴圖一怔,摸摸腦袋:“說實話,帶多少人也不可能勝!”

莫說是她,就是自個也沒有把握。

“既然你認定了都是輸,兵多兵少,還有區別嗎?”舒沫撇嘴。

原來,她是打的這個主意,想輸得好看些。

夏侯燁莞爾:“你可以不打~”

“都說了我要贏!”舒沫翻個白眼:“現在,咱們把話說清楚。是攻下關隘就算勝利,還是必需令你全軍覆沒才行?”

“哈!”巴圖大笑:“你能接近關隘都算不錯,居然妄想讓王爺全軍覆沒?”

“舒沫,”夏侯燁指着沙盤,好心地提醒:“你看清楚地形,青陽關背倚天險,人力不可翻越,想入關只有正面一條路可走。”

舒沫不理,徑自把旗子往他手裡放:“一面旗,代表五千人,你手裡有五萬人馬,現在可以排兵佈陣了。”

“你非要死,我只能成全你了~”夏侯燁接過旗子,漫不經心地往沙盤上插。

舒沫微微一笑,把輕鬆地揚了揚代表自己五千人馬的紅旗插地入半的必經之道上:“我只有五千,全部用來攻城。”

“你要強攻?”巴圖見她大言不慚,還以爲她有什麼絕招,見她居然擺出全部兵力強攻,不禁大失所望。

“你不信?”舒沫胸有成竹,笑了笑道:“我不但要攻關,而且是正面強攻,直搗黃龍!”

“那還打個屁呀?”巴圖一拍巴掌:“娘娘這不是打仗,簡直是以卵擊石,送死!”

巴朗雖未吭聲,但臉上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這可未必~”舒沫說着,疾步走回書桌,取了幾張紙在手裡。

只見她手指靈活地翻飛,轉瞬之間,幾張宣紙在她手裡,就變成了幾隻仙鶴。

剩餘的紙撕碎了,放在紙鶴上。

舒沫把五隻白鶴置於自己的地盤,指着關隘道:“我的計劃,是在日落之後,掌燈之前展開全面進攻。”

夏侯燁脣邊浮起一抹微笑,搖頭:“這個時間,將黑未黑,視線不明卻並不是全然看不見。加上我軍居高臨下,於你軍實在更爲不利。若想偷襲,不如把時間再往後推遲兩個小時,等於完全黑下來。雖然,那時進攻,你一樣佔不到便宜。”

舒沫瞪他一眼:“是我攻,還是你攻?”

夏侯燁很有風度地退到一旁,做了個請的手勢。

舒沫氣定神閒,拈起一隻紙鶴:“這隻紙鶴,代表十臺滑翔機。我現在,手裡有五十架滑翔機。進攻之前,五十架滑翔機升空,藉着幕色掩映,飛抵關隘上方……”

“胡說!”巴圖率先失聲驚呼出來:“哪有人的輕功這麼厲害,能飛這麼遠?”

“將軍應該見過滑翔機的殘骸,”舒沫微笑:“當日,我失事的現場,也一定都察看過。若它不能載人升空,我又是如何摔下去的?”

巴圖瞬間啞口無言。

舒沫一笑,繼續往下說:“當滑翔機飛抵關隘上空,就會從機上往下拋擲火藥。”

說話間,她從懷裡取出火石,輕輕晃燃,把紙鶴中裝載的碎屑點燃了,輕輕吹了口氣。

紙屑燃燒着飄飄揚揚地飛了下去,一時間,夏侯燁據守的青陽關遍地燃起了火花。

幾個男人目瞪口呆,吃驚地看着她。

她這種進攻的手段,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遠遠超出了他們對戰爭的想象和認知!

舒沫雙手環胸,翹着嘴角,神彩飛揚地描述着:“一架滑翔機,最少可載三百斤火藥硝石,五十架就是一萬五千斤。試問,這一番轟炸下來,青陽關的五萬守軍,還剩下多少?”

驟然間,書房裡安靜得連呼吸都停了。

只有舒沫輕快而愜意的聲音,充塞了耳膜:“這時,我再領着我的五千人馬,以逸待勞,輕鬆取關。幾位將軍說,是否可能?”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憾之中,回不過神。

毫不誇張的說,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

談起戰爭,每一個都能滔滔不絕,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今天之前,他們從沒想過,戰爭還可以這樣打!

不需技巧,全憑着強大的軍事力量,就能給十倍於自己的對手以毀滅性的打擊!

夏侯燁面色陰晴不定,好看的眉峰緊緊地鎖成一條川字。

舒沫短短一席話,描繪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現代戰爭,爲他打開了一扇神秘的未來戰爭的大門!

願賭服輸,你是我的了

更新時間:2012-5-22 22:38:31 本章字數:2999

舒沫笑吟吟地覷夏侯燁一眼:“這仗,還要打嗎?”

“都全軍覆沒了,還打個屁呀!”巴圖兩手一攤。

巴朗急忙撞他一肘。

巴圖自知失言,脖子一縮,訕訕地道:“慧妃又不是外人,輸給她,也不算難看~再說了,王爺並不是戰術不如人,實在是她的滑翔機太過厲害了,有此神兵利器,簡直天下……”

夏侯燁冷冷掃他一眼。

巴圖最後二字自動消音,“嘿嘿”乾笑兩聲,退到一旁茳。

“我輸了~”夏侯燁這才轉頭望向舒沫:“不過,我們剛纔賭的不是青陽關的勝負,而是一百萬兩銀子?”

“幾位都是大行家,”舒沫笑得眉眼彎彎,頰邊那對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依你們看,五十架滑翔機換一百萬兩銀子,值不值呢?”

“值,值,太值了!”巴圖神情激動,一迭連聲地嚷:“娘娘啥時動工,多長時間可以交貨?”

夏侯燁冷冷瞥他一眼:“要不,這銀子你出?”

巴圖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慧妃的滑翔機,只有一些竹片,木頭,布料,再加少許幾根精鋼。”惜字如金的巴朗,破天荒開了口:“依末將看,頂破了天也就二百兩銀子的本。開價二萬,確實有些離譜。謀”

舒沫笑了:“話不能這樣說,同樣是鏡子,我鋪子裡賣的,比市面上的銅鏡貴十倍,爲什麼那些人依然趨之若騖?”

“那些女人都是瘋子~”巴圖不以爲然,一臉鄙夷。

“一件商品的價值,是由很多因素決定的。最大的理由,是市場需要。”舒沫笑了笑,道:“而將軍,只看到了它的有形價值,卻忽略了它的無形資產和由此帶來的巨大的效益。”

巴圖聽得一愣一愣地,張大了嘴巴:“娘娘能否說得再明白點?”

“不錯,”舒沫笑道:“製造一架滑翔機,正確的說,成本只需一百兩不到。但將軍不要忘了,爲了研製它,我殫精竭慮,耗費了多少心血,甚至差點把命搭上去。另外,滑翔機不比別的商品,還得加上售後服務的費用呢。”

“啥服務?”巴朗也聽得迷糊了。

“若我就這麼把滑翔機賣給將軍,你們會開嗎?”舒沫反問。

“呃~”巴圖一怔。

“所以,不是把滑翔機賣出去就算了,對吧?”舒沫掰着指頭道:“我必需爲你們提供飛行員的訓練服務,以及當滑翔機發生故障後的維修服務。”

“開滑翔機,很難嗎?”巴圖眨巴着眼睛:“我瞧着,怎麼小公爺象是一天就學會了?”

“學會操縱確實不難,”舒沫點頭:“但將軍現在的目的並不是駕着它到天上飛一圈,過過癮就算。既然是要投入戰爭,那就是戰鬥機了。而訓練一名優秀的戰鬥機飛行員,最少要一到三年的時間。”

“我的乖乖~”巴圖瞪大了眼睛,砸舌不下:“真的假的?”

“怎樣,”舒沫望着夏侯燁,嫣然一笑:“一架滑翔機要價二萬,貴還是不貴?”

“不貴,確實不貴~”巴圖連連點頭:“花幾年時間去訓練那幫兔崽子,怎麼想,娘娘都吃了虧呢~是吧?”

最後一問,卻是衝着巴朗的。

巴朗若有所思:“末將有一事不明。”

“你說~”

“訓練一個飛行員,需要一到三年的時間這個結論,娘娘是如何得出來的?”

按她的說法,這是她殫精竭慮想出來的新玩意,既是史無前例,她又爲何言之鑿鑿?

舒沫聰明地繞過雷點,直奔主題:“燁,說了這麼多,你到底買還是不買?”

“你們,先下去。”夏侯燁淡淡地吩咐。

“爺~”巴圖意猶未盡。

“下去!”夏侯燁的語氣轉爲嚴厲。

“是~”巴朗一拽他,兩人識趣地退了出去,把書房留給二人。

門剛一關上,舒沫喜滋滋地靠過去,大刺刺地挽起他的臂:“願賭服輸,你是我的了!”

夏侯燁黑眸閃爍不定,直瞅着她:“我不打算買你的滑翔機。”

“爲什麼?”舒沫立刻噘起了脣:“這是軍費,銀子反正是朝廷出,又不用從你兜裡往外掏,幹嘛這麼小氣!”

“總之,”夏侯燁移開視線,乾淨利落地道:“這件事就此結束,以後都不要再提。滑翔機,也不準再造!”

舒沫不高興了,轉過身去:“你就這麼不想輸給我?”

其實,不論誰贏,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輸的一方受的束縛更多一些。

夏侯燁從身後擁住她的腰,輕聲道:“你想過,滑翔機造出來的後果嗎?”

舒沫一怔,低低地道:“我只想幫你~”

她當然想過,而且不止一次。

一件新型武器的出現,威力又如此巨大,必然會引發一場史無前例的變革和***亂。

隨之而來的,未必都是讚譽,更多的是謾罵,詛咒,覬覦,以及無休止的搶奪。

做爲始作蛹者是她,也定然會被各種各樣的議論,推上風口浪尖。

也因此,在製造滑翔機之初,她會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瞞着他,暗地裡進行。

可她愛他,很想爲他做點什麼。

賢妻良母不是她的風格,她也學不會溫婉嫺淑的那一套。

他是領兵的統帥,而設計武器本來就是她的專長。

爲什麼不勇敢地站出來,與他並肩做戰,而要躲在他的羽翼下,享受榮華富貴?

況且,她也有理由相信,他完全有能力護得她周全,不讓人傷害她。

戰爭,是男人的事

更新時間:2012-5-23 19:30:36 本章字數:3381

“既使沒有它,我一樣可以打勝仗。”夏侯燁的聲音低沉,如靜水深流,在她耳邊緩緩淌過:“戰爭,是男人的事,我不希望連你也一起捲進來。”

這輩子,他已註定了無法遠離殺戮。

但最起碼,不會讓她的手沾染血腥。

舒沫愣了許久,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頭,漲得發痛,久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可我,想要站在你的身邊,而不是躲在背後。”

夏侯燁低低地笑了起來,憐寵地摸摸她的黑髮:“照顧妻兒,本就是男人的責任。”

“可我,不喜歡永遠被人照顧~”舒沫輕輕地道。

“那麼,幫我管好這個家,讓我在馳馳騁沙場時,沒有後顧之憂。”夏侯燁打斷她,淡淡地道。

舒沫揪了他的衣袖,緊張得肩膀崩起,脊背挺得筆直,頭垂得低低的,聲音啞啞的,吐吐吞吞地道:“燁,你並不完全瞭解真正的我。有些事,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坦白講,我本來打算永遠埋在心裡……煢”

她咬着脣瓣,猶豫着要不要繼續,以及該如何說明自己的處境?

事實上,這是她隔在兩間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揭開,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呈現給他,也就意味着再沒有退路。

說實話,走到這一步,她心裡還是沒有底,有種即將光着身子站在大街上的驚悚感。

她很害怕,從此以後,他會以異樣的眼光在背後偷偷地窺視她,提防她……

夏侯燁伸手抱住了她,貼着她顫慄的耳垂,手掌輕輕地摸着她的後背和頭髮,無比溫柔。

“噓~”他低聲安撫着她:“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要說,沒有人會勉強你。吶”

“可是……”舒沫很是意外,飛快地擡起眼簾睃他一眼,又垂下去,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心虛膽怯:“你真的不好奇,也,不介意?”

“呵呵~”夏侯燁輕笑起來,低醇的聲音在陽光下,顯得異常的悅耳,乾淨,通透。

他停了一會,才接着往下說:“對你,我怎會不好奇?說完全不介意,自然也是假的。”

舒沫神情一黯,身體越發僵硬。

夏侯燁低頭,親吻着她的發:“你能一輩子留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看得出來,她很害怕坦白。

事實上,他何嘗不怕?

不追根究底,是怕挖出的答案,彼此承擔不了,最終導致兩人分手。

在這個前提下,她是什麼,從哪裡來,變得都不那麼重要了。

舒沫只覺得有點恍惚,象是正午的日頭照久了,看得人影也越發的光彩琉璃,恍然間,一個低醇的聲音在頭上響起來,帶着一點點的沙啞。

“你,會留下來的,是不是?”他抱緊她,一貫霸道的,頤指氣使的語氣中,隱約帶着怕被辜負的畏懼,以及無法確定的焦心。

於是,舒沫恍然明白。

他其實並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無堅不催,他也在害怕。

“是不是,嗯?”夏侯燁將她輕輕地轉過來,托起她的下巴。

“你也知道,”舒沫擰了眉,表情很是苦惱,眼睛卻含着笑:“我不擅長理家~”

“只是不想,並非不能。”夏侯燁瞥她一眼,一雙星眸灼灼如炬。

舒沫被他道破心事,悻悻然一笑:“我就是不想幫你收拾爛攤子!”

“咦,”夏侯燁失笑:“你把話說反了吧?收拾爛攤子的那個,好象一直是我?”

“那還不是因爲你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惹一堆桃花債!要不然,哪有這許多事非?”舒沫本是玩笑,越說越覺得吃虧,狠狠瞪他一眼。

“沫沫~”夏侯燁俯下頭來,專注的眼神,讓人恍惚:“我以後,一心一意待你,可好?”

舒沫被他看得發慌,愣愣地望着他,一時竟沒有反應。

“你,”夏侯燁微微心慌,神情雖依舊淡定,語速卻不自覺地加快了:“不是一直在強調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我認真想過了,若對象是你,倒是可以一試……”

這,算是告白嗎?

舒沫心跳瞬間失速,兩頰燒得通紅:“你可知,許了這個諾言,意味着什麼?”

“嗯~”他鄭重點頭,目光堅定。

“你會把祝姨娘打發出府?”舒沫心裡早樂開了花,卻又有些不敢置信,摒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求證。

夏侯燁不自覺地蹙起眉頭:“這,恐怕有點難。”

舒沫擡起頭,容色平靜,眼眶深處卻有一點紅:“那麼,你預備把她怎麼辦?一直留在府裡,夾在我們之間嗎?”

那還算什麼一雙人?分明是三人行嘛!

夏侯燁沉默了。

舒沫很是失望,強撐着笑容,默默地轉過身去:“算了,是我太……”

“秋芙是凝香最貼身的人,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夏侯燁的聲音低柔沉黯,如輕輕的嘆息:“凝香走的時候,我曾答應過,要照顧秋芙一輩子,保她衣食無憂。所以……”

說到這裡,他歉然地伸出手,想要摟住她。

舒沫猛然別過臉,酸澀的泡泡壓抑不住,一個勁地往上冒。

她嘲諷地彎起了脣:“你這一輩子,要照顧的人還真多~”

她以爲自己是最特別的,卻不想,這樣的諾言,於他只是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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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燁盯着她,目光清明而熾熱:“這不一樣,對她我只有責任,對你卻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長相廝守。”

“結論就是,”舒沫神色木然:“她會一輩子跟着你。”

PS:文裡舒沫造的滑翔機是三角翼型,這是一款無動力滑翔機,跟飛機的差別不是一點點。只要懂得原理,在古代是完全可能造出來的。另外,在二戰中,翔滑機曾在空投士兵和物資中發揮過極大的作用。最牛的一次,諾謾底登陸中盟軍使用滑翔機向德軍陣地空投坦克。當然,那是重型滑翔機,它必須由飛機載到空中,再飛越英吉列海頰到達敵軍陣地。以古代的條件,恐怕是造不出來的。老實講,我之所以寫到它,完全受了電影的啓發。我的女主不能把飛機帶到古代,但可以做出滑翔機中的戰鬥機!

還有,本文雖是架空,但從它文中出現的懷錶,就可知,它的預設年代在明清之間,換言之距今只有三四百年的歷史。這一卷主要講的戰爭和朝堂之爭,先打個強心針,後文還會出現槍炮,炸藥等等。明代已有火器營,清代造紅衣大炮。不相信的親,可以自己去查資料。雖說穿越小說本身是天馬行空,物品的選擇,還是不會太離譜。比如鏡子,望遠鏡,這些東西,登上歷史舞臺,也差不多是同一時期(架空,時間不可能太精確)小說裡誇大一下,早個二百年,應該沒啥問題。

最後,強調一點,女主前世的職業,是槍械設計師。以上,祝大家愉快。

我是女人,有善變的權力

更新時間:2012-5-23 22:59:07 本章字數:3162

夏侯燁很是尷尬,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最終只是化爲一聲無奈的嘆息:“是~”

“你確定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背棄承諾?”舒沫又問:“若是她主動求去,也不放人?”

她打什麼主意,夏侯燁自然心知肚明,斜覷着她:“你不會,想設計她吧?”

“不行嗎?”舒沫偏頭看他。

“別太過火~”夏侯燁無奈地搖頭。

“放心啦,”舒沫鬆了口氣,露出笑容,淡聲揶揄:“怎麼說,她也跟了你十年,沒有功勞有苦勞,是不是?”

“又開始胡說了不是?”夏侯燁做勢欲打,眼裡浮起一絲寵溺的笑。

舒沫靈活地一縮脖子,從他腋下穿了過去,一溜煙到了房門口,衝他扮個鬼臉:“打不着~煢”

不等他反應,關上門迅速閃了出去。

“娘娘~”巴圖候在院外,焦急地走來走去,聽到開門聲急忙蹭了過來:“跟王爺談得如何,最後多少錢成交?”

“你問他去~”舒沫擡起下巴,朝書房裡呶了一下。

“呃~”巴圖的臉立刻皺起了苦瓜。

舒沫笑吟吟地越過他,步伐輕快地離去。

立夏把飯擺上來,剛給她把飯盛好,夏侯宇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氣死小爺了~吶”

舒沫笑眯眯地招呼:“來得正好,陪我吃飯~”

“吃個屁!”夏侯宇眼睛一瞪。

“喲,”舒沫笑道:“誰吃了豹子膽,敢招惹睿王府的小公爺呀?”

“龔千均那老匹夫,竟然一聲不吭,告老還鄉了!”夏侯宇氣得小胸膛一鼓一鼓的。

舒沫哧地笑出聲來:“人家告老,憑什麼要通知你呀?”

夏侯宇瞪大了眼睛看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小爺這些日子常與他來往,要走,至少也該說一句吧?”

舒沫聽了,笑得前仰後合,越發響亮了。

“你笑什麼?”夏侯宇被她笑得下不來臺,擰了眉毛喝道。

舒沫好容易斂起笑,道:“我只是感嘆,咱家小宇,什麼時候也開始通起人情世故了!”

“你!”夏侯宇氣得兩頰通紅。

“好了,”舒沫拿了碗往他手裡塞,哄道:“他走就走了,咱們飯還是要吃的。來吧,乘着菜還熱。”

“不行!”夏侯宇橫眉立目:“他走了,小爺的滑……”

舒沫挾了一筷子菜迅速塞進他嘴裡:“快吃,你最愛的辣子雞丁。”

“呸~”夏侯宇忙不迭地吐出來:“小爺最討厭吃雞!”

“啊呀,”舒沫神色自若,把筷子遞給他:“你怎麼不早說?呶,喜歡什麼自己挾。”

給她這一打岔,夏侯宇倒也回過神來,悻悻地將碗在桌上一頓:“哼,這菜,小爺都不喜歡!”

“綠柳,讓周嫂做幾道小宇愛吃的菜。”舒沫轉頭吩咐。

“是~”

“天熱,再給小爺拿個冰盆過來~”夏侯宇道。

“是~”綠柳趕緊出門。

“可惡!”夏侯宇一拳砸在桌上。

“天下間,手藝好的工匠多着呢,也不是非他不可。”舒沫安慰。

“小爺起初也是這麼想。”夏侯宇越想越生氣:“偏那些人跟約好了似的,龔老匹夫告老了,李勝凡請假探親,吳楚最邪門,居然喝醉酒,跌進化金池裡把自個給化了!”

“龔師傅,李師傅,吳師傅,都不在了?”舒沫隱隱感覺不對頭。

“可不是?”夏侯宇氣呼呼地道:“害小爺連撲幾處空,你說氣不氣?”

舒沫心中疑雲頓生,面上不動聲色:“彆氣了,反正咱也用不着他們了。”

“什麼意思?”

舒沫慢條斯理地道:“你父王方纔下了明令,禁止咱們再做滑翔機。”

夏侯宇呆了五秒,豁地擡起頭來:“你真的肯放棄?”

“有什麼辦法?”舒沫聳了聳肩:“他不喜歡,我只好放棄了~”

夏侯宇眼中流露出不屑:“也不知誰大話連篇,早上還跟我拍胸脯說包在她身上!半天不到就改口,真沒用!”

“我是女人~”舒沫笑靨如花:“有善變的權力!”

“算了,我說不過你~”夏侯宇搖頭,努力扒飯。

“呵呵~”舒沫乘機取笑:“剛纔是誰說不吃,現在吃得比誰都多!”

“這叫此一時,彼一時!”夏侯宇鼓着頰,含糊不清地反駁。

舒沫微笑,低了頭默默扒飯。

龔千均有一雙巧手,基本只要能畫出圖紙,他就能做出你要的東西;

李勝凡幾十年醉心於鑄造之術,有一手看爐火的絕活;

吳楚則精於計算,數十年來,由他手裡製出的機關不知凡幾。

這三個人,堪稱兵仗局的鎮局之寶。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三個人先後離開京城,這不能不讓她感覺蹊蹺。

該不會,造滑翔機的風聲泄漏,被人劫持了吧?

“喂,想什麼呢?”夏侯燁進門,見她坐在牀頭出神,竟未察覺他靠近,不禁好奇。

“今日怎麼這麼早?”舒沫隨口問了一句。

“早?”夏侯燁揚眉。

舒沫擡頭,這才驚覺已經掌燈,尷尬笑道:“咦,這麼快到晚上了~”

“有心事?”

舒沫咬脣,想了想,決定坦白:“小宇從兵仗局回來,說短短半個月內龔千均,李勝凡,吳楚先後都離開了兵仗局。”

“失蹤?”

“龔千均是告老,李勝凡回家探親,吳楚最倒黴,醉酒跌入化金池,被鐵水燒化了。”舒沫頓了頓,補充:“他們三個,都或多或少參與了滑翔機的製造。”

單獨看起來並不奇怪,但湊到一起,難免讓人不安。

夏侯燁瞭然:“我明天派人查一下。”

我是個壞女人

更新時間:2012-5-24 22:15:38 本章字數:3003

舒沫有些不放心:“最好能派人查一查,他們離京後的去向。”

“我會交待王平,讓他查得仔細些。”

舒沫微感詫異:“王大人?”

按理,這件事知道人的越少越好,她還以爲理所當然會交給巴圖幾個去辦,卻不想他會交給王長史。

“入夏以來江南連降大雨,江河暴漲,山洪暴發,死傷無數。”夏侯燁沉吟片刻,道:“河水退卻後,天氣轉晴,浮屍經暴曬後腐敗,導至瘟病橫行。其中尤以華容,荊州爲甚,並且迅速向周邊地區蔓延。湖廣總督緊急封了兩地對外的交通,並八百里加急文書飛奏朝庭……”

“皇上要你去恤災?”舒沫瞭然煢。

巴圖幾個既是他的參將,更是他貼身的護衛,自然是要隨行前往疫區的。

選擇王長史,是不得以。

夏侯燁看透她的心思,點頭:“皇兄的確徵詢過我的意思,估計這兩天聖旨就該下來了。王長史辦事很穩妥,你可以放心。”

既是他信得過的人,她有什麼好懷疑的?

舒沫現在關心的,已不是兵仗局那幾位匠人的去向。

她急急地道:“我也要去!吶”

自來古代後,一直在內宅中轉來轉去,終於有機會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哪裡肯放過?

“我去疫區巡視,又不是去遊玩,你跟去做什麼?”夏侯燁臉一沉,訓道。

朝堂上那些大人一聽“瘟疫”兩個字,個個噤若寒蟬,想盡辦法脫身,沒有一個人願意靠近。

要都象她,爭着搶着往疫區跑,皇兄何至頭疼如廝?

“我也不是去玩的,”舒沫振振有詞:“別忘了,我會醫術,勉強能算半個大夫!疫區,總需要大夫吧?”

“你那點醫術,治治傷風還行,治疫病可差遠了。”夏侯燁淡聲嘲諷:“這可開不得玩笑,鬧得不好要出人命的~”

“你別門縫裡瞧人!”舒沫漲紅了臉,悻悻地道:“我豈是那種拿人命當兒戲的魯莽之人?”

夏侯燁瞥了她一眼:“我是替天子出巡,撫卹災民,帶着家眷成何體統?”

“我可以扮成小廝或者丫頭呀!”舒沫不死心,努力遊說。

只要能讓她出門,做啥都行。

“不行~”夏侯燁態度堅決。

“我又不常在外面走動,只要巴圖幾個不說,誰認得出來?”舒沫不服氣。

夏侯燁輕哼一聲:“別以爲除了你,別人都是傻子,瞎子和聾子!”

“哼!”舒沫輕哼一聲,冷冷地道:“不帶算了,大不了我自個去!”

夏侯燁氣急敗壞,凜了容叱道:“不許胡鬧!你知道荊州距此有多遠麼?一個女人,孤身也敢亂闖,真當現在是太平盛世,路不拾遺呢?”

舒沫抑住不爽,軟語相求:“怕我有危險,那你就帶我去唄~”

“你乖乖聽話,回頭我再賞你~”夏侯燁皺了眉。

舒沫將頭撇到一邊:“我不稀罕!”

夏侯燁急了,將她扳過來:“記不記得你答應過,要讓我無後顧之憂?”

舒沫悶得兩頰緋紅,抿了嘴不吭聲。

“答應我,你會乖乖呆在家裡。”夏侯燁托起她的下巴,放緩了語氣誘哄:“別讓我在疫區也不安心,嗯?”

舒沫心知已無轉寰餘地,只得退而求其次,默了片刻,道:“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夏侯燁小心防備。

“要經常捎信回來~”不要象上回去伊梨,三個月音訊全無,讓人牽掛憂心。

夏侯燁一怔,詫異地看她一眼:“我不習慣寫信~”

“那正好借這個機會,鍛鍊一下。”舒沫半步不讓。

“疫區道路封鎖,通信恐不方便。”夏侯燁還想掙扎。

“你總要給朝廷上摺子,順便給家裡報個平安。”

“災區事多,我怕忙起來沒時間~”

“三天一封,字數不論。”舒沫狠狠瞪他。

別告訴我,你連這點時間都抽不出來!

夏侯燁無奈,只得退一步:“好吧,我試試看~”

舒沫緩了臉色:“不是試試看,是一定要做到。”

夏侯燁遲疑了一下,委婉地道:“我走之後,遇事要跟母妃商量,不要自作主張,免生罅隙……”

“你擔心我乘你不在,把祝秋芙踢出睿王府?”舒沫打斷他,不客氣地道。

她心中難過,氣恨交加,俏臉緋紅,語氣越發尖銳。

相處這麼久,他終究還是不瞭解她。

相愛卻不相知,更談不上相互信任,這份愛,是否過於盲目?

夏侯燁俊顏微紅,尷尬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舒沫眉一揚,冷笑道:“我能把凝霜踢到西涼,趕走一個祝秋芙,更是易如反掌!”

“你不會~”

“你怎知我不會?”

“凝霜處處跟你做對,把你逼急了,你纔對付她。”夏侯燁不顧她的反抗,握着她的手,低聲道:“你嘴上嚷得雖兇,心腸卻太軟。你,永遠不會在背後向別人捅刀子。爭在明處,搶也搶得光明正大。”

這也是,他受她吸引,進而愛上她的的原因之一。

舒沫眼眶一紅,粗聲道:“你錯了!我很自私,愛妒忌,更沒有容人的雅量~我,是個壞女人!”

夏侯燁輕笑:“我就喜歡你妒忌,若你一點也不介意秋芙,我反而要難過了。說到壞,我比你可能更勝一籌,當初若不是我用盡手段逼迫你,我們也走不到今天。所以,你不妨再壞一點。但,要挑好對象。”

他不在京城,萬一有事,鞭長莫及。

婦人之仁

更新時間:2012-5-25 0:14:32 本章字數:2986

一番肺腑之言,讓渾身戾氣如豎起滿身尖刺的刺蝟的舒沫,瞬間柔軟下來。

“討厭!”她低聲嘟囔着,伏在了他的肩上,聲音哽咽:“你存心要惹我哭,是不是?”

夏侯燁沒有半分遲疑,張臂緊緊地抱住了她,輕聲耳語:“我捨不得~”

舒沫又是心酸,又是歡喜,還帶着幾分羞赦,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濡溼了他的綢衫。

原來,他是相信她的。

他說那些話,並不是要替祝秋芙求情,而是真的擔心她跟太妃的關係鬧僵煢。

怕他不在,沒有人替她擋着太妃的怒火,怕她倔強的性子不懂得低頭。

她終究,還是沒有看錯他,也沒有愛錯人。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她低聲啜泣着道:“我有自己的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秋芙若不招惹我,我自不會去動她。但她若想害我,我也絕不會手軟!”

“我知道,”夏侯燁抱着她,低低地笑出聲來:“我的沫沫,從不仗勢欺人,也絕不會軟弱怕事,一味任人欺侮,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

薛凝霜,就是最好的例子!

舒沫被他調侃得不好意思,哧地笑出聲來:“討厭~你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吶”

“都不是,只想你別哭了~”夏侯燁拉了她到炕邊坐下,掏出汗巾遞過去:“又不是生離死別,我頂多去二個月就回來!”

舒沫眼眶通紅,好容易才忍住的眼淚,差點又要奪眶而出,急忙搶了他的手帕,低了頭在手中把玩,揉搓。

夏侯燁沉默地看着強裝堅強的她,雙手攏在袖中,幾乎想不顧一切允諾帶她一起走。

但,幾番掙扎,理智總歸戰勝了感情。

那是疫區,稍一不慎就有性命之憂。

任她再聰明,終歸是個弱質女流,身體素質擺在那裡,做不得假。

不能因一時衝動,鑄下大錯,令自己追悔莫及。

這一夜,兩人敞開了心扉,徹夜長談到天亮。

夏侯燁更了衣去上朝,舒沫梳洗畢去見太妃。

太妃見她眼睛紅腫,想着最近京中的傳聞,心下微明:“恤災之事,已經定下來了,是睿王去嗎?”

舒沫猶豫一下,輕輕頜首:“王爺說,聖旨大概在這兩日就會下來。”

“哼~”太妃微有不悅:“他倒是什麼事都跟你說~”

“王爺怕太妃擔心,想等聖旨下來再告知。”舒沫輕聲解釋:“並不是有意隱瞞~”

“不過是多拖得一兩日,於事何補?”太妃不滿地看她一眼,訓道:“睿王幾時也變得婦人之仁了?”

“這是王爺的一片孝心,太妃應該感到欣慰纔是。”靜萍姑姑在旁,低低插了一句。

太妃輕哼一聲,斜着舒沫:“你怎麼看?是贊成,還是反對?”

“撫卹災民,是順應民心,造福百姓之事,自當全力支持。”舒沫躬身做答。

“你就不怕睿王有不測?”太妃擰了眉,語氣森冷。

“妾身相信,王爺行大善之舉,必有神明庇佑。”舒沫低了頭,語氣恭謹,態度堅定:“況且,聖意已決,與其哭哭啼啼百般阻止,不如做好份內事,讓他沒有後顧之憂,能專心在疫區做事,早日凱旋而歸。”

“嗯~”太妃滿意地點頭,笑道:“此行,對王爺的名聲也大有助益。”

在此之前,朝野中關於睿王的大多是狠戾霸道,專橫冷酷的負面傳聞。

經此一行,相信百姓對他的看法必定會大大改觀,是最快捷的收攏民心之法。

她還擔心慧妃年輕,目光短淺,只想着男歡女愛,不願受離別之苦,從中阻撓。

現在看來,雖想得還不周全,勉強也算得體。

“太妃目光深遠,胸襟廣闊,非常人可及。”傅嬤嬤嘆道。

“皇上總以爲政跡蜚然,手下忠臣良將無數,常自比堯舜。”太妃脣邊掛着一抹冷笑:“殊不知,朝廷早已腐敗不堪!經此一事,也好讓他看看,誰纔是真正可以倚重的棟樑之材!”

舒沫恭敬地垂了頭聽着,回到房裡後,仍忍不住細細琢磨這番話,越想越覺得心驚。

夏侯燁權傾天下,地位在朝中無人可及。

太妃的語氣,仍有頗多不滿,似乎責怪皇上對他不夠重視。

然,做爲臣子,夏侯燁的地位,已經無可超越。

突然間,她的眼前浮起那次普濟寺之行,太妃特別向她介紹的三位少女。

左相掌珠邵惟穎;康親王府郡主夏侯玉蓉;左督御史府千金顧佩琴。

她隱約記得,當得太妃曾說過一句:“你的意思,讓王爺把三位都娶進府。”

那時,她以爲不過是太妃說出來,故意讓她難堪的。

如今想來,怕不僅僅只是玩笑而已!

難道,太妃的意思,是怨皇帝無意將他立爲皇儲,接掌皇權?

誠然,幾位皇子中,包括太子夏侯璽在內,不論是能力還是權力,還是對朝政的影響力,都遠遠不及夏侯燁。

但,他能力再強,也只是皇上的弟弟,始終不是皇上的骨肉。

皇上又怎麼可能把皇位,越過自己的孩子,傳給他?

而夏侯燁對那把雕着五爪金龍的椅子,是不是有着別樣的心思?

若他有心逐鹿中原,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獨木不成林,他再強也只是稱霸西方,要想早日成事,必定少不了各方的支持。

與三家聯姻背後所代表的實力與好處,當日太妃借靜萍之口,已說得明明白白。

若太妃堅持要他娶三人進門,以增強奪位的實力。

到時,她該如何自處?

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更新時間:2012-5-25 22:30:15 本章字數:3000

“小姐,小姐?”

舒沫恍然回過神,擡起眸來:“有事?”

立夏垂着手,以眼神示意她朝後瞧。

舒沫回頭,見夏侯燁站在自己身後,慌忙站了起來,嗔道:“進來怎麼不吱聲?”

“是你恍神得厲害~”夏侯燁蹙了眉,淡聲道:“想什麼?”

“今日怎麼這麼早?”舒沫臉一紅,急忙岔開話題煢。

夏侯燁靜靜地看着她,漆黑深遂的眸子裡滿溢着複雜的情緒。

舒沫忽然意識到什麼,臉色一白:“聖旨下來了?”

“嗯~”夏侯燁沒有動,目光依舊繞在她的臉上,低沉的聲音,簡潔有力:“皇上的意思,越快越好~”

“現在就要走?”舒沫神色未變,聲音卻不自覺地尖細了起來。

雖有了心理準備,卻不料會走得這麼急,心跳猛然間亂了次序。

“是~”夏侯燁點了點頭:“早晚要走,沒必要拖延。吶”

看着她情緒波動得厲害,經歷過無數次離別,視分別爲常事的他,一種叫做離情別緒的陌生的情懷悄然滋生。

“太妃知道嗎?”舒沫急急地道:“我陪你去向她辭行~”

離別來得太快,太突然,她還有好多話都沒跟他說。

她只覺心慌意亂,無助地揪着他的袖子,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心安。

夏侯燁望着她,沒有吭聲,眼裡流露出憐惜。

舒沫意識到說了傻話,咬着脣瓣,眼眶倏地紅了。

既然馬上要出遠門,自然應該先跟太妃辭行,然後再來見她。

哪裡有先來見她,再去辭別太妃的道理?

夏侯燁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二個月時間一晃就過,我很快回來~”

舒沫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千言萬語擠在喉頭,急切間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逼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水亮潤澤。

夏侯燁於是嘆息。

原來,戲文裡唱的那些,都是真的。

心會軟,會醉,更會化。

他伸手將她攬到懷中,低頭深深地吻住了她:“沫沫~”

“呀~”立夏和綠柳在旁,臊得滿面通紅,扭身跑了出去。

當夏侯燁結束這個幾乎可以把兩人燒化的吻,用手捧起她的臉,看着她。

她暈紅的雙頰,恍惚的表情,取悅了他,令他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他伸出拇指,憐愛地摩挲着被他吻得紅腫發亮的櫻脣,霸道卻不失溫柔地道:“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嗯?”

舒沫還沒回過神,臉上被緋紅的血色染透,整個人偎在他的胸前,困惑地仰起頭看他,呼吸急促,眼中一片水色。

夏侯燁一陣心悸,忍不住再次銜住柔脣,以最挑,逗的吻法舌尖勾纏,真想不顧一切地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愛寵……

“王爺?”巴圖在院外,小心翼翼地稟報:“馬備好了~”

夏侯燁低咒一聲,猝然推開她,轉身大步離去。

舒沫肺裡的氧氣被耗盡,雙膝虛軟,踉蹌着後退了幾步,跌入柔軟的牀榻。

雕花的窗櫺外,他俊挺的身子越走越遠,漸漸淡出她的視線。

舒沫倏地跳起來,往外衝:“等一等~”

立夏怯生生地掀開簾子,探了頭進來察看,被她撞得仰面一跤跌在地上:“哎喲~”

“抱歉~”舒沫跨過她,拎起裙襬撒開腿狂奔。

“小姐,王爺騎馬,早去得遠了,你追不上的……”綠柳顧不得去扶立夏,倉促地追出來,哪裡還有舒沫的影子?

夏侯燁出了出雲閣,翻身上了馬匹,穿過花園,朝外走去。

“王爺,請留步~”忽聽一陣嬌呼,夏侯燁按轡回頭。

祝秋芙領着尋雁,雪雁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她額上滲着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還好,追上王爺了~”

“有事?”夏侯燁挑眉。

“奴婢聽說王爺即將遠行,特地準備了一些果脯肉乾,好讓王爺在路上吃。”祝秋芙說着,從尋雁手裡接過綢包,恭敬地遞了過來。

“此去荊州一路都是通衢大道,還愁沒有吃食買?”夏侯燁擰起了眉。

“災情緊急,以王爺的脾氣,必定又是星夜兼程,策馬飛馳,哪會正常打尖休息?”祝秋芙眼圈通紅:“況且,這些都是奴婢依着王爺的喜好習慣,親手準備,雖不值錢,卻是奴婢對王爺的一片心意。”

夏侯燁輕哼一聲,朝巴圖遞了個眼色。

巴圖會意,翻身落馬,從祝秋芙手中接過綢包:“姨娘請回~”

“巴將軍~”祝秋芙含着淚道:“這一路之上,要好好照顧王爺~”

“姨娘放心~”巴圖笑道:“照顧王爺是末將的職責,定不敢懈怠。”

“疫癘不比別的,一個不小心染上了,可是要人命的。”祝秋芙美目中淚水漣漣:“將軍一定要勸着王爺愛惜身體,注意休息,切忌太過操勞……”

“好了~”夏侯燁不耐煩地沉下臉,叱道:“本王是去恤災,又不是去送死,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祝秋芙抑了傷心,低頭抹去眼淚,強裝笑容:“奴婢一時失控,還望王爺勿怪~”

夏侯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本王不在府中,你要謹守本份,切勿與人爭執。”

祝秋芙臉上血色盡褪,自嘲一笑:“王爺放心,慧妃身份尊貴,聰明過人,奴婢敬她還來不及,哪敢與她爭?”

“如此最好~”夏侯燁緩了臉色,一帶繮繩,正待離去。

“燁,等一等!”變了調的女聲,帶着藏不住的急切和焦躁,遠遠傳來。

郎心如鐵

更新時間:2012-5-26 0:10:05 本章字數:2918

“沫沫,”夏侯燁轉頭,見她提着裙子迎着風飛奔,不禁微微一驚,策了馬迎上去:“還有事?”

舒沫眼睛望着他,手按着胸口,彎着腰,張大了嘴巴呼哧呼哧直喘氣:“夏,夏……”

“別急,”夏侯燁翻身下馬,輕拍她的背部替她順氣:“把氣喘勻了再說。”

舒沫好容易穩了氣息,直起腰來,道:“我要送你出城~”

夏侯燁愕然:“沒了?”

就爲這事,她跑得快斷了氣煢?

“這還不算大事?”舒沫瞪他。

“又不是出去十年八載不回,有什麼好送的?”夏侯燁覺得很荒謬:“再說了,我騎馬。”

出門一趟,還上演十八相送,傳出去他睿王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送到城外,你再換馬。”舒沫說着,轉頭吩咐巴圖:“巴將軍,麻煩你套車。”

巴圖含笑稱“是”,撥轉馬頭,飛馳而去。

夏侯燁皺了眉:“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吶”

時間拖得越久,不捨之情只會越濃,他勢在必行,也不可能改變主意帶她同行,憑白惹出一堆眼淚,何苦來哉?

“我也好久沒到鋪子了,乘這個機去轉轉。”舒沫道。

“你是要找藉口出門吧?”夏侯燁斜她一眼。

舒沫故做輕快地吐了吐舌頭:“被你看出來了?”

夏侯燁拗不過她,嘆了口氣:“到了城門就得返回,多一步都不許!”

“放心吧,”舒沫達成目的,笑靨如花:“城外有什麼好玩的,就算你求我,我也不屑去的。”

說話間,巴圖已經命人把馬車駛了過來,兩人相攜着上了馬車。

祝秋芙遠遠地站在花園小徑上,看着馬車緩緩駛離王府,消失在視線之外,眼中有妒恨的光芒一閃而逝。

雪雁憤憤不平:“王爺太偏心了!姨娘親手準備食物他不屑一顧,慧妃什麼都不做,卻盡得王爺歡心!”

祝秋芙嘴角一翹,冷冷地道:“且由得她鬧騰,看她能再猖狂幾日?”

“姨娘可是有了對策?”尋雁壓低了聲音問。

祝秋芙笑得莫測高深:“她貴爲側妃,我只是小小姨娘,哪裡敢動她?”

“那……”尋雁不解。

“哼~”祝秋芙輕哼一聲:“慧妃自詡聰明過人,又仗着王爺寵愛,在府裡橫行霸道不是一兩天。看不慣她的人一大堆,又何需我出手?”

“姨娘只需冷眼旁觀,必要時推波助瀾,就能坐山觀虎鬥,穩坐釣魚臺了~”見雪雁還是一頭霧水,尋雁一半解釋,一半試探地道。

祝秋芙眼中閃過嘉許之色:“王爺有令,我自當安守本份,絕不與人爭執。旁人的事,不與我相干。”

“姨娘高明~”雪雁深自佩服。

“走,”祝秋芙款擺腰肢,緩緩折返:“接着繡海棠春睡圖去~”

馬車篤篤,眼見離城門越來越近,起初笑語如珠的舒沫,漸漸開始沉默,眼中泛起淚光。

夏侯燁握緊了她的手,無奈地道:“讓你別送,偏不聽,這會淌眼抹淚的難過,何苦?”

舒沫強打了精神,辯道:“誰難過了?不過是昨夜沒睡好,這會子馬車一搖,悃勁上來了~”

夏侯燁憶起昨夜纏綿情事,心中一蕩,望着她的目光變得深遂,抱了她的腰低語:“都怪你,整晚都在勾,引我~”

舒沫臉紅心跳,嗔道:“明明是你自己定力差,幹嘛把責任推到我頭上?”

“小妖精~”夏侯燁輕啄她的脣:“看我回來,不好好收拾你?”

舒沫低頭閃避,媚眼如絲:“來呀,誰怕誰?”

夏侯燁心跳失速,將她捉回懷中,大掌忍不住探進她的衣襟,狠狠揉着她的胸,恨不能將她揉碎了,吞到肚子裡去。

舒沫雙頰緋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凝着他。

“王爺,城門到了。”馬車忽地停了下來,巴圖馳到車窗邊,輕聲道。

“該死~”夏侯燁低咒一聲,伏在她的肩上深吸了幾口氣,迅速恢復了冷靜。

他替她整理好了衣物,又把散亂的髮鬢理了理,可那雙粉嫩紅腫,水潤透明的櫻脣,明顯染着情/欲的色澤,卻怎麼也抹不掉。

“算了,你還是呆在車上吧~”夏侯燁伸手,擋住欲下車的她,輕盈地躍下馬車。

巴圖把飛翩牽過來,夏侯燁翻身上了馬背,輕叱一聲,飛翩頓時如離弦之箭,絕塵而去。

“喂!”舒沫滿心以爲他還會再說幾句體己話,豈料竟是說走就走,頭也不回,急急從車窗裡探出頭來。

卻見滿街車水馬龍,人頭躥動,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討厭!”舒沫氣得捏緊了拳頭,狠捶車窗:“這人的心是鐵做的嗎!”

“哼!”一聲譏誚,突兀地響起:“美人計沒有用的,父王的決定,沒有人能改。”

“小宇?”舒沫太過驚訝,探出半個身子四處張望。

“在這呢~”夏侯宇從馬車後面走了出來,輕敲車窗。

“你幾時來的,我怎麼沒瞧見你?”舒沫一迭聲地問。

“哼!”夏侯宇兩眼一翻,不客氣地嘲諷:“你只顧跟父王卿卿我我,滿大街的人都視而不見,又怎麼會看到小爺?”

“小鬼!”舒沫又羞又氣,曲指去敲他的頭:“我可沒有得罪你,幹嘛把氣撒我頭上?”

夏侯宇抱頭一縮,哇哇叫:“小爺說過多少次了,男子頭女子腰,輕易不得亂碰!”

“得了~”舒沫哧笑:“就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頭,算什麼男人?”

原來是她

更新時間:2012-5-26 22:17:59 本章字數:2968

他不算,我呢?”伴着一聲朗笑,一張放大的俊顏,驀地出現在舒沫面前。

舒沫嚇了一跳,定睛一瞧,竟是邵惟明,不禁嗔道:“小宇不懂事,你怎地也跟着胡鬧?”

“嘖嘖~”邵惟明盯着她紅潤的櫻脣,半是譏諷半是妒忌:“怪不得人說紅顏禍水,冷硬如睿王,美色當前,也化爲繞指柔了~”

“你來送行,怎地不露面?”舒沫直接無視他,轉向望向夏侯宇。

“誰說小爺是來送行的?”夏侯宇將脖子一擰,冷哼:“我找明叔有事~”

舒沫拉長了語調,笑眯眯地看着他:“哦~~原來是剛好路過。”

這孩子還真是彆扭,明明捨不得,偏裝得雲淡風輕煢。

夏侯宇臉一紅,大聲道:“你笑什麼,小爺本來就是路過!”

“那,”舒沫微微一笑,好心地不戳穿他:“你的事情辦完沒有?若辦完了,跟我回府~”

“還沒,正要出城找個朋友~”邵惟明插了一句:“沫沫,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什麼事,還要特地出城?”舒沫心生疑惑。

“是這樣的,”邵惟明不以爲意,道:“小宇有樣東西……”

夏侯宇一急,喝斷他:“明叔!吶”

邵惟明嚇了一跳,眼裡閃過一絲訝異,改口道:“小宇新得了樣寶貝,想找人鑑別一下。剛好我有個朋友精通此道,就帶他去一趟。”

舒沫瞧了兩人的神色,心中已經猜到,面上卻不動聲色:“既是如此,我不耽擱你們的時間了,趕緊去吧。”

夏侯宇見她並未起疑,悄悄鬆了口氣,冷聲道:“你放心,小爺會在掌燈前回府。”

“那好,”舒沫點頭,復又回了馬車:“我先回去了。”

邵惟明按捺失望之情,抱拳:“後會有期~”

舒沫忍俊不禁,笑出聲來:“月餘不見,越發地油滑了~”

“好說,好說~”

“快走,省得回去晚了,祖母又要念叨。”夏侯宇生恐她改變主意,想要隨行,急忙打斷二人閒聊,大聲催促。

舒沫斂了笑,這才吩咐:“回府~”

目送馬車消失在人流中,邵惟明轉頭望向夏侯宇:“說吧,爲什麼要瞞着沫沫?”

夏侯宇冷哼一聲:“不關你的事,明叔只要幫小爺找巧手匠人就行。”

“喂!”邵惟明頓感啼笑皆非:“河還沒過呢,現在就拆橋,不覺得太早了點嗎?”

夏侯宇到底年幼,被他拿話擠兌,不知轉寰,索性將臉一沉:“不幫拉倒,又不是隻有你人脈廣,小爺找熠三叔去!”

說完,氣呼呼地轉身就跑。

“臭小子!”邵惟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加快了腳步追上去:“怕別人不知你是燁的兒子麼?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

夏侯宇心高氣傲,他若好言相哄,或許還能哄得他回頭,他把夏侯燁也扯進來奚落調侃一番,哪裡能消氣?

他憋了一肚子氣,撒開腳丫子在人羣裡左穿右插,邵惟明一時竟追他不上。

急得直嚷:“小祖宗,別跑了,我給你找人還不成嗎!”

“小爺不稀罕!”夏侯宇頭也不回。

“得,這還拽上了!”邵惟明恨得牙癢癢。

待要不理他,終究狠不下心,只得自認倒黴,一邊努力追趕,一邊苦勸。

不知不覺已過了數條街,邵惟明心頭火起,顧不得驚世駭俗,施展了輕功躍上屋頂,接連跨了幾個屋脊,已搶到了夏侯宇的前面。

他暗自得意,縱身躍到街上,在下落的瞬間,目光無意間瞄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

邵惟明微微一怔,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正想瞧得再清楚些,夏侯宇已象節失控的火車頭,一頭撞了過來。

“哈,還逮不到你?”邵惟明無暇分心,一把捉住他。

“你卑鄙,居然用輕功!”夏侯宇氣得猛推他。

“呵呵,”邵惟明得意洋洋地箍着他的肩:“小子,技不如人,就要低頭認輸。回去重新練過,再圖報仇,這纔是真正的男子漢!”

“呸!”夏侯宇不屑地啐道:“以大欺小,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哈哈~”邵惟明仰頭大笑:“走,找老徐去!”

過了半條街,邵惟明忽地停步,一拍額頭:“原來是她!難怪覺得眼熟~”

“誰,在哪?”夏侯宇好奇地左右張望。

“沫沫身邊的丫頭~”邵惟明笑道。

“立夏還是綠柳?”夏侯宇問。

“立夏和綠柳哪能不認得,”邵惟明搖頭,蹙了眉努力思索:“不是她們,是另外一個,在圍場見過幾面,叫銀什麼來着?”

“高挑的,還是圓臉的?”夏侯宇問。

“個子高挑,長得很白淨。”

“那是銀杏,”夏侯宇道:“她怎麼了?”

“我剛纔好象在街上看到她了~”邵惟明猶豫一下,道。

她身上並未穿着睿王府的服飾,也因爲如此,他第一眼看到時,並沒聯想到她。

他記得在圍場時銀杏的話不多,是個安靜本份的丫頭。

她既刻意掩藏身份,顯然有難言之癮,不願讓人知道她的行蹤。

他自然也不會多嘴,害她被罰。

“奇怪,這個時間她怎麼跑街上逛,還跑這麼遠?”夏侯宇隨口道。

“許是我看花了眼,認錯人也未可知。”邵惟明回頭瞥了一眼,拉着他疾走:“不管了,咱們辦正事去。”

“走吧~”夏侯宇不疑有他,跟隨而去。

怎麼,你樂不思蜀了?

更新時間:2012-5-27 0:29:28 本章字數:2939

銀杏在客棧外略略停頓,機警地左右掃了一眼,確定無人跟蹤,這才閃身進了大堂。

“姑娘,你是住店還是打尖?”小二見生意上門,迎上來熱情地招呼。

銀杏說着,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銀錁子塞到他手上:“有位幽州來的肖掌櫃可住在這裡?”

“在,出門左拐,西院就是~”小二替她指了路。

銀杏謝過他,穿過大堂進了西院。

院子裡錯落有致地栽了些花草,安靜得沒有半個人影。

銀杏徑直走到東邊最靠牆的房子,曲指輕敲三下,略停片刻,再敲二聲,再停了片刻,又敲三聲。

“進來~”一把蒼老凝肅的聲音,淡然響起。

銀杏伸手,“吱呀”一聲,房門應聲而開。

房裡只有一扇窗戶,以厚厚的窗簾遮擋,光線極暗煢。

外面光線強烈,銀杏進了房,花了十幾秒才適應黑暗。

房子不大,只一牀一桌,靠牆的地方擺着一張小几,邊上置着兩把太師椅。

椅中端坐着一位老者,身材相當高大,穿一身蒼藍的長衫,氣質儒雅,卻帶着種不容輕視的冷竣威嚴。

“夜鶯參見肖統領~”銀杏低眉斂目,疾走幾步,伏地跪拜:“未知統領駕臨,屬下有失遠迎,還請恕罰~”

肖青衣沒有吭聲,一雙冷厲的灰眸默默地打量着她。

銀杏伏在地面,大氣也不敢出吶。

良久,肖青衣終於淡淡地道:“起來吧~”

“謝統領~”銀杏道了謝。

“少主可好?”肖青衣淡聲問。

“託肖統領的福,”銀杏恭恭敬敬地答:“這一年風平浪靜,少主身強體健,一切平安。”

“嗯,”肖青衣注視她良久,緩緩點頭:“少主平安,你功不可沒。”

“保護少主,是屬下的職責,不敢居功。”銀杏道。

肖青衣淡聲道:“你辛苦了,再過幾日就隨本座回國去吧~”

銀杏吃了一驚,驀地擡起頭來,聲音不由撥高了幾度:“回國?”

“怎麼,你樂不思蜀了?”肖青衣目光利如鷹隼,語氣倏地轉爲嚴厲。

“屬下不敢~”銀杏急忙跪地:“只是屬下歸國,少主由誰守護?”

“這你不必擔心,”肖青衣緩了語氣,淡淡地道:“本座此次前來盛京,特爲迎少主回國。你的任務圓滿完成,自當回去覆命,聽候主公調遣。”

“迎少主回國?”銀杏臉色煞白,顫聲道:“此距西涼,何止千里,少主失蹤,睿王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夏侯燁忙着撫卹災民,哪有餘暇顧及?”肖青衣冷笑。

“可是,”銀杏低聲道:“王爺消息靈通,此次奉旨南巡撫卹災民,又得了皇上特許,全國驛道皆優先睿王的摺子。萬一,他得到消息,半途折返,恐怕……”

“皇上,王爺?”肖青衣陰冷一笑:“叫得倒是一個順口,卻不知夜鶯是哪國的子民?”

“屬下失言~”銀杏額上滲出冷汗,撲地叩首:“請統領責罰~”

“起來吧,”肖青衣忽然笑了:“本座不過是開個玩笑,無需驚慌。你在大夏日久,入鄉隨俗,一時改不過也是有的。本座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倒也可以理解。”

“屬下惶恐~”

“不過,”肖青衣抱拳衝着西方一揖,話鋒一轉:“主上英明,算無遺策。他既能順利讓夏侯燁去恤災,自然也有辦法,讓少主消失得無影無蹤~”

聽他的言外之意,此番夏侯燁遠赴荊州恤災,竟是主上暗中操縱的結果。

銀杏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顫聲道:“不知何時行動,請統領示下~”

“夏侯燁向來雷厲風行,必定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肖青衣摸着頜下長髯,得意地笑道:“本座推算,少則五日,多則六日,他便能抵達荊州。只要他踏進荊州的地界,便等於聾了耳,盲了眼,斷了手足……”

銀杏心中咯噔一響,咬着脣鼓起勇氣,輕聲問:“肖統領的意思,可是要在七日後下手?”

肖青衣看她一眼,淡聲道:“何時行動,還需看時機,到時本座自會通知你。”

“是~”銀杏不敢再問。

“你先回去,且莫露了痕跡。”肖青衣吩咐:“你走之後,本座會另選落腳之處。三日後,在第二聯絡點見面。”

“是~”

銀杏踮了腳尖,悄悄地退了出來。

出了客棧,急匆匆轉往瑞香居,胡亂買了幾碟糕點,包起來往回走。

“買個糕點,怎麼去了這許久?”綠柳見了她,極爲不悅。

“我,不小心走過了一條街~”銀杏滿面緋紅,低聲解釋。

“瑞香居那麼大一座樓都能走過,你豬油蒙了心麼?”綠柳撥尖了喉嚨罵。

立夏掀了簾子出來:“小姐還等着吃呢,趕緊拿進來吧~”

銀杏急忙把點心遞了過去,綠柳一把搶了,甩簾子進了門。

“綠柳就是一張刀子嘴,你別往心裡去。”立夏嘆道。

銀杏眼眶一紅,低了頭,小聲囁嚅:“立夏姐姐,我……”

“好了~”立夏瞥她一眼,輕聲安慰:“誰還沒個眼花閃神的時候?再說了,你一直在府裡,街上也去得少,走錯一條街,也正常~”

說罷,拍了拍她的肩,返身入了內。

“瑞香居的酥油卷,還熱着呢~”綠柳正把盒子拆了,把點心拿出來裝盤,努力遊說:“小姐就算再沒胃口,也多少吃幾口~”

舒沫懶洋洋地歪在迎枕上:“先擱着吧,我不餓~”

坦白從寬

更新時間:2012-5-27 21:53:14 本章字數:2969

哪能不餓?”綠柳剛一抱怨,立夏手快,立刻撞了她一肘。

舒沫卻並未理會,轉頭望向窗外:“銀杏,你剛從外面來,可有見到小宇?”

銀杏一驚,急忙垂眸掩去情緒:“奴婢並未看到小公爺~”

“那你趕緊到驚鴻殿去,小宇回來,讓他立刻來見我。”舒沫吩咐:“他若不來,你就說我會自個過去,孰輕孰重,讓他自個掂量~”

“是~”銀杏應聲出門,到驚鴻殿等了小半個時辰,就見夏侯宇一臉愉悅地走了進來。

她急忙迎上去,屈膝行了一禮:“小公爺,娘娘命奴婢來請你過去。”

“不去!”

“這~”銀杏一臉爲難。

“怎麼?”夏侯宇兩眼一瞪,叱道:“慧妃是主子,小爺就不是主子了?”

銀杏垂眉斂目,一臉恭敬地道:“慧妃交待,若小公爺不過去,她便自個過來。還說……煢”

“還說什麼?”夏侯宇眯起眼睛。

“她還說,孰輕孰重,讓你自己掂量……”銀杏飛快地擡起眸睃他一眼,又垂下眼去。

夏侯宇惱羞成怒:“小爺不去,她還能吃了我不成?”

紅綾在旁,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放心,慧妃不會吃了你,頂多只是十天半個月不理你罷了~”

這本沒什麼大不了,卻是他的死穴。

“嗯~”偏紅錦還在一旁頻頻點頭,表示贊成:“就是~吶”

“用娘娘的話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紅綾一點也不怕他,笑嘻嘻地道:“若小公爺真的做錯了,還是早點自首,爭取寬大的好~”

“你閉嘴!”夏侯宇怒目而視。

“呀,”紅綾擡頭看着天空:“這麼快掌燈了,慧妃好象不是很有耐性……”

話沒說完,夏侯宇已吱溜一下,跑得不見了人影。

紅錦忍俊不禁“哧”地笑出聲來:“這招真靈~”

紅綾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是誰?”

銀杏抿脣而笑:“多謝紅綾姑娘~”

“找我什麼事?”夏侯宇氣沖沖闖進房,黑着臉喝道。

舒沫放下手中茶杯,淡聲吩咐:“你們先出去。”

立夏幾個退到門外,將門掩了。

舒沫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來,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道:“你是不是打算瞞着我,再做一架滑翔機?”

“你哪知眼睛看到小爺……”夏侯宇脖子一擰,大聲反駁。

舒沫打斷他:“滑翔機的資料不能外泄,不管你找了誰,趕緊收回所有圖紙。”

“只是一張圖而已,”夏侯宇忍不住分辯:“哪有人這麼聰明,就能仿了去?”

“你全程參與,應該知道,操縱桿是最關鍵的部位~”舒沫淡淡地道。

夏侯宇一滯,咬着脣默了片刻,大大的眼裡滿是倔強:“圖紙已經給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聽話~”舒沫放柔了聲音哄他:“我以後,給你做更多,更好玩的東西~”

“不要~”夏侯宇搖頭,態度堅決:“我只要滑翔機~”

“是我的錯~”舒沫眼中流露出自責:“不該讓你嚐到在空中飛翔的滋味,那的確很上癮,令人慾罷不能。”

“那麼好的東西,爲什麼不做出來,讓大家都領略它的魅力,享受那種快樂?”夏侯宇極爲不解:“父王反對,是因爲他沒有親眼看到,更不曾親身體會。但是,你不是最有主見的嗎?這次爲什麼要盲從?”

“你還小~”舒沫嘆了口氣,輕聲道:“不懂得任何事都有兩面性,滑翔機在你手裡,只是一個承載着夢想的工具。但若落到有心人的手中,就會變成災難~”

“是不是沒有了滑翔機,就沒有了災難?”夏侯宇反問。

舒沫愣了片刻,訕訕道:“至少,那些災難與我無關。”

夏侯宇冷笑:“走路可能會摔倒,爲什麼不乾脆鋸斷腿?人總有一天會死,爲什麼要活下去?而且還想方設法過得比別人好?”

“這不一樣~”舒沫很是狼狽,幾乎被他駁得無話可說。

“一次,”夏侯宇緩了語氣,豎起手指,央求:“讓我再試一次就好。我,也想飛得跟你一樣高~”

第一天訓練,絕大部份都是在練習如何平穩升空,幾乎沒有試過真正地滑行。

眼見舒沫操縱着它,飛得那麼高,那麼遠,自由得如一隻小鳥,讓他怎麼甘心就此罷手?

“小宇!”舒沫輕喚。

夏侯宇急切地道:“小爺保證,會小心行事,絕不向泄露半點風聲。”

問題是,他已經透露了。

舒沫瞪着他,不吭聲。

“三叔在試飛日那天就在場,全程目睹,明叔不是外人。至於徐天河,他只拿到一張圖紙,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夏侯宇急忙解釋。

“可是,”舒沫無奈地道:“我已答應了燁~”

夏侯宇眼睛一亮,拍着胸膛:“你放心,包在小爺身上!絕對不會連累到你!”

“我不怕被連累……”

“我知道,”夏侯宇打斷她,笑嘻嘻地道:“你不想失信父王嘛!”

“知道還讓我難做?”舒沫橫他一眼。

“你答應了,小爺又沒答應!”夏侯宇得意洋洋:“再說了,他要去二個月呢!若是災情再嚴重點,或是巡查時查出營私舞弊之事,說不定時間還會更長。那時,我的滑翔機早就試飛成功了!”

“死小鬼!”舒沫嗔道:“你是不是盼着他索性不回?”

“哪能呢,他可是我父王!”夏侯宇諂媚一笑,撒開腳丫往外就跑:“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螳螂捕蟬

更新時間:2012-5-28 0:05:04 本章字數:3047

“小宇,小宇!”舒沫急喚。

誰跟他說定了,她可沒同意!

夏侯宇只裝着沒有聽到,跑得飛快。

“小姐,”綠柳聽她喚得急,掀了簾子進來:“要不要奴婢找人再去請?”

“算了~”舒沫轉念一想,改了主意:“讓銀杏進來。”

銀杏進了門:“娘娘有何吩咐?煢”

“這幾天,你不必做別的,專門盯着小宇,看他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做什麼事。回來向我稟報。”舒沫說完,又補了一句:“記住,要小心謹慎,最好別讓小宇覺察~”

銀杏心中怦怦亂跳,按了狂喜之情,低了頭恭聲應道:“是~”

肖統領要她密切注意少主,按時彙報其行蹤,隨時準備動手。

可少主性子頑劣,以前有王爺拘着,倒也不敢亂跑;如今王爺離了京,太妃又一向不怎麼待見他,對這個孫子愛搭不理的。他沒了管束,還不滿世界瘋玩?

想要盯着他,着實有些困難。

舒沫的這個決定,不諦雪中送碳,讓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蹤他吶。

“萬一給他發現,你就直接把我供出來好了,不要傻乎乎地捱罵。”舒沫看她一眼,加了一句。

銀杏心生感動,擡了頭深深看她一眼:“是~”

“好了,擺飯吧~”舒沫微微一笑。

“是!”立夏幾個長長鬆了口氣,喜滋滋地去準備。

第二日,左史王平求見,向舒沫稟報調查結果。

“李勝凡家在山東,龔千均乃四川人,因路途遙遠,探子一時尚不能及。下官已命人執二人畫像,查過沿途市鎮,確有形貌相似之人投宿。”

“如此甚好~”舒沫悄悄鬆了口氣,略略放下心來。

看來,是她過於敏感了。

此事做得極爲機密,連睿王府中都鮮有人知。赫連遠在塞外,就算在京中留有細作,應該也是奔着朝廷大事去的,不至於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她身上。

“可要繼續追查,看二人是否回了鄉?”王平探詢地看她一眼。

舒沫想了想,道:“還要辛苦王大人,把事情辦妥了,讓王爺安心~”

“替王爺辦事,是下官的職責~”王平不敢多做逗留,起身告辭。

時光飛逝,一晃過了十天,夏侯燁果然依約,三日一封書信。

舒沫滿心歡喜,拆開一瞧,傻了眼。

三封信,一封比一封短,信如其人,言簡意賅,惜字如金。

他四日離京,第一封信是當晚寫的:至青州勿念。

第二封信是七日晚:夜宿錦陽;十日那封縮爲三個字:抵荊州。

這人,竟把那句:“三天一封,字數不論!”執行得如此徹底,簡直讓她哭笑不得!

舒沫恨得牙癢癢,提筆一揮而就,封了火漆命陳安轉達。

夏侯燁接到飛鴿傳書,拆開一瞧,啞然失笑。

信上五個娟秀大字:在王府,安好!

果然,很有舒沫風格!

有了前回的經驗,此次駕輕就熟,夏侯宇的滑翔機做得順風順水,很快便製做完畢。

因爲與舒沫的協議裡,只有一次機會,怕試飛失敗再嘗試時會遭到阻止,他便瞞了舒沫,央求夏侯熠帶他試機。

普濟寺離京不遠,可一日往返,加上竹林精舍外遍佈機關,又有侍衛把守,外人根本無法接近,是試飛的理想場所。

夏侯熠自然滿口答應。

爲遮人耳目,夏侯宇每日吃完早飯就往外跑,滑翔機的製造,保管全都由夏侯熠一手安排。

本以爲已是天衣無縫,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仗着有夏侯熠護航,夏侯宇心無旁騖,全神貫注於滑翔機的製做。

夏侯熠雖已察覺到銀杏的接近,想着必是舒沫不放心小宇,派了人來跟蹤,只裝着不知情。

幾下裡一湊和,夏侯宇的一舉一動,便順利地被落在銀杏的眼中,又一五一十地分別稟給了舒沫和肖青衣。

銀杏雖每日監視,卻不知夏侯宇每天象個陀螺似地轉個不停,究竟在忙乎些什麼。

舒沫卻是心知肚明。

聽得滑翔機制做成功,便料到他必定要在第一時間試飛,再讓銀杏跟着可不合適了。

“成了,”舒沫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從明兒起,不必再跟着小公爺了~”

銀杏一愣,心急之下,竟脫口問道:“爲什麼?”

是消息走漏了,還是慧妃起疑了?

肖統領把行動的時間訂在明天,她卻選這要命的時刻,不許她跟了!

綠柳奇怪地看她一眼:“小姐說不必跟,你聽着就是,問那麼多做什麼?”

銀杏臉一紅,訥訥地道:“跟了這麼多天,突然間停下來,奴婢有些不習慣……”

“前些日子讓你跟着他,是怕他在外面胡鬧,惹出麻煩。”舒沫微微一笑,解釋道:“他既是整日跟着明公子和熠公子,我自然可以放心了。”

“是~”怕引起懷疑,銀杏不敢再說,只得躬身退下,另尋脫身之法。

好在,這一回是要遠走高飛,即便起了疑心,也顧不得了!

舒沫坐等夏侯宇上門邀約,不料竟是毫無動靜。

她略一思索,便猜到他的心思——還是要繼續打熠公子這張牌,把試飛場地換成了竹林精舍。

十五日一大早,夏侯宇早飯都沒吃就出了府。

他這裡前腳剛一出門,舒沫立刻吩咐套車,直接往普濟寺趕。

她料定他要去康親王府與夏侯熠會合,因帶着滑翔機也不能騎馬,只能乘坐馬車。

因此,趕在他們之前抵達普濟山,在山下坐等兩人上門。

黃雀在後(一)

更新時間:2012-5-28 22:48:27 本章字數:3011

半小時後,康親王府的馬車到了山腳,剛一停穩,舒沫便上前輕輕敲了敲車窗:“嗨!”

“三叔!煢”

夏侯熠兩手一攤:“不關我的事~”

“不是你通風報信,她怎麼可能找到這來?”夏侯宇臉紅脖子粗地低嚷。

“下車~”舒沫不耐煩地再敲了敲車窗。

夏侯熠輕鬆地躍下車,含笑道:“小七~”

“好久不見~”舒沫輕輕頜首,見夏侯宇還賴在車上,彎了腰湊到車窗前,嘲諷地道:“還不下來,等人擡嗎?”

“到哪都能找着,又不是鬼~”夏侯宇噘着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跳了下來吶。

舒沫輕哼一聲:“我早說過,你若是孫悟空,我就是如來佛!不管怎麼折騰,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夏侯宇朝天翻個白眼:“德行!”

幾名侍衛從後面的馬車裡搬出兩隻長木箱,跟在幾人身後。

“走吧,上山~”夏侯熠微微一笑。

“請~”舒沫正要拾階而上,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這時剛過八點,又非節日,因此並無多少遊客,只有幾個賣香燭的小攤,很是清靜。

這陣馬蹄聲,便顯得格外的突兀。

舒沫下意識地停步回頭,見一輛四輪華蓋疾馳而來。

不等馬車停穩,邵惟明挑了簾子倏地自車裡跳了下來。

“你到底通知了多少人?”舒沫微微着惱,斜眼瞪了夏侯宇一眼。

“你以爲全世界,只有你聰明?”夏侯宇冷聲反駁。

“明,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夏侯熠揚手,笑容還未及到達眼底,忽見車簾一掀,從裡面嫋嫋出來個宮裝美婦。

“素心,你怎麼來了?”他一驚,笑容凝結,神色略顯僵硬。

邵惟明心虛地撇過頭,不敢去瞧舒沫,朝沈素心伸出手:“小心點~”

車伕從車轅上把腳踏放下,沈素心搭了邵惟明的手,款款下車。

她並未理睬夏侯熠,卻徑直走到了舒沫的跟前。

“康親王妃~”舒沫禮貌地頜首示意。

沈素心一雙美眸裡靜靜地燃着兩簇火,她盯着舒沫,一句話也沒說,冷笑着,忽然揚起手,狠狠朝舒沫臉上扇了一巴掌。

舒沫猝不及防,被打個正着,只覺耳中嗡嗡做響,白皙的臉上迅速浮起一個粉紅的掌印。

掌聲清脆,響亮,彷彿向衆人昭示着這一巴掌的決心和她心中的憤怒。

“呀!”夏侯宇氣得跳了起來,憤怒地吼:“你個瘋婆子,憑什麼打人?”

沈素心一聲不吭,咬着牙,揚手又是一巴掌扇過去。

“素心!”夏侯熠伸手,牢牢拽住她的手腕,厲聲喝叱。

“放開,放開我!”沈素心奮力掙扎,惡狠狠地瞪着舒沫:“我今天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把這狐媚妖精除了!”

邵惟明急急衝過來,滿眼都是心疼,衆目睦睦之下,到底不敢太放肆,只圍着她無措地搓着手:“沫沫,你沒事吧?”

“都怪你!”夏侯宇又氣又急,用力將他推開:“好好的,把這瘋婆娘帶來做什麼?”

“對不起~”邵惟明很是狼狽,垂着眼,低聲下氣地陪着不是:“素心一直逼我,我,我一時心軟,這才帶她過來。沒想到,她……”

本來以爲,熠和小宇兩個人來踏青,就算把素心帶來也沒什麼事。

若早知道他還約了舒沫,打死他也不敢泄露半句呀!

想到這,他不禁幽怨地橫了夏侯熠一眼。

舒沫沒有理他,眸中也燃着火。

只不過,她眼中的火,是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她一字一句地道:“沈素心,你最好能給我個解釋!”

“下流沒臉的東西!你還敢要我解釋?”沈素心摔開夏侯熠的手,絕美的臉寵上顯出憤怒且鄙夷的表情,毫不退縮地瞪着舒沫:“睿王才離開幾天,你就不甘寂寞,纏上了我的夫君!”

“素心!你胡說什麼?我跟小七清清白白……”夏侯熠又是驚愕,又是羞愧,清俊的臉上染着紅雲,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沈素心眼中是濃濃的懷疑,厲聲駁斥:“別以爲我是傻子!自睿王離京之後,你就行蹤詭秘,連高山和流水都不知你的去向,不是跟她幽會是什麼?”

“你胡說!這段時間,三叔明明是我跟在一起!”夏侯宇氣爆了。

“你聽到了?根本不關小七的事……”

沈素心越發激動,含了淚尖嚷:“他跟你們是一夥的,自然幫着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跟小宇在一起,何以如此神秘?

以前也不是沒在一起過,也沒見這般裝神弄鬼!

瞞得密不透風,分明是心中有鬼!

“別以爲自己有病,就以爲天下人都跟你一樣變態!”夏侯宇氣得破口大罵。

舒沫氣到無語,惱恨,憤怒……都在她清泉似的眸子裡翻騰。

“對不起~”夏侯熠不敢看她,垂了頭低聲道歉:“我替素心的無禮,向你道歉~”

“熠~”邵惟明見她夾纏不清,恐人越來越多,鬧得沸沸揚揚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你帶素心回去,我陪沫沫和宇兒先去精舍。”

“好~”夏侯熠連連點頭:“你們先走,我送素心回去~”

“不,我不走!”沈素心激動地向舒沫撲過去:“我一忍再忍,已是忍無可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夏侯熠攔腰將她抱起,跳上馬車,衝着已看呆的車伕大聲一喝:“回府!”

車伕這纔回過神,慌慌張張地揚起鞭:“駕”,馬兒撒開四蹄,迅速駛離,同時帶走的,還有沈素心哀悽的哭聲……

黃雀在後(二)

更新時間:2012-5-29 0:21:13 本章字數:2906

“呼~”夏侯宇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清靜了!”

邵惟明搓着手,小心地瞥一眼舒沫:“素心平時,其實不是這樣的,真的!”

怎麼說,也曾是他情竇初開時暗戀的對象,怎能象個瘋子似地破口大罵,毫無形象可言,完全象個市井的潑婦!

看來,只要被名爲“妒忌”的魔鬼附了體,再優雅端莊的女人,也會變得面目全非!

“小宇,”舒沫不看他,冷冷地道:“現在,你還想去竹林精舍嗎?煢”

“爲什麼不?”夏侯宇反問:“小爺纔不會讓一個瘋女人,影響心情!”

舒沫轉而望向邵惟明:“不好意思,恐怕明公子不能同去了。”

“爲什麼?”邵惟明一愣。

“因爲,”舒沫眼睛微眯,脣邊一抹笑容極冷:“我們不歡迎你。”

“爲什麼?”邵惟明覺得很冤,大聲道:“就因爲我把素心帶來?可我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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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舒沫打斷他,淡淡地道:“是因爲你的嘴太大~吶”

說完,扔下目瞪口呆的邵惟明,徑直朝山上走去。

“沫沫~”邵惟明怔怔地看着她絕決的背影,俊臉陣青陣紅,表情古怪,象被人不輕不重迎面甩了一記耳光,苦笑着喃喃地道:“你,好毒~”

“明叔叔~”夏侯宇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舒沫是真的生氣了,我看你還是不要惹她爲好。等下回有機會,我再邀你一起玩~”

“不帶這樣的!”邵惟明壓低了嗓子哇哇叫:“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就扔!我可是你明叔,最疼你,永遠支持你的明叔誒~”

辛苦忙碌了十多天,其間聽他吹得天花亂墜,把滑翔機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神乎其技。

惹得他心癢難耐,好容易等到試飛這天。好嘛,一腳將他踹開!

“沒辦法,”夏侯宇聳肩:“誰讓你自作主張?我想幫也幫不了!”

“小宇!”舒沫沒好氣地喝:“跟他羅嗦什麼,還不快來?”

夏侯宇衝他遞了個抱歉的眼色,掉轉頭,三步並做兩步衝上石階,與她並肩:“來了~”

剩下邵惟明孤零零地站在山腳,抓耳撓腮,無計可施。

最強勁的敵手竟被舒沫輕易打發走,一直暗中尾隨的肖青衣忍不住直呼:天助我也!

眼見舒沫和夏侯宇進了桃林,他立刻向後做了個手勢,一隊黑衣人迅速從四面向兩人包抄了過來。

風吹樹梢,沙沙做響,平靜的空氣中隱隱有不尋常的波動——似乎,有細微的聲音絲絲做響,可等她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細辯時,卻又消失了。

“小宇~”潛藏在心靈深處的某根弦,悄然崩緊,她心臟怦怦亂跳,壓低了聲音喚道。

“怎麼啦?”夏侯宇見她突然停步不前,聲音又崩得極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禁深感疑惑。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舒沫向他走了兩步,聲音壓得極低,幾乎細不可聞:“象是有人在悄悄靠近~”

“沒有吧?”夏侯宇側耳聆聽了片刻,笑:“你怕明叔叔偷偷跟蹤?放心,他怕你罵,不敢跟的啦~”

舒沫伸手握住了他,緩緩搖了搖頭。

夏侯宇吃了一驚,正要摔開她,猛地發覺她手心裡全是汗:“你怎麼了,病了?”

“不是,有殺氣~”舒沫面色凝重,壓低了聲音道。

她開始後悔,早知如此,不該把邵惟明支走。

現在,只希望提前到達竹林精舍的侍衛能聽到,並且趕得及。

“什麼,在哪?”夏侯宇下意識要轉頭張望。

“繼續走,不要停,也不要四處觀望。”舒沫牽了他的手,緩緩往前走。

她竭力使語氣顯得平靜而輕鬆,但微微顫抖的嗓子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懼怕。

她無法不害怕,那種久違的氣息,令她每一根神經都崩了起來。

許是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遇過真正的危險。

以至於,放鬆了警惕。

“當我三歲呢?”夏侯宇撇着嘴。

他仔細地聽了又聽,除了風聲,什麼也沒聽到。

她又沒練過內功,耳力難不成比他還要好,連他都聽不到的聲音,她倒聽到了?

他不信!

“聽着,”舒沫嚴肅地道:“我數到三,你立刻朝精舍跑,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要回頭,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精舍搬救兵!”

“開什麼玩笑?”夏侯宇哧之以鼻。

舒沫放開了他的手,並且慢慢地,不着痕跡地往左走了兩步,嘴裡低低地數道:“一,二……”

“喂,你來真的?”夏侯宇意識到不對,因爲眼角餘光,已經瞥到一個陌生的身影。

“三,快跑!”舒沫說完,轉身朝着竹林精舍相反的方向狂奔。

“舒沫~”夏侯宇伸手想要牽她,卻撲了個空,不假思索,拔出腰間軟劍,揉身朝着離他最近的黑衣人撲了過去,叱道:“藏頭露尾的鼠輩,出來與小爺大戰三百回合!”

黑衣人見他仗劍殺了過來,不敢傷他,連連後退。

夏侯宇越發長了膽氣:“無膽匪類,不要跑,小爺將你千刀萬剮!”

舒沫掉頭一看,夏侯宇不但沒跑,反而拔出劍跟黑衣人鬥在了一起。

她又急又氣,大聲咒罵:“笨蛋,你縱然武功蓋世,也鬥不過他們人多!跟他們打什麼,還不快去搬救兵!要不然,咱們一個也別想逃!”

“想跑?沒那麼容易!”陰惻惻的聲音,從桃林深處響起,轉眼已到了近前。

黃雀在後(三)

更新時間:2012-5-29 19:56:07 本章字數:2882

舒沫定睛一看,見那人深目凹眼,鼻子微勾,臉形瘦削,輪廊分明,充滿了異域風情,看上去不似中原人。

身上穿着一件蒼灰色長衫,上繡張牙舞爪的蒼龍,一把銀絲束在腦後,分外矍鑠,看年齡約摸在六十上下。

舒沫心中警鈴大做,背上嗖嗖地冒着寒氣:“閣下何人?”

“莫傷了他,抓活的~”肖青衣並不理會她,目光沉沉地盯着與夏侯宇纏鬥在一起的黑衣人,聲音低沉肅殺,不帶一絲溫度。

夏侯宇雖受名家指點,到底年幼,又缺乏實戰經驗,哪裡是這些訓練有素的殺手的對手?

交手不過十招,已被逼得手忙腳亂,要不是對方想要活捉,怕身上早被戳了好幾個窟窿!

舒沫瞧得心急,忽地衝進戰圈,揚手撒出一包粉末,嘴裡大喝:“看,五毒散!”

黑衣人嚇了一跳,紛紛往後急掠,露出一片空隙。

舒沫衝驚得愣住的夏侯宇大喝:“還不快跑?”

“走!”夏侯宇拽了她的手,仗着地形熟悉,彎了腰在林中飛奔煢。

銀瓶從藏身處走了出來,伸指拈了點粉末,在鼻間一嗅:“是香粉~”

“蠢貨!”肖青衣發覺上當,惱羞成怒,罵道:“還不快追!”

傾刻間,刀光如織,如影附形,十數名黑衣人重又提刀,呈扇形圍了過來。

舒沫眼見追兵越來越近,急得冷汗直流:“小祖宗,你活得不耐煩了嗎?這樣下去,兩人一塊……”

話未落音,忽聽暗器破空之聲,舒沫哎喲一聲,被碎石擊中小腿,咕咚一聲跌倒在地。

“舒沫~”夏侯宇回過身,用力拽她吶。

“別管我,趕緊逃!”舒沫厲聲喝叱。

“哈哈~”肖青衣身若鬼魅,大步而來:“通通抓起來,一個也不許放跑!”

“誰敢過來,小爺跟你們拼了~”夏侯宇眼見逃不開,仗了寶劍護在舒沫身前。

“沒用的~”沈青衣神情越發篤定,在他身前數丈開外停步,笑容可掬地道:“我勸你們還是乖乖束手就縛的好,垂死掙扎,只會傷得更重~”

夏侯宇小臉上滿滿全是堅毅,忽地反手,將劍架在頸間,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劍身上,泛着冰冷的寒光:“你再往前一步,小爺立刻橫劍自刎!”

“小宇!”舒沫打個寒顫。

“別擔心,”夏侯宇吡牙一樂:“他們要活捉小爺,不敢過來~”

“嘖嘖,”肖青衣望着他,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憐憫:“小公爺真是天真,就憑這麼一柄破劍,就想逼得老夫莫可奈何嗎?”

語畢,曲指一彈,一縷勁風哧地掠過,夏侯宇手中軟劍應聲落地。

舒沫故技重施,從地上抓起一把泥沙,奮力扔了出去:“看毒!”

這次黑衣人卻不再上當,除一人被她誤打誤中灑中眼睛,吃痛停了下來,其餘人一涌而上將兩人按倒在地,反剪雙手捆了起來。

“賤人!”被泥沙迷了眼的黑衣人,恨恨地提刀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腳:“敢暗算老子,老子一刀劈了你!”

舒沫痛得臉都皺起來,強忍着沒有吱聲。

“王八蛋,你敢再碰她一下,小爺就算做鬼也不放過你!”夏侯宇厲聲吼道。

“小宇~”舒沫生恐他激怒對方,憑白多受折磨,急忙喝止。

“小兔崽子,都是階下囚了還挺橫!”黑衣人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着,揚手給了舒沫一巴掌:“老子就碰她了,你能把老子怎麼着?”

“啪”地一聲脆響,舒沫嘴邊滲出血跡。

“小爺殺了你!”夏侯宇目眥欲裂,,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按住他的人,一頭朝那人撞了過去,將他撞得仰面跌倒在地。

夏侯宇在地上翻滾到他身邊,張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手臂,再也不鬆口。

“啊~~”黑衣人一時摔不開他,疼得發出淒厲地慘叫:“拉開,快把他拉開!”

“哈哈哈~”衆黑衣人起初都不以爲然,看着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哈哈大笑。

後來見夏侯宇嘴角沾了鮮血,這才知道不妙,忙上前將兩人扯開。

夏侯宇嘴裡咬着一塊肉,血不停順着嘴角往下流,面目猙獰地盯着他,嘴裡不停發出“嗬嗬”之音。

“小宇,你沒事吧?”舒沫又驚又氣,顫着嗓子問。

“呸~”夏侯宇將嘴裡的肉吐掉,俊美的臉寵上浮起森冷的笑容:“小爺說話算話,不怕死的儘管試!”

“操他姥姥!”那人提了刀,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他不敢動夏侯宇,卻只拿舒沫出氣:“老子殺了這賤人,有本事你來要老子的命!”

“不能殺!”銀瓶情急之下,從藏身處衝了出來。

“爲什麼不可以?”那人滿心不甘,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含恨看他:“夏狗賊殺了我們多少人,這賤人是他的心頭肉,殺了她正好挫挫他的銳氣,有何不可?”

“銀瓶?”舒沫吃了一驚,隨即冷笑:“好,你可真好,竟然瞞過了我的眼睛~”

銀瓶略感心虛地低頭,避開她的視線,輕聲道:“正因爲睿王寵愛她,才更不能殺。此去西涼,何止千里?有她在手,就等於有了張護身符。等過了幽州,入了西涼地界,再殺也不遲……”

“你個黑心的賤人!”夏侯宇破口大罵:“賣主求榮,豬狗不如!”

“狗屁!你怕夏狗賊,老子不怕!”那人瘋狂叫囂:“大家都說,幽州固若金湯,飛鳥難渡!老子還不是照樣混到了大夏的帝都?”

“可是……”銀瓶還要再說。

肖青衣舉手,打斷二人:“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撤!”

黃雀在後(四)

更新時間:2012-5-29 22:51:31 本章字數:3021

“那,”黑衣人甲指着舒沫問:“她怎麼處理?”

銀瓶咬着脣,眼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企求之意。

肖青衣不動聲色地瞥她一眼,在一陣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後,淡淡地道:“一起帶走~”

聞言,夏侯宇長長地吁了口氣。

“是!”黑衣人應聲點了兩人啞穴,取了布袋正要將舒沫和夏侯宇兩人套起來煢。

“等等~”銀瓶叫住兩人:“把兩人的衣裳脫下來~”

夏侯宇瞪大了眼睛,如果視線可以殺人,銀瓶早已萬箭穿心。

“是~”幾個人迅速圍攏過來,背對着兩人,用布圍出一道小小的屏障。

銀瓶蹲到舒沫跟前,低低地道:“娘娘,得罪了~”

舒沫冷笑。

銀瓶不敢看她的眼睛,顫着手解了她的衣裳,從肩上的包袱裡找出一套衣服給她換上:“這是奴婢的衣裳,娘娘且將就着穿吧~吶”

舒沫狠狠地瞪着她。

如今她是肉在砧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哪裡還顧得這些?

銀瓶撇開頭站起來一瞧,那邊夏侯宇也已換過了衣裳。

她把舒沫和夏侯宇的衣裳都收在手中,這才輕輕點頭。

黑衣人重又取了布袋過來,把兩個人套上,扛上肩迅速撤離,林中只留肖青衣和銀瓶。

“事辦妥了?”肖青衣斜眼睨着銀瓶。

“幸不辱命~”銀瓶說着,輕輕拍了拍掌。

幾名身着王府侍衛的男子悄沒聲息地扛着兩隻木箱,從桃林裡走了出來。

“走~”肖青衣一聲令下,一行人擡着箱子,迅速朝着山澗的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把箱子拆開,將裡面的東西一一取出來。

銀瓶依着記憶,指導幾人把滑翔機組裝好。

“成了~”銀瓶微微揚起下巴,幾人擡着空木箱迅速消失,如來時一樣突然。

肖青衣打量着這隻寵然大物,眼裡是深深的疑惑:“這玩意,真的能帶着人升到天上去?”

“千真萬確,屬下親眼所見~”時隔月餘,憶起當日所見,銀瓶的眼裡,依然是深深的悸動。

肖青衣摸着下巴,再次打量了一遍眼前這隻巨大的蛾子:“時間無多,動手吧!”

“是~”銀瓶頜首,再次輕拍巴掌。

從林中魚貫出來四個人,擡着兩隻麻袋,,扒開袋口,從裡面滾出兩個人。

一名十歲左右的男孩和一名十幾歲的少女,皆是赤身露體,不着片縷。

看到銀瓶,男孩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無奈嘴被封住,只能發出咿咿唔唔含糊的聲音。

銀瓶把手中的衣服遞過去,四人接過迅速給兩人換上,順手把塞在兩人嘴中的破布扯了出來。

少女又羞又怕,早嚇得暈過去。

男孩眉目間,竟有七分神似夏侯宇,他渾身顫抖,哆嗦着求饒:“好漢饒命!”

肖青衣捏着下巴,打量了少女片刻,忽然一掌將她的臉打得稀爛,少女一聲未吭,魂歸地府。

“啊~”男孩目睹慘狀,嚇得竟然失了語。

肖青衣面不改色,滿意地一笑:“行了,這下完美無缺了~”

幾個人手腳麻利,將兩人塞到滑翔機的繩兜中,推到山澗前站定,啪啪幾掌,將滑翔機擊成數段,再將滑翔機推落澗下。

“撤~”聽得澗底隱隱傳來轟轟的回聲,肖青衣這才轉身,領着衆人沒入桃林深處。

邵惟明在山腳等到兩點,依然不見舒沫和夏侯宇折返,不禁心生焦躁,走到舒沫的轎前,問坐在樹蔭下歇息的立夏:“沫沫有沒有說幾點返回?”

立夏見了他,很是吃驚,急忙站了起來:“明公子還沒回去?”

“都上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一點動靜?”邵惟明翹首望着山頂的方向。

“還早呢~”立夏見怪不怪:“我估摸着,怎麼也要到四點吧?”

“你們說,這兩天成天在一塊,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哪有這許多悄悄話好說?”邵惟明沒好氣地叉着腰。

綠柳抿脣一笑:“公子若實在好奇,何不親自去問小姐?奴婢又不是小姐肚中蛔蟲,如何曉得她想些什麼?”

“沒良心的丫頭~”邵惟明斜睨她一眼,笑罵:“就盼着我被罵呢?”

綠柳咯咯輕笑:“奴婢不敢~”

立夏性子拘謹,不若綠柳潑辣膽大,彆扭地掉過頭去,輕“咦”一聲:“那是不是康親王府的侍衛?”

“在哪?”邵惟明應聲轉過頭去,立時眉花眼笑:“張辰下來了,想來沫沫和宇兒也下來了。”

說話間,張辰已瞧見他,迎了上來抱拳一揖:“明公子~”

邵惟明往他身後張望了片刻,不見人影,疑惑地蹙起眉:“慧妃和宇兒呢?”

“他們不是早就下山了嗎?”張辰一怔,反問。

“誰說的?”邵惟明眉一揚。

“是慧妃娘娘的貼身丫頭……”張辰說着,朝立夏和綠柳這邊瞧過來。

綠柳急了,立刻反駁:“胡說,我們一直在山下,哪裡都沒去。”

“綠柳姑娘別急,在下還沒說完呢!”張辰笑着解釋:“是另外一個,叫銀瓶的姑娘。”

“那更不可能了!”立夏也急了,插話道:“銀瓶留在王府,小姐根本就沒帶她出來!”

“銀瓶姑娘我還能認錯?”張辰也急了:“她帶了幾個侍衛來精舍,說慧妃和小公爺另選了好地方,吩咐她把東西取走~”

“銀瓶帶了侍衛來?”立夏越發驚訝了:“我怎麼不知道?”

“許是小姐真的另有安排吧?”綠柳狐疑地道:“她做事,常出人意表。就憑銀瓶,也沒那個本事調得動侍衛。”

黃雀在後(五)

更新時間:2012-5-30 0:16:19 本章字數:2926

說得也是~”立夏點頭,表示贊同。

“不對呀,”邵惟明擰着眉:“我們幾個守在山腳,若銀瓶真的帶人上山,爲什麼沒遇上?”

他四處溜達,銀瓶一時瞧不見他還情有可原。

立夏和綠柳都在樹蔭下坐着,再加上睿王府的馬車大刺刺地停在坪中,除非瞎子纔看不到!

經他一提醒,衆人也覺得蹊蹺,不禁都有些着急起來。

“怎麼辦,該不會出事了吧?”立夏搓着手,臉色煞白。

“別慌~”邵惟明抑住心跳,笑道:“沫沫那麼機靈,想算計她也不容易。”

立夏和綠柳都沒了主意,把目光投向邵惟明:“小姐若不去精舍,會去哪裡?”

他沉吟片刻,道:“下山只有一條路,既沒下來,想來還在山上。”說着,他轉頭看向張辰:“你現在手頭馬上能調用的,有多少人?”

“有十六名。”張辰答:“若不夠,還可以再調。煢”

“不用,”邵惟明道:“咱們先上去找找看,實在不行再加派人手。”

“我也去~”立夏和綠柳異口同聲。

“你們就別去了,總得有人守在山下。”邵惟明婉轉拒絕。

“那,好吧~”立夏也知他怕兩人去了,反而拖累進度,也不敢堅持:“但是,一有小姐的消息,請勿必在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放心吧~”邵惟明微微一笑,領着十幾名侍衛飛奔上山。

十里桃林,說大不大,說小也的確不小吶。

要想藏兩個人,簡直是易於反掌。

好在這十幾人於桃林地形都十分熟悉,哪裡能藏人,哪裡有小路,皆一清二楚,絕不會有疏漏。

“你們二個,去這邊,你們二個去那邊……”邵惟明隨口指派,迅速把人分成幾組,散在林中搜索:“張辰,你帶兩個人去普濟寺瞧瞧。記住,切切不可張揚。”

“是~”張辰點頭。

半小時後,搜索桃林的人陸續出了桃林到達預定地點。

再候片刻,張辰也趕過來匯合:“慧妃和小公爺沒去寺裡。”

邵惟明神色冷俊,長年掛在嘴邊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有吭聲,只把目光死死地盯着桃林:還有最後一組沒有回來,證明還有希望。

“明公子,他們會不會是被人劫走了?”張辰偷偷覷他一眼,小心設問。

邵惟明忽地轉過頭來逼視着他,眼神凌厲,殺氣騰騰:“怎麼可能?天子腳下,誰吃了豹子膽,敢對慧妃和小公爺同時下手,不要命了?”

他性子向來隨和,跟誰都嘻嘻哈哈,天塌下來也當被蓋,如此疾言厲色訓斥別人,尚是第一回。

張辰被訓得做不得聲,漲紅了臉垂手站在一旁。

“不會的,”邵惟明也不知是在教訓張辰還是在安慰自己,握緊了拳頭,大聲道:“衆目睦睦之下,想把兩個大活人變沒,也要一點本事!”

忽地“鏗”地一聲長嘯,似金屬相撞,又似清越的龍吟,夾在風裡隱隱地傳來。

“是劉平他們!”張辰精神一振:“一定是找着了,發出嘯聲通知……”

邵惟明提氣疾掠,不等他話落,已不見了蹤影。

張辰苦笑,揮手道:“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跟上!”

邵惟明嫌在林中走太慢,索性躍到樹梢,循着嘯聲的方向疾掠。

眼見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待看到劉平,見他身邊只有一名侍衛,並未見舒沫和夏侯宇的身影,心中已是咯噔一響。

待再看清他所處的位置,不禁臉色發白,腳下一軟直接從樹上掉下來。

“明公子~”劉平聽得嘩啦巨響,轉頭來看,駭了一跳,快步搶上來扶他:“你不要緊吧?”

邵惟明揮開他,一個魚躍站了起來:“發現慧妃和宇兒的行蹤了?”

“沒~”劉平搖頭,將手中捏着一塊碎布遞了過去:“屬下搜到山澗這邊,見斷崖邊的荊棘似有被碾壓的痕跡,仔細一搜,發現了這個。”

邵惟明瞠大了眼睛瞪着他手中那片湖水綠的綢緞,竟不敢就接。

似乎,那不是一片碎片,而是一條劇毒的蛇,隨時會張口噬人,噴出毒液。

心臟猛地被扯離了原位,連呼吸都驟然停止了。

沒錯,他記得很清楚,舒沫今日穿的就是一條湖水綠的月華裙。

“去,請立夏姑娘來~”這時,張辰也領着人陸續趕到,見狀壓低了聲音吩咐。

“不準去!”邵惟明驀地擡起頭,厲聲嘶吼:“不用立夏來,本公子就能斷定,這絕不是沫沫的衣服!這以粗劣的衣料,怎麼可能是沫沫的?”

衆人不知所措,愣愣地瞧着張辰。

張辰皺眉,將手背在身後,偷偷比了個手勢。

底下人會意,偷偷溜走,一人飛奔下山去請立夏,另二人從另一邊繞到澗底下查看究竟。

普濟山地勢並不算險要,只需半小時就到了澗底。

因正值夏季,澗下又潮溼,兩旁雜草瘋長,人幾乎不能直達澗底。

然而,站在山溪旁擡頭仰望,亦能清晰地看到一片青翠的荊棘上,覆蓋着許多碎木片和一塊巨大的如鳥翼的粗布,上面血跡斑斑。

崖邊的矮樹上,也有染了血的衣衫碎片在飄。

負責下澗查探之人,心中已是一片冰涼,情知大事不妙。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默默地撥出佩刀,奮力砍掉荊棘,朝着澗底前進。

好容易抵達澗底,頓時被眼前看到的血腥的一幕,驚得差點連隔夜飯都嘔吐出來!

天人永隔(一)

更新時間:2012-5-30 8:43:12 本章字數:3108

對着一堆散發着惡臭味的破衣爛衫,邵惟明失魂落魄,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張辰轉頭見了他,微微一嘆:“明公子,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便~”

“不,我不信!”邵惟明忽地跳起來往山澗下衝:“沫沫那麼聰明,宇兒智計百出,他們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

張辰唬得一把抱住他:“明公子!屬下已親自下去查探過,衣物,首飾也請立夏辯認過,絕對錯不了~”

“我不信,除非親眼看過兩人……”

“明公子,”張辰苦笑,硬着頭皮道:“澗下怪石嶙峋,兩人摔下去剛好被尖石刺穿,已經腸破肚爛,場面極爲慘烈。再加上……茳”

“再加上什麼?”清雅的男音突兀響起。

“公子~”張辰未見其人,只聞其聲,已是一個機靈,面色變了幾變。

自家主子的心事,他最清楚。公子把慧妃和小公爺託付給他,卻因他一時大意,釀此慘禍。

他,萬死莫贖!

“我問你,再加上什麼?”夏侯熠神色還算平靜,聲音已摻了幾分清冷。

他如此冷靜,連個怒容都沒有,反倒添了幾分陰森之味謀。

張辰心臟狂跳起來,膝蓋一軟,無聲無息地跪了下去:“屬下該死!”

夏侯熠眉一揚,俊美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略略提高了聲音:“回答我,再加上什麼?”

“再加上,”張辰慌亂地垂下頭,訥訥地道:“天氣炎熱,氣味散發得快,引來蛇鼠啃噬,蚊蟲叮咬……等我們找着,早已是……”

張辰咬着脣,無措地停了下來。

普濟山雖無虎豹熊獅等大型肉類動物,豺狗野狸卻不少見,溪澗旁的小洞本就是這些動物藏身之所。

天上掉下這麼大一塊肥肉,哪裡還有不撲出去搶食的道理?

舒沫大約是九點上的山,銀瓶在九點半過來討要滑翔機。

而他們發現事情有異,開始搜尋時是二點半,等發現出事,再繞道下到山澗,已經是五點多了。

中間間隔長達七八個小時,還能剩下點什麼?

夏侯熠面無表情,修長的手指竭力的彎曲着,彷彿要把胡桃木的椅子生生抓出一個洞來:“早已是什麼?講!”

“早已是支離破碎,面目全非,只剩衣物和首飾……”張辰快速說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事實上,等他們下到崖底,兩個人已被小動物吃得差不多,只剩一些骨頭和碎肉,場面十分血腥。

“銀瓶呢?”夏侯熠咬緊了牙關問。

“已派人到處搜索,至今……沒有消息。”張辰說着,微微顫慄起來。

“那兩隻木箱呢?”夏侯熠又問。

“被丟棄在澗下。”

“我命你好生保護慧妃和宇兒。”夏侯熠目光淡淡一掃,利若刀劍,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你,就是這樣保護的?”

“屬下該死,請公子責罰!”張辰匍伏在地。

“不,”夏侯熠搖頭,聲音低低的,異常清冷:“我不罰你。你走吧,此生你我再不必相見~”

張辰大驚失色,以頭叩地,磕得怦怦做響:“公子,張辰失職願以命相抵,求公子千萬不要趕我走~明公子,你說句話……”

邵惟明一臉漠然地看着他,不動也不吭聲。

“張辰,你還是先出去吧~”張準看不過眼,使了個眼色,一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將他挾了出去。

夏侯熠視而不見,緊緊地盯着桌上盤子裡擺放的幾樣簪環和玉佩。

要他如何相信,白天還活力四射的舒沫和小宇,轉眼就變成了一堆白骨!

他癡癡地看着窗外,多麼希望,跟上次在千樹莊一樣,又是一次虛驚。

下一秒,舒沫便會笑語盈盈地推門而入,歪着頭俏皮地看着他道:“哈,被騙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誰也不願意打破沉默。

直到,天邊亮起了魚肚白,邵惟明幽幽地嘆了口氣:“熠,我們要如何向燁,向太妃交待?”

哀傷過後,該辦的事,還是要辦。

他沒有權力沉浸在悲傷中,因爲最痛的人不是他。

燁在一昔之間,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和唯一的骨血。

他遠在荊州,就算飛鴿傳書,最快也要七天後才能折返,還有足夠的時間去面對。

然,太妃卻遲在咫尺,他們總不能一直瞞着她!

老人家最重子嗣,偏偏睿王府子嗣單薄,小宇一去,等於生生從她心上剜掉一塊肉!

夏侯熠垂着眸,恍如老僧入定。

“熠?”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仍然未見迴應,邵惟明只當他未聽到,略提高了音量。

夏侯熠緩緩擡頭,神情疲憊,彷彿一夜間老了十年,清俊的眼眸裡滿是哀傷:“只能如實相告~”

“也,”邵惟明眨了眨眼,苦笑,垂下眼簾:“只有這樣了~”

“公子,”高山神情緊張,躡手躡腳地蹭到門邊,小聲稟報:“太妃到了……”

“快請~”夏侯熠瞳孔微微一縮,整了整衣冠,急步迎了出去。

太妃在一羣僕婦的簇擁下,已進到了禪院。

看到夏侯熠,她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慧妃和宇兒怎麼會突然跑到普濟寺來,還……”

她頓了頓“失足摔落山澗這句話”終究還是嚥了回去。

“太妃,此事說來話長,請先進禪房~”夏侯熠心中悲憤,說話的樣子還是那樣恬靜,淡淡的,不見一絲驚惶。

太妃心中大定,隨他進了禪房,入座之後,道:“宇兒的傷勢如何,現在可以說了吧?”

PS:是的,你沒有看錯,偶這兩天加更。至於加一萬還是八千……親們懂的,咔咔,關鍵時刻哦~~

天人永隔(二)

更新時間:2012-5-30 14:26:57 本章字數:2907

夏侯熠沒有吭聲,斟酌着要如何告訴她真相。

太妃眼光何等厲害,瞧了他的神色,已知事態嚴重——若不嚴重,也不會專程派人送信,讓自己跑這一趟!

她不急着追問下文,卻轉頭望一眼靜萍和兩位嬤嬤:“你們先出去~茳”

“是~”三人悄然退出。

“說吧,本宮撐得住。”

夏侯熠一聲不吭,撩起長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這是做什麼?”太妃一驚,猛地站了起來。

“太妃~”夏侯熠擡頭,漂亮的眼中蘊着點點淚光,哽着嗓子,悲聲道:“慧妃和宇兒,歿了!”

“你,你說什麼?”太妃只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謀。

“太妃!”夏侯熠又愧又悔,急急上前扶她。

“不要緊~”太妃搭住椅子扶手,穩住了身形,用力閉着眼睛,讓暈眩感過去,再睜開時,鳳眸中透出一絲堅毅:“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事,本宮還撐得住!”

“太妃~”夏侯熠愧疚地垂下眼簾,痛苦地道:“是侄兒無能,沒有保護好慧妃和宇兒……”

太妃緩緩落坐:“究竟怎麼回事,你且詳細說說?”

夏侯熠於是只隱去滑翔機一事,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末了,道:“若不是侄兒中途折返,當不至釀此慘禍,實在無顏面對太妃和睿王!”

太妃久默默地端詳了他許久,語氣柔和,眼神卻冰冷而犀利:“宇兒同你出來遊玩,慧妃是如何得知,又爲何要跟來?”

夏侯熠解釋道:“慧妃並未與我們同行,她單獨前往,先行抵達,剛好在山腳遇到。”

太妃清冷一笑:“本宮也算看着素心長大,她端莊嫺淑,稟性柔和,若不是被逼急了,又怎會不顧體面,如市井潑婦般,做出失儀之事?”

她是過來人,這幾個男女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不說了若指掌,也算大概有譜。

“素心和邵惟明隨後而來,因小事與慧妃口角,爲避免衝突,只得帶素心先行離去”云云分明是在籍詞替慧妃遮掩,爲自己開脫。

“太妃切莫誤會,”夏侯熠俊顏微紅:“我跟慧妃……”

“好了~”太妃蹙眉,冷冷打斷他:“你和慧妃如何,本宮並不感興趣。望你謹言慎行,莫玷污了睿王和康親王府的名聲!”

夏侯熠百口莫辯,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晚輩被人誤會不要緊,但慧妃已經身故,還請太妃……”

“遺體擺在何處,領本宮去瞧瞧~”太妃起身,打斷他。

夏侯熠臉現爲難之處:“天氣炎熱,晚輩斗膽,已命人將遺體裝入棺木,再開棺怕是不太好。”

“你要如何處置慧妃,本宮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太妃冷冷瞥他一眼,語氣轉爲嚴厲:“宇兒是燁兒的骨血,本宮豈能不看他最後一眼?”

“太妃~”邵惟明在門外聽不過去,倏地推門而入:“並不是熠和慧妃有何見不得人之處,才百般遮掩。實在是二人死狀太過慘烈,恐太妃受到衝擊,才設詞推諉!”

“本宮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被什麼嚇倒過!帶路!”太妃冷聲叱道。

夏侯熠和邵惟明兩人對視一眼,無奈地帶她出了禪房,前往停靈的偏院。

雖已連夜請寺中高僧對屍骨做過處理,那股腐屍的臭味還是瀰漫在空氣裡,揮之不去。

太妃還未進門,即被薰得停了步,疑惑地問:“昨日才逝之人,爲何臭成這般模樣?”

夏侯熠不語,眼中浮起悲涼哀痛之色。

邵惟明低低做答:“山澗下陰暗潮溼,蟲鼠聚集,等找到他們時,已經……”

“啊呀~”邵惟明的話,引來傅季兩位嬤嬤一聲驚呼。

太妃眼裡閃過猶疑之色,無奈之前話說得太滿,此時折返,不諦自打耳光。

“此地腌臢,不如奴婢替太妃前往~”靜萍善於揣度她的心思,適時搭了梯子。

“正該如此~”傅嬤嬤連聲附和:“天氣炎熱,太妃年事已高,心痛小公爺和慧妃之逝,親睹慘狀恐身體經受不住。王爺又遠在荊州,多少大事還等着太妃處理,萬萬不可病倒。”

“那,你便替本宮好好看看宇兒~”太妃順坡下驢。

睿王府的人未來,夏侯熠自然不會真的命人把蓋釘上。

靜萍調整了情緒,緩緩朝着棺木走去,在兩具棺木中間停下。

靜萍匆匆瞥了一眼,瞧見幾截斷骨和幾片清洗過的衣物殘片,就被一股自棺中散發出來的刺鼻的怪味,薰得頭暈眼花。

“小公爺~”靜萍認出確然是夏侯宇的衣服,不禁雙膝發軟,盈盈拜了下去。

“你看清了,果然是宇兒?”太妃顫聲問。

靜萍伏地叩首,泣道:“太妃,請節哀順便!”

傅,季兩位嬤嬤,以及身後隨行的丫頭僕婦,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太妃,節哀順便~”

太妃仰天長嘆,捶胸哀泣:“從慧妃進門第一日,本宮就知道,她是個災星!如今好了,連累着宇兒也丟了性命!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呀!”

“太妃,”邵惟明聽得很是刺耳,忍不住駁道:“你未在場,怎知不是宇兒連累了沫沫,一口咬定是沫沫連累了宇兒呢?宇兒雖是你的孫子,可沫沫也是你的兒媳呀!”

太妃眼中蘊淚,冷冷覷着他:“你也知,慧妃是睿王的妃子?”

當着她的面,都敢一口一個沫沫,叫得那個親熱,足可見揹着她時,是如何的水性楊花,肆無忌憚!

邵惟明一時大意,被太妃捉着話柄,當場悶得俊顏通紅,做不得聲!

天人永隔(三)

шшш ●тт κan ●CΟ 更新時間:2012-5-30 19:03:34 本章字數:2886

更正:前幾章的“銀瓶”,改爲“銀杏”,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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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眸光冷厲:“再說,她只是側妃,哪有資格做本宮的兒媳?”

“人都死了,還要說出這樣絕情的話……”邵惟明再次出聲,替舒沫抱屈。

“哼~”太妃不屑地輕哼:“慧妃之外還有福妃,以後睿王肯定還會再娶,難不成要本宮通通認她們爲兒媳?煢”

邵惟明被她噎得無詞以對,氣得拂袖而去:“沫沫聰明一世,可惜嫁錯了!”

太妃望着他含怒而去的背影,冷笑一聲:“女人嫁錯了,最多隻誤一輩子;可男人若娶錯了,卻要禍害三代人!”

傅嬤嬤等人表情各異,尷尬地陷入沉默。

“太妃~”夏侯熠強忍住不悅,岔開話題:“燁遠在荊州,你看,是不是該派人給他送個信?”

“通知燁兒做甚?”太妃蹙了眉,淡淡地道:“宇兒還未成年,哪有父親給夭折的兒子奔喪之理?至於慧妃,有本宮主持喪儀,還怕辱沒了她不成?”

“可是……吶”

太妃截斷他,繼續道:“荊州遠在千里之外,如今又是疫區,道路封鎖,消息不便。即便送了信去,睿王最快也要七天後才能趕到。炎炎夏日,只放一日已臭不可聞,哪裡還能等到那個時候?”

“那也不能瞞而不報,日後燁返回京中,豈不要怪死晚輩?”夏侯熠委屈勸說。

太妃用一種“你好糊塗”的眼神看着他:“徜若睿王在戰場殺敵,是不是也要他棄了城池,即刻返回來奔喪?”

夏侯熠微微惱火,淡聲反駁:“畢竟,荊州不是戰場~”

“睿王去荊州,是代天子出巡,撫卹災民,體察民情。”太妃板着臉,雖然含着禮貌的笑,表情卻很僵硬:“在本宮看來,並無區別。”

夏侯熠心中悲憤莫名,一慣清雅溫和的他,忍不住出語諷刺:“太妃如此處置,就不怕燁恨你一生?”

“這是睿王府的家事,”太妃將臉一沉,冷冷道:“如何處置是本宮的事,世子爺無權置啄!況且,燁兒不回,豈不正好成全了你?”

夏侯熠俊顏上浮起一片潮紅,眼中含着怒氣:“太妃,當真讓晚輩失望!”

“哼!”太妃冷哼一聲:“別說本宮沒有警告你,誰要敢暗中給睿王通風報信,就是與本宮爲敵!休怪本宮對他不客氣!”

“好,”夏侯斷點頭,聲音從齒縫中迸出:“但願太妃莫要爲今日所做的決定後悔!晚輩告辭!”

“雪兒,送客~”太妃心中惱怒,面上卻一派平靜。

“太妃~”季嬤嬤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麼,”太妃冷冷一眼掃過去,厲若刀劍:“你也來勸本宮?”

“不是~”季嬤嬤一嚇,到嘴的話縮了回去:“奴婢不敢~”

靜萍扶着太妃的手,柔聲道:“此處太陽烈,不如進房裡歇着去吧~”

“靜萍,”太妃進了房,在榻上坐了,閉着眼睛輕問:“你也覺得本宮太過不近人情了嗎?”

“奴婢只知,”靜萍沉默片刻,輕輕地道:“太妃所做一切,都是爲王爺好。”

“靜萍呀靜萍~”太妃緩緩睜開眼睛,眸光復雜地望着她:“睿王若能有你一半,本宮也不必這般操心了!”

“王爺是男人,不比女人心思細膩,一時體會不到太妃的苦心,也是有的。”靜萍柔聲勸解。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禹治水能三過家門而不入,留下千古美名。本宮又豈能眼睜睜看着他爲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半途而廢,自毀前程?”太妃輕嘆。

想着日後睿王返京,驚聞噩耗,必然有的反彈,太妃心中酸苦,眼中不由垂下淚來:“本宮一片苦心,燁兒卻要恨本宮一生。我……”

“不會的,”靜萍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王爺是極孝順的,亦是深明大義之人,總有一日,他會理解太妃。”

“就算真的恨我一生,也顧不得了~”太妃幽幽一嘆。

“太妃,承運殿的小桔子來了~”初晴在門外,輕聲稟報。

太妃微微戚眉。

靜萍會意,問:“他來做什麼?”

初晴猶豫片刻,道:“王爺捎了信給慧妃,陳安等不及要給王爺傳信,打聽得慧妃和太妃都在普濟寺,因此打發小桔子送信過來,順便捎回信。”

“叫他進來~”

“奴才給太妃請安~”小桔子進門,躬身行了一禮。

“信呢?”太妃冷冷掃他一眼。

“這……”小桔子表情猶豫。

“慧妃已經身故,莫非你要將信送往地府不成?”太妃含笑,是令人發怒的笑。

小桔子一驚,驀地擡起頭,失聲尖嚷:“這,這怎麼可能?”

靜萍搶在太妃發怒之前,走到他跟前,輕聲道:“還不快把信交出來?”

“是~”小桔子抖抖索索,從懷裡摸出信,恭敬地呈了上去。

太妃接信並不就看,淡淡問:“王爺常給慧妃寫信嗎?”

“也,不算很頻繁。”小桔子遲疑片刻,小心做答。

“這麼說,”太妃眉心一沉,揚着手中信,冷聲問:“這不是第一封了?”

“不是~”

“王爺給慧妃,寫了多少信了?”太妃厲聲喝道:“說!”

小桔子垂着頭,輕聲囁嚅:“六,六封!”

“豈有此理!”太妃勃然大怒,一掌將榻上小几掀翻,登時,咣噹,嘩啦之聲大做,杯碟碎了一地。

天人永隔(四)

更新時間:2012-5-30 23:37:53 本章字數:2988

“太妃息怒~”靜萍急忙跪下來。

太妃怒不可抑,胸膛劇烈起伏:“好個賤婢!竟敢以狐媚之術,勾得睿王無心朝事,沉溺兒女私情!她,該死!”

睿王向來公私分明,在舒沫進府之前,從未因私廢公。這回,居然利用上摺子之便,給府中側妃夾帶私信,成何體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桔子嚇得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太妃展開信,越看越惱,用力擲在地上:“不成器的畜牲,豬油蒙了心!”

信紙飄飄揚揚,剛好落在靜萍的身前。

靜萍不敢去拾,低頭之間,眼角瞥到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書:乖乖回信,不許再敷衍我煢!

想象着夏侯燁低醇優雅的聲音在耳畔,低柔地誘哄。

她不禁一呆,紅暈飛上雙頰。

與此同時,一絲失落和酸澀,從心底涌出,瞬間溢滿胸腔。

他從來,不曾以這種語氣,跟她說過這麼私密的話……

“太妃,”小桔子鼓起勇氣,顫顫兢兢地問:“陳總管還等着慧妃的回信,奴才……”

“都是你們這幫奴才躥掇着,睿王才落得如今這樣!”太妃氣不打一處來,滿腔怒火盡數泄在小桔子頭上,隨手揀了榻上一枝美人棰,對着小桔子扔了過去吶。

小桔子不敢躲,美人棰正正砸在他的額角,立刻鮮血直流。

太妃瞧了,越發氣怒:“***才,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滾?”

小桔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了出了房門。

“滾!”一聲厲叱,將靜萍遠逸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擡頭,見小桔子出去了,不禁一驚,脫口喚道:“回來~”

太妃詫異地看向她。

“王爺,”靜萍滿面緋紅,輕輕地道:“還在等着慧妃的回信……”

如果不回信,他必定會起疑心。到時,慧妃的死訊就瞞不住了。

“差點忘了這個碴,還是你心細。”太妃聞音知雅,讚許地點頭:“本宮記得你書法頗佳,又極擅模仿他人筆跡。回信,由你代寫最爲合適不過。”

靜萍面上火一般燒了起來:“奴婢不敢~”

既是以慧妃的名義,少不得要寫些私密纏綿之語……

一想到此,她一顆心禁不住怦怦狂跳着,亂得沒了章法。

太妃蹙了眉道:“你只管寫,睿王若怪罪下來,自有本宮一力承擔~對了,慧妃的字你應該見過吧?”

“倒是見過一二次~”靜萍咬着脣,輕聲道。

“那就成了~”太妃道:“寫吧,寫完讓小桔子帶回去,交陳安送走。”

“是~”靜萍起身,走到桌邊研了墨,鋪好紙,恭敬地問:“太妃,要寫些什麼?”

“就說本宮對兩人私傳信件極爲不滿,她深思過後深以爲然,勸睿王勿必以國事爲要。直到睿王回京之前,不得再私下書信往來。”

靜萍略略沉吟片刻,按太妃的意思,擬了封書信,寫好了封上口,交給小桔子。

“記住了,”太妃冷眼盯着他:“誰要是敢在睿王的信中加了哪怕慧妃的慧字,本宮立時要他人頭落地!”

“奴才不敢~”小桔子嚇得冷汗直流。

“滾~”

太妃做主,慧妃和夏侯宇的棺木也送到碧雲庵,停靈七日後,與福妃比鄰而葬。

不到半年,睿王府先後死了兩位側妃,一位公子,外加一個姨娘,一時間京城裡謠言滿天飛,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傳聞,喧囂塵上。

七月二十八,夏侯燁終於圓滿結束了荊州恤災之行,風塵僕僕趕回京中。

他沒有通知地方官員,仍然只帶着巴圖等幾名近衛,星夜兼程,悄然奔赴帝都。

經過五天五晚的飛馳,當帝都巍峨壯麗的都城終於出現在視線之中,夏侯燁不禁放緩了馬蹄,銳利的目光不着痕跡地迅速掃了周邊一遍。

卻,沒見記憶中那抹俏生生的身影。

怪了,他昨晚明明用飛鴿給舒沫傳了一封信,告知了抵京的時間。

以舒沫的脾氣,沒道理不出城來接他呀?

他微微蹙了眉頭,按捺住疑惑,輕夾馬腹,“駕”一聲清叱,馬兒如離弦之箭,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剛穿過城門,一輛熟悉的雙轅馬車自街角徐徐駛來,夏侯燁不禁翹起嘴角,笑了。

就說呢,以她的脾氣,能忍得住才奇怪!

“給慧妃請安~”巴圖幾人相視而笑,從馬上飛身而下,單膝跪在車前。

夏侯燁輕咳一聲,板起了臉,訓道:“又不是不識路,何必特地出來接……”

車簾一掀,靜萍從裡面走了出來。

夏侯燁一愣,聲音嘎然而止,不死心地往車廂裡瞄了一眼,見裡面空空如也,不禁蹙起了好看的眉峰:“怎麼是你,慧妃呢?”

“太妃,命奴婢來接王爺……”靜萍神色侷促,不安地捏着衣角。

“舒沫怎麼不來?”夏侯燁顧不得一分鐘前還在裝腔做勢,無禮地打斷她。

不對勁,這不是舒沫的風格,更不是太妃的作風。

爲把他培養成一個優秀的統帥,太妃對他極爲嚴苛,從不縱容嬌寵。

他經歷大小戰役無數,不論輸贏,太妃從來不曾派人出城迎過他。

一切,都透着詭異。

“王爺回了府,自然就明白了~”靜萍一陣心虛膽怯,不敢看他的眼睛。

夏侯燁的聲音瞬間嚴厲起來:“舒沫出什麼事了?是被太妃禁足,還是病了?”

除了這兩個原因,他想不出舒沫不出現在這裡,卻讓靜萍替代的理由。

天人永隔(五)

更新時間:2012-5-31 2:24:53 本章字數:3002

靜萍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在他的視線下,連呼吸都覺困難,更不要說親口告知他慧妃的死訊。

她,沒有這個勇氣。

“她怎樣?”夏侯燁的心霍然一緊,突然間生出不祥之兆。

“慧妃,”靜萍一咬牙,擡起頭來注視着他,聲音平穩,如石上清泉:“歿了~”

“啥?”巴圖倒吸一口冷氣,駭然驚叫起來。

“胡說!”夏侯燁蹙起眉,冷聲叱道:“好好的,幹嘛咒……”

“不止是慧妃,”靜萍不看他,面無表情,口齒清晰,一字一句地道:“小公爺,也歿了!煢”

她輕輕巧巧一句話,如在水中扔下萬千斤石灰,掀起濤天巨浪。

“這,怎麼可能?”巴圖驚得眼珠都要瞪出來:“事前並無半點蛛絲螞跡……”

這兩人都太過年輕,就算身染惡疾,也不至連消息都不及送出就歿了?

“快看,睿王!”這時,街邊有人認出夏侯燁,行人紛紛駐足。

膽小的偷偷在遠處觀望,膽大的,則躲在人羣后開始議論紛紛:“聽說了吧,睿王府半年內死了二個側妃,一位小公子,還有一個姨娘……”

“嘖嘖嘖,高門深院中,女人間的爭鬥實在太恐怖,不死不休呀……吶”

“不對,要我說,是睿王揹負的血債太多,煞氣太重,世上沒有幾人擋得住……”

“那太妃居然活到現在還沒死,命豈不是硬得很?”

“豈只是硬……”

“閉嘴!”夏侯燁額上青筋亂跳,發出一聲低吼。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靜到針落可聞。

“到底怎麼回事,說!”夏侯燁的聲音低而有力,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此地不是說話之處,”靜萍不閃不避,靜靜地凝視着他:“王爺,還是親自去見太妃吧~”

夏侯燁從臉色到聲音,都倏地冷了下來,凍得令人發寒:“回府!”

說罷,他揚起馬鞭,狠狠一抽馬臀,馬兒吃痛,長嘶一聲,撒開四蹄狂奔了起來。

巴圖幾人,慌忙翻身上馬,紛紛驅騎疾追上去,如狂風過境,捲起漫天塵土。

一時間,帝都繁華的街道上,蹄聲如密集的暴雨,更似萬鼓齊擂,惹得路人尖叫着紛紛走避。

直到此時,靜萍這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只片刻功夫,已經汗透重衣。

“姑姑~”車伕望着她,小心地詢問:“可要回府?”

“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走走~”靜萍說着,竟是頭也不回隨着出城的人流出了城門,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翠墨站在穿堂焦急張望,忽聽得一陣暴雨似的蹄聲,心中一緊,暗道:來了~

心念電轉之間,夏侯燁已然連人帶馬闖進了怡清殿的大門,停在了廊下。

“王爺!”她急匆匆地迎上去。

夏侯燁卻連眼角都沒瞄她一下,越過她徑直入了外房,朝內室闖去。

“王爺~”初雪等人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母妃,”夏侯燁如嶽停淵峙,目光掃去,灼灼爍然,利如刀劍:“我要一個解釋!”

“你這是什麼態度?”太妃皺了眉,冷冷地斥道:“遠行歸來,見了母妃也不跪拜請安,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式?”

“舒沫和宇兒去哪了?”夏侯燁問。

“靜萍沒跟你說?”

“兒臣走前,把舒沫和宇兒託付給母妃。回來卻告訴我,兩人都歿了,要兒臣如何接受?”

“冷靜點,”太妃淡淡地道:“不管你接不接受,慧妃和宇兒在一個半月之前已經歿了,是不爭的事實。”

“哈,不是昨天,也不是今日,居然是一個半月!這樣,母妃還要兒臣冷靜?”夏侯燁慘然而笑,眼中閃着憤怒的火花,雙手緊攥成拳:“一個是兒臣的骨肉,另一個是生死相許的女人……”

說到這裡,他再忍不住顫抖起來,住了口說不下去。

太妃勃然變色:“她是什麼身份?堂堂睿王,居然爲個低賤的女人,在母妃面前說什麼生死相許!你,你這個杵逆不孝的東西!”

“我想知道,舒沫,”說出這兩個字,夏侯燁心痛如絞,用力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接着往下說:“還有宇兒,究竟是因何而……歿?”

饒是他力持鎮定,聲音仍免不了微微顫抖。

最後一字吐出,已是低不可聞。

太妃默然片刻,輕描淡寫地道:“慧妃和宇兒到普濟寺遊玩,也不知怎地雙雙失足摔落山澗,當場殞命。母妃收到消息趕過去,已經是第二日早上了~”

本來想把舒沫與夏侯熠,邵惟明夾纏不清之事也抖落出來,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住了。

人都死了,還來追究這些,除了增加他的痛苦,並無半點益處。

滑翔機!一定是滑翔機!

若不是搗鼓滑翔機,又怎麼會那麼巧,一起墜入山澗?

一念及此,夏侯燁心痛得擰了起來。

普濟寺的山澗,處於兩山交界之處,地勢陡峭,底下怪石嶙峋。

摔在那上面,一定很痛。

太妃見他表情扭曲,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母妃不讓人通知你,一則天氣炎熱,實在沒辦法等你回來再下葬;二來事已發生,即使你趕回來也於事無補;這第三個理由,卻是因爲慧妃和宇兒死狀慘烈,母妃恐你見了,越發傷心……”

“傷心總比遺恨終身的好!”夏侯燁悲憤地嘶吼。

“實話告訴你,”太妃面容一沉,語氣冰冷如刀:“侍衛找到慧妃和宇兒時,屍身已被野物啃咬得只剩幾根骨頭和一堆碎肉。這樣,你也堅持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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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永隔(六)

更新時間:2012-5-31 14:45:39 本章字數:2880

夏侯燁眼前一黑,感覺地面都在晃動,身子往前一栽。

“睿王!”太妃驚叫一聲,伸手去扶。

夏侯燁伸手,撐了桌面,勉強穩住身形。

“燁兒,你太累了~”太妃扶了他,含淚道:“趕緊下去歇息,這些事以後再談,嗯?”

夏侯燁睜着兩顆瑩潤如寶石般的黑瞳,冷冷地盯着扶在自己肩上的手。

那是一雙保養得極好的手,纖纖玉指,白皙如筍。

那是母親的手茳。

一雙在他傷心時擁抱他,跌倒時扶持他,孤單時撫觸他,曾經讓他認爲是世上最溫暖,最美麗,看了就讓他安心的手。

可現在,她的碰觸卻讓他不寒而慄。

薄脣輕啓,吐出冰冷的字句:“挪開~”

“來人,扶睿王回承運殿……”太妃急急吩咐。

“我說,把你的手挪開~”夏侯燁心境異常慘烈,臉上紅白交錯,伸了手,輕輕卻堅決地將太妃的手,從自己肩上撥開。

“燁兒?”太妃訝然擡頭,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浮起一絲受傷的神色謀。

“是誰?”夏侯燁滿眼疲倦,低低地問。

“誰是誰?”太妃一時竟未回過神來。

夏侯燁痛苦地閉上眼,低醇的聲音,艱難地自喉間逸出:“是誰提出要去普濟寺,又是誰帶他們去的?”

他只知道,這一定不是舒沫的主意。

“誰提出的又有什麼區別?”太妃恍然,蹙了眉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責任沒有任何意義!”

“竹林精舍在普濟寺,此事與熠一定脫不了干係……”夏侯燁說着,轉身往外走。

“不許去!”太妃厲聲叱道:“以你現在的狀態,一場爭鬥絕免不了!你想讓京中百姓,朝中百官如何看待你和熠世子?說你們爲一個死去的妃子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爲坊間再添些茶餘飯後的笑料?”

“我反正已經是衆人眼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再壞一點,又如何?”夏侯燁淡聲嘲諷。

“沒出息的東西!”太妃恨鐵不成鋼,驀地提高了音量:“母妃是如何教你的?遇事冷靜,處事周詳,任何情況下都絕不能自亂陣腳,方是成大事者該有的氣度!可你,竟然要爲了個女人,破壞母妃歷二十年心血,好容易才建立的關係?”

“母妃,”夏侯燁低醇的聲音裡,夾着一絲黯然:“你放過我吧~”

太妃一呆,象是被人突然捅了一刀:“你,說什麼?”

不是爭執,不是頂撞,更不是順從,竟然是求饒?

這句話如同一柄利刃,砍上她熱血沸騰的心臟。

太妃半晌沒有吭聲,曲起的手指緊緊地攥住迎枕,她揪得那麼緊,彷彿將自己的心生生的掐住,揉碎……

夏侯燁沒有回頭,背脊挺得筆直:“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按照母妃的要求,努力做個對國家,對家庭,對百姓都無愧於心的,頂天立地的真男人!可我的皇兄怕我攥位,一直防着我;我的家庭支離破碎,妻兒母妃都在怨恨我;而百姓……”

他停了片刻,才艱難地接續下去:“百姓眼中,我是個殺人狂魔。他們,害怕我……”

“燁兒~”太妃斬釘截鐵地道:“他們都錯了,而我們是對的!”

夏侯燁忽然轉過身來,直直地瞧着她,輕聲的道:“記得小時候,母妃常對我說:生在帝皇家,意味着畢生都在刀尖上行走,誰都免不了要給人捅上一刀,必需斷情絕愛,步步爲營。”

“燁兒,”太妃心腸驟軟,顫抖着上前兩步,伸出手去想要摟他,眼淚簌簌而落:“我的好孩子……”

夏侯燁退步,避開了她的擁抱,滿眼的疲憊:“可是母妃,我真的累了,所以,你還是放過我吧~”

“好孩子,再忍耐一些日子!”太妃急切地道:“荊州恤災,你舍小家顧大局,朝野上下對你的看法大爲改觀,外臣對你多有讚譽之詞;另外,母妃已聯絡了大舅的許多舊部,你二舅也說盡全力支持你。母妃還爲你挑了好幾個家世背景一流的女子,你可以任意挑選一個爲正妃,其餘立爲側妃。只要你一句話,這些人就可以爲你拋頭顱,灑熱血!大權,唾手可得!”

這些,都是她多年苦心經營的結果。

夏侯燁俊美的臉寵上,是深深地悲哀:“沒用的……”

“怎會沒用?”太妃又焦又氣:“你一向果斷明快,拿得起放得下!怎麼這會竟糊塗了?不就是一個女人和兒子嗎?等你掌了天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又何愁沒有子嗣?”

“這都是母妃的夢想,卻不是我的~”

後宮三千,美女如雲又如何?

她們,都不是他的沫沫!

開心時俏皮,生氣時尖銳,安靜時柔婉,憤怒時還有暴力傾向……

他再也找不到一個象她這樣,自信灑脫,冷靜從容,會撒嬌,有涵養,識時務,知進退,懂他的心思,即使在一起也會想念,看不見時會瘋狂地想念的女人……

“只要你願意,夢想很快就會變成現實!”太妃信誓旦旦。

“母妃還不明白?”夏侯燁輕輕一笑:“兒臣做這些,並不是想要那張龍椅,只是不想母妃鎮日鬱鬱寡歡,愁眉不展。可現在,兒臣已經無力顧及母妃了……”

“燁兒!”太妃心一緊,哀聲道:“你,這是要母妃死~”

夏侯燁輕聲道:“哀莫大於心死~”

說罷,不再看她,車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燁兒~”太妃如受重錘,愣愣地杵在屋中,宛如泥塑木雕。

天人永隔(七)

更新時間:2012-5-31 20:50:43 本章字數:2768

“睿王,公子真的不在……”

“滾!”夏侯燁臉色陰沉,無視張準一臉爲難,徑直朝書房闖。

書房的門“吱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的,卻是沈素心:“張準,不得對睿王無理~”

夏侯燁面沉如水,冷冷地道:“叫熠出來!”

沈素心美眸微微一閃,淡淡地道:“他不在。”

夏侯燁眉峰一挑,是山雨欲來的徵兆:“你該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煢”

“睿王不信,大可命人搜遍康親王府。”沈素心睜着一雙又清又冷的美眸,也不知到底在看哪裡。

夏侯燁微怔:“熠去哪了?”

沈素心緊緊地抿着脣,眼中不自覺地浮起悲苦絕望之色,彷彿所有的尊嚴只靠這一關守着。

夏侯燁十分詫異,一腔怒火化爲擔心:“難道,熠也出事了?”

沈素心睜着一雙水色迷離的美眸,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才淡淡地道:“舒沫好本事,死了都有辦法讓男人對他死心塌地!”

“說重點~”夏侯燁心生慍怒,但知沈素心不會無的放矢,必有下文,強忍了不悅,冷冷地注視着她吶。

“熠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沈素心忍不住酸楚,淚盈於睫。

“熠這樣做,必有他的理由。”夏侯燁蹙了眉。

“他當然有理由~”沈素心輕聲冷笑,竭力想裝得若無其事,終抑不住心底的委屈和憤怒,啜泣出聲:“他恨我,那日不該追去普渡山與他爭吵,害他中途折返,令舒沫和宇兒殞命!”可是,若不是她,說定那日命喪澗底的人,會是他!

熠非但沒有一絲感激,反而憤而提出和離。

遭到雙方父母的強烈反對後,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他寧願陪着舒沫葬身澗底,也不要跟她在一起享受榮華富貴。

她和她一直堅守的婚姻,突然間成了笑話,讓她情何以堪?

“那是你咎由自取~”夏侯燁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巴圖守在康親王府門外,遠遠見他出來,急忙牽了馬迎上去,輕聲道:“王爺,卑職打聽過了,娘娘和小公爺是跟福妃葬在一起。”

夏侯燁一聲未吭,接過巴圖遞過來的繮繩,翻身上馬,往城外疾馳。

半小時後便抵達了碧雲庵,夏侯燁下了馬,將繮繩扔給巴圖,淡聲吩咐:“在這等着~”便頭也不回,徑直朝山頂走去。

夕陽斜墜,歸鴉唱晚。

沉沉的暮色中,三座墳瑩,並排矗立在一片蒼翠的樹影中。微風吹過,樹葉嘩嘩做響,倍增了淒涼和憂傷。

“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清雅的男音,突兀地自身後響起。

夏侯燁沒有回頭,俊顏微沉,不怒而威:“堂堂康親王世子,有家不歸,卻在本王的妻小墳前做個守墳人,是何用意?”

暮色中,夏侯熠清淡乾淨的嗓音,顯得格外的無奈和淒涼:“是,我的確很想守着她。可惜,還有許多未了之事。等全都辦完之後,說不定真的在此結廬而居,歸隱山林。”

“夏侯熠!”夏侯燁憤而轉身,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黑眸中閃着兩簇火光:“不要欺人太甚!”

“燁~”夏侯熠不閃不避,眼中浮起深深的痛楚:“你已經擁有了太多,她的人,她的心,她全部的感情,全都給了你!現在她不在了,連懷念她的自由,你也要剝奪?”

“是!”夏侯燁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道:“因爲,你沒有資格!”

夏侯熠一窒,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白得象一尊沒有生命的白玉雕像。

蒼白的嘴脣歙動,潮水涌進眼眶,眼神絕望得幾近茫然。然後,這雙悽美的眼睛倏地閉上了,一顆清淚緩緩地滑下。

“是,我該死,沒有守護好她……”清冷的聲音,如雪山之顛劃過的風,冰凌凌的,晶瑩剔透,卻毫無生氣。

“你的確該死!”夏侯燁揮拳,揍向他俊美的臉寵:“我明明說過,滑翔機太危險,不准她做。你爲什麼要慫恿她,鼓勵她?”

“你沒有看過,不知道當她乘着滑翔機在天空翱翔時,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迷人!還有她的笑聲,那麼幹淨,那麼清脆,那麼的好聽,那麼的令人心馳神往……”

“閉嘴,你閉嘴!”夏侯燁將他撲倒在地,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他身上。

夏侯熠不閃不避,眼中閃着奇異的火花,脣邊甚至掛着一抹得意的笑:“燁,你錯過了她最美,最動人的時刻!那天,你真不該遲到的,你如果看到了,就會明白,什麼叫驚爲天人!你也會感慨,那些美好的詩名是那麼的蒼白!即使用盡世上所有的詞彙,都無法形容她萬分之一的風姿和神彩!”

夏侯燁徹底被激怒,嗆地撥出長劍,抵在他的胸口:“你再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殺了你?”

“哈哈哈~”夏侯熠毫不畏懼,睨着他縱聲朗笑:“她最美的樣子,你永遠無法再欣賞,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已經深深地融入了我的骨髓!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消除!”

夏侯燁怒不可扼,執劍的手開始顫抖。

冰冷劍鋒切入夏侯熠優美如天鵝的脖頸,劃出一道細細的長線。

殷紅的血跡滲出來,順着頸子流下來,在雪白的長袍上染出一朵朵絢麗的紅花!

“殺了我吧~”夏侯熠閉着眼睛,淚水緩緩自眼角滑下。

這樣,她在黃泉路上就不會走得太寂寞。

這輩子不能結爲夫妻,下輩子定能和她相依相守!

天人永隔(八)

更新時間:2012-5-31 22:49:58 本章字數:2811

“想死,沒那麼容易!我,偏不如你的意!”夏侯燁雙目赤紅,忽然收了長劍,隨手一擲,劍身“奪”地沒入了樹幹!

夏侯熠躺在草地上,仰面看着天邊的晚霞,無聲地流淚:“你信嗎?小七不在了……”

“閉嘴!”夏侯燁怒叱一聲,擡起腳用力踹斷了一株柏樹,倔強的眸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莫道男兒不流淚,只緣未到傷心時。

此時,他們心中的痛楚,又豈是言語可以形容的煢?

兩個人都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感覺到了深植於對方心裡的痛。

無望的悲哀深深地籠罩着他們。

夜深了,稀疏的星子在天幕上閃爍着,深秋的風吹在臉上,已有了幾許寒意。

“回去吧,別讓素心等太久。”夏侯燁開口,情緒已漸漸平復。

“我,”夏侯熠的聲音清冷如冰:“暫時還不想見她。”

如果可能,他一輩都不想再見到她那張臉吶。

“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夏侯燁皺眉,不客氣地道:“不管你怎麼樣,都必需對自己的妻兒負責。舒沫,也不會歡迎你。”

“你也許不信,”夏侯熠猶豫一下,緩緩坐起:“我,其實是在等你。”

“等我?”

“嗯~”夏侯熠輕應一聲:“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夏侯燁沒有答話,揚起眉,靜候下文。

“那天……”夏侯熠慢慢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沒有一絲隱瞞:“奇怪的是,舒沫和宇兒出事之後,銀杏也再沒有出現過。這一個月,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去查,她卻象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聲無息。”

夏侯燁的心,猛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跳起來,一把揪住夏侯熠的前襟,怒吼:“這麼重要的事,爲什麼現在才說?”

“咳咳~”夏侯熠被他扼住咽喉,幾乎無法呼吸,俊顏迅速紫漲。

“爲什麼?”夏侯燁手一鬆,將他推倒在地。

“我不能確定,這件事跟小七的死是否有關聯。”夏侯熠緩緩爬起來,眼神茫然:“況且,小七和宇兒已經死了,就算抓住了銀杏,也不能讓時光倒流,讓他們活轉過來!”

“怎麼沒關聯?”一想到還有這個可能,夏侯燁激動得哆嗦起來:“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死呢?也許,是銀杏帶人綁架了他們,卻弄了個替身來迷惑視線,爲自己爭取逃走的時間?”

夏侯熠的眸光也晶亮起來,再往深一想,不禁又泄了氣:“可是,誰有那麼大的膽量,敢在老虎嘴上撥毛?又有誰有這個能力,衆目睦睦之下,劫持人質,偷樑換柱?有什麼理由?”

如果是爲了尋仇,那麼殺了他們是最快捷簡便的方法!

要知道,從繁華的京都帶走睿王府的小公爺和慧妃,所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和財富無法想象。

就算有那個實力,沒有一年的精心準備,也絕對做不到!

這個局,無論是從下手的時間,劫人的手法,還是逃逸的速度,甚至李代桃僵的惑敵之技,都可說是毫無破綻,堪稱絕妙!

而且,劫走慧妃和小公爺之後,還必需具備承受抗擊夏侯燁雷霆之怒的能力!

放眼大夏,能做到以上數點的,絕不超過二個人。

他不會這麼做,夏侯熠悚然而驚,驀地擡頭:“難道是……他?可是,沒有理由呀!”

如果是爲了扼制睿王的勢力擴張過速,那麼這絕對是最爛的下下之策。

劫了舒沫和宇兒,不會讓他懼怕,只會激起他的反叛之心!

他沒有明指那人的姓名,夏侯燁卻讀懂了他的意思,緩緩搖頭:“還有一個人。”

“誰?”

夏侯燁擰着眉,陷入苦思:“可如果是她,帶走宇兒就好,爲什麼要把舒沫也一起帶走?難道,舒沫是適逢其會,遭了池魚之殃?”

夏侯熠急了:“你能不能說點人話?”

夏侯燁默默地看了他許久,薄脣微啓,低低吐出一個名字:“凝香~”

“誰?”夏侯熠疑惑地睜大漂亮的黑眸:“凝香姐不是死了嗎?”

夏侯燁臉色陰沉,簡潔地道:“不,只是詐死。”

“爲什麼?”夏侯熠不懂他的意思。

“從一開始,她的心就不在我身上。”夏侯燁明顯不欲提起往事,卻又不得不說,僵硬地撇過頭去:“經歷了五年痛苦而漫長的婚姻之後,我決定放手,還她自由。可母妃絕不會允許,這種辱及門風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我安排她詐死。條件是,宇兒必需留下來。”

“你懷疑是凝香思念宇兒,又知你絕不會讓她帶走宇兒,這才布了這麼大的局,想要一勞永逸,永遠把宇兒留在她身邊?”夏侯熠的思維迅速清晰,認真地分析起來:“而舒沫,只是倒黴的適逢其會,被一起帶離?可,問題是,她哪來這麼大的本事?”

“我不知道凝香有沒有這個能力,只是從常理推測,她的理由最充分。”夏侯燁面無表情。

“那麼,銀杏就是凝香派在你府裡的眼線?可她爲什麼不直接去宇兒身邊,卻留在了小七的院子裡?”

“不是絕對信任,我不會將她派往驚鴻殿。”夏侯燁看他一眼。

“吃柿子揀軟的捏,換了任何人,都會選擇面對小七。”夏侯熠點頭:“況且,她是宇兒最信任的人,呆在她身邊,能最大限度地獲得宇兒的消息,也更容易得到他的好感。”

“當時母妃尚在幽州,這些瑣事都是舒沫處理。”也迫使銀杏不得不選擇舒沫。

天人永隔(九)

更新時間:2012-6-1 11:11:02 本章字數:3008

現在想來,舒沫的確是因爲銀杏可疑,才把她留在了身邊,想要找出藏在她背後的主子。

銀杏一直按兵不動,加上話不多又機靈,辦起事來乾淨利落,漂漂亮亮茳。

一年過去,舒沫也就放鬆了警惕,主僕間也慢慢生出了感情,便開始信任她。

她的性子,本來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已當銀杏是自己人,自然也就不再防備她。

“是了~”夏侯熠越想越覺得可能:“那段時間,宇兒日日往我這裡跑。我有好幾次都看到銀杏躲在暗處偷窺,當時以爲是小七支使,便睜隻眼閉隻眼,任她跟着……”

“這麼說,小七和宇兒很可能還活着?”夏侯熠心跳得快要躍出胸腔,瞬間竟覺得口乾舌燥。

“不是可能,是一定還活着,必需還活着!”夏侯燁斬釘截鐵地道謀。

看着他堅定的目光,夏侯熠不禁笑了:“對,一定還活着!”

“況且,當日從澗底找到的屍骨已碎到完全無法辯認,你們只憑着衣服和隨身的飾物,輕率地認定了兩人的身份。”夏侯燁抿着脣,不客氣地批評:“虧你還掌着刑部,不知道這是最容易造假的嗎?”

“你不在現場,沒有看到。”夏侯熠想起當日情形,仍忍不住心有餘悸:“那些屍骨和碎肉,的確是山中野物造成,並不是人爲僞裝而已……”

夏侯燁黑眸中閃過怒火:“總之,我沒有看到,他們就一定沒死!”

夏侯熠默了片刻,道:“我猜,這個結果,一定也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不是人爲策劃,纔會天衣無縫,才能騙過他們的眼睛。

“如果是調包,一定會有替代品。”夏侯燁緩了臉色,淡淡地道:“你去查一查,附近州縣,那幾日有沒有男童和少女失蹤案?”

夏侯熠接着道:“我讓衙役拿了宇兒和銀杏的畫像去辯認,若有幾分相似,說明整件事確係有計劃的預謀綁架案!”

“不錯~”夏侯燁點頭:“你掌着刑部,找人比我方便……”

只帶走宇兒,或許還能瞧在凝香的份上,予以體諒。

但若連舒沫也一併劫走,他必不會善罷甘休。

凝香是個聰明人,絕不會做傻事。

因此,最開始的計劃,應該是隻劫走宇兒一人,順便安排銀杏脫身。

事實上,當日宇兒本就是瞞着舒沫跟熠前往精舍偷偷試飛。誰也沒想到舒沫會出現在普濟山。

舒沫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們的步驟,逼得只能改變計劃。

臨時用本應該替代銀杏的少女,充當了舒沫的替身。

也因此,纔會留下銀杏無故失蹤的漏洞。

“放心,”夏侯熠點頭:“我會從六扇門挑選精英,秘密尋找凝香姐的下落,同時調查事故之前,紅池縣附近州縣市鎮的失蹤案。”

“還有一個人也有嫌疑。”夏侯燁眸中迸出冷光。

如果真是他,那麼必是滑翔機惹的禍。

只要稍有野心和軍事頭腦的男人,若是見過,或是聽過滑翔機的神妙之處,必定會生出貪念!

他記得,離京之前,舒沫曾特地向他提過兵仗局幾位巧手匠人先後以各種原因離開兵仗局之事,並對此持懷疑態度。

因此,他派了王平調查此事。真相如何,也該向王平要答案了。

“誰?”

“這個人,我會親自對付,你只管專心尋找凝香即可。”夏侯燁不願再多說,掉頭下山:“我們分頭行動,保持聯絡。”

“等等!”夏侯熠急急叫住他:“只說個人名怎麼行,總得再給點線索吧?”

“凝香離開王府已有數年,”夏侯燁冷着嗓子道:“她的事,我所知有限。只隱約聽她提過,到幽州前曾邂逅一名男子,兩人一見鍾情。若我沒有猜錯,離開王府後,她便投奔了他。至於那人是誰,就需要你去查了。”

“凝香姐國色天香,文武雙全,能讓她一見鍾情的男子,必定風采不凡,大有來頭!”知道不可一世的夏侯燁也曾踢到鐵板,夏侯熠的心情忽然愉悅了起來。

“那也未必~”夏侯燁冷哧:“凝香性格怪異,趣味獨特,說不定是個落魄書生~”

“落魄書生,可沒辦法策劃驚天大案,從堂堂睿王府裡擄人!”夏侯熠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地嘲諷。

“哼!”夏侯燁被噎得無詞以對,冷哼一聲。

“讓我看看,”夏侯熠嘴角微翹,故意伸出巴掌:“既是一見鍾情,必定長相英俊;敢捋虎鬚,一定膽識過人;計劃周詳,絕對心思縝密;手底下還有一幫能人異士,想來家中有些勢力,身世也是不凡……”

他每數一項,就曲一根手指,夏侯燁的臉就臭上一分,到最後,已是面如鍋底:“你有完沒完?”

“綜上所述,凝香姐果然沒令我失望,她喜歡的絕對不是俗物~”夏侯熠莞爾一笑:“相較你這塊冷冰冰的石頭,勝的不是一籌二籌!有眼光~”

夏侯燁抿着薄脣,冷冷地道:“有時間在這裡嘲笑我,不如早些滾下山去找凝香!”

“急什麼?”夏侯熠雙手環胸,氣定神閒:“能勝過睿王風彩的,全大夏不會超過五個~”

“耍嘴皮沒用,找到舒沫才見真章~”夏侯燁冷聲譏刺。

“放心,我肯定比你先找到!”夏侯熠信心滿滿。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錯過!

“未必~”

“要不要打個賭?”夏侯熠睨着他,目光灼灼:“誰先找到舒沫,舒沫就歸誰?”

“放屁!”夏侯燁怒道:“舒沫是我的妻!” Wωω▲Tтkā n▲¢Ο

“走着瞧~”夏侯熠飄然離去。

PS:我明天搬家,這兩天的更新會不正常,抱歉,也請大家體諒。

西行(一)

更新時間:2012-6-4 22:37:53 本章字數:3099

巴圖等得心焦,好容易盼到夏侯燁下山,急急迎上來:“王爺~”

夏侯燁冷聲吩咐:“備馬~煢”

巴圖一愣,小聲勸道:“末將已派人送了信,稟明太妃,王爺今晚宿在庵堂,明日一早回府。”

“不,”夏侯燁頭也不回,越過他往前走:“本王要連夜趕赴幽州。”

“出什麼事了?”巴圖吃了一驚。

夏侯燁沒有吭聲,漂亮的眉毛緊蹙着,俊顏冷凝成霜。

他知道,自己已錯過了最佳的追蹤時機。

若不是赫連俊馳,大夏這麼大,綁匪只要稍稍改頭換面,帶着舒沫和小宇隨便往哪個角落一鑽,就象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沒了痕跡吶。

若真是赫連俊馳,那麼這一個半月的時間,也足夠他撤離西涼。

幽州的邊境盤查得再嚴,也只能對付平頭百姓,對於高來高去的奇人俠士,等同虛設。

挾帶兩個人出境,簡直易如反掌。

“王爺?”久久等不到回答,巴圖有些奇怪,忍不住出言催促。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王爺。

以前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能在第一時間裡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象今天這樣猶豫不決,又懊惱不已的表情,生平第一次看到。

難道是西涼人又鬧起了夭蛾子,且事態緊急到連王爺都一籌莫展之地?

可,若真是這樣,爲何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

“通知下去,讓南宮凌守住通往西涼的交通要道,每個必經的縣城都給我暗中搜一遍,凡有可疑的都要報上來,一個都不許漏掉。”夏侯燁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冷靜。

“是~”巴圖應了一聲,把他交待的事用特定的藥水寫在紙上,招手叫來隨行的侍衛,從鐵籠中捉出一羽灰鴿,將信捲成紙條,塞進鴿腿上綁着的竹筒上,放飛。

夏侯燁的目光投向西北,眸色深沉,如幽微冷瑟的子夜:“備馬~”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

原來有的時候,明知道是無用功,人們依然選擇去做,並不是因爲傻,更不是不懂得什麼纔是最明智的,而是不得不爲,不能不做。

因爲只有這樣,纔會心安。

是的,心安。

這種以前他聽了只會哧之以鼻的詞彙,現在居然正在他的腦海,胸口盤旋。

星夜兼程,奔赴幽州,在交通要道上設卡攔截,嚴加盤查過往的行人,搜索所有的客棧……明知道一切太晚,可仍在期盼,亡羊補牢,或許爲時不晚。

因爲只有抱着那萬分之一的希望,才能止住心裡那絲悄然漫延的疼。

“是~”巴圖牽了馬過來。

夏侯燁翻身上馬,一行二十餘人,如離弦之箭,迅速消失在深濃的夜色之中……

——————————明月的分割線——————————

夜色如銀,一行二十餘騎在冥無人際的驛道上飛奔。

這些人顯然訓練有素,不但行動迅速,且動作整齊劃一,因馬蹄上包裹着厚厚的棉花,嘴中含着木笏,所以即使全速奔跑,也幾乎不發出多餘的聲音。

舒沫被綁了雙手,嘴中塞了棉花,如一隻破布袋一樣橫擱在馬背上。

心情如墜了鉛塊一樣沉重。

一個半月以來,這羣人都是天黑上路,破曉即隱入林中休息,遇到市鎮,寧肯繞行數百里,絕不入城落腳。

即不擔心官府盤查,也不怕遇上衙役巡邏,更不怕一羣人在驛道飛馳,惹人注目,落了行跡。

這些人的警惕性相當高,爲防止她和小宇串通了耍花招,雖同在一起逃亡,卻幾乎不讓兩人碰面,更別說交談。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些人尊稱小宇一聲“少主”,對他還算禮遇有加。

雖同樣是劫持,他的待遇比她要強得多——至少不必倒掛在馬背上。

在迅速地行進中,舒沫敏感地察覺到,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瀰漫在隊伍中。

天邊亮起了魚肚白,肖青衣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指揮衆人隱到路旁的樹林裡休息,卻下令全速前進。

肖青衣舉起了手,整個馬隊停了下來。

銀杏從隊伍的末尾趕上來,把顛了一夜的舒沫扶下馬背,在路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霜風隱隱送來幽怨的胡笳聲,於是,在千山層層疊嶂中,舒沫看到了遠遠矗立着一坐孤城。

初升的太陽,給那座寂寞的城池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於蒼涼中呈現出莊嚴,於孤獨裡顯示出肅穆。

“這就是幽州了~”銀杏蹲在舒沫跟前,一邊往她嘴裡塞饅頭,一邊壓低了嗓子,輕聲道。

舒沫一震,擡起眼來,默默仰望着這座古老的城池。

幽州,大夏西北最後一道門戶,是通往西北的邊塞要衝,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它,也是夏侯燁的封地,是夏侯燁揮灑了十年的青春和熱血的地方。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比京城,更象他的家。

這裡不似京城繁華,城市密集,交通便利,道路密如蛛網。方圓數百公里,只有這麼一個大的城市。

走出這座城,就是綿亙數千裡的大草原。裡面河道,湖泊縱橫交錯,再加上沙漠,沼澤,地形複雜,常常幾百里路都荒蕪人煙。

時間已至八月初,在京城還溫暖如夏,但在西北邊陲,卻早早進入了冬季。

西北極寒之地,日夜溫差極大,晚上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

因此,他們必需入城。

換言之,這已是他們此行最後一道關卡。

過了這一關,就進了西涼的地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饒是冷靜如肖青衣,也不禁露出一絲輕快的笑意:“打尖後換裝,稍事休息,入城~”

PS:把客人送走了,打掃了衛生,終於坐下來寫字。吼吼,明天開始,加速更新,期待沫沫的西北之行吧。。

西行(二)

更新時間:2012-6-5 0:47:17 本章字數:2768

二十餘人,稍事打扮之後,搖身一變,成了一支商隊。

肖青衣化身掌櫃,舒沫成了肖小姐,而小宇則變成了肖少爺,銀杏則是舒沫的貼身丫頭。

舒沫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貨物,來自江南的珍珠玉器,刺繡,檀香扇……堆滿了二十幾輛大車,夾在入城的人流中,浩浩蕩蕩,大搖大擺地進了幽州城。

在城西小巷,一家名爲“薩蘭圖”的小客棧裡落了腳。

“肖掌櫃,”店家馬掌櫃熱情地迎上來:“這趟買賣又賺了不少吧?”

“託福,總算一切順利。”肖青衣微笑。

銀杏彎腰進到車中,把舒沫背了出來。另一名侍衛上前,把夏侯宇背了出來煢。

馬掌櫃瞧了一愣:“喲,這兩位怎麼了?”

“這就是老夫前次跟你提過的,在江南生的一雙小兒女。本欲接回去一家團圓,不料竟不適應北地風水,雙雙身染惡疾,藥石罔效。老夫只求能儘早回家,以免兒女客死異鄉。”肖青衣說着,眼中露出悽楚之色。

馬掌櫃一臉悲憫,嘆道:“肖掌櫃別這麼泄氣,幽州還是有許多高明的大夫的。年輕人底子好,調理一下,應無大礙。”

正說着話,忽地來了兩名衙役,目光在肖青衣臉上轉了一圈,問:“馬掌櫃,今日有無異常?”

“官爺,”店家急忙上前,偷偷塞了一錠銀子在他手心,道:“這位是肖掌櫃,是小店的常客,住了十幾年了,絕對信得過~”

肖青衣使了個眼色,一名長隨打扮的侍衛,拿了兩塊玉塞到他手中:“這是我家掌櫃孝敬兩位官爺的。吶”

“哼~”衙役將玉佩揣到懷裡,掂了掂手中銀兩,滿意地笑了:“最近有西涼奸細混入城中,刺史有令,凡舉報線索者賞百兩黃金,捉獲者賞黃金一千兩!若敢欺瞞不報,或是協助奸細藏匿,一經查處,殺無赦!”

“是是是,一定一定,不敢不敢~”馬掌櫃點頭哈腰,把兩位衙役送出門。

銀杏乘機和侍衛將人背進客房。

肖青衣則負着手站在院中,與幫着卸貨的店小二閒談:“剛纔入城時,看到城門的守衛,好象比平日多了數倍?”

“哦,那是前幾日纔開始的,”小二一邊搬貨,一邊解釋:“好象說是西涼奸細混進城裡,刺史加強了盤查,如今幽州大牢裡關了好多人呢!”

“大夏和西涼不是議和了嗎?”肖青衣故做不解:“太平盛世,哪有這許多奸細?”

“官府的事,誰曉得?”店小二不滿地道:“一時說戰,一時說和,左右是官府想着法子盤剝百姓。睿王在時還算好,如今他回京納福,幽州也就亂了套了!老實說,捉到牢裡的,都是沒錢打點的窮人,莫說奸細,正經西涼人都沒幾個!”

說到這裡,小二停下來,看了肖青衣一眼,好心提醒:“象你老這樣的,走在街上可要小心些纔是!一個應答不好,就要給捉到牢裡去的!”

“小二哥真愛說笑,”肖青衣捋着頜下長鬚:“我一把年紀,哪還有本事當奸細?”

“這倒是~”小二點頭附和:“命稍短一點的,也活不到你老這個歲數!”

肖青衣又談笑了幾句,回到房中。

派出的探子也回來稟報,說的跟店小二的差不多。

幽州刺史在八月初,加強了幽州的守衛,除增派人手巡城,對進出城的百姓嚴加盤查。城內各客棧旅店,每日必需上報旅客名單。一有異常,官兵立刻上門,不由分說,捉了就走。

尤其是出西門,往西涼的客商,更是百般刁難。

末了,探子補了一句:“依屬下所見,必然是他發現異常,下令堵截。夏侯燁,果然是個難纏的對手~”

如此周密而萬無一失的局,仍然被他看破,遁跡追了過來。

“他再厲害,比之主上,依然棋差一着。”肖青衣冷笑一聲:“我們有大夏官府頒發的官憑路引,是合法的商戶,執有正規的商家通商令牌,諒他們無奈我何!”

“夏侯燁正星夜兼程,趕往幽州……”

“明日一早,立刻出城。”肖青衣打斷他,淡聲道:“他再快,也快不過咱們。”

“是~”探子不敢再說,悄聲退了出去。

舒沫躺在房中,口不能言,耳朵卻片刻不曾停歇,加上肖青衣也並未刻意避着她,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

不禁又是歡喜,又是焦急。

喜的是,夏侯燁並未中計,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幽州進行攔截;急的是,他剛從疫區回京,又不眠不休地往這邊趕,三地加起來,近萬里路程,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偏她被限制了行動,莫說想個什麼法子拖些時間,就算留個記號也是不能!

這一晚焦急碾轉,一夜不眠,天亮時被銀杏餵了些粥,背出房中一瞧,外面已是一片銀白。

肖青衣頭上戴着一頂皮帽,身上披着深棕色的豹皮襖,上面白色的斑點和雪花混在一起,早分不出哪是雪,哪是花紋。

二十幾輛載滿貨物的馬車,井然有序地停在院中。

“人齊了,去城西。”肖青衣一聲令下,一行二十餘人,趕着馬車朝城西進發。

西門外,早已排了幾十輛等候出城的馬車,後面還陸續有人冒雪趕來。

紛飛的大雪中,等候檢查出關的商人,凍得瑟瑟發抖,卻沒有人敢出聲抗議。

捱到十點多,終於輪到了肖青衣的商隊。

“姓名,籍貫,年齡……”守城的兵丁面無表情地盯着肖青衣,聲音平板,態度不耐。

西行(三)

更新時間:2012-6-5 16:18:12 本章字數:3131

肖青衣神色恭敬地遞上路引:“小人肖青衣,哈察爾人,現年六十五,到杭州做絲綢買賣。言絝酆暵”

兵丁甲接過路引,見底下夾着一張銀票,神色便和悅了許多,指着後面一列馬車:“這些,都是你的?”

肖青衣道:“請官爺多多關照~”

“車內何人?”兵丁乙掀了車簾,見舒沫斜躺在銀杏的懷中,蹙了眉問茳。

“是小女,因自小養在杭州,不適應西北的酷寒,病倒於旅途。”肖青衣解釋。

兵丁乙正在探頭往裡瞧,聞到一股惡臭味,不禁掩鼻倒退,叱道:“晦氣!”

兵丁丙見後面跟着一輛車,也是垂着簾子,正要過去察看。

忽聽得一陣“嗚嗚”的號角聲傳來,守城的兵丁***動起來,有人大聲嚷嚷:“睿王回幽州了~”

舒沫心一緊,猛地張大了眼睛。

銀杏用力握住她的手,手心裡密密的全是汗水謀。

肖青衣趨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軍爺,銀票需得收好,被睿王瞧見可了不得~”

“快走快走!”兵丁甲慌不迭地將銀票往懷裡揣,顧不得再檢查後面的車輛,揮手放行。

肖青衣鬆了口氣,帶着車隊從容出了西城。

幾乎與此同時,夏侯燁一行二十餘衆,從東門進了幽州城……

“娘娘,對不住了~”車隊走出十餘里外,銀杏伸指解了舒沫的穴道。

舒沫一把推開她,一咕嚕爬起來掀開車簾,貪婪地瞅着身後那座矗立在風雪之中,越來越遙遠的古城。

銀杏的脣在耳邊開開闔闔,不停地細聲說着什麼。

舒沫卻一個字也沒聽到,一顆心不斷地下沉,再下沉,一直沉到了谷底……

往日的歡笑和淚水,那些讓人又痛又快樂的回憶,忽然一幕幕地呈現在眼前。

曾經習以爲常的“離別”已是那麼真實,那麼深刻,那麼地殘忍地橫亙在了她和夏侯燁之間……

茫茫草原,一望無際,馬兒撒開了四蹄奔跑,車隊行進的速度極快,晚上宿營時,竟然有西涼的士兵趕過來接應。

舒沫心裡明白,這裡已出了夏侯燁的管轄範圍,進入了西涼的地界。

肖青衣不再限制舒沫和夏侯宇的行動,甚至默許兩人單獨相處。

“小宇,你沒事吧?”舒沫握着他的肩,藉着篝火的餘光,急切地打量着他。

向來倔強的夏侯宇低下了一慣高傲的頭,眼眶通紅,囁嚅了半天,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傻小子,這又不是你的錯!”舒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夏侯宇不吭聲,淚水撲簌簌而落。

怎麼不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他不顧她的警告,一意孤行,執意要做滑翔機;如果不是他瞞着她偷偷前往普濟山;如果不是他把滑翔機的秘密告訴邵惟明……

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至少,我們還活着~”舒沫將他抱在懷裡,輕輕拍着他的背:“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嗚嗚,可是,我們回不去了~”夏侯宇再也無法僞裝堅強,偎在她的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若只有他一個,大不了一死。

可舒沫不一樣,她是女人,還如此美麗。

他不敢想,當目的地到達,她將要面臨怎樣的屈辱?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來當被蓋的小霸王,生平第一次嚐到了害怕的滋味。

“我說過,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舒沫微微一笑:“只要我們一起努力,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一定可以返回大夏。”

“你說,”夏侯宇神情悽惶:“父王,會原諒我嗎?”

“相信我,沒有人會怪你。”舒沫輕輕撫着他的發。

“舒沫,有你在,真好~”夏侯宇仰着頭,怔怔地看着她。

舒沫沒有吭聲,目光變得幽遠。

嘴裡說得堅定,她內心其實比他更害怕。

小宇只擔心夏侯燁不肯原諒他。而她,則害怕被他遺忘。

她心裡十分清楚,以後的路,再沒有任何外力可以藉助,要靠她獨自走下去。

這將是個無比漫長而艱苦的過程。

而燁,已近而立之年,不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不再年輕。

以前有小宇和她,太妃尚且時不時耳提面命,如今連他們都失去,燁面臨的壓力更大。

就算燁能堅持,太妃也絕不會坐視睿王府無後……

他,能等她多久?

一連數天,風平浪靜,隊伍平安穿過察依爾草原,天邊捲起漫天的沙塵。

肖青衣命隊伍停止前進,分派人手安營紮寨,其餘人準備水和糧食。

“這就是烏克拉沙漠了~”銀杏走到舒沫身邊,低聲解說:“穿過它,往西再走五百里,就到了拉木城了。”

舒沫抿着脣,不做聲。

“等到了那裡,娘娘和少主就可以好好安歇了。”銀杏怯生生地道。

“這麼說,拉木是我們此行最後的目的地?”舒沫轉頭,淡淡地問。

銀杏猶豫一下,輕輕點頭:“嗯~”

“到了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的主子是誰了吧?”舒沫冷冷地睨着她。

銀杏臉一紅,倉惶地垂下眼簾。

“怎麼,怕我向夏侯燁告密?”舒沫冷笑:“莫說我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就算僥倖從你們手裡逃走,茫茫戈壁,我一個孤身弱女子,怕熬不了三天,就要餓死,凍死在草甸裡,被野狼吃得片骨無存~”

“赫連俊驍。”銀杏的聲音低不可聞。

舒沫本以爲是赫連俊馳,不料竟是個陌生的名字,不禁一怔:“誰?”

“西涼國主。”

西行(四)

更新時間:2012-6-5 23:39:51 本章字數:3031

當那座高高矗立於雪域高原的孤城從地平線上躍然而出,進入衆人的視線時,整個隊伍都興奮地歡呼了起來。言絝酆暵

夏侯宇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緊緊地扣住了舒沫的手。

對肖青衣他們而言,目的地抵達,意味着任務結束,能與家人團聚;而他們則面臨未知的命運。一切,充滿了變數。

他什麼都不怕,只擔心和舒沫分開。

“既來之,則安之~”舒沫猜知他的心意,安撫地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

夏侯宇抿着嘴不說話,烏黑的瞳仁裡燃着堅定的火苗煢。

肖青衣按轡下馬:“銀杏,你帶少主入宮覲見國主~”

“舒沫呢?”夏侯宇神色緊張,拽着舒沫不鬆手。

肖青衣恭敬地道:“國主和香妃在昭仁殿等候已久,請少主先行入宮。”

“不,”夏侯宇態度堅決:“我絕不與舒沫分開!”

肖青衣看一眼銀杏,淡聲道:“還不動手?”

銀杏上前,帶了夏侯宇離開吶。

夏侯宇手起掌落,啪地一聲脆響,銀杏白皙的頰上浮起一隻清晰的掌印。

“賤婢!別用你的髒手碰小爺!”夏侯宇雙目赤紅,指着她怒罵。

銀杏漲紅了臉,含淚垂手退到一旁。

舒沫嘆了口氣,輕聲勸道:“他若要殺我,路上多的是機會,何必等到今日?”

夏侯燁與西涼征戰十年,殺了無數西涼大將,就算兩國如今聯姻,表面一團和氣,暗地裡恨他入骨的,仍不在少數。

宇兒是他唯一的兒子,派人潛入大夏國都,劫走小宇,以他爲質進行要脅,她完全可以理解。

可,肖青衣不但未對小宇有半點折磨,反而恭敬有加,甚至尊稱他爲少主,以屬下自居。

此事大違常理,匪夷所思。

她琢磨了一路,腦袋都想破,也猜不透西涼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既已深入虎穴,至少也該把來龍去脈,弄個清楚明白,纔算不虛此行。

“我不管!”夏侯宇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卻拗不過心裡這道坎,只倔強地扭過頭。

他的任性已經害得她與父王天隔一方;再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帶走,獨自面對一羣如狼似虎的西涼強盜卻什麼也不做,他辦不到!

他害怕,這一次鬆手,再見面已是陰陽相隔!

“少主,請恕屬下無禮!”肖青衣說着,衝手下使了個眼色。

上來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將夏侯宇夾在中間。

“放開,放開小爺!”夏侯宇奮力掙扎,拳打腳踢,不許兩人靠近。

無奈他人小力微,任他拼盡了全力,也無法阻止,反而激出兩人怒火。

“聽話,我在這裡等你~”舒沫生恐他受傷,急得直冒冷汗。

“帶少主走~”肖青衣臉一沉,冷聲下令。

兩侍衛上前,拎起夏侯宇就走。

“你們敢,小爺揭了你們的皮……”夏侯宇的罵聲漸行漸遠,終於消失。

銀杏低了頭,急急跟着前行。

“慧妃娘娘,咱們是不是也該起程了?”肖青衣轉頭,挑恤地望着舒沫。

“肖統領,請~”舒沫微微一笑,神色淡定。

“不愧是睿王的女人,果然有幾分膽色~”肖青衣眼中露出幾分讚許,輕輕擊掌。

一輛馬車悄然駛出,停在舒沫身前。

舒沫冷笑一聲,彎腰鑽進了馬車。

“駕~”肖青衣翻身上了馬背,輕夾馬腹,蹄聲篤篤,馳離了鬧市。

一小時後,馬車駛入一幢金頂圓形的華麗的宮殿。

一抹修長的身影站在殿前的白玉臺階上,魁梧偉岸,劍眉星目,英氣勃發。

“參見南院大王~”肖青衣翻身落馬,單膝跪地。

“肖統領辛苦了~”赫連俊馳呵呵而笑,緩步踱過來,雙手扶起肖青衣,如鷹般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着車簾。

“幸不辱命~”肖青衣起身,順着他的目光朝車中望了過去,眼中浮起一絲得意。

穿異族服飾的侍女上前,掀起了車簾。

舒沫端坐在車中,巍然不動,氣勢凜然。

赫連俊馳看到她,緩緩勾起脣角,淺笑不改,狂妄依舊:“一年未見,你越發漂亮了。”

“而你,”舒沫微微一笑,反脣相譏:“無恥的功夫,更上層樓了~”

“大膽!”肖青衣驚出一身冷汗,大聲喝叱。

“不礙~”赫連俊馳臉色微變,隨即恢復自然:“你一路奔波,旅途辛苦;手下人粗魯,多有怠慢;對我有諸多怨言和不諒解,我完全能理解。些許言語上的無理,我不計……”

“廢話少說,”舒沫打斷他,喝道:“你費盡周折把我劫到這裡,目的何在?”

赫連俊馳看一眼肖青衣,肖青衣識趣地躬身告退。

“你我久別重逢,喝杯茶,敘敘舊總不過份吧?”赫連俊馳示意舒沫隨他入內,侍女奉上茶點,退了下去。

走了這許久,舒沫也的確有些渴了,老實不客氣地端了茶杯,一飲而盡。

赫連俊馳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調侃:“你倒放心,就不怕我在茶裡下藥?”

“哼!”舒沫冷笑一聲,不客氣地搶白:“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我的命捏在你的手心,要殺要剮要切要剁都由你,即已是爛命一條,也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哈哈~”赫連俊馳撫掌大笑:“聰明,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如能一起共事,則更妙了~”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舒沫冷冷地瞧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因爲,我絕與小人共事。”

“舒沫~”赫連俊馳的笑凝在臉上:“別太過份!”

鬥爭(一)

更新時間:2012-6-6 20:13:20 本章字數:2846

舒沫針鋒相對:“你在西涼呼風喚雨,我在大夏偷安逍遙,兩人井水不犯河水。言絝酆暵你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現在倒打一耙,倒變成我太過份!赫連俊馳,厚顏也該有個度!”

赫連俊馳兩手一攤,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你誤會了,這件事並不是我策劃的。”

“別告訴我,你完全不知情?”舒沫冷笑。

“等我得到消息,”赫連俊馳笑得人畜無害:“已經是五天之後,那時你和少主早已離京都千里之遙,阻止已是不及。只能盡我所能,讓你在路途上過得舒服些。憑良心說,這一路上,肖統領可有爲難過你?”

舒沫冷哼一聲:“在你眼裡,被人當成麻袋,扛了幾千公里,算不算優待?”

赫連俊馳雙手抱拳,一揖到地:“不管怎樣,做爲老鄉未能盡到照顧之責,令你飽受驚嚇,身心受累,是我的錯,給你賠個禮。”

舒沫淡淡地道:“若果然心存歉意,不如直接送我和小宇回家,豈不更有誠意?”

赫連俊馳搖頭:“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舒沫眼裡浮起譏誚:“不過年餘時間,你已搖身一變,成爲西涼炙手可熱的南院大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這點小事,怎難得倒你?煢”

赫連俊馳神色自若:“國主費一年之功,佈下這個局,好容易把他帶了回來,豈有放回之理?”

“他什麼身份?”舒沫狐疑地瞄着他。

赫連俊馳勾起脣,悠然一笑:“西涼國少主。”

雖已隱隱預感到夏侯宇的身份並不簡單,舒沫仍然被這個答案震赦了,脫口反駁:“這,怎麼可能?”

“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你不信。”赫連俊馳幸災樂禍地笑:“夏侯燁自負聰明,竟然被個女人擺了一道,綠油油的帽子一戴就是十幾年,當真可悲可嘆!”

“睿王妃已故,”舒沫氣紅了臉:“你怎能信口雌黃,污她清白,顛倒黑白!吶”

“嘖嘖嘖~”赫連俊馳一臉同情地看着她:“枉你對他一片癡心,夏侯燁對你,未必是真心呢!”

“他對我怎樣,我心裡有數,不必挑撥離間。”舒沫神色淡然,不爲所動。

“然則,”赫連俊馳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緣何連睿王妃的生死大事,都瞞得你密不透風?”

“什麼意思?”舒沫忍住了氣。

“你可知,我國國主最寵愛的妃子是誰?”

舒沫心一緊:“香妃?”

“那你可知,香妃的閨名喚做什麼?”赫連俊馳再問。

舒沫抿住了脣,不吭聲。

“你沒猜錯,”赫連俊馳呵呵地輕笑起來:“她就是夏侯燁的原配,鎮國將軍的掌珠,薛凝香。也是小公爺夏侯宇的生母。啊,不對,現在稱他爲少主,赫連宇了~”

舒沫的心忽然痛得擰了起來。

爲小宇,更爲夏侯燁。

他是那麼愛她,對與她只幾分相似的祝秋芙都享了十年的專寵。

若他知道一開始,她就背叛了他,小宇並非他的親生,並且詐死離他開,回到敵人的懷抱,將情何以堪?

可,夏侯燁對此,果然是一無所知嗎?

舒沫的心別地一跳,忽然想起未嫁入睿王府之前,曾向他提議,先嫁入王府助他查出幕後黑手,功成後詐死身退……

那時,夏侯燁突然間情緒失控,若不是她機靈,拿簪子戳了他的手背,差一點被他失手扼斷咽喉……

赫連俊馳見她沉默,以爲她不信:“十一年前,國主尚未承繼大統,尚是西涼少主。有次私服到帝都遊玩,與香妃邂逅,兩人一見鍾情。春風一度後少主返國,香妃珠胎暗結,無奈下嫁夏侯燁……”

“這些陳年往事,我沒興趣。”舒沫忽然開口,打斷他:“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小宇?”

她當然知道,對方既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把她劫到西涼,自然不可能憑三言兩語,就放她離開。

小宇心高氣傲,乍然受到身世的衝擊,一時間未必接受得了。

當務之急,是先見到小宇,以後的事,再做打算。

“急什麼?”赫連俊馳神態悠閒地打起了太極:“好容易來一趟,總該讓我儘儘地主之宜吧?”

如今人在他手裡,能不能見,什麼時候見,全憑他一句話。

但,她也要拿出點誠意來,對吧?

“不了,”舒沫搖頭,淡淡地道:“西行路上,已經飽覽了大漠風光。乍一看確實新奇。看得多了,着實無趣得很,沒什麼意思。”

赫連俊馳碰了個軟釘子,卻並不介意,笑了笑道:“那一羣莽夫,懂得什麼叫風景?我讓你領略領略什麼纔是真正的塞外風光。”

“沒興趣。”舒沫半點面子也不給,直接回絕。

“是我糊塗,”赫連俊馳倒也不惱,始終保持微笑:“這二個月,你千里奔波,旅途勞頓,是該好好休息。”

說罷,也不等她說話,雙掌一擊:“來人,帶舒姑娘到迎賓苑休息~”

兩名異族少女,應聲推門而入,合十爲禮:“舒姑娘,請~”

舒沫轉念一想,他既有意迴避,她再堅持也無用。

倒不如休息夠了,再思對策。

眼前的情形已擺明了,是個長期的鬥爭,沒有足夠的體力,萬萬支撐不下。

“告辭~”舒沫打定主意,便不再堅持,衝赫連俊馳點了點頭,轉身隨着兩名侍女走了出去。

赫連俊馳將她的變化看在眼裡,暗暗佩服她的處變不驚的同時,越發堅定了要拉她入夥的信

鬥爭(二)

更新時間:2012-6-6 22:35:09 本章字數:2818

舒沫在迎賓苑一住就是半個月。言絝酆暵

赫連俊馳隔三岔五過來,有時喝杯茶,有時吃頓飯,偶爾也陪她騎着馬在喀爾達周邊逛上一圈,卻絕口不提夏侯宇的消息。

舒沫沉住了氣,一個字也不問。

夏侯宇的性命無礙,短時間裡也無法回大夏,既是如此,索性拋開了所有的負擔,放心地吃喝玩樂,不把自己當成人質,只當是一次休假。

她要跟赫連俊馳比耐心,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失了主動權。

赫連俊馳向上爬的***那麼強烈,想要奪取更大的權力的野心那麼明顯。

她就不信,他比她更有耐心煢?

果然,赫連俊馳開始旁敲側擊:“少主似乎不適應咯爾達的風水,病倒了~”

“哦~”舒沫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

“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赫連俊馳狐疑地眯起眼睛。

“反正見不着,擔心有什麼用?”舒沫聳聳肩:“再說了,他不是西涼少主嗎?服侍伺候的人一堆,也輪不到我擔心。”

“若你堅持要見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赫連俊馳看她一眼,試探。

“可是,有條件,是嗎?”舒沫微笑,直接戳破窗戶紙吶。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得到的同時,總要失去一些東西。

“這對你而言,並不難。”赫連俊馳微感狼狽地紅了臉。

“我這人有個毛病,”舒沫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道:“不喜歡被人威脅。一旦感覺被威脅,原本會的事情,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這絕不是威脅,是合作!”赫連俊馳急切地道:“你看,我待你爲上賓,你依舊錦衣玉食,奴僕成羣,我甚至沒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千里大漠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牢籠,難道非得弄個柵欄圍着,纔算囚禁?”舒沫哧之以鼻。

喀爾達與幽州,隔着茫茫草原,千里大漠,還有無數的沼澤。

就算給她馬匹,充足的糧食和水,沒有嚮導,她照樣寸步難行。

“象你這種聰明而獨立的女人,”赫連俊馳繞開雷點,繼續遊說:“難道真的甘心一輩子被高牆大院束手縛腳,跟一堆女人爭一個男人?與其如此委曲求全,何不放開了手腳大幹一場,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沒你那麼大的野心。”舒沫處之泰然,淡淡地道:“我的夢想,是有一個幸福安穩的家。”

“你好糊塗!”赫連俊馳駁斥:“擁有一身傲人的才學,不用來造福社會,卻任其埋沒!知道嗎?這是一種浪費,是社會的倒退!”

舒沫笑了:“你所謂的造福社會,就是不顧百姓的死活,不停地發動戰爭,爲自己謀取更多的權益。至於這個社會是進步還是倒退,責任太大,我揹負不起~”

“你不覺得,上帝把我們送到這裡,又讓我們相遇,定然有極深的意義?”

舒沫氣定神閒,淺笑反駁:“上帝博愛世人,一定不希望發動戰爭。”

赫連俊馳終於失去耐心,將臉一沉:“舒沫,我愛惜你的才華,又憐惜你是女子,一直以禮相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若我什麼酒都不喝呢?”舒沫依舊淡若清風。

“那可由不得你!”赫連俊馳微眯起眼睛,眸光冰冷,讓人直打哆嗦。

舒沫垂着眸,默然不語。

良久,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杯蓋與杯沿相撞,發出輕微的脆響。

赫連俊馳盯着她微微顫抖的手,滿意地露出一絲笑容。

還以爲她是鋼澆鐵鑄,到底還是怕了~

“只是幾張圖紙,就能換來安逸和富足的生活,何必這麼固執呢?”他緩了語氣,和顏悅色地勸:“再說了,你掛着夏侯燁,怕我拿了這些去對付他。他可半點也不曾牽掛你!這才幾個月?他已另結新歡,琵琶別抱了!”

“你,你胡說!”舒沫迅速擡起頭,長睫急速而不安地扇動着。

“不信?”赫連俊馳微笑着拍了拍雙手:“我給你看封告示,是今早才從幽州送過來的。睿王於九月初十,迎娶新幽州刺史的掌珠,南宮清蕪。”

隨着掌聲,從帳後悄無聲息地躡出一名侍衛,雙手捧着一個竹筒,呈了上來。

赫連俊馳從竹筒中摳出一張搓成小卷的告示,慢條斯理地展開,遞到舒沫面前:“你瞧,上面還蓋着幽州刺史的官印和夏侯燁的私章。這,總不是我僞造的吧?”

舒沫臉色瞬間灰敗,驀地扭過頭去:“不,不可能~”

“看,”赫連俊馳將手搭上她的肩,輕聲道:“這個時代的男人,都靠不住。他們眼裡只有名利富貴,根本不懂什麼叫愛情,要他們一輩子只忠於一個女人更是天方夜譚。你再怎麼掏心掏肺對他,也換不來他的真心,他始終視你如衣物,隨意丟棄……”

“別說了!”舒沫咬牙低叱。

“舒沫,”赫連俊馳的聲音越發地輕柔溫軟,字字充滿了誘惑:“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懂你,理解你並且尊重你!來吧,跟我一起,走科技強兵之路,把西涼建設成史無前例的超級大國!”

舒沫不說話,眼中淚光盈盈。

赫連俊馳半蹲下身子,與她平視,輕輕握住她的手:“相信我,嗯?”

“我,”舒沫緩緩地抽出手,垂眸盯着指尖,輕聲道:“要見小宇~”

“他病了……”

“見不到小宇,一切免談。”舒沫撇過頭去。

“好,”赫連俊馳注視她良久,終於點頭:“我讓你見他。”

鬥爭(三)

更新時間:2012-6-6 23:59:52 本章字數:3015

伴着篤篤的蹄聲,一匹雪白的照夜獅子闖進了迎賓苑的大門。言絝酆暵

遠遠地看到那抹俏立在院中的身影,夏侯宇情緒激動,不等馬匹停穩,自馬背上飛身一躍,跳了下來:“舒沫,真的是你!”

唬得身後跟隨的內侍,驚叫連連:“少主,小心!”

“滾!”夏侯宇擡手,將繮繩扔了過去。

舒沫神情冷淡,轉身往屋裡走。

“喂,”夏侯宇一怔,大步追了上來:“等等我~”

“聽說你病了,”舒沫忽地停步,也不回頭,聲音壓得極低:“我瞧着,人沒瘦,倒是有些犯傻!想來這西涼的水土不養人~”

“你,搞什麼?”夏侯宇愣愣地望着她,竟顧不得着惱。

舒沫撇撇嘴,走到窗邊坐了:“我現在傷心欲絕,實在不是歡喜的時候。”

從這個角度,外面能看到她的人,卻瞧不到臉上的表情煢。

“什麼意思?”夏侯宇越發糊塗了。

舒沫從抽屜裡拿了一張告示扔給他:“呶,睿王另結新歡,我是不是該傷心欲絕?”

“父王取幽州刺史的掌珠?”夏侯宇的聲音驀地撥高了幾度,不敢置信地揚起了眉毛:“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打死也不信!”

“事實俱在,由不得我不信~”舒沫故意側了身子,將臉對着窗子,一臉的黯然,手指飛快地在膝上劃道:“假的。”

夏侯宇反應也快,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很配合地豎起了眉毛:“太過份了,他怎能如此對你?”

手指卻在空中,飛快地劃了一句:你怎麼知道吶?

燁的私章缺了一個角。

自然,那恰好而且理所當然,是她的傑作。

出於,對他刻意欺瞞的小小報復。

他當時哂然一笑,親暱地揉了揉她的發:“你呀,裝得大方,其實心眼小得跟針尖一樣!”

想着往事,舒沫眼眶微微泛紅,大聲道:“他不仁,我只能不義。反正,他也不是你的生父,你不要怪我無情!”

拜一年的沙盤講學所賜,兩個人用手指談心的功夫,早練得爐火純青。

兩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嘴裡說着一套,手裡寫着另一套,當着一衆耳目,聊得熱火朝天。

“赫連俊馳到底想要什麼?”夏侯宇十分憤怒。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要我幫他做更多更先進的武器,讓他在戰場上如虎添翼,無往不利。”舒沫老神在在:“比如:滑翔機。”

“就爲一架滑翔機,千里迢迢把你綁到西涼來?”夏侯宇很是詫異:“他腦子撞壞了嗎?”

“他腦子纔沒壞,”舒沫冷笑:“不但沒壞,而且好使得很!他想建一支滑翔機戰鬥對,雙方對壘時,對敵方實施空中打擊,穩居不敗之地!”

夏侯宇明白了,也着急了:“你真的答應了他?”

“爲什麼不答應?”舒沫點頭:“不但要造,而且越快越好,規模越大越好!”

但,她卻不能主動向赫連俊馳提議。

必需要他來哄她,逼她。讓他認爲,她是走投無路,才憤而反擊。

巧的是,她還在思考怎麼才能讓他認爲自己已陷入絕境,赫連俊馳竟自己搭好了臺子。

她只不過將計就計,順水推舟罷了。

“你想用它,給父王傳遞消息?”夏侯宇略一思索,已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禁眼睛一亮,呼吸急促了起來。

“聰明!”舒沫讚許地睨他一眼。

赫連俊馳封鎖了一切對外的聯繫,她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就算僥倖讓她找到一兩個,要逃出赫連俊馳的封鎖,孤身穿越千里沙漠和草原,也不是件易事。

最好的傳信人,是赫連俊馳自己。

滑翔機造出來,他不可能忍得住,備而不用,不將它們投入戰鬥。

而這種劃時代的經典戰例,其影響絕對也是史無前例。

到時,不論赫連俊馳怎麼封鎖,消息也會象長了翅膀一樣向四面八方傳遞。

她就有了成千上萬,乃至數十萬,數百萬的信使,不怕夏侯燁得不到消息。

她曾經在沙盤上與夏侯燁打過一仗,自然知道這場戰役的始作蛹者是誰?

她相信,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救她出苦海。

而這一點,相信赫連俊馳並不是沒有顧慮。

因此,他沒有考慮連弩。

但,他可以放棄一件兵器,做爲一個現代軍人,卻無論如抵抗不了空襲的誘惑。

因爲他深深地明白,制空權的佔領,對戰爭的重要性。

當然,那也是因爲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當他擁在了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武器後,任何人也無法從他手裡,把舒沫搶走。

“可,”夏侯宇苦惱地蹙起了眉頭:“他若用滑翔機對付父王,父王豈不是損失慘重?”

“傻瓜,”舒沫心頭一熱,親暱地睇他一眼:“有我在,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既然是機械,有故障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一臺設計本身就存在缺陷的機械,故障就更多了。

然而,在巨大的政治和軍事利益面前,這一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

夏侯宇轉念一想,愀然不樂:“這,需要很長時間吧?”

舒沫望他一眼,輕笑:“做任何事,都要有耐心。只要活着,就不能放棄希望。”

“可,”夏侯宇神色黯然:“你能回去,父王當然開心。可是,我……”

舒沫打斷他,斬釘截鐵地道:“相信我,不論何時,燁都會敞開懷抱,歡迎你的迴歸。因爲,你是他的兒子。”

“你明知道,我不是……”夏侯宇難堪地別過頭。

鬥爭(四)

更新時間:2012-6-7 20:52:33 本章字數:3092

“你是!”舒沫極嚴肅地道:“你當然是!不論別人說什麼,你過去是,現在是,將來是,永遠都是燁的兒子!這一點,無庸質疑!”

“可是,父王他……煢”

“沒有可是~”舒沫輕輕地道:“他若不認你,一開始就不會留你在身邊,更不會將你送到宮中由皇上撫養,對不對?”

一直以來她心裡都有個疑惑。言絝酆暵

幾位姨娘勾心鬥角,在府裡翻雲覆雨,攪得家宅不寧,夏侯燁其實都瞭然於胸,卻奇怪的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冷眼旁觀。

以他的精明,爲何小宇幼時屢遭暗害,他卻束手無策?

就算當時他身在戰場,從戰場歸來,也能查個水落石出,何以被逼到要把他送到宮中的地步?

現在,卻彷彿有些明白了吶。

如果,他心存顧忌不敢查,或者有懷疑對象,不得不掩蓋呢?

是以,他在十年間,陸續換掉了王府的老人,把往事掩埋在時光裡,讓一切水過無痕。

她把眼別向窗外,望着藍天,思緒越發清晰起來。

他身邊竟沒有一個知心體己的人,可以爲他分擔痛苦!

太妃的嚴苛,凝香的背叛,皇兄的猜測與防範……

這些年,他究竟是靠什麼撐過這漫長的歲月?他的人生,是何等的孤單和寂廖?

想着這一切,想着初遇時,他冷漠嚴苛的樣子,想象着這些年來,他以怎樣的心情,平靜地看着身邊的人做着殘酷的事。

或許,是痛到麻木,索性置身事外,隔岸觀火吧?

舒沫心痛之極,心中象是燃着一簇火苗,慢慢地燒着,灼得她難受。

夏侯宇本來垂着眼睛,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睛,更擋住了他的思緒。

舒沫這句話,如一顆石子投進湖中,掀起一陣漣漪。

他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地擡起了眼簾,烏黑幽亮的瞳仁,亮得驚人:“你的意思,父王他早就知情?”

舒沫不再說話,雙手環胸,默默地看着他,微笑。

她的笑容很平和,很純淨,很通透,是心懷寶藏之人的,驕傲的笑。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消除掉一切不安與浮躁,極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是,他當然知道。

凝香與國主相戀在前,出嫁在後。

京都與幽州相隔數千裡,送嫁隊伍寵大,路上至少要走一到兩個月。

這麼一算,等她抵達幽州,二人洞房花燭時,最少已有三個月身孕。

就算當年的他再年少懵懂,又怎麼會毫不知情?

正因爲如此,睿王妃懷胎七月時不慎滑倒,至使小宇早產,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顆世上最柔軟,最易感,也最溫暖的心。

不管外界的風風雨雨,盡他所能,保家衛國;用他的愛,默默地包容着所有的家人。

他是真正的男子漢,頂天立地,光明磊落!

她真慶幸,能遇上他,愛上他,並且爲他所愛!

“祖母,也是知情的吧?”夏侯宇面上浮起怪異的紅暈,訥訥地道:“她,一直都不喜歡我……”

舒沫輕輕地道:“太妃是嚴厲了一些,但她是愛你的。”

太妃性格方正,若她得知內情,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凝香想在詐死脫身,只怕沒這麼容易。

不過,事到如今,再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重要的是,他們要盡一切可能,從這裡逃出去!

“我,要怎麼辦?”到底是孩子,夏侯宇初經大變,沒了主張。

舒沫微微一笑:“儘量博取信任,爭取權利。實在不行,至少要做到出入自由。”

赫連俊驍既費盡心機把他帶回,顯然對他寄予厚望。

而赫連俊馳要擴張自己的勢力,必然會觸及到國主的利益,肯定會引起忌憚。

只要在他們之間,適當地推波助瀾,不難產生糾紛,以至分裂。

當鷸蚌開始相爭,他們的機會,也就到了。

“就這些?”夏侯宇微訝。

“就你那牛脾氣,做到這些,已屬不易。”舒沫斜睨他一眼,淡聲揶揄。

她敢用腦袋打賭,這小子直到現在,一定還不肯認薛凝香。

更不要說身爲國主的生父了!

“我……”夏侯宇被她戳中心事,紅着臉垂下頭,小聲囁嚅:“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必需!”舒沫斂起笑容,嚴肅地道:“單憑我們兩個,跟赫連俊馳做對,無疑是癡人說夢。所以,必需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跟他對抗。這樣,我們纔有機會贏!明白嗎?”

“知道~”夏侯宇不悅地翻個白眼:“你當小爺是白癡麼?不就是離間計嘛!有什麼難懂的?”

“也不全是離間~”舒沫笑了:“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也不希望看到他們辛苦建立的基業,被別人竊取吧?”

赫連俊驍膝下無子,這也是他想方設法找回小宇的原因之一。

既然已經對外公開宣稱小宇是少主,意味着已經把他立爲了繼承人。

西涼是小宇的,她絕不會聽任赫連俊馳奪權!

“他們纔不是!”夏侯宇將臉一扭,粗聲道:“小爺絕不承認!”

“小宇,”舒沫握了他的手,低低地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乘他們還在身邊的時候,好好的盡孝,不要等到離開時,才追悔莫及……”

夏侯宇忽地擡起頭,烏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輕輕地問:“你,想家了?不是永安候西府,而是你本來的家,對嗎?”

舒沫倏地紅了眼眶,站起來:“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

PS:看來,三更和二更沒啥區別。月票甚至還不如二更。。嗚嗚,偶在考慮,要不要乾脆恢復二更算了。。

鬥爭(五)

更新時間:2012-6-8 0:01:50 本章字數:2893

下雪了,鵝毛似的大雪飛飛揚揚,纏纏綿綿地飄下來,漫天飛舞着,放眼望去,一片銀妝素裹。言絝酆暵

舒沫搬了張椅子到窗前,撐着下巴,看得癡了。

並非沒有見過雪。

可帝都的雪,象南方人纖秀細膩,敏感脆弱,不象這北地的雪,大氣粗獷,豪邁爽朗!

赫連俊馳裹在狂風暴雪中,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煢。

“吱呀”一聲推開門,抖落一地的雪沫,看一眼舒沫,笑:“大夏見不着這樣氣勢磅礴的雪景吧!”

舒沫懶洋洋地將頭縮回來,睨着他不吭聲。

“人也見過了,合作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赫連俊馳不以爲意,問。

“合作可以,有條件。”舒沫淡聲道。

“你說。”赫連俊馳大喜過望。

“第一,”舒沫豎起一根手指:“我要銀杏過來服侍。吶”

“呃?”赫連俊馳一怔。

女人,果然心胸狹窄,錙銖必較!

本以爲舒沫會與衆不同,想不到也難免俗。

“怎麼,做不到?”舒沫冷笑。

“沒問題。”赫連俊馳一口答應:“還有呢?”

“我不喜歡寄人籬下。”舒沫豎起第二根手指:“給我一幢小院,不需要多華麗,舒適即可。”

赫連俊馳連連點頭:“既是長住,當然得有府砥,是我想得不周,我立刻着人去辦。還有嗎?”

“既是合作,哪有單方提要求的道理?”舒沫揚起眉毛:“現在,輪到你了。”

“我的要求很簡單,”赫連俊馳道:“造更多的滑翔機。”

“抱歉,”舒沫輕描淡寫地道:“我恐怕還沒這個本事。”

“你有,”赫連俊馳微微惱火:“千樹莊,你分明試飛成功了。”

舒沫神情自若:“你既然一直在暗中關注,就應該明白,那次試飛並不能算成功。因爲我沒飛多高,就從空中墜下來,證明設計上有缺陷。”

“無妨,”赫連俊馳信心滿滿地道:“我有足夠的耐心,讓你反覆試驗,直到成功爲止。”

“若永遠不能成功呢?”舒沫不動聲色,反問。

“不會的,”赫連俊馳微笑:“你一定會成功。”

舒沫挑眉:“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真不知你的信心從何而來?”

“因爲你是機械天才。”赫連俊馳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擡起下巴。

“什麼意思?”舒沫心中別地一跳,面上神情不變。

赫連俊馳雙手環胸,氣定神閒:“我無數次在雜誌和電視上見過你。你出身將門,是軍事頻道的常客。外祖是大軍區司令,傳言祖父是全球排名前十的軍火集團總裁。自小接受精英教育,與好萊塢槍械設計師安德魯相交莫逆,曾參與NP42等多款槍系設計,被媒體喻爲天朝(天朝是哪,你們懂,不解釋,哈哈)的輕兵器女王。”

“哈~”舒沫撇嘴,十分不屑:“我不得不對你的想象力,表示欽佩。”

“其實,”赫連俊馳微眯起眼睛盯着她,心跳飛馳:“你仔細想想,咱們是見過面的。零九年,我在軍中比武中僥倖獲勝,那時你在主席臺就坐。我們,曾經握過手。”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年的她,做爲天朝最年輕的少將,有多少青年俊傑暗中傾慕,更是無數軍人的夢中情人。

萬萬沒有想到,當年遙如天邊星子的她,如今竟然就坐在他的身邊,呼吸相聞,觸手可及!

“很遺憾~”舒沫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我只是個平凡人,不是你口中的女神。”

“對,就是這份篤定而漫不經心的神態,讓人一眼難忘~”赫連俊馳搖頭,目光堅定:“我,絕不會認錯!”

“隨便你怎麼想,與我無關~”舒沫嘲諷地彎起脣。

“從今天起,稱霸世界不再是我一個人的夢想,而是我們的夢想!”赫連俊馳雙目灼灼,滿眼的神往:“我們一起,創造奇蹟!”

“你喜歡發夢,我無權阻止。”舒沫凝眉,抱着胸,極不客氣地道:“但,不要把我扯進去。不論是權力還是你,我都沒有興趣。”

“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赫連俊馳咬着牙,腮邊肌肉鼓起來,眼中露出荒原上的狼看到獵物時的光芒。

“必需提醒你,”舒沫心中暗生警惕,眼眸冷凝成冰:“我最討厭公私不分的人,愛情與事業,你只能選一項。我,絕不跟工作夥伴上牀。也絕不跟自己的男人,談生意。”

“當然不是談生意,”赫連俊馳忽地上前一步,高大魁梧的身材緩緩壓下來,指尖暖昧地拂上她的脣瓣:“我們來談一場曠古絕今的戀愛,如何?”

舒沫泰然自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勸你,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江山和美人,你只能擇一樣。”

“若我兩者都要呢?”赫連俊馳絲毫不掩飾他勃勃的野心。

“那肯定雞飛蛋打。”舒沫容色平靜:“但我賭,你不會因爲一個女人,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

赫連俊馳臉色沉下來,盯着舒沫,象老鷹盯着小雞:“若是,我非要不可呢?”

舒沫不閃不避,坦然無懼地迎視着他,目光堅定,顯示着強大的決心:“你可以試試,也一定會後悔~”

赫連俊馳兩眼圓睜,愣愣地盯着她,不明白她的信心從何而來?

良久,他驀地移開視線,縱聲朗笑掩飾內心的羞惱:“哈哈!好!既然你堅持不談感情,我只能尊重你的選擇。”

說到這裡,他朝舒沫伸出手掌:“祝,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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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爭(六)

更新時間:2012-6-8 17:49:44 本章字數:3030 WWW¸ тt kán¸ ¢ ○

“等等~”

“又怎麼啦?”赫連俊馳皺眉。言絝酆暵

舒沫看着他伸出的手掌,淺笑:“你不會以爲,只用一幢破房子,就把我打發了吧?”

赫連俊馳鬆了口氣:“當然不是。”

舒沫伸出一根手指:“每造一架滑翔機,不管試飛成功與否,都得給我一千兩。”

“想訛我,還是要讓我知難而退?”赫連俊馳忍住氣,反問。

舒沫神色淡定:“這個時代的男人都靠不住,女人又都想傍高官,抽冷子就會捅人一刀;思來想去,也只有銀子不會背叛我了。況且,一千兩銀子不過是一套頭面的錢,送給你夫人,頂多換她一笑,搞不好還嫌你小氣。給我,卻能換一架戰鬥機,算起來你還佔了大便宜。”

“哈哈~”赫連俊馳被她說得笑了起來:“嫁我吧,我絕不會辜負你。煢”

“你不是男人?”舒沫冷哧。

“咳~”赫連俊馳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我是例外。”

“算了,”舒沫神情倦懶地道:“我對男人,不感興趣。還是銀子實在,你們打你們的仗,我去找個山明水秀之處,牧馬放羊,享田園之趣。”

“OK,”赫連俊馳點頭:“既然你堅持,我只能接受了。”

“咱們醜話說在前面,”舒沫想了想,又道:“如果要我設計兵刃,那每製造出來一件,必需按其價值的10%付給我酬金。”

“1%”赫連俊馳皺起了眉吶。

按她的算法,光付給她的酬金,就要使軍費的預算增加10%,這可是一筆寵大的開支。

舒沫冷笑:“哄孩子玩呢?”

“3%”赫連俊馳咬牙,退了一步。

“預算不夠,就別想着大換血,舊的也不是不能用。”舒沫漫不經心地道。

“5%”赫連俊馳豎起一個巴掌:“不能再高了!女人,要知足!這些銀子已足夠你幾輩子吃穿不愁了!”

舒沫面不改色:“我就喜歡枕着銀子睡覺,你管得着嗎?”

“你就這麼自信?”赫連俊馳眯起了眼睛。

“嫌貴,你可以不用我的設計呀~”舒沫聳聳肩:“我無所謂,提出這條,是以防萬一。”

他是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單造滑翔機,顯然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要打造一個軍事強國,走科技強兵之路,又怎麼可能放着她這麼一個人材不用?

赫連俊馳沉吟不語。

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個狡猾的女人。

居然能想到,用增大軍費開支來將他的軍。

可惜,她考慮得再細緻,終究不過是個女人。

她忘了,這是在誰的地盤,誰的天下?

別說銀子,就連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中。

銀子和人,遲早都要落入他的手中!且讓她自以爲得計,囂張幾天,又如何?

這麼一想,他豁然開朗:“10%就10%!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舒沫嫣然一笑,優雅地握住了他的手:“OK,成交。”

赫連俊馳的臉上也浮着笑,緊緊地盯着她,如同狼盯着獵物:“期待你的作品~”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低下驕傲的頭顱,心甘情願地臣服在他的腳下!

“放心,”舒沫道:“既然答應了你,就絕不會食言。”

“這就好~”赫連俊馳站起來:“不妨礙你休息,告辭~”

“不送,”舒沫輕快地揮着手,笑意盈盈:“別忘了,儘快把銀杏送過來。”

“一定~”赫連俊馳裹緊了大氅,推開門走進風雪之中。

傍晚時分,風勢漸漸轉弱,雪卻依舊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

“舒姑娘~”侍女敲門入內,輕聲稟報:“大王送了禮物過來。”

舒沫放下手中碳筆,快步出了門,走到階前。

只見兩名高大的侍衛,擡了一隻巨大的樟木箱子立在院中。

“打開~”舒沫揚起下巴,示意侍衛開箱。

左側那人抽出腰刀,嗆地一聲,將箱子上的繩索斬斷,隨手揭開箱蓋,露出一個蜷着身子側躺在箱中的女子。

他擡腿,將箱子踹翻。

女子從箱中滾出來,全身五花大綁,不是銀杏是誰?

“舒姑娘~”右側的侍衛單膝跪地,將腰刀奉在手中,舉過頭頂,恭敬地道:“禮物送到,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舒沫踱步上前,接過腰刀,手腕一翻,挽了個刀花,雪亮的刀尖抵着銀杏的喉間,俯下身輕笑:“銀杏,你可想過會有今日?”

銀杏張大了眼睛看着她,大大的眼中,很快淚意盈然。

看着那雙以往總是帶着笑意的眼神,那種很溫暖的眼神,現在同一雙眼,居高臨下的瞪着她,卻充滿了恨意和譏刺。

“娘娘,是我對不起你。”銀杏心中刺痛,微微顫抖起來,緩緩地閉上眼睛,啞聲道:“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舒沫笑了,手起刀落:“你以爲我不敢?”

“啊!”侍女尖叫一聲。

銀杏閉着眼睛,預期的疼痛卻並未降臨,綁在身上的繩索卻落了地。

她不禁又驚又疑,倏地張開了眼睛:“娘娘?”

舒沫把手中鋼刀擲在地上,發出嗆啷一聲脆響:“不,我不殺你,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服侍我,以我爲尊,時刻聽候調遣。”

銀杏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娘娘,你,你還要我?”

舒沫輕哼一聲,冷眼斜睨着她:“死是最容易的事,我不會讓你如意!有本事,你再出賣我一次。”

“謝娘娘不殺之恩~”銀杏翻身撲倒在地,頭磕得又重又響,很快額頭見了血。

鬥爭(七)

更新時間:2012-6-8 20:56:36 本章字數:2908

風雪持續了五天,到第六天終於放晴。言絝酆暵

銀杏推開門,悄悄地走了進來:“香妃請娘娘入宮。”

“也該來了~”舒沫放下手中碳筆,微微一笑,換了衣服乘了宮中派出的馬車,穿過鬧市,進到皇宮,駛入了昭仁殿。

遠遠的,一個略帶傷感的宮裝美人款款而來,顯示出良好的教養與氣質,那樣寧靜和優雅,靜靜地從雪中走進了她的視線。

舒沫只覺馨香撲面,眼前的景至美得一塌糊塗。

她着一身娥黃的羅衫,外面套着輕紗製成鑲着雪白貂毛的坎肩,眉如遠山,目似春水,膚白如玉,十指春蔥,襯着鋪天蓋地的雪景,更宛如空谷中的一株幽蘭,美得驚人。

舒沫默默地看着她,暗自稱奇的同時,酸澀的小泡泡抑不住地往上冒。

她竟在西涼的後宮,穿着大夏的宮裝,看來,國主對她的寵愛,非同一般。

她不得不感嘆,老天何其偏愛她?

三十歲的女人,肌膚仍細膩如瓷,歲月在她的臉上,竟不曾留下一絲痕跡煢!

跟她一比,孫姨娘簡直就是顆即將腐爛的大白菜!

都說祝秋芙酷似睿王妃,今日一見,竟是徒有其表,神韻氣度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難怪夏侯燁會眼高於頂,即使面對戚美雲這樣的絕色仍能心如止水。

有這樣天仙似的美人相伴,那些低俗的花花草草哪裡還入得了他的法眼?

“這位就是慧妃了?”薛凝香啓脣,聲音低柔清淺,舒適之極。

“我是,”舒沫點頭坦然承認,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微笑:“我該稱你爲睿王妃,還是香妃?吶”

薛凝香白晰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竟不以爲杵,美眸靜靜地凝着她,柔聲解釋:“我離開睿王府時,燁弟,寫了和離書。”

舒沫本是故意令她難堪,不想,她竟真的做了解釋,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她是個直爽的性子,立刻道歉:“對不起~”

“很高興見到你~”薛凝香美眸中漾起一絲微笑,柔柔地道:“事實上,我慕你的名,很久了。”

“那這個名,一定不太好。”舒沫自嘲地笑。

薛凝香眼中有豔羨之色:“你的人生,很精彩!”

“你也不差~”舒沫淡淡地回敬:“你的人生,也算是波瀾壯闊,跌宕起伏了。拜你所賜,讓我也驚心動魄了一回。”

在這樣的時代,她敢衝破世俗,與陌生男子私訂終身,的確需要莫大的勇氣。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橫亙着國仇家恨,要跨越這種種障礙,不顧倫理道德走到一起,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薛凝香眼簾急速地扇了幾下,輕輕地道:“很抱歉,把你捲進來了。請相信,這不是我的本意。”

“我明白,”舒沫冷靜地道:“現實就是這樣,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若什麼事都按計劃走,人生也太過無趣了些,你說是不是?”

“我想,”薛凝香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我知道燁弟和宇兒,爲什麼會喜歡你了。”

“可我,”舒沫微笑:“卻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會捨棄燁和宇兒?”

薛凝香眼神一黯:“是燁弟主動提出和離的。”

“不要忘了,”舒沫只覺怒氣上涌,眼神變得嚴厲起來,不客氣地批評:“是你,背叛他在先!你應該感謝,他有一顆包容,寬大的心!”

倘若他心胸稍微狹窄一些,薛凝香的人生就要改寫,更不可能有機會在這裡跟她在這討論誰對誰錯?

薛凝香靜靜地看着她,一雙眼睛溫潤亮澤,隱隱透着絲悲涼:“你,很愛他,對嗎?”

舒沫狼狽地紅了臉,卻倔強地不移開視線:“是又如何?你們已經結束了,他有權利愛任何人。”

“燁弟,不曾跟你談過我們的事,對吧?”薛凝香忽然笑了,語氣極爲篤定。

“我對你們的事,不感興趣。”舒沫被她說中心事,口氣不知不覺兇狠起來:“不論那份感情有多深,都已經過去了!”

“我們的感情,的確很深。”薛凝香點頭。

舒沫不悅地蹙起眉毛:“我……”

“但,不是你想的那種。”

“你怎知我想什麼?”舒沫反詰。

薛凝香微笑,眼裡竟然有絲促狹:“燁弟與我,只有姐弟之誼,並無男女之情。我,並不是你妒忌的對象。”

舒沫不吭聲。

夏侯燁那時才十五歲,正處於男孩向男人轉變的青澀青春期,再加上當年名義上是受封爲王,到幽州戍邊,實則與放逐無異。

他小小年紀,錦衣玉食慣了,突遭變故,難免彷徨無依。

說是處在人生中最落拓失意的低谷期,絕不過份。

反觀赫連俊驍,他比夏侯燁年長八歲,與她相遇時,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加上剛被封爲少主,大權在握,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

兩人一比較,孰優孰劣可謂一目瞭然。

薛凝香除非傻了纔會選夏侯燁。

但是,夏侯燁卻不一樣。

在他最失意的時候,上天賜了這樣一朵溫柔可人,亦妻亦姐的解語花,如何不依戀傾慕?

是以,明知她的背叛,依然傾力維護,多方替她遮掩。

“其實,”薛凝香擡起頭直視着她,容色平靜,眼眶深處卻有一點紅:“燁與我,從未有過夫妻之實。”

轟地一聲,平地驚雷,把毫無防備的舒沫炸懵了。

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大成O形,傻傻地問:“這,怎麼可能

鬥爭(八)

更新時間:2012-6-8 22:29:05 本章字數:2852

“你也許不信,但這是事實。言絝酆暵”薛凝香溫柔地道。

“太妃怎麼會同意?”舒沫只覺不可思議:“王府裡那麼多眼睛盯着,又怎會沒有半點風言風語?”

她所收集到的情報,對她的死因雖有種種猜測,可對兩人的感情,卻都是伉儷情深,恩愛逾於常人的呀!

怎麼到了最後,當事人卻說只是做了數年的假鳳虛凰?

“太妃一直不知情。”薛凝香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洞房花燭夜,是秋芙替我圓的房。後來,燁弟便扶了她做姨娘……煢”

舒沫無語。

怪道祝秋芙一直趾高氣昂,原來竟一直以夏侯燁的原配自居……

“我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在叔父家中。”薛凝香輕輕地嘆息:“姑母深宮寂寞,又憐我孤苦,常接我入宮陪伴。在我心裡,他是寡言少語,安靜內斂的表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成爲我的夫婿。”

“我那時年少,仗着習了些弓馬,常偷跑到郊外縱馬。恰遇俊驍仰慕帝都繁華,微服來遊。目睹我策騎,出語指點。我不服氣,便與他賽馬,眼見要落敗,我心高氣傲,便撥了匕首刺入馬臀。馬兒吃痛,將我顛下馬背,若不是俊驍,險些葬身馬腹……”

回憶往事,薛凝香眸光如醉:“我自負馬術極高,那時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對俊驍暗生情愫。因父母雙亡,婚事也無人做主,便與他私訂了終身。約定半年後,他來迎娶,這才分手。誰料半個月後,皇上竟頒下聖旨,要我嫁給燁表弟!”

“你遍尋他不着,只好硬着頭皮上了花轎。”舒沫面無表情,淡淡地接口吶。

“不瞞你說,”薛凝香飛紅了雙頰:“我本想認命,將這段情藏在心底,就這麼嫁給燁表弟。不料天意弄人,竟然珠胎暗結。京城距幽州路途遙遠,待到得幽州,已經有三個月了。”

“你很聰明,”舒沫心疼得顫了起來,冷冷地道:“不,應該說很卑鄙!知道這事無論如何瞞不住,便選擇了坦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了燁!”

他若選擇包容,就得忍辱含羞;他若怒而將她逐出王府,就要背上無情無義的罵名,一樣要被人恥笑!

要知道,當時夏侯燁只有十五歲!且剛從繁華的帝都被流放到幽州,還沒喘過氣,就被他最信任的表姐,當頭一棒,打得暈頭轉向!

面對這種兩難的抉擇,當時年少未經事的他,內心該是如何的糾結?

薛凝香眼中迅速有霧氣凝結:“我,別無選擇~”

不能死,也不能逃,她無路可走。

除了自呈罪狀,任他處置,沒有別的辦法。

“狡辯!”舒沫冷哧,毫不留情地斥道:“你爲何不選擇向太妃坦白?”

還不就是心存僥倖,欺夏侯燁心軟?

薛凝香咬着脣,無詞以對。

是,她的確存了私心。

若稟告太妃,以她的性子,必定逼她墜胎。等過幾年風聲沒這麼緊了,再找藉口將她逐出王府,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當不當這個睿王妃,她無所謂;但腹中的胎兒,卻無論如何也想保住。

“算了,”舒沫看她一眼:“不管誰對誰錯,事情已過了十多年,現在再來追究誰對誰錯,沒有任何意義。”

薛凝香默了片刻,輕聲道:“說一千道一萬,是我對不起他。可惜,這輩子怕都沒有機會,當面跟他說聲對不起了……”

“燁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舒沫淡淡地道:“既是他自己做的決定,就不會怨你。可你卻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在他受傷的心上,又灑了一把鹽!”

這麼多年,他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甚至在她面前都不曾透露過一個字,默默地維護着她的名譽和尊嚴。

可是她呢?得隴望蜀,有了愛情,還想着親情。

奪走了小宇,令她和燁勞燕分飛!

“我,”薛凝香漲紅了臉,急急地道:“不知道他們會把你也劫來。真的,你相信我!燁弟爲我做了這麼多,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又怎麼忍心拆散你們呢?”

舒沫不說話,只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薛凝香眼中慢慢滴下淚來,輕聲啜泣着:“我該怎麼做,才能贖罪?”

“你真的想彌補?”舒沫慢慢地問。

“是,”薛凝香猛地擡頭:“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做!”

“設法幫我向燁傳個信,告訴他,我一切安好。”舒沫機警地四下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

“這,”薛凝香一驚,眼中閃過遲疑之色:“幽州路途遙遠,我足不出宮門……”

“你在宮裡這麼多年,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也沒有?”舒沫蹙起眉。

“我……”薛凝香難堪地咬着脣,輕若羽翼的睫毛急速扇動。

做爲一個異族女子,在西涼的後宮裡生存,其艱辛難爲外人所道。

若不是有赫連俊驍護着,怕早支撐不下去了。

可最近兩年,赫連俊馳的勢力迅速擴張,實力直逼國主,隱隱有取而代之之勢。

赫連俊驍疲於應付,心力交悴之下,對她的照顧難免有疏忽之處。

宮中妃嬪虎視眈眈,隨時等着揪她的小辮。

她也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增添他的煩惱。

加上當年詐死脫身,陰錯陽差,再遇上赫連俊驍,心知雙方身份尷尬,主動切斷了跟夏侯燁的一切聯繫。

這個時候,她若幫着舒沫向夏侯燁傳信,萬一給別人捉到,自己惹上麻煩事小。

就怕給政敵抓到把柄,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害赫連俊驍國主之位不保!

鬥爭(九)

更新時間:2012-6-9 0:10:27 本章字數:3034

“算了,”舒沫見她臉上紅白交錯,顯見得內心爭鬥得十分激烈,終是不忍心相逼,嘆道:“我不爲難你……”

“哈哈,”一聲朗笑,突兀響起:“誰要爲難孤的愛妃?煢”

舒沫轉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踏雪而來。言絝酆暵

他頭戴一頂雪貂垂尾風帽,身穿明皇滾龍袍,長身玉立,俊朗中透着睿智,自然散發着一種凜然的威儀。

“臣妾參見皇上~”薛凝香盈盈下拜。

“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多禮~”赫連俊驍伸手,將她攙了起來。

舒沫仔細一瞧,果然隱隱有幾分小宇的影子,曲膝行了一禮:“參見國主~”

“你就是慧妃?”赫連俊驍好奇地打量着她:“聽說,你是天下最聰慧的女子,做的木鳥能在天上飛。吶”

舒沫滴汗:“還在試驗階段,尚未成功。”

“繼續努力,孤期待你的成功。”赫連俊驍點頭。

“聽說,宇兒也醉心此道?”薛凝香小心翼翼地問。

“嗯,”談起夏侯宇,舒沫的眼裡閃過溫柔憐愛之意:“他很聰明,一點就透。”

“那是因爲得遇明師。”赫連俊驍誇她。

薛凝香由衷感激:“謝謝你,替我照顧他。”

“我喜歡他,是因爲他是燁的兒子。”舒沫淡淡地道:“而且,他很懂事,也早熟,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赫連俊驍臉色微變:“慧妃可能還不知情,宇兒是孤的兒子。”

舒沫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堅定,語速極緩,字字清晰地道:“生恩不及養恩,不管別人說什麼,燁永遠都是小宇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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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俊驍暗自惱火,卻不能駁,悻悻地拂袖而去:“孤還有事,失陪~”

“宇兒到現在都不肯認他,”薛凝香無奈地苦笑:“他心裡窩着火,請你體諒。”

頓了片刻,接着道:“不瞞你說,我請你來,就是想知道宇兒的喜好。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不論哪方面,越詳細越好。”

“小宇看起來很堅強,其實是個敏感脆弱的孩子,逼他沒有用,只會適得其反。”舒沫默了片刻,道:“你多點耐心,包容他,愛他。他,遲早會接受你們的。”

薛凝香不說話,淚盈於睫。

道理她都明白,可她是一個母親,跟孩子分離了近十年,突然相見,那從心底噴涌而出的母愛,又如何抑制得住?

恨不能連身上的肉都割下來給他!

“有機會,我會勸勸他。”舒沫心軟了。

“謝謝~”薛凝香顫着脣,豆大的淚水滾落雙頰。

從宮中回來,舒沫異常沉默。

這次入宮,她抱了很大的希望,以爲薛凝香就算不能助她逃走,至少能幫她傳遞消息。

現在看來,她似乎打算了算盤。

難道,真的得等到滑翔機試製成功,赫連俊馳將它投入實戰,引起轟動那時候才行?

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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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着也許數年都得忍受相思之苦,倍受煎熬,她就煩燥不已。

“娘娘~”銀杏眼尖,瞧見別院的門前,停着一輛極爲眼熟的馬車,忙提醒:“好象是陳國夫人來了。”

“什麼陳國趙國,跟我有啥關係?”舒沫火大。

“就是凝霜郡主~”銀杏低了頭,小聲解釋。

舒沫一怔,道:“來了又如何,我怕她不成?”

“陳國夫人不比香妃,”銀杏委婉地勸解:“娘娘還是避一避的好。”

“哼!”舒沫冷哼:“我在這裡不是一天二天,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反而讓她以爲我理虧心虛,不敢見她,越發囂張!走,我倒要看看,她要弄什麼夭蛾子?”

說着話,也不等銀杏掀開車簾,徑自跳下馬車。

薛凝霜在裡面正等得不耐,聽到馬蹄聲,從院子裡衝了出來,剛好與她打個照面,登時翻臉:“賤人,還真是你!”

聽說赫連俊馳被一個大夏女子迷惑,金屋藏嬌,日日與其廝混。

她一猜,就是舒沫在搞的鬼!

找人打聽到地址,趕過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舒沫眉一挑:“赫連俊馳見了我,也是恭敬有禮,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裡大呼小叫?”

“你!”薛凝霜肺都氣炸了,想也不想,揚起鞭子抽了過去。

舒沫不閃不避,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冷地道:“你傷我一根寒毛,我必十倍奉還!”

銀杏伸手,敏捷地將鞭子抄在手中:“夫人,請自重!”

“大膽奴才,不知道本夫人是誰麼,還不放手?”薛凝霜用了吃奶的勁也奪不回鞭子,氣得滿面通紅。

“奉大王手諭”銀杏躬身行了一禮,面無表情,平鋪直述:“任何人意圖傷害慧妃,格殺勿論!”

薛凝霜指着舒沫的鼻子大罵:“不要臉的賤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都拋不掉狐媚的本性,勾三搭四!”

舒沫看着她,不慍不火地道:“哪裡的狗在吠?”

“姓舒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薛凝霜氣得直抖,衝過來揚起巴掌:“燁表哥對你一往情深,你卻翻臉無情,轉身就搭上了赫連俊馳。如此水性楊花,着實讓人寒心!”

“啪”地一聲,薛凝霜掩着臉,豁然轉身:“反了,你這奴才……”

赫連俊馳滿面寒霜,站在她身後,一雙鷹眸冷若冰珠:“誰準你來的?”

“大王~”薛凝霜瞬間從氣勢洶洶的老虎,變爲可憐兮兮的綿羊:“是她先……”

“滾!”赫連俊馳黑眸一眯,冷聲叱道。

薛凝霜鹿靴一跺:“舒沫,你等着!”

舒沫撇嘴:“隨時恭候~”

PS:呼呼,好險,只差幾分鐘。。

不放虎穴,焉得虎子(一)

更新時間:2012-6-9 22:57:06 本章字數:2878

“王爺,”巴圖快步走到書房外,高聲稟報:“明公子到了。言絝酆暵”

“惟明?”夏侯燁訝然擡眸:“他來做什麼?”

“怎麼,”邵惟明推門而入,語帶調侃:“不歡迎?”

“塞外苦寒之地,不比京城繁華,若是尋歡作樂,恐怕找錯地方了。”夏侯燁冷聲嘲諷。

“咦,”邵惟明一手悠哉地扇着扇子:“你怎知我一定是來尋歡,不是來尋人?”

夏侯燁心驀地一緊,站了起來:“你有沫沫消息?煢”

“別緊張,”邵惟明伸開手掌往下按,做安撫狀:“是我的一個江湖朋友……”

夏侯燁將臉一沉,冷冷地道:“抱歉,本王對你的江湖朋友,不感興趣。”

“喂,”邵惟明踏前一步,雙手撐着桌面:“我話沒說完呢,別急着趕人呀!”

“本王沒空,恕難奉陪~”夏侯燁不耐煩了,蹙着眉。

“等等~”邵惟明急急道:“這件事,說不定跟沫沫的失蹤,還真的有關係呢!不聽,可別後悔!”

夏侯燁擡起冷眸,淡淡地一掃吶。

“是這樣的,”邵惟明趕緊扯白旗,老實交待:“我的這位江湖朋友,最擅機關暗器的製做。小宇曾託他做了個滑翔機的部件。上個月我去找他喝酒,結果發現他不見了。”

“也許他出門訪友了?”巴圖不以爲然。

“不會~”邵惟明搖頭:“這傢伙超級懶,我認識他十年,從來沒見他出過遠門。進一回城,就跟要他的命一樣。再說,他的朋友我都認識,都稱最近沒見過他。”

巴圖一激動:“王爺,這跟……”

夏侯燁擡眸,冷冷掃過去一眼。

巴圖訕訕地摸摸頭,識趣地退出去,站他的崗去了。

“你想怎麼樣?”夏侯燁環起雙臂,淡淡地問。

“我聽說,”邵惟明索性挑明來意:“兵仗局那幾個曾幫小宇做過東西的巧手匠人,也都先後以各種理由離開了兵仗局。大家都是朋友,你有線索可不能瞞着我。”

“此事的確可疑,”夏侯燁輕描淡寫地道:“本王派人查過,並無可疑。”

“此事擺明了有蹊蹺!”邵惟明嚷道:“你卻假裝太平,分明是信不過我!”

“你旅途勞頓,先去休息。”夏侯燁端起茶杯,意欲逐客。

“燁,你是不是人?”邵惟明急了,拉高了嗓子罵:“沫沫下落不明,危在旦夕!此時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你若真的愛她,就該集合各方之力,全力搜尋沫沫的下落!而不是隱瞞消息,獨自查找!”

“這是本王的家事,不需外人干涉!”夏侯燁面色陰沉。

“屁的家事!”邵惟明啪地一下,將摺扇合起來在桌上一敲:“告訴你,你不把線索分享也行,本少爺從今兒起,賴在這裡不走了!”

“邵惟明!”夏侯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土匪呀?”

他早就知道,所謂找江湖朋友不過是個幌子,繞來繞去,目的還是落在舒沫身上!

“怕了吧?”邵惟明得意洋洋,唰地展開摺扇:“我勸你還是乖乖地從了本少爺吧~”

“睿王府個把閒人,還養得起。”

邵惟明恨得牙癢癢,拖了把太師椅到他身邊,一屁股坐下:“現在起,跟班也行,護衛也好,反正你上哪我就在哪,別想甩脫我~”

“隨便~”夏侯燁懶得理他,從案頭取了卷宗翻閱。

邵惟明立刻起身,湊了過去:“寫的什麼?”

“要不,”夏侯燁斜他一眼,將案頭堆積的公文朝他面前一推:“這些,你都代勞了?”

“這有何難?”邵惟明竟真地挽了衣袖,看也不看,翻開一本,提起硃筆就批字:“左右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看我一刻鐘全給你搞定!”

“邵惟明!”夏侯燁大喝一聲:“別太過份!”

正鬧着,忽聽巴朗急匆匆地奔了進來:“王爺,孫二爺到了。”

“哪個孫二爺?”邵惟明扭過頭來,雙目灼灼地瞪着夏侯燁:“是不是沫沫她二舅?”

“快請~”夏侯燁不理他,徑直起身迎了出去。

邵惟明扔了手中硃筆,尾隨過去:“是不是有沫沫消息?要不然,千里迢迢的,你讓二舅到幽州來做什麼……”

孫瑜裹着一件羊皮襖,在巴朗的引領下,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雙膝一彎就要叩首:“草民孫瑜,叩見王爺~”

“快請起~”夏侯燁忙上前,伸手將他扶了他起來:“二舅一路辛苦了,請坐~”

“謝王爺~”孫瑜低頭躬腰,側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半邊椅子。

“二舅,”邵惟明急不可待,搶到孫瑜面前:“燁是不是和你密謀着去救沫沫?”

“王爺說有筆皮貨交給小人採辦。”孫瑜站起身,恭敬地道:“小人接到王爺的信,一刻也不敢耽閣,星夜兼程,今日方抵達幽州……”

“皮貨?”邵惟明皺起鼻子,在空氣中四處亂嗅:“燁你什麼時候改行做起皮貨商了?不對,有陰謀呀,有陰謀……”

“你有完沒完?”夏侯燁輕叱一聲:“再羅嗦,本王直接將你扔到關外去!”

“明公子,”巴圖實在看不下去了,道:“滋事體大,你還是別亂攪和了!”

“怕我攪和,那就算我一份唄~”邵惟明涎着臉,靠過去:“別的不敢說,身手見識怎麼也比孫二爺強一點吧?”

豈有此理,居然寧肯千里迢迢找個滿身銅臭的商人,也不願意要他加入?

PS:今日有事,更新遲了。不過,大家不必擔心,今天少多少,明天一定補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二)

更新時間:2012-6-10 0:25:54 本章字數:2862

公子與小人,有如雲泥之判~”孫瑜神色尷尬,忙不迭地恭維。言絝酆暵

“他是去做買賣,”夏侯燁冷眼斜睨着他:“又不是帶兵打仗,要功夫做什麼?煢”

“談生意,我也不差呀~”邵惟明一拍胸脯:“論起三寸不爛之舌,全京城本公子若認了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巴圖忍俊不禁,“哧”地笑道:“這倒是實話~”

“做買賣最要緊的是誠信,一味花言巧語,油嘴滑舌反給人浮滑不實之感,難以取信於人,只會適得其反。”夏侯燁一瓢冷水潑下。

“不管!”邵惟明勾起漂亮的嘴角,笑嘻嘻地道:“反正不帶我上,這事就給你攪黃了~”

“貨,都備齊了嗎?”夏侯燁不理他,徑直望向孫瑜。

“都齊了~”孫瑜抹着額上汗珠,訥訥地道:“只是事出突然,時間又緊,價格比平日貴了近三成。吶”

夏侯燁道:“事辦成就好,銀子多花一點無所謂~”

“這麼說,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邵惟明摩拳擦掌:“說吧,要怎麼幹?”

夏侯燁踱回書桌,拉開抽屜,從裡面摸出一枚鷹形戒指:“二舅,還記得這枚鐵戒嗎?”

“我看看~”邵惟明說着伸手去搶。

夏侯燁五指一合,將戒指攏於掌心。

“小氣!”邵惟明眼尖,一瞥之下早已將它看了個清楚,嘴巴一撇:“不就是隻禿鷹嗎?有什麼稀奇。”

聽說西涼境內戰鬥力最強的三支軍隊,號稱鷹,虎,獅三軍。

每隊的將軍,都有一枚象徵權力地位的鐵戒,由國主親自賜予,代代相傳。

卻不想,鷹戒竟會在夏侯燁的手中!

“記得~”孫瑜額上冷汗涔涔,低聲囁嚅:“是慧妃娘娘出閣前贈予小人的。”

因爲它,惹上牢獄之災,顯些葬身幽州,哪裡敢忘?

“這可有趣了~”邵惟明衝着他咧脣一笑:“原來沫沫與赫連俊馳的淵源,竟遠在你我之前?且,關係還十分親密!”

要不然,他也不會把這枚向徵着鷹將軍權力的鐵戒,贈給她。

夏侯燁不理他挑撥之語,淡淡地道:“據可靠消息,赫連俊馳屢建奇功,入夏來已受封爲南院大王,掌管了鷹虎二隊。你此去咯爾達,要想方設法進到南院大王府砥,最好能與赫連俊馳面談。”

“對!”邵惟明興奮得兩眼放光:“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真是他劫走了小宇和舒沫,不管瞞得如何密不透風,總有蛛絲螞跡可遁。

“赫連俊馳知道你的身份,”夏侯燁冷冷瞥他一眼:“所以,你不能去。”

他狡猾如狐,面對邵惟明,定然小心提防,步步爲營。

但孫瑜卻不同。

他的確是個商人,又是舒沫的親人,也曾去過西涼販皮貨。

若赫連俊馳真對舒沫有情,愛屋及屋,說不定會透露一星半點口風。

只有確定了舒沫在赫連俊馳手中,接下來,纔可能談到有針對性地營救。

否則,空有一身力氣,也無處可使!

“此去咯爾達,路途遙遠,兼之大部份是草原沙漠,沼澤地帶,地廣人稀,盜匪猖獗。若沒有人護衛,縱有鷹戒,怕也難以抵達。”邵惟明卯足了勁遊說:“你讓我同行,我不去南院大王府,做個鏢師總成吧!”

只要能救沫沫,以贖前罪,莫說只是做鏢師,就算是扮成僕人,他也願意呀!

“鏢師就得有鏢師的樣,”夏侯燁瞥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能吃得了苦,不耍少爺脾氣?”“鏢師也是人,我又不比別人少隻手,缺條腿,沒道理別人能做,我不能做?”邵惟明不服氣地反駁。

“你能保證,事事聽二舅吩咐,絕不強出頭,絕不惹是生非?”夏侯燁咄咄逼人。

邵惟明信誓旦旦:“不就是多做事,少說話嘛?這有何難?你若還不信,大不了我裝啞巴!”

夏侯燁冷哧:“真要你裝啞巴,還不把你憋死?”

“嘿嘿,”邵惟明吡牙一樂:“總之,咯爾達我非去不可!實在不行,少爺千里走單騎!”

“到了那,要多看多聽。”夏侯燁輕哼:“一旦有了沫沫的消息,立刻飛鴿傳書回來,切忌衝動急躁,寧肯無功而返,亦不可打草驚蛇。”

邵惟明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羅嗦!當我們三歲孩子呀?那可是賊窩,就憑我們幾個人,哪可能把沫沫從虎口裡救出來?當然是要從長計議了!”

“王爺放心~”孫瑜好容易才找到機會插話:“小人會謹記,一切以慧妃娘娘的安全爲要。”

“嗯~”夏侯燁點了點頭:“你們先下去休息,等天一放晴,立刻啓程~”

“是~”孫瑜垂着手退了出去。

“嘿嘿~”邵惟明衝他擠眼:“幸虧本公子機智,差一點被你蒙過去了。”

俗話說得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不早不晚,恰恰在今日趕到,適逢其會,證明他跟沫沫的緣份未盡,不是嗎?

“目的達到了,還不走人?”夏侯燁不悅地擰起眉毛。

“喂,”邵惟明猶豫一下,道:“熠還在滿世界地找沫沫呢,要不要給他也傳個信?”

“千萬別!”巴圖大聲嚷道:“我們王爺爲了布這個局,可是不眠不休地追查了好幾個月,好容易查出點眉目,可不能讓熠公子揀現成的便宜……”

“閉嘴!”夏侯燁臉一黑,喝道。

“成,”邵惟明很明智地繞過雷區:“那就別通知了,反正現在還只是猜測,消息也不確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三)

更新時間:2012-6-10 18:24:14 本章字數:3085

兩天後,天氣放晴,孫瑜的商隊也休整好,自西城出了幽州,朝咯爾達進發。言酯駡簟

一行人在草甸走了十幾天,不料卻遭遇了今冬最大的一場暴風雪,被迫折向察哈拉山隘口附近的沙魯寨。

抵達之後,才發現這個原本只有幾十個常住人口的小寨,竟已聚集了數百人。

在他們到達之後,陸陸續續仍有人頂風冒雪往這邊趕。

好在大家對嚴冬穿越察哈爾草原早有思想準備,糧食帶得極爲充足,倒不虞匱乏。

否則,寨子裡的幾十人一冬的存糧,怕只數天就被吃個精光。

孫瑜在寨子裡走了一遍,挑了個地勢平坦的背風山坡,安排大家紮下帳篷,將貨物歸置在一塊,再分派鏢師輪流守護,以防亂中有失煢。

乘這個功夫,邵惟明已在寨子裡轉悠了一圈回來。

他人長得俊,出手大方,嘴巴又會哄人,很快跟那些人打成一片,打聽了消息。

“明公子,怎麼回事?”孫瑜心中惴惴,抽了個空在背靜中叫住了他:“寨子裡怎麼突然有這麼多……人?”

他性子謹慎,本來想說“兵”,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西涼人以遊牧爲生,逐水草而居。

眼下這個季節,正是西北天氣最惡劣之時,常常走上幾天也難遇上一二個人吶。

突然間,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實在是異數。

“都是些手藝人。”邵惟明笑嘻嘻地道:“聽說咯爾達要建新宮殿,需要大量的工匠,工錢開得特別高,他們是去找活幹的。”

“手藝人?”孫瑜皺眉:“看起來可不象。”

他也算是見過陣仗的了。

那些人雖都做的百姓打扮,但絕大多數腰間鼓鼓,明顯藏了腰刀,彎刀等短兵刃,絕非普通商旅。

孫瑜的商隊,滿載着十幾輛貨物,押送的夥計,再加上護衛的鏢師,總有三十幾人,全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且,他們中除幾位夥計是孫瑜帶過來的,其餘絕大多數是夏侯燁精心挑選出來的侍衛。

尋常的盜匪,根本討不了便宜。

但跟這羣人一比,明顯處於弱勢。

貨物損了事小,不能完成夏侯燁交託的任務,讓他怎麼回幽州?

“放心吧,”邵惟明笑了笑,道:“他們的目的是人,並不在貨物。”

自然,除了手藝之外,其餘的都是訓練有素的西涼士兵。

臨行之前,巴圖曾經大概跟他提過。

夏侯燁在追查兵仗局幾位失蹤的匠人之時,意外發現,近半年來,這種看似正常,實則可疑的失蹤案,各地陸續都有發生。

對象大多都是象龔千均一樣,在當地頗有名氣的匠人。

且,離幽州越近,距離時間越短,失蹤案越多,越頻繁。

他一路追查到幽州,發現這邊的鐵鋪稍有名氣的,幾乎都去了咯爾達。

理由跟那些在這裡避風雪的匠人一致——咯爾達新宮殿建設在即,大量招收能工巧匠,且報酬豐厚。

發現事有蹊蹺,夏侯燁權衡再三,放鬆了西門的盤查,恢復通行。

消息傳出,西門每日進出人數增了近三成,且大多都是從全國各地趕往咯爾達的匠人。

夏侯燁先後派了兩批探子去咯爾達,卻沓無音訊。

後又從軍中挑選有手藝的士兵,僞裝成工匠,遠赴咯爾達。

結果,全都有去無回。

逼不得已,這才從京城急召孫瑜來幽州。

希望憑藉他跟赫連俊馳的關係,能順利混進咯爾達,找出蛛絲螞跡。

這些,孫瑜自然被矇在鼓裡。

“人?”孫瑜眼中露出驚詫之色:“不是衝着咱們來的吧?”

“看樣子不象~”邵惟明搖頭:“他們中來得最早的,已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了五天,都在等這場暴風雪過去呢。”

“唉~”孫瑜擡頭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幕,憂心沖沖地低喃:“雪下得這麼大,可千萬別封了山呀。”

“封了又怎樣?”邵惟明不以爲然,隨口道:“大不了,咱們從別處繞過去唄~”

孫瑜苦笑:“怎麼繞?人還好說,這十幾大車的貨,全扔在山這邊?”

邵惟明一愣:“幾千裡的山脈,只有隘口這條路通向柴桑盆地?”

“要不,怎麼說是必經之路呢?”

“那怎麼辦?”

“等到明年春天,雪化了再過~”孫瑜搖頭:“除此之外,只能向山神祈禱了。”

“這怎麼行?”邵惟明是真的急了。

若沫沫真在咯爾達,在赫連俊馳手中,必定日日如在地獄。

他們能等,沫沫如何等?

孫瑜苦笑:“這條路,冬天走的人本就不多。咱非要選這個時間,只能聽天由命了~”

“咱們有這麼多人呢,就不能全組織起來,開條路出來?”邵惟明說着,擡起下巴朝另一方指了指。

“我看懸~”孫瑜搖頭:“依小人之見,要真封了山,只能給王爺送信,聽候他的指使。”

“他隔着察哈爾草原呢,能有啥法子?”邵惟明兩眼一瞪:“總不能拉幾萬人過來,給咱們清道吧?”

“看老天爺的意思吧,也許不封呢?”孫瑜訕訕地道。

然,孫瑜不幸言中。

雪不但沒有停止之態,反而越下越大,隘口被雪封得嚴嚴實實,所有人被迫滯留在沙魯寨。

等待了十天,眼見食物越來越少,孫瑜只得給夏侯燁寫信。

夏侯燁無奈之下,只得命他們原路返回。

一直到第二年三月,冰雪消融,隘口恢復通行,立刻整裝,再次入關。

來回折騰了兩趟,等他們抵達咯爾達時,已是第二年的四月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

更新時間:2012-6-10 22:31:51 本章字數:2966

咯爾達城依舊是冰雪覆蓋,銀妝素裹。言酯駡簟

孫瑜輕車熟路,領着車隊直駛城南的貢瑪客棧。

把貨物扔給手下整理,向店家打聽了南院大王的住址,拿着拜貼直奔王府而去。

邵惟明問了路人,找到城中最大的酒樓,晃進去坐了一下午,喝了一罈馬奶酒,交了三五個朋友,聽了一堆八卦。

天黑時才抱着一罈馬奶酒,醉熏熏地摸回客棧。

商行夥計見了他,道:“邵師傅,孫掌櫃讓你回來就去房中找他。”

邵惟明問明孫瑜的房號,找了過去,劈頭就問:“二舅,有沒有戲?”

“哪有這麼快?”孫瑜給他讓了座,道:“今日過去,只投了拜貼,還得等信呢。”

說着,他神色憂慮:“隔了二年了,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我?”

雖說打點了門房,又亮出了鷹戒。可人家如今已是南院大王,舒沫又生死未卜的,萬一他拒不見面,也是無奈他何呀煢!

都已經到了咯爾達了,總不能象上次那樣,空手而回吧?

睿王,該有多失望呀?

“我今日,倒是聽了許多有趣的消息。”邵惟明道:“你要不要聽?”

嘿嘿,別的不敢說,說到與三教九流廝混,打探小道消息,他可是一把好手。

這不,只半天時間,已經大有收穫。

再多呆個幾天,搞不好連赫連俊馳的祖宗三代秘梓,都給他挖出來吶!

“可是跟慧妃有關?”孫瑜眼睛一亮。

“西涼國主要建新的宮殿,這事在大夏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是街知巷聞,可咯爾達這邊卻靜悄悄,大家全不知有這麼一回事。”邵惟明抿脣一笑:“有意思吧?”

“那,那些工匠都去了哪?”孫瑜奇道。

“鬼才知道~”邵惟明兩手一攤:“不過,我還聽了另一個消息。”

“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孫瑜急道。

“西涼國主最寵愛的香妃,居然是大夏人。”邵惟明神秘一笑:“而且,還是個平民~”

“這算什麼趣事?”孫瑜不以爲然。

自古做皇帝的,哪個不是全世界收集美女,納入後宮?

大夏的皇宮裡,南召,北冥,西涼的美人,缺了哪一國?

“還沒說完呢~”邵惟明道:“西涼國主十年前御駕親征,平定都它之亂時,曾中箭墜馬。後經御醫全力搶救,保了性命。五年前,國主微服出遊,從察哈爾部落,帶回了一名美若天仙的漢族女子,封爲香妃。”

孫瑜不吭聲,心中暗忖:到底是花叢中游戲慣了的公子哥,說到美人,連正事都忘了。

面上不敢露出痕跡,訕訕地陪着笑臉。

“赫連俊馳近年來戰功赫赫,聲名雀起。更有大臣抓住國主膝下無子之事,大做文章。不斷向國主上奏,要赫連俊驍立赫連俊馳爲儲君,百年之後將皇位傳於赫連俊馳。”

說到這裡,邵惟明停下來,唰地展開摺扇,愜意地輕搖:“有趣之事就在這裡!”

“什麼?”孫瑜興致缺缺,卻不好掃了他的興,只好隨口敷衍。

“你猜?”邵惟明得意洋洋地賣着關子,吊起眼睛斜睨着他。

孫瑜滴汗:“小人愚鈍,實在猜不出來。”

“去年冬,”邵惟明微微一笑:“暗衛統領肖青衣,忽然帶回一個少年。據說是國主流落在外的骨肉。最令人稱奇的是……”

說到這裡,他又停下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孫瑜一眼,這才一字一頓地揭曉答案:“這個少年,今年剛好十一歲!”

孫瑜仍是一頭霧水:“那又如何?”

赫連俊驍不到四十,正值盛年,挑個十來歲的少年繼位,可謂剛剛好。

再說了,十一歲正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

人情世故,似懂不懂,似通不通,有了權力的***,卻沒有這個能力和見識。

再大個幾歲,就不好控制了!

邵惟明瞪大了眼睛,合起扇子猛敲桌子,恨不能敲的是他的腦袋:“這麼笨,怎麼做生意?”

孫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驀地張大了嘴巴,激動地嚷:“你的意思,這個少年,就是小,小公爺?”

“聰明!”邵惟明神情愉悅,“啪”地打了個響指。

“可,”孫瑜不解地抓抓頭:“赫連俊驍什麼人不好挑,爲何偏偏找上小公爺?”

雖說現在兩國聯姻,表面一團和氣,夏侯燁對西涼卻始終懷着戒心。

再說了,他駐守幽州十年,殺了無數西涼大將,這個仇怎麼能輕易化解?

他就不怕,夏侯燁乘機併吞了西涼?

總不能爲了對抗赫連俊馳,把整個國家都搭上吧?

這不是前門拒狼,後門迎虎嗎?

“這個,”邵惟明摸着下巴,躍躍欲試:“就要靠咱們去打探了。正好,這幾日,你在客棧等赫連俊馳的聯繫,而我到皇宮外轉悠,找機會溜進去,看能不能見小宇一面?”

“不好吧?”孫瑜唬了一跳:“臨行之前,王爺千交萬待,不可魯莽行事,寧可無功而返,不能打草驚蛇。你這一鬧,萬一整出點事來,可咋辦?”

“放心吧,”邵惟明信心滿滿:“我有分寸的,絕對不會惹事。你只管忙你的事,不必理會我~有了消息,我自然會跟你聯絡國……”

“明公子,我看這事要三思而行,衝動不得~”孫瑜見他竟是不聽勸告,急得不得了。

“悃了,”邵惟明全不當回事,打了個呵欠,起身:“先去睡,養足了精神,明兒一早就去踩探地形。”

“明公子,明……”孫瑜急追到門邊,眼睜睜地看着他溜走,不敢高聲,只得徒呼奈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五)

更新時間:2012-6-11 0:13:16 本章字數:3108

邵惟明說到做到,自那日起,果然早出晚歸,每天提着一隻酒罈,到皇宮外轉悠,暗中觀察守衛換崗的規律,尋找機會。言酯駡簟

這一日,他照例提着酒罈,懷裡揣着半隻烤羊腿,在烏伊路上溜達。

他咬了一口羊腿,舉起罈子,灌了一口酒。

恰在這時,忽見一輛華麗的馬車穿過街道,往城西駛去。

疾馳中,風兒掀起了馬車的軟簾,一張姣好的面孔在眼前一晃而過,轉眼消失在街的另一頭。

“轟”地一聲,邵惟明如遭雷擊煢。

“沫沫~”他呆在當場,手中只咬了一口的羊腿,咚地掉落在地,滿滿一罈酒摔在地上,香氣四溢,他卻恍如未覺。

雖只驚鴻一瞥,早已銘刻在心版上的容貌,還是輕易地灼痛了他的心!

“嘖嘖嘖~”路人側目:“才中午,就喝得醉熏熏,連羊腿都拿不住~”

“小夥子,”一位大叔彎腰拾起羊腿,往他手裡一塞:“洗洗,還能吃……”

邵惟明回過神,一把推開他,撒開腿衝着那輛馬車消失的方向狂奔。

一口氣追出幾條大街,哪裡還有舒沫的身影吶?

他發了瘋似地在咯爾達的大街小巷四處尋找,希望再遇奇蹟,與舒沫擦肩而過。

然,哪裡還有舒沫的影子?

他不死心,重新回到與她相遇的街口,四處向人打聽,剛纔那輛疾馳而過的馬車,是誰家的小姐?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垂頭喪氣地回到客棧,發現孫瑜竟還沒睡,正在他房裡等他。

“好消息~”不等他說話,孫瑜一臉喜氣地搶先宣佈:“剛纔南院大王府來了人,說是赫連俊馳明日要見我。”

本以爲邵惟明會開心地跳起來,誰知竟是毫無反應,孫瑜不禁有些訕然:“是多等了幾天,但終究是肯見了,呵呵~”

“二舅~”邵惟明緩緩地擡起頭,聲音微啞:“我,見着她了。”

“誰?”孫瑜想了想,忽地一驚,豁地站了起來:“你見到赫連俊馳了?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他認出你了嗎?該不會恰好是在皇宮外面吧?這下糟了……”

“沫沫~”邵惟明直直地瞪着他,漂亮的嘴脣情不自禁地哆嗦着:“我看到沫沫了~”

“什麼?”孫瑜倒吸一口涼氣,張大了嘴巴望着他。

“她瘦了,黑了~”邵惟明語聲低沉,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咳~”孫瑜從驚駭中回過神:“你在哪裡看到娘娘?”

“街上,她乘着馬車,跟我擦肩而過。”邵惟明沉浸在回憶中,星眸中光彩璨然:“微風吹起車簾,露出她的臉。她側着身子靠在車壁上,微頜着雙眼,神情有些疲倦……”

說着,他咬緊牙關,眼眶中忽地浮起一點紅:“該死的赫連俊馳,不知用什麼手段折磨她!”

孫瑜聽得心裡直泛嘀咕。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馬車在街上飛奔,擦肩而過時風掀起簾子,用腳趾頭想,也只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他又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哪裡可能看得這麼仔細入微?

“你確定真是娘娘?”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會不會,看錯了?”

“當然是沫沫!”邵惟明提高了聲音,惡狠狠地道:“我怎麼可能認錯她?化成了灰,我也認識!”

“既是如此,可有打聽到娘娘的下落?”孫瑜不敢跟他爭。

“等着,不管用什麼方法,明天一定打聽出來!”邵惟明用力握緊了拳頭。

那就是沒有消息了?

孫瑜暗自腹誹,嘴裡恭敬地道:“不管怎樣,也算有了娘娘的消息。你看,要不要給王爺寫封信,也好讓他早日安心?”

“不~”邵惟明道:“等具體找到沫沫的下落,再通知也不遲。”

“幽州距此,最快也要二十天。”孫瑜小聲提醒。

一來二去,等夏侯燁收到信趕過來,已經是五月了。

邵惟明瞪他一眼:“急什麼?萬一是我眼花看錯呢?”

“你剛纔……”

“燁跟我的情況不一樣,”邵惟明打斷他,正色道:“我只是個閒人,被人發現大不了就是個死。燁身系戍邊的重責大任,豈可輕易涉險?但他得了沫沫的消息,一定會不顧一切趕來。所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他向來油嘴滑舌,突然嚴肅起來,倒也把孫瑜唬得不敢吱聲。

默了半天,勉強道:“那,就再等幾天?”

“對了,”邵惟明想了想,問:“赫連俊馳住哪?”

“他這幾年升得極快,光是咯爾達就有三處宅院。”孫瑜道:“南院大王的府邸,是在城南,距此只有二條街。”

“是不是那幢白色圓頂的大房子?”

孫瑜點頭:“正是。”

“你知不知道,凝霜郡主住哪?”邵惟明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問。

既然舒沫是在咯爾達,再加上坊間流傳的有關少主的傳聞,基本已經確定,此事與赫連俊馳脫不了干係。

凝霜性子火暴,眼裡揉不進沙子。

赫連俊馳把舒沫劫來,金屋藏嬌,她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上門去鬧事。

所以,只要找到凝霜,就等於找到了舒沫。

“聽說她與王妃較勁,互不服氣,如今住在城北的將軍府。”孫瑜雖不解其意,還是如實提供答案。

“咦,”邵惟明奇道:“怎麼郡主不是王妃嗎?”

他記得,當初凝霜和親之時,赫連俊馳明明說過家中尚未娶妻。

凝霜是元配,又是大夏皇帝賜婚,西涼國主主婚,地位可說牢不可破。

怎麼又冒出個王妃來?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孫瑜搖頭。

PS:偶不能縮短兩人分離的時間,只好加快更新速度。今日四更,八千字哦,給點反應好伐?

這不是耍我嗎?

更新時間:2012-6-11 22:57:40 本章字數:2841

“娘娘,”銀杏推開門,稟道:“王爺和崔三爺來了。言酯駡簟”

“讓他們進來~”舒沫頭也沒擡,淡淡地道。

“舒姑娘~”崔老三手裡拎着一根鋼條,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將它往桌上一擱:“這次總該挑不出毛病了吧?”

赫連駿馳負着手,慢慢地踱了進來。

舒沫瞄也不瞄桌上的翼骨,揶揄:“怎麼,你所謂的足夠的耐心,已經宣告用磬,今天是跟着三爺來興師問罪的?”

“怎麼會呢?”赫連駿馳神情自若。

“不是要問罪,”崔老三忍住怒氣,道:“實在因姑娘諸多挑剔,這麼根破鋼條,改了五次都不成,不是嫌長,就是恨短,不是重了,就是輕了,再不然就說弧度不對,韌性不夠……這不是存心找茬嗎!”

他看來看去,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差那麼一兩分,有區別嗎煢?

舒沫將臉一沉:“既是如此,三爺自個做主就是了!何必定要徵得我的同意?”

崔老三呼吸一滯,被她噎得啞口無言。

他要是能做主,至於來受這個鳥氣?

“咳~”赫連俊馳輕咳一聲:“這次是我親自檢驗的,長短輕重不差半分,強度韌性也都差強人意。你看看,還有哪些地方欠缺,需要改進的?”

“我也說過很多次了,翼骨是主要構件,絕對馬虎不得。”舒沫淡淡地道:“但只要確實符合圖紙設計要求,就可以進行批量生產。”

赫連駿馳眼中露出喜色:“這麼說,我可以安排他們進行組裝,緊接着可以試飛了?吶”

“我只負責設計,至於組裝試飛,那是你的權利。”舒沫不鹹不淡地道。

“就這麼通過了?”崔老三怔怔地盯着舒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舒姑娘不需要再親自檢驗一遍?”

“怎麼,”舒沫反問:“大王辦事,你不放心?”

“不是~”崔老三嚇了一跳,急忙撇清:“姑娘每次都極盡挑剔之能事,我以爲……”

“你以爲,我一直在推託,其實根本就不想造滑翔機?”舒沫接過他的話頭,冷聲嘲諷。

“嘿嘿~”崔老三被她戳中心事,摸着頭乾笑數聲:“哪能呢,姑娘言出必踐,絕非口是心非,出爾反爾之小人……”

“得~”舒沫冷哼:“不必拍馬屁,少在背後罵我幾句就成~”

“不敢,不敢~”崔老三說着,復又將那根翼骨拎起來,極寶貝地捧在手中,腳下生風地走了出去:“小的去安排那幫兔崽子做事,告退。”

“組裝大概有三天能完成,”赫連駿馳道:“你看,什麼天氣試飛最合適?”

舒沫道:“我無所謂,只要天氣晴朗,隨時都可以。”

“一般多久可以學會?”赫連駿馳又問。

“怎麼,”舒沫奇道:“你不是特種兵出身嗎,以前沒玩過?”

“跳傘倒是訓練過,滑翔機並不是受訓的項目。”赫連駿馳微微赦顏。

“學會不難,”舒沫點了點頭,道:“平衡感強,動作協調,腦子靈活的,有個一兩天就能獨自飛行了。不過,要想上高度,難度,必須通過大量的訓練,在實踐中慢慢積累經驗。”

說着,她掐着手指算了算,道:“嗯,按平均每天訓練八小時算,一年應該也差不多可以到專業級了。”

“這麼久?”赫連駿馳瞪大了眼睛。

“先生,”舒沫白他一眼:“你知道國家培訓一個飛行員,要花多長時間嗎?”

“我這按你說的標準去挑人。到時,請你來給他們示範和訓練。”赫連駿馳摸摸鼻子,訕訕地道。

“示範倒是沒問題,但是當教練,”舒沫說到這裡停下來,笑了笑:“咱們的協議裡,可沒有這一條。”

赫連駿馳一副理所當然樣:“別忘了,每架滑翔機,都付了你一千兩現銀!銀票還沒揣熱呢,你就想撂挑子?”

舒沫冷笑:“那一千兩,是設計費。再說,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國家賣戰鬥機,還負責免費替人培訓飛行員的!”

“除了你,沒有人會玩,你不教誰教?”赫連駿馳急了,俊顏一沉:“這不是耍我嗎?”

“要我教,也不是不可以。”舒沫默了片刻,退了一步,道:“但,你得另付培訓費。”

“你早就算好了的,特地在這裡等着我,對吧?”赫連駿馳盯着她看。

她那麼爽快地答應他的條件時,他就該猜到,她還有後手。

舒沫微笑:“你有了戰鬥機,在當今之世已立於不敗之地。何必還大失風度,跟我一個弱女子在銀錢上斤斤計較?”

“弱女子?”赫連駿馳嘲諷地彎起脣:“你這種弱女子若再多一二個,我們男人哪還有活路!”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舒沫斂了笑,冷冷地道:“你爲權,我圖財,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你若心疼那幾個學費,大可以自學成材。”

“好~”赫連駿馳瞪了她好一會,緩緩點頭:“你要多少?”

“這才象句話。”舒沫說着,豎起一根手指:“不多,一百兩而已。”

赫連駿馳一臉狐疑地眯起眼睛:“費這麼大勁,就爲區區一百兩銀子?”

“開什麼玩笑?”舒沫俏眼一瞪:“五十個人,一百兩,你打發要飯的呢?”

“每人一百?”赫連駿馳撇嘴。

五千兩,他還出得起。

“你從火星上來的吧?”舒沫不客氣地道:“一百兩是課時費,按人頭收。”

“你瘋了?”赫連駿馳倒吸一口冷氣。

沫沫,你受苦了

更新時間:2012-6-12 0:22:51 本章字數:2875

“先生,”舒沫曲起手指,不耐煩地敲着桌面:“這年頭請個家教彈彈琴,唱唱歌,一小時都付幾百塊。言酯駡簟我好歹是教飛行員,還是開戰鬥機的。收你一百兩一小時很過份嗎?”

赫連駿馳瞪着她,象在聽天方夜譚。

要按這個算法,舉西涼全國之財力,也未必請得起她!

舒沫看透他的心思,話鋒一轉:“當然,團體授課跟單獨培訓,還是有區別。這樣吧,大家這麼熟,我給你打個五折,再教你一個省錢的法子。不必每次都五十個人全員到齊,每堂課只派三五個代表,其餘的就由學員轉述就行。有不懂的,下節課再來諮詢。”

說罷,她吡牙一樂:“怎樣,我夠義氣吧?”

赫連駿馳被她氣到哭笑不得,咬着牙道:“敢情,我還得感激你?”

“感激倒是不必,”舒沫聳聳肩:“付銀子的時候,爽快點就成了~”

“好,”赫連駿馳笑了笑,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物有所值?”

現在且由得她去折騰,只要人在他手中,還怕銀子飛到天上去?

舒沫無視他的火氣,嫣然而笑:“相信我,等你的滑翔機戰鬥羣排成陣形,翱翔在藍天時,一切都是值得的。煢”

“但願,真有那麼一天~”赫連駿馳黑着臉,拂袖而去。

舒沫慢慢斂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娘娘~”銀杏輕輕地走過來,擔心地道:“你這樣,會不會觸怒大王?”

舒沫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我就是要他怒,有本事,他殺了我!”

許他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壓榨她的才智,還不許她反抗一下?

銀杏壓低了聲音,輕聲勸:“他要折磨你,也不一定要你的命,多得是別的方法。吶”

現在滑翔機也造好了,等把那些人訓練好之後,她的利用價值也就沒了。

到時,還不是任他搓扁捏圓?

“飛鳥盡,良弓藏?”舒沫冷笑:“那也得他有本事,把飛鳥殺光才行。”

銀杏見她一意孤行,心中焦急:“可是,權利在他手上。王爺又……”

“你這是擔心我嗎?”舒沫斜着眼睛看她,半是嘲諷,半是試探:“與其不痛不癢地說幾句關心的話,倒不如替我傳個消息到幽州。也不求你透露我的行蹤,只需報個平安就好~”

眨眼間,一年時間就過去了。

她一直沓無音信,燁該有多傷心,多焦急?

他是否依然堅信她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是否仍在堅持搜尋她的消息?

銀杏臉一紅,訥訥地道:“娘娘或許不信,可奴婢是真的不希望娘娘出事~”

舒沫掩住失望,淡淡地道:“放心吧,正如你所言,我還有利用價值,至少一年內,他不敢動我。”

“一年以後呢?”銀杏忍不住問。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舒沫說着,將茶杯擱到桌上。

“茶冷了,”銀杏不敢再勸,取走杯子:“奴婢替你換一杯吧~”

“不用了,”舒沫說着,歪到迎枕上:“我悃了,歇一會。”

“馬上就開飯了,這會子睡了,醒來就是半夜,還是撐着等吃完再睡吧~”銀杏勸道。

舒沫不理她,徑直將被子抖開,閉上眼,側身向裡躺着:“少吃一頓也不會死~”

看着昏暗中起伏的身形,銀杏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吹滅了燈,掩上門悄悄退了出去。

聽着門吱呀一聲闔攏,舒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雙烏黑的眼睛晶潤亮澤,哪有半點睡意?

纖細的手指從被中伸出,在綢緞被面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同樣的字句:“燁,我好想你,好想……”

她輕咬着脣瓣,瞳仁中有水滴安靜地凝聚着,積滿了眼眶,映着廊下的燈籠,閃着細細碎碎粼粼的微光,卻倔強地不肯滑出來。

“哭吧,別忍着~”黑暗中,一道極輕的聲線,溫柔地鑽入耳膜。

舒沫一驚,猛地扭過頭,張大了眼睛警惕地四處搜索,壓低了聲音喝問:“誰?出來!”

一條暗影自橫樑上躍下,如一片落葉飄然立在牀前,熱烈地盯着她水潤瑩澤的雙眼:“沫沫,是我~”

“惟明?”舒沫認出來人,頓時喜出望外,翻身坐了起來。

“沫沫,”邵惟明難抑激動之情,張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你受苦了~”

舒沫反手環住他,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往後面搜尋。

卻,沒看到意料中的身影,不禁微感失望:“只有你一個人?”

邵惟明按捺不住酸澀之情:“來的不是燁,你很失望?”

“我,不是這個意思~”舒沫俏臉一紅,低了頭,訥訥地道:“是,怕你一個人太危險。”

“我說過,”邵惟明扶着她的肩,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爲了你,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也許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玩世不恭,但這絕不是玩笑!

只是啊,她一片芳心已經許給了燁,他只得用風流不羈來掩飾情場失意的苦澀。

舒沫捶了他一拳,嗔道:“你這張嘴呀,什麼時候都不忘花言巧語,騙死人不嘗命!”

“沫沫~”邵惟明捧着心,神態誇張:“我對你一片真情,日月可表,天地可證!明明說的是肺腑之言,你,竟當成玩笑,實在是太讓我傷心了~”

舒沫被他逗得“哧”地笑出聲來,忙掩了嘴,用力瞪他:“小聲些,這裡到處都是赫連駿馳的眼線!”

一言爲定

更新時間:2012-6-13 21:48:18 本章字數:3158

“娘娘~”幾乎是立刻,敲門聲響起。言酯駡簟

邵惟明雙足輕點倏地躍回樑上。

與此同時,“吱呀”一聲,銀杏推門而入,目光不着痕跡地四處掃了一遍。

舒沫撩開帷幔,朝窗外看了一眼,問:“什麼時候了?”

“十點剛過~”銀杏快步走到牀前,把牀幔挽起來,掛在玉鉤上:“餓了吧?奴婢讓他們把飯菜熱熱送進來?”

舒沫本想說不餓,話到嘴邊,臨時改了主意:“飯菜就不用了,拿幾盤點心,再弄些烤肉。”

“是~”銀杏退下去,很快把東西送了進來。

“下去吧~”舒沫淡聲吩咐。

銀杏躡足退了出去,反手掩上房門。

邵惟明悄沒聲息地躍下來,輕聲設侃:“酒都不備一壺,也忒小氣!煢”

舒沫橫他一眼:“有東西吃,還堵不住你這張油嘴!”

“嘿嘿~”邵惟明一樂:“今兒這種日子,本來就該浮一大白!”

舒沫將烤肉盤子推過去,又倒了一杯茶給他:“酒沒有,茶管夠~”

邵惟明端了茶杯,一本正經地道:“那咱們就以茶代酒,慶祝相逢~”

“你來咯爾達多久了?”舒沫沒理他的瘋鬧。

邵惟明側頭想了想:“大概,七天了吧?吶”

“你怎麼找到我的?”舒沫很是意外。

薛凝香試着幫她跟夏侯燁取得聯繫,不料派出的人還未出城,就被暗衛攔截,五花大綁地送回宮中。

送信人被斬首示衆,連薛凝香也遭到國主訓斥。

夏侯宇雖漸漸接受了薛凝香,也默認了赫連駿驍的存在。可畢竟年幼,行動上還遠達不到自由隨心的程度。

他那個脾氣,想讓人對他死心塌地,也難。

赫連駿俊防得極嚴,咯爾達城中知道她的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給她挑的房子,更是偏僻,遠在郊區不說,更有大批暗衛日夜守衛。

旁人只道他又納了一房新寵,無人知道她竟是夏侯燁的側妃。

再加上,出入都有一大堆人跟隨,美其名曰是保護她的安全,實際是防止她與外界接觸。

別說找人傳信,就是多說幾句話,也是不行。

舒沫試過幾次之後,只好改變策略,按兵不動,靜靜地等待機會。

不料這麼嚴密的措施,仍給邵惟明在幾天之內就打聽到她的下落,並且找上門來。

邵惟明拋了個媚眼:“憑我英俊瀟灑的外貌,風流倜儻的體態,玉樹臨風的氣質,出類拔粹的智慧……有什麼秘密能瞞得住我?”

“哦~”舒沫瞭然,拖長了語調:“原來是美男計~”

“咳咳!”可憐自負天縱英明的邵惟明一口氣沒咽得順溜,被口水嗆得咳嗽起來。

“呀~”舒沫一着急,跳過去死命捂住他的嘴:“要死了!咳這麼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這裡嗎?”

“放,咳,放手……”邵惟明憋得俊顏通紅,用力去掰她的手。

“噓,人來了~”舒沫纖指按着他脣,低低地道。

邵惟明臉一垮,學她的語氣,聲音壓得極低,神態可憐十足:“你想要我的命,也不必用這種方法!”

舒沫來不及答話,極輕微的腳步聲躡過來:“娘娘?”

舒沫平靜地道:“許是白天吹了點風,這會咽喉有些幹。”

說罷,壓着嗓子“咳咳”咳了兩聲。

“可要稟過大王,召御醫來診視?”

“一點小傷風而已,”舒沫淡淡地吩咐:“煮碗薑湯喝了就好,不必驚動御醫。”

“是~”銀杏遲疑一下,轉身離去。

“此地不宜久留,你趕緊走吧~”舒沫轉身催他離開。

“我住在城南貢瑪客棧,”邵惟明停了片刻,又道:“孫二爺也一塊過來了。”

“二舅也來了?”舒沫一愣。

“嗯。”邵惟明垂了眼簾,低低地道:“是燁寫信特地請他來的。本來去年冬就該來,在過察哈爾山隘口時被大雪所阻,被逼返程,直到今年三月春雪消融,道路通暢,這才重新啓程。”

“辛苦你們了~”舒沫心中一熱,眼中有蒙氣凝結。

她就知道,燁一定不會放棄!

除了燁,還有那麼多人關心她,爲她的迴歸堅持不懈地做着各種努力。

她,還有什麼委屈不能忍?

“你別急,”邵惟明看着她忽然間變得溼漉漉的眸子,有些不情願地道:“等我回去,立刻便給幽州送信。要不了一個月,你就能見到燁了。”

舒沫輕咬着脣瓣,那雙黑白分明通透到底,象秋水洗過的長空的眼睛,微微閉了閉。

再睜開時,聲音有些啞:“謝謝~”

“喂!”邵惟明心中一片苦澀,強捺了失落,拍着她的肩低聲調笑:“爲了你們夫妻團聚,我可是奔波了大半年。一個謝字,就想抹掉,這也太奸詐了吧?”

舒沫定定地看着他,道:“這份恩情,我會銘記於心,一輩子不敢忘記。”

“得了~”邵惟明連連搖手:“我不過想討幾杯酒喝,別跟我玩虛的,我不愛聽!”

“行,”舒沫點頭,鄭重承諾:“等我回去,定然陪你痛飲三百杯,不醉不歸~”

“真的?”邵惟明眼睛一亮。

“比金子還真。”

“咱可說好了,三百杯,一杯都不許少!不要到時又拿別的話敷衍我!找各種藉口推脫!”邵惟明斜着眼睛睇她。

“放心吧,”舒沫嗔道:“我說過的話,幾時不算數?”

“一言爲定?”邵惟明伸出手掌。

罷了,今生雖不能與她攜手,能得一紅顏知己,也算不枉此生!

“一言爲定~”舒沫伸出手,與他擊掌爲誓。

PS:昨天鬧了個烏龍,俺忘記交電費,下班回來,發現家裡停電了……

變生倉促

更新時間:2012-6-13 23:13:28 本章字數:2870

五月已是春暖花開,夜晚的風吹在身上,依舊帶着幾絲寒意。言酯駡簟

邵惟明心頭熱乎乎的,似揣着一團火。

咯爾達深夜的街頭靜寂無聲,貢瑪客棧那盞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晃着,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邵惟明不由加快了步伐,輕快地走到門邊,推開虛掩的門扉,一腳跨了進去。

黑暗中,響起極細地“叮~”聲,若不凝神聽,幾乎就要錯過。

邵惟明眉心一跳,伸出去手縮回來,悄沒聲息地按向了腰間的劍柄上。

黑乎乎的院子,剎那間燈火通明,“怦怦”之響大作,門窗被人大力推開,一個個身穿夜行人的暗衛從房裡跳出來,呈扇形迅速將邵惟明包圍了起來。

“舉起手來!”陰森冷厲的聲音,沉沉地警告:“不許動,動一下要你的命!”

邵惟明緩緩鬆開劍柄,擡頭掃了一眼屋頂:“有話好商量,千萬別衝動~”

卻見院牆上,屋檐後不知何時站滿了一排排的弓箭手,一眼看過去,寒光閃閃不知有多少人煢。

“篤篤”的蹄聲中,打破夜的沉寂。

邵惟明扭頭。

馬背上一名英挺俊偉的男子,身量極高,長手長腳,五官深遂如雕刻。

邵惟明暗暗叫苦,索性嘻皮笑臉地迎上去:“咦,這不是赫連兄嗎?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幸會,幸會!”

“明公子不遠萬里,來我西涼做客,怎麼也不吭一聲,讓我盡地主之誼?”赫連駿馳在馬上微微傾身,面上神情似嗔似怒:“實在太不夠朋友!”

“哈哈~”邵惟明打個哈哈:“聞聽赫連兄近年官運享通,政務繁忙,在下閒雲野鶴,四處遊玩,不敢打擾。吶”

“連暴風雪都擋不住明公子來咯爾達的腳步,公子游山玩水的興致的確挺高~”赫連駿馳冷聲嘲諷。

邵惟明心中咯噔一響。

聽他的語氣,竟是從去年冬天起,便已識破了他們的目的。

進入咯爾達之後的行蹤更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倒是好耐性,竟一直隱而不發,直到他找到舒沫的下落,這才突然發動,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不動聲色地以眼角餘光打量四周,尋找脫身之策,嘴裡嘻皮笑臉:“美人和美酒,是本公子此生唯二的愛好。西涼既有口味獨特的葡萄美酒,又有深眉凹目的異域風情的美人,莫說只是暴風雪,就算拼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命”字才一出口,他忽然發難,摯出腰間長劍,化做一道閃電,迅若奔雷地撞向赫連駿馳跨下的雪龍駒。

“大膽!”赫連駿馳馬術極精,單手挽着馬繮,將馬撥了個方向堪堪避開。

暗衛駭了一跳,紛紛喝叱鼓譟:“不許動,動就射死你!”

因他與赫連駿馳離得太近,怕亂箭誤傷,卻不敢放箭,只能虛張聲勢。

“哈哈,有本事你就放!要死大夥一塊死!”邵惟明哈哈大笑,身子蜷成球狀,雙足在馬腹上用力一踹。

馬兒吃痛“咴咴”長嘶,撒開四蹄胡亂躥了出去。

“籲~”赫連駿馳面色鐵青,用力挽着繮繩,馬兒打着圈,焦躁地噴着響鼻,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邵惟明借勢彈起,迅速飛過了長街,落在對面的屋檐上。

赫連駿馳將手中軍刀擲出,怒叱一聲:“看刀!”

邵惟明立足未穩,聽得腦後風聲響,避之已是及,只能將身體一偏,刀鋒自臂上劃過,鮮血涌了出來。

他悶吭一聲,順勢翻滾着自屋檐上落下,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混帳!”赫連駿馳一刀劈翻一個離得最近的暗衛,大聲喝罵:“愣着做什麼,還不快追?”

暗衛發一聲喊,從客棧裡涌了出來,拿着火把四處搜尋。

“大王,”很快,崔老三發現了落在牆角的軍刀,彎腰拾起,見上面還在滴着血,興奮地直起腰呼喝起來:“他中了刀,肯定跑不遠!”

“封鎖四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赫連駿馳面色陰沉,眼眸冷成一塊冰:“守住通往幽州的路,連一隻螞蟻都不許放出去!”

豈有此理,這麼多人圍捕一人,竟讓他逃了出去!

“是!”暗衛轟然應喝,散開來四下搜索。

“放心吧~”崔老三道:“屬下早命人二十四小時監視,莫說信鴿,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孫瑜呢?”赫連駿馳輕哼一聲,翻身落馬,大踏步進了貢瑪客棧的大堂。

“在客棧裡~”崔老三恭敬地道。

“帶上來~”

“是~”底下人迅速把孫瑜連拉帶拽地拖了過來。

孫瑜哪裡見過這個陣仗,早嚇得雙膝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大王,不知小人犯了什麼罪?”

白天還奉爲上賓,和顏悅色,怎麼到了晚上,突然翻臉無情,成了階下囚?

“犯了什麼罪?”赫連駿馳面沉如水,輕拍兩掌。

侍衛從後面拎出一隻精巧的鐵籠,籠中幾羽受了驚嚇的灰鴿,正咕咕亂叫着,上躥下跳。

“小,小人……”孫瑜面如土色。

“大膽刁民!”赫連駿馳眸光一冷:“念在慧妃的情面上,本王對你以禮相待,你卻利用本王的好意,暗中替夏侯燁來刺探我西涼軍情!”

“大王誤會了~”孫瑜汗如雨下,訥訥地道:“小人只是一介商人,哪懂什麼軍事?此番來咯爾達,確實是來販賣皮貨的!”

赫連駿馳一聲冷笑,指着被暗衛押在堂外的隨從:“這麼說,那些人都是你的夥計?”

軍用機場(一)

更新時間:2012-6-14 22:42:42 本章字數:2935

孫瑜顫巍巍地擡起頭,掃了一眼那一排被堵住了嘴,綁得象糉子的士兵,慌忙垂下頭去,結結巴巴地答:“有,有些是夥計;有,有些只是聘來的鏢師。言酯駡簟”

赫連駿馳勾起嘴角,逸出一抹殘忍的笑:“那你說說,哪幾個是夥計,哪幾個是鏢師?夥計留着,鏢師一律處死!”

孫瑜駭了一跳,額上冷汗狂流,哪裡還敢指認?

那幾個夥計,更是嚇得屁滾尿流,咕咚咕咚接連倒在了地上。

赫連駿馳微微一笑:“行了,不必指了。倒下的收監,其餘的,斬!”

他一聲令下,堂外的暗衛齊聲喝道:“是!煢”

不由分說,撥出刀來,一刀一個,砍瓜切菜一般,將二十幾個人當場處死。

鮮血飛濺起來,濺到孫瑜的身上,燙得他大叫一聲:“不要!”嚇得當場暈死過去。

“舒姑娘那麼沉着冷靜,她舅舅竟如此稀鬆無用!”崔老三搖頭,上前踢了孫瑜一腳。

赫連駿馳脣邊逸出一抹溫柔的淺笑:“舒沫這樣的女子,世上能有幾人?”

崔老三深有感觸:“想不到,舒元琛竟能教出這麼聰慧的奇女子!”

“哼!”赫連駿馳輕哼一聲,傲然道:“憑他也配教舒沫?是走了狗屎運,白揀了這麼個女兒!吶”

“嘿嘿~”崔老三乾笑兩聲:“大王高見~”

“客棧掌櫃何在?”赫連駿馳不再理他,把目光轉向院外。

“小,小人蘇里,拜,拜見大王~”掌櫃的哆哆嗦嗦地蹭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收留大夏的奸細!”赫連駿馳兩眼一瞪。

“冤,冤枉啊~”蘇里將頭磕得怦怦做響,顫着聲音辯解:“小人開客棧,每日裡接待的都是些天南地北的客人。再說,他有正規的路引,又自稱與大王是舊識。小人又怎知他是奸細……”

再說了,兩年前,還是大王親自將他薦到這裡來的。

兩人分明就是故交,怎麼現在一翻臉,倒將責任推到他頭上來了?

“閉嘴!”崔老三暗自着急,忙大聲喝止。

蘇里自知失言,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只不住磕頭:“小人祖上三代,都在咯爾達經營客棧,對朝廷一片忠心,求大王明鑑。”

崔老三堆了笑,道:“大王,蘇里說的確是實情。要不,稍事懲戒算了?”

赫連駿馳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他給了你多少好處?”

崔老三臉一紅,忙垂下頭,囁囁低聲:“不敢~”

“既是崔老三替你說情,本王就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赫連駿馳不緊不慢地道:“你,可願意?”

“願意,願意!”蘇里點頭如搗蒜。

“一旦有人打探孫瑜的消息,先穩住了他,立刻來大王府報信。”

“是~”

“把這裡收拾乾淨,有走漏消息者,一經發現,定斬不饒!”赫連駿馳面色陰沉,冷眸緩緩掃了衆了一遍,似來自地獄的撒旦。

“是~”身後侍衛鬨然作答。

“走~”赫連駿馳大踏步出了客棧,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滑翔機組裝完畢,正式試飛這天,天氣晴好,微風徐徐。

一大早,赫連駿馳就派了馬車,親自前往,專程接舒沫出城。

爲了這一天,赫連駿馳在一年前就開始做準備,專門修建了一個高水準的訓練場。

並將此劃爲軍事***,十里之外就開始戒嚴,派有重兵把守。

沒有他頒發的特別通行證,就算赫連駿驍,也不得其門而入。

馬車奔行在筆直的大道上,赫連駿馳按捺得意之色,傾身詢問:“怎樣,有沒有進入準軍用機場的感覺?”

舒沫未動聲色,心中早已波翻雲涌,淡聲道:“滑翔機對場地的限制,其實遠沒有戰鬥機苛刻,沒必要弄這麼大的陣仗~”

“這是我軍的第一支飛行中隊,跟民間的滑翔愛好者不可同日而語。”赫連駿馳神采飛揚,一臉傲然。

“好大手筆~”舒沫淡然一笑,並不與他爭辯。

“若訓練效果不錯,預計在五年內,再建五個這樣的機場,成立一個飛行大隊!”赫連駿馳掀開車簾,站在車轅前,指點江山,滿懷激情。

“先把眼下這個弄好了,再說。”舒沫不急不緩地道。

坐在前面充當車伕的崔老三,聽得熱血澎湃,忍不住插言:“準備得這麼充分,一定錯不了!”

舒沫懶懶地潑他一瓢冷水:“只要沒成功升空,一切就還是未知數。”

“我對你有信心!”赫連駿馳盯着她的眼睛,熾熱的黑色瞳仁,火一樣的熱情。

舒沫撇過頭去,望向車窗外,那一片廣袤的山野。

彷彿在一夜之間,咯爾達的春天到了。

漫山遍野的牧草經過一個冬天的沉睡,開始瘋狂地生長。肆無忌憚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綠毯。

無數龍膽,紫菀,金蓮,銀蓮如火如荼地盛開在碧綠的草地上,點綴出一片片的奼紫嫣紅,呈現出蓬勃的生機。

湛藍的天幕,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遠處皚皚的冰峰,覆蓋着萬年不化的積雪,在陽光的折射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似一個個身披輕紗的少女,守衛着這片美麗的草原。

當馬車爬上一片山坡,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碧波盪漾,景色如畫的湖泊竟出現在眼前!

湖水由四周的雪山之水消融匯集而成,因此格外的清澈幽深。

周圍的山坡上長滿了雪松,雲杉,遠遠的依山建了許多的亭臺樓閣,平坦如鏡的湖面倒映着青山雪峰,越發風光秀麗,宛如仙境一般……

軍用機場(二)

更新時間:2012-6-15 0:10:40 本章字數:2882

“怎麼樣,”赫連駿馳偏頭看着她:“對眼前的一切,可還滿意?”

“真美~”舒沫喃喃低語。言酯駡簟

在這樣的地方,即便是進行封閉式訓練,大概也是不會覺得枯燥乏味的煢。

他思慮周密,氣魄十足,不愧是來自現代的特種軍人。

若他的這份野心,沒有侵犯到她的生活,倒是個值得欽佩,並且可以深交的朋友。

舒沫微微嘆了口氣。

可惜,事情發展到今天,誰也不能回頭,兩個人註定了要成爲對手。

“我挑這裡,可不單單是因爲景色秀美。”赫連駿馳斜眼睨她,哂然一笑:“再周密的準備都難免有失誤的時候,這池湖水便是我替你買的鉅額人身保險!有了它,即使再高也不必擔心墜落失事,丟了性命。”

說着,他大手一擡,指向遠處岸邊停靠的幾艘快船:“看,搜救艇,隨時待命。吶”

每一個飛行員,都是他千挑萬選出來,並且花了高昂的代價訓練,可謂無價之寶。

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劇,他絕不允許發生。

“不錯,”舒沫點頭,不得不表示歎服:“有模有樣,比想象中實在好了太多。”

相比之下,她在千樹莊弄的那個試飛場地,實在是小得可憐,也簡陋得可憐,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這邊是訓練區,”赫連駿馳指着掩映在綠樹之中的亭臺樓閣:“那邊是生活區,包括飛行員宿舍,教學樓,食堂等設施,要不要去參觀一下?”

“不必了~”舒沫搖頭:“你準備的一定是最好的。我只想知道,小宇有沒有來?”

赫連駿馳微微蹙眉,委婉地道:“少主身份特殊,讓他跟學員一起訓練,會不會太勉強了?”

舒沫淡淡地道:“我說過一定要教會他駕駛,讓他一償自由翱翔在藍天的夙願。”

“就怕訓練強度太大,國主和香妃捨不得。”

“滑翔是件有益身心的體育活動,他不屬於你的飛行中隊一員,目的只是學會駕駛,並不需要在短期內達到專業水準。稍微降低些強度,相信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可,這是封閉式集訓,”赫連駿馳面有難色:“他少年心性,你確定關在這荒郊野外三個月,受得了?”

“吃不吃得消,要不要接受封閉式集訓,都要他自己決定。”舒沫態度堅決:“總之,我不想失信於人。除非他親口說不要,否則我拒絕開始上課。”

“既然你堅持,”赫連駿馳只得退讓:“那就讓他加入吧。但是,他的費用……”

舒沫脣邊泛起一抹嘲諷的笑:“我不收他的課時費,至於食宿費要不要收,由你決定。相信,他也出得起~”

赫連駿馳狼狽地紅了臉:“我還不至如此小氣。”

“親兄弟明算帳,”舒沫一本正經地道:“我倒覺得,事前說清,比事後夾纏不清好得多。”

馬車駛入別館,銀杏張羅着安置了行禮,待吃過中飯後,小歇了一個鐘頭。

醒來後,在湖邊散步,忽聽蹄聲如雷。

“少主來了~”銀杏眼尖,認出來人。

夏侯宇飛馬馳到岸邊,縱身躍了下來,剛好落在她身前:“呼,這地方好大,叫小爺好找!”

呸!赫連駿馳弄出這麼大的陣仗,看來一場血戰是無可避免的了!

舒沫偏頭打量他:“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不少~”

“笨蛋!”夏侯宇將繮繩扔給銀杏,劈頭就罵:“膽肥了!不跟小爺說一聲,就敢來這麼偏僻的地方!給大蟲生吞了也沒人知道~”

舒沫抑不住喜悅,笑嘻嘻地道:“我渾身都是骨頭,殺了也沒幾兩肉,老虎纔不屑吃~”

她本是隨口一句玩笑,夏侯宇聽了,卻半晌沒有吭聲,晶亮的眸子裡,有水霧浮起。

“傻子~”舒沫拉直了衣襟在身上比劃:“你當只有你在長麼?瞧,這件衣裳本來到這,現在到這了~”

夏侯宇倔強地偏過頭去,不說話。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舒沫瞥了一眼牽着馬遠遠墜在身後的銀杏,壓低了聲音道:“我見着惟明瞭~”

“真的?”夏侯宇猛地擡起頭來:“什麼時候,在哪裡?”

“噓~”舒沫急忙噓他,意有所指地道:“小心隔牆有耳。”

“她要再敢出賣你一次,小爺第一個先劈了她!”夏侯宇恨恨地摸着腰間短匕,大聲道。

銀杏面色緋紅,垂了頭,放緩腳步,又落後了數丈遠。

“三天前,”舒沫瞪他一眼,低聲道:“他突然出現在我房中,說十天前跟我二舅一塊進了咯爾達,落腳在城南的貢瑪客棧。”

“父王派他來的吧?”夏侯宇瞭然,看了她一眼。

“嗯~”舒沫輕應,神情甜蜜。

“這麼說,父王很快就會來了?”夏侯宇忽然間情緒大亂。

這是否意味着,舒沫很快就要離開咯爾達,隨父王一起回幽州了?

也意味着,兩人分別再即,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我,不知道~”舒沫胡亂揪了一把青草,在手中揉呀揉。

“切,”夏侯宇臭着一張臉,輕哼:“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父王有了你的消息,一定在第一時間飛奔過來!你,哪會不知道?”

舒沫眼裡浮現羞意,聲輕如夢:“但願吧~”

“你到這裡來,明叔叔可知道?”夏侯宇恨恨地踢飛一塊碎石。

“我在房裡留了些線索,”舒沫低低地道:“不過,赫連駿馳做事謹慎,基地建得極爲隱秘,短時間內,他不一定找得到。”

集訓(一)

更新時間:2012-6-15 22:26:04 本章字數:3033

我相信明叔~”夏侯宇微微偏過頭看她,語氣是罕見的溫和:“他能從大夏找到咯爾達來,區區一個基地,一定難不倒他。言酯駡簟”

“嗯,”舒沫點頭,眉梢眼角都是幸福:“我也這麼想。”

不管怎樣,燁一直在努力尋找她,這就足夠了。

只要兩個人都心懷希望,就一定能等到團聚的那一天,早晚而已。

“訓練,你打算怎麼辦?”夏侯宇猶豫了片刻,問。

“放心吧,我會全力以赴~”

夏侯宇懷疑地看着她:“爲什麼?”

“這個時候,激怒赫連駿馳對我沒有半點好處。”舒沫聳聳肩。

眼看就要看到黎明前的署光,她不想因小失大煢。

不掌握一定的空氣動力學,材料力學等專業知識,永遠只能是機械地模仿,不能真正地理解滑翔機升空的原理,就不可能對現有的滑翔機進行改造,也就不能對夏侯燁構成真正的威脅。

這半年來,她一直在更改圖紙,看似在不斷地修正設計上的漏洞,甚至有些吹毛求疵。

實際上,這幾套圖紙,在設計上都存在明顯的缺陷。

而最終被她圈定,投入生產的這套,操縱桿就很容易卡死。

“膽小鬼!”夏侯宇輕哼。

舒沫一把攬住他的肩,另一手去揉他的發:“臭小子,敢嘲笑我?吶”

夏侯宇滿面通紅,頭一低靈活地避開,順手推了她一把:“別碰我!”

舒沫猝不及防,往後踉蹌了數步,一腳踏空,直直地朝湖中跌了下去:“呀~”

“小心!”夏侯宇駭了一跳,伸手想要去拉她,卻晚了一步。

“撲通”舒沫掉入湖中。

“舒沫!”夏侯宇心膽俱裂,大叫一聲,想也不想,縱身跳進了冰冷的湖水。

舒沫很快冷靜下來,划動四肢衝出水面,睜眼朝岸上看去,卻不見夏侯宇的身影。

銀杏神色慌亂,大聲呼救:“來人,快來人,少主和慧妃落水了~”

混亂中,一艘原本停靠在碼頭的快船箭一般衝開水面駛了過來。

舒沫急忙轉頭,一顆黑色的頭顱在她身後不遠處載沉載浮,拼命掙扎。

“你跳下來做什麼?”舒沫又是生氣又是感動,掉頭朝他遊了過去。

這孩子,一看就是隻旱鴨子,自身都保不住,居然還想着來救她?

“小爺,不,不要你,救……”夏侯宇又羞又惱,掙扎着迸出一句。

“臭小子~”舒沫游到他身後,單手穿過他腋下,托起他的身體:“再羅嗦一句,老孃真的把你扔湖裡餵魚!”

快船疾駛而至,船伕遠遠地就伸出竹篙,沉聲道:“抓穩了~”

這聲音,惶急中透着一絲莫名的熟悉。

舒沫猛然扭頭,撞到一雙漆黑幽亮的眼睛,一顆心瞬間怦怦亂跳,張大了嘴:“你……”

恰在此時,銀杏飛奔而至,惶聲道:“娘娘,我來了!”

舒沫不及思索,託着夏侯宇游到岸邊:“搭把手~”

銀杏彎腰伸手握住夏侯宇,舒沫在後面推着他的身體,兩人合力把他弄上岸。

舒沫這才撐着湖岸,溼淋淋地爬了上去。

銀杏顧不得察看夏侯宇,焦急地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娘娘,有沒有受傷?”

“沒事,只是有點冷~”舒沫微微喘息着,下意識回過頭望着湖面。

那艘快船早已掉頭,悄然駛回了碼頭。

赫連駿馳聞訊趕來,見兩人混身溼透,不由大怒,一個巴掌將銀杏扇得跌倒在地:“混帳!怎麼做事的,居然讓少主和舒沫雙雙落水?”

銀杏跪伏在地上,一個字也不敢爭辯。

舒沫定了定神,淡聲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她沒關係。”

“怎麼搞的?”赫連駿馳懷疑地看着兩人:“兩個人會同時落水?”

夏侯宇黑着臉,極不情願地道:“小爺是自己跳下去的~”

湖水爲高山積雪融化匯積而成,格外寒冷,被風一吹越發冷得徹骨。

舒沫打了個噴嚏,不耐煩地道:“廢話少說,趕緊讓我回房換身乾淨衣服是正經~”

赫連駿馳急忙解了自己的外裳,上前一步往舒沫的身上披:“對對對,身體要緊,先換衣服~”

夏侯宇老實不客氣地將衣服搶了過來,披在自己身上,皮肉笑不笑地道:“大王盛情,卻之不恭,多謝了~”

“你~”赫連駿馳愕然。

舒沫急忙撇過頭去,咬着下脣,忍笑忍得很辛苦。

“愣着做什麼?”赫連駿馳羞惱成怒,回過頭,見銀杏還跪在地上,氣不打一處來,上前踹了她一腳:“還不快上去服侍?”

“是~”銀杏忍痛含羞,爬起來扶着舒沫往別院走去。

泡在熱水中,溫暖在四肢百骸裡流躥,舒沫怔怔地發着呆,有一下沒一下地掬起水往身上潑。

思緒仍沉在湖邊那一幕,腦海中浮起的是一張年青的臉。

黝黑的肌膚,平凡的五官,分明是個陌生人。

可他撐着船飛駛而來時,那道惶急的聲音,卻隱隱透着股熟悉感,與記憶中那道清雅的聲音重合。

當他看向她時,那張平凡的臉上,有一雙過於幽亮的眼睛……

舒沫搖了搖頭,趕走心頭那絲疑雲。

不會的,且不說帝都距此萬里之遙,以他的身份,又怎麼可能當個船伕?

“娘娘,要不要奴婢進去伺候?”她泡得太久,銀杏等得心焦,忍不住在門外試探地低喚。

“不用了~”舒沫回過神,跨出已變得冰冷的浴桶,取了搭在屏風上的帕子,擦乾水份,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集訓(二)

更新時間:2012-6-16 0:05:06 本章字數:3011

晚上,赫連駿馳辦了個隆重的晚宴,替第一屆飛行員訓練班致了簡短的開幕詞。言酯駡簟

舒沫推說落水後身體有些不適,略坐了片刻,便離了席。

踏着月色,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湖邊。

碼頭上一字排開十艘快船,一條修長的身影坐在船頭,岸上的燈火,讓他的背影看起來,像一座雕像似的。

隱隱的,透着種莫名的熟悉感。

舒沫越看越疑惑,忍不住一步步向他走了過去。

忽然間,似感應到她的目的,那人回過頭來,正對上她的。

四目相視的一瞬間,原本黯沉的瞳仁,轉瞬之間亮得驚人。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驀地綻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煢。

他滿眼喜悅地看着她,嘴脣微微張開,又闔攏。

舒沫緊盯着他,眼睛一亮,心臟忽然跳得快要躍出胸腔。

小七!

他剛剛喚的是小七!

抑不住從心底冒出的喜悅的泡泡,加快了腳步朝他走了過去。

“娘娘,娘娘,你在哪?吶”

舒沫一驚,猛地意識到身在何處,步伐一頓,擡起眼飛快地睃了他一眼,隨即果斷地轉過身,朝銀杏走了過去:“嚷什麼,在這呢~”

“夜裡風大,容易受涼~”聽出她語中的不悅,銀杏訥訥地摸着臂彎上搭着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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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舒沫淡淡地道:“我又不是紙糊的,吹一下就病~”

“我……”銀杏咬着脣,心象針扎似的難受。

忽然間,好懷念從前那個總是帶着溫暖的笑意,平易近人的舒沫。

那個全心信賴她,放手讓她辦事的主子,已經消失了。

可,誰讓她背叛了她呢?

她接受她,繼續讓她在身邊伺候,就應該知足,難道還敢奢望象立夏一樣,成爲她的心腹之人嗎?

“時間還早,娘娘不再散會步嗎?”

“不了,我有些倦了,再說明天還要早起。”舒沫沒有停,越過她徑直回了別院。

赫連駿馳地爲她單獨建了幢獨門的別院,亭臺樓閣,花園水榭一應俱全。

大約因爲這是軍事基地,是他的天下,自認安全絕對無虞。

故做大方地撤走了所有的護衛,表示對她的重視和尊重。

入了夜,偌大的別院,就只有她和幾位伺侍起居的丫頭,顯得格外的清幽。

舒沫打發掉銀杏,熄了燭火盤腿坐在牀沿,靜靜地等候。

夜風徐徐,院子裡安靜得出奇,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到了半夜,笙歌散盡整個基地一片寂廖。

一條黑影翻過院牆,縱身跳進了別院。

他順着種滿迎春花的矮牆,一路摸到了正房,機警地四下環顧了一遍,確定左右無人,這才拔身而起,飄然上了二樓。

伸手試探地輕推,軒窗竟然應手而開。

他不禁啞然而笑,翻窗而入,含笑低喚:“小七,我來了~”

“來得可真晚~”舒沫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着抑不住的歡喜:“我腿都坐麻了~”

“抱歉,我得等同伴睡着了纔出門~”夏侯熠站在窗邊,等眼睛適應黑暗。

“往左走兩步,有張椅子~”舒沫小聲提醒:“別杵在窗邊,小心被人看到影子~”

夏侯熠依言走到椅邊坐下,心中百味雜呈:“還是你心細,想得周到。”

“刀尖上打滾,不小心提防着不行。”舒沫低笑。

夏侯熠心中難過,凝着那抹隱隱綽綽的身影,喉間如哽了塊石頭,沉默良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舒沫莞爾一笑:“你們約好了麼?見了面,說的都是同一句話。”

“還有誰?”夏侯熠一驚,遲疑了片刻,摒息問:“是……燁嗎?”

“是惟明,”舒沫按住焦躁和失望之情,故做輕快地道:“幾天前,他摸到我在咯爾達的住所,跟我說了幾句話。”

“明也來了?”夏侯熠心中惴惴,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

燁雖然沒同意跟他打那個賭,但他還是比自己慢了一步。

事實證明,他和小七的緣份並不比自己深。

“嗯,”舒沫輕應一聲:“不過,他並不知道我來了這裡,要找到此地,得花不少時間。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並且混了進來的?”

“說來話長~”

“我們有三個月的時間,故事再長,也應該說得完。”舒沫半是玩笑,半是自嘲。

“我是調查一樁陳年舊案,無意間追到咯爾達。”夏侯熠不欲多談,一語帶過:“剛好有個朋友,說起赫連駿馳在建一個秘密的基地,便帶我進來參觀。沒想到,意外地遇到你和小宇。可見,老天爺有時,還是有眼睛的~”

刑部不斷接到報告,稱各地時有匠人失蹤案發生——其中最早的都是曾替舒沫製做過滑翔機部件的。

而循線追查下來,最後的嫌疑人,直指赫連駿馳。

恰好他在調查薛凝香的往事時,種種跡象表明,當年她心儀的對象,極有可能是西涼的貴族。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再三再四,就是必然了。

綜合手裡的線索,他幾乎可以得出結論:赫連駿馳帶走了舒沫和小宇。

爲了比夏侯燁更早找到舒沫,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偷偷出了幽州,直奔西涼。

到了咯爾達之後,打聽到赫連駿馳偷運了大量匠人,在建一個秘密基地,他便認定他一定是將舒沫囚禁於此,於是碾轉託人,易容潛了進來。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此苦候了二個月之後,終於讓他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集訓(三)

更新時間:2012-6-16 22:58:26 本章字數:2910

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舒沫卻越發感知其間的艱辛。言酯駡簟

沉默良久,難過地道:“爲了我,累得大家都離鄉背井……”

夏侯熠截斷她,表情誠摯,語氣溫和:“我說過,來這裡,是爲查案,與你無關。”

“你來這裡,尊夫人知道嗎?”舒沫遲疑了片刻,問。

將心比心,如果她的丈夫爲了別的女人不顧自身的生死,心裡肯定也不是滋味。

夏侯熠不語,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眼裡閃過太多情緒煢。

薄薄的嘴脣開開闔闔,竟然沒有發出聲音。

一剎那間,舒沫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的心痛。

“對不起~”舒沫一陣懊惱,慌亂地撇過頭去。

沒事幹嘛提沈素心,這不是往他的心頭插刀子嘛?

“沉住氣,我設法儘快把你救出去。”夏侯熠的聲音很輕,微微帶着點沙啞。

“嗯~”舒沫沒問他有什麼辦法,只是揚起笑,語氣輕快:“我聽你的。吶”

她全然的信賴,讓他不自禁地展露笑靨:“相信我,不會等太久~”

“也別太急,”舒沫想了想,小心地給出建議:“基地防守得很嚴,又有重兵把守。可能等集訓完畢,再設法逃離,勝算更大些。”

敵我雙方力量懸殊,硬碰無疑是以卵擊石,伺伏待機,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不會硬來,一切以你的安全爲要~”

“不是我,”舒沫皺眉:“而是大家都要全身而退~”

夏侯熠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茬,站起來,穿窗而出:“時候不早,你休息。”

“……”舒沫伸出了手,卻終究沒有挽留。

天亮了,銀杏推門而入,舒沫早已穿戴整齊,聽到門響,轉頭望向她,神清氣爽地道:“早~”

“娘娘今日的氣色真好~”銀杏有些意外。

舒沫微笑:“是這裡的空氣好~”

“是~”銀杏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窗外那片碧波盪漾的湖面:“的確很漂亮。”

“天氣也好,”舒沫伸了個懶腰:“正適合滑翔~”

“娘娘正可大展身手~”銀杏眼中流露出欽佩仰慕之色。

五十名學員整齊在列隊等候在操場,每人身邊放着一臺組裝好的滑翔機。

舒沫先讓他們對照實物,對滑翔機的部件做了一翻說明,又對飛行的原理和條件進行了簡單的解釋。

隨即找了一臺滑翔機,做了一次標準的滑翔示範。

“不論你的技術多嫺熟,在起飛之前,都必需按檢查清單,以確保飛行的安全……”舒沫一邊解釋,銀杏一邊把她早就準備好的清單,一一發給學員。

與此同時,她對照清單,對滑翔機做了最後一次全面的檢查,確定無誤後,這纔將滑翔機舉起,輕輕放置在肩上。

一時間,偌大的訓練場,靜得針落可聞,數百雙眼睛都盯在舒沫身上。

在這個基地,關於滑翔機的傳聞,早就被傳得神乎其技,卻沒有一個人親眼見識過。

每一個人,對此都持着半信半疑的態度。

他們不相信,只憑幾根鐵條和竹片,再加幾塊破片,就能讓人如鳥兒一樣在天空自由的飛翔。

在數百人的見證下,舒沫迎着風輕快地奔跑着,腳下似越來越輕,終於騰空飛了起來!

“好!”世界一片靜謐,不知誰吼了一聲。

忽然間,現場如同開了鍋的水,沸騰了起來。

歡呼聲,掌聲,吶喊聲,口哨聲,嘯聲……各種聲音混和在一起,如同山崩海嘯,以勢不可擋之態,席捲了整個訓練場。

舒沫駕着滑翔機繞湖面一圈,一個完美的拉飄,輕盈地降落在了訓練場的斜坡上。

當她解開鎖釦,從滑翔機的網兜裡走出來時,學員們集體衝了過去,若不是礙於她是女子,早已將她擡起來,高高地拋向空中。

饒是如此,雷鳴般的喝彩聲,依舊響徹了雲霄。

“舒沫,好樣的!”赫連駿馳興奮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先別忙着誇~”舒沫奮力掙脫他的熊抱:“萬里長征還只走出了第一步,離你的飛行大隊夢,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有你,一切皆有可能!”赫連駿馳定定地看着她,琥珀色的雙眸,光彩璀璨。

他轉頭望向身邊那一張張興奮的臉:“大家說是不是?”

衆人齊聲應“是”聲音大得幾乎震破舒沫的耳膜。

“有沒有信心象舒姑娘一樣,飛得那麼高那麼穩?”

“有!”這一次的迴應,越發的山呼海嘯,天崩地裂。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尚且能夠做到,沒道理他們這羣個個身經百戰,武藝高強的男子漢反而比不過她?

“瞧,”赫連駿馳得意洋洋,回過頭睨着她:“不是我一個人信心十足~”

“同學們,”舒沫拍了拍手,示意大夥安靜下來:“飛行是美好的,訓練卻是極枯燥的!接下來的三個月,讓我們用十倍百倍的汗水,來期待這美好的一瞬吧!”

接着,她從學員中挑了五個,詳細解釋了初級訓練的步驟。再把夏侯宇叫出來,給大家做了一次標準示範後,安排大家在平地上做各種練習。

自此,舒沫每日上午到訓練場先把今日要教的東西示範一遍,指導五名優秀學員進行訓練,再由他們把所學的東西反饋給其餘學員。

下午由學員們自行訓練,她則給小宇開小竈,陪他單獨做一小時的飛行練習;吃過晚飯後在湖邊散一小時的步,之後回別院

集訓(四)

更新時間:2012-6-17 0:48:59 本章字數:2936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言酯駡簟

訓練的結果可謂相當有成效,五十名學員已經全部完成了初級訓練,開始轉移到高山地帶,投入到更高級,也更危險,更緊張的訓練中。

起初還擔心舒沫在訓練時會想方設法地使拌子,找種種理由和藉口推託,塞責,以拖延訓練的速度,降低訓練的效率。

隨着時間的推移,舒沫對學員全無保留,傾囊相授,讓他慢慢地放低心防,最終釋然了。

不得不承認,她收費雖貴,卻貴得有理由;讓他確信,付給她的每一分銀子,都是值得的煢!

他對舒沫的態度,也從最初的疑慮,防備和一點點的小怨恨,漸漸轉變爲信任,欣賞和越來越深的傾慕。

於是乎,他對舒沫也越來越縱容,對她的一些小習慣,也格外的寬容。

知道她喜歡在湖邊散步,便特地訂了畫舫,邀她把臂同遊,遭到舒沫婉轉拒絕之後,他倒也沒有勉強。

思來想去後,估計她不喜自己的陪伴,遂改成小蓮舟,派了船伕爲她划船,供她泛舟湖面。

對此,舒沫嘴裡雖沒表示感謝,在湖面上逗留的時間卻比以前久了。

這說明,她其實樂在其中吶。

看,她又在湖面泛舟,不時掬水灑向夏侯宇,清脆如銀鈴的笑聲迴盪在湖面。赫連駿馳站在欄杆上,俯瞰着戲水的她,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大王,”崔老三看一眼他,再看一眼遠處的舒沫,眼裡閃過了然:“既然喜歡她,何不娶進門來?”

赫連駿馳被人窺破心事,輕咳一聲,喝道:“別胡說~”

崔老三跟他時間最長,也算知他甚深了:“屬下追隨大王經年,從未見大王對任何一個女人如此關注。舒姑娘,絕對是個異數。當然,她絕對值得!”

老實說,如果他再年輕十歲,人生的閱歷再淺一些,想必也會抵擋不住她的魅力。

事實上,基地裡的年輕小夥子,有幾個不曾折服在她獨特的魅力之中,爲她傾倒,爲她萌動了一顆顆年輕熾熱的心?

她就象天上的太陽,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卻,也高貴驕傲得讓人不敢逼視。

但大王卻不同。

他超常的智慧和過人的魄力,足以征服任何一個女子。

他雄厚的實力和高貴的身份,讓他站在世界的頂峰,足以匹配世上任何一個女人。

在他的眼裡,天底下再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彼此,堪稱絕配。

“你也懂女人?”赫連駿馳懶懶地斜他一眼。

“屬下是個粗人,那些文人雅士吟風頌月的風雅之事,確實不懂。舒姑娘那種七竅玲瓏心的女子,心思更是深不可測。”

“哼,”赫連駿馳輕哼一聲:“算你有自知之明~”

“但,”崔老三話鋒一轉:“再聰明她也只是個女人,只要是女人,她就離不開男人。就象花兒,沒了水的滋潤,再美也得凋謝。”

“有意思,說下去~”赫連駿馳若有所思。

女人的青春有幾年?再拖下去,蹉跎了歲月,豈不可惜?

崔老三笑了笑:“越是驕傲的女人,內心越孤獨,越希望男人把她捧在手心裡疼寵。因爲,她有那個資格。”

說到這裡,崔老三停下來,暖昧地看了他一眼,拖長了語調:“她離開帝都到現在,也有一年多了吧?旱了這麼久的地,哪扛得住雨水的誘惑?”

赫連駿馳俊臉通紅,斥道:“越說越不象話了!”

“屬下沒讀過書,文縐縐的話不會說。”崔老三笑嘻嘻地道:“可,話糙理不糙,大王要不信,何不親自試試?搞不好,***,一點就着……”

“滾!”赫連駿馳擡腿就踹。

崔老三早有準備,飛身翻過欄杆,跳到地面:“大王琢磨琢磨,屬下告退~”

赫連駿馳低咒幾句。

恰在此時,銀鈴的笑聲傳來,想着崔老三的話,臉上一熱,心跳瞬間變得飛快,象是隨時要跳出胸腔。

“時間不早了,靠岸吧~”舒沫抹一把臉上的水珠,擡頭望向夏侯宇。

“三叔!”夏侯宇悻悻地拍着水,道:“看到沒?這女人忒狡猾,得了便宜,立刻收兵!”

夏侯熠失笑,輕撐船篙,船頭衝開水面,朝岸邊劃去:“你是男人,讓讓她又如何?”

“得,”夏侯宇翻個白眼:“就知道你跟她是一邊的,算我撞壞腦子纔跟你告狀!”

舒沫衝他扮個鬼臉:“要不,咱們到水裡見真章?”

夏侯宇越發氣了,張大了嘴不知如何駁。

舒沫雙手拍打水花,指着他哈哈大笑:“我忘了,你是隻旱鴨子!”

“你!”夏侯宇漲紅了臉。

“沒話說了吧?”舒沫大爲得意,將溼手隨意往裙子上擦。

“等等,”夏侯熠急忙叫住她,從懷裡摸出一方帕子遞過去:“說多少遍了,總不記得帶着。”

舒沫已經在裙子上拭淨了手:“這樣更方便~”

“哼~”夏侯宇逮着機會,可勁地糗她:“你省省吧,她就是個野丫頭!”

“野丫頭又怎樣?”舒沫不以爲意,雙手撐着船舷,微仰起頭,愜意地迎着風:“無拘無束,活得舒服自在!”

夏侯熠輕聲道:“湖水涼,小心寒氣侵體。”

“安啦,”舒沫極隨意地揮揮手:“現在是夏天,不要緊的~”

“哼!”夏侯宇兩眼一翻:“我早說過,她就是頭牛!”

說笑之間,小船已靠向碼頭。

銀杏急步過來,扶了舒沫上岸:“娘娘,大王在別院等你。”

瘋狗

更新時間:2012-6-17 23:44:53 本章字數:2929

夏侯熠正欲撐船離去,離聞微微一怔,手中船篙輕輕點着水面。言酯駡簟

“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夏侯宇極爲不滿。

銀杏垂着手,不敢吭聲。

舒沫不着痕跡地掃了夏侯熠一眼,淡淡地道:“應該是爲明天訓練的事,你先回去吧。”

“白天大把的時間,幹嘛非挑晚上?”夏侯宇嘀咕:“我看他沒安好心!”

赫連駿馳這傢伙最近有些反常,有事沒事老盯着舒沫,象狼一樣煢。

“誰知道?”舒沫不以爲意:“也許是臨時想起什麼。”

夏侯宇握起了拳頭:“我陪你一起去~”

“沒必要~”舒沫搖頭拒絕。

若他真想對她做點什麼,憑夏侯宇的力量也阻止不了,搞不好還反受其害。

況且,她也相信,赫連駿馳還不至如此沒品。

夏侯熠朝夏侯宇使了個眼色,輕點船篙,船兒劃開水面,緩緩離開吶。

“那,”夏侯宇遲疑片刻,勉強做了退讓:“你自己小心些。”

“累了一天,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有訓練呢~”舒沫細心交待了幾句,這才放他離去。

夏侯宇佯裝回宿舍,回過頭見她進了別院,立刻彎了腰藉着樹叢的掩映,撒開腿飛奔到別院外,縱身躍過矮牆,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躡到後園。

他尋了棵高大的杉樹隱身其後,這才擡了頭,朝二樓看去。

窗戶上映着兩條隱隱綽綽的人影,正是舒沫和赫連駿馳。

銀杏奉了茶,舒沫便在主位上坐了:“這個時間,可是有急事?”

“跟少主玩得還盡興?”赫連駿馳端起茶,輕輕吹了一口,裝着漫不經心地問。

“我也就剩這一點小樂趣了。”舒沫大方承認。

“跟我共事,就讓你這麼委屈?”赫連駿馳有些不是滋味。

“你該不會以爲,我很樂意吧?”舒沫失笑。

“別忘了,”赫連駿馳面色陰晴不定:“我付了高昂的費用!而且在我身邊,你不必僞裝,可以放開手腳做你最喜歡的事,這難道不好嗎?”

“你大概忘了,有一句話叫做,不自由,勿寧死。”舒沫淡淡地反擊。

赫連駿馳皺了眉:“我說過,這只是暫時的。”

“已經一年了,我可看不出你有半點還我自由的意思。那麼,你說的暫時到底是多久?”舒沫笑了,眼裡閃過譏刺:“三年五載,還是十年八年?又或者乾脆是遙遙無期?”

“當然不是!”赫連駿馳招架不住她的犀利,狼狽地紅了臉:“況且,我並沒有囚禁你。”

“哈,”舒沫諷笑:“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的大度?”

赫連駿馳苦笑:“你說話,能不能不這麼夾槍帶棒?我是真的希望跟你好好相處。”

“我也懷念當初我們彼此惺惺相惜,友好相處的時光。”舒沫沉默了一會,淡淡地道:“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人,是誰?”

赫連駿馳分辯:“我說過了,帶你來西涼,並非我的主意。你爲什麼不信?”

“你送我回去,我就信你。”舒沫冷冷地道。

“我就不明白了!”赫連駿馳惱了,豁地站了起來:“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老婆都孩子都護不住!這樣的窩囊廢,到底哪裡值得你留戀?”

“這是我跟他的事,沒必要跟你解釋,也不需要你的理解。”舒沫眸光冰冷。

“好!”赫連駿馳忽地踏前一步,伸手攬住了舒沫的腰,用力一箍,將她帶入懷中,黑色瞳仁裡閃着狂烈的火花:“即是如此,我也按自己的想法行動,不需要你的同意!”

說罷,他低下頭去,鷙猛地吻住了她。

舒沫表現得出乎意料地平靜,她甚至連躲都沒躲,就這麼張大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彷彿,被面前這個陷入瘋狂,正試圖用一切辦法點燃她的熱情的男人粗暴對待的,並不是她。

這一刻,她的靈魂和肉體完全剝離了。

夏侯宇擡頭看見,駭到極點,隨手拾了塊石頭狠狠往窗上砸,狂吼:“畜牲,放開她!”

石頭穿透窗紙,將桌邊擺放的花瓶擊落,發出咣噹巨響。

赫連駿馳卻恍如未聞,他緊緊地抱着舒沫,直到發泄夠了情緒,才緩緩放開她,緩緩擡起頭,帶着一臉勝利看着她。

舒沫神情冷靜,淡淡一句:“有意思嗎?”

赫連駿馳頓時變了臉色,他瞳色發暗,深到底漆黑冰冷。

夏侯宇憋着一股氣,衝上二樓,一腳踹開,房門。

“你是不是蠢到以爲,佔有了我的身體,就能進一步得到我的心?”舒沫笑了,表情極爲輕蔑。

夏侯宇一呆,小臉火一樣燒起來。

赫連駿馳愣住,猛一個激靈,忽然明白過來,臉色唰地變得雪白。

他咬着脣,一字一句地道:“起碼,我擁有過~”

“呵呵~”舒沫輕輕地笑了,目光憐憫:“這不叫擁有,是掠奪,是玷污。”

赫連駿馳羞憤得顫抖起來,俊美的臉上顯出即驚且怒的表情,直直瞪着她,咬着下脣:“我就不信,你真的一點也不動心?”

他了解女人,對於討厭的男人,別說吻,連碰一下都會感到厭惡。

但她沒有掙扎,這是不是表示,她內心深處,其實對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好感?

夏侯宇回過神,衝到她面前,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身後:“別怕,有小爺在,他不敢欺侮你!”

舒沫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眼睛卻看着赫連駿馳,笑得溫和而大度:“如果換成你,會不會跟瘋狗講道理?”

瘋狗(二)

更新時間:2012-6-18 23:01:34 本章字數:2776

“是嗎?”舒沫笑了笑,忽然伸手搶了夏侯宇別在腰間的匕首,往他手裡一塞。言酯駡簟

“就憑你?”赫連駿馳瞥到寒光一閃,眸光一眯,陰森之氣倏地躥了上來,讓人不寒而慄。

夏侯宇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擋在舒沫身前煢。

“來呀,”舒沫輕輕撥開他,擡手握住他的手,將刀尖慢慢地按到左胸,笑得挑釁而誘惑:“心臟在這,下手時狠一點,別象個娘們似的!”

“舒沫!”夏侯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直着喉嚨叫了起來。

這人是個瘋子,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暴君!

惹急了,他真的會殺了她!

“你,你幹什麼?”赫連駿馳心裡打了個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不是要殺了我?”舒沫那張看似溫和平靜的臉上,寫滿了高傲和不屑:“怎麼,不敢了?吶”

赫連駿馳俊朗的面容上青白交錯,握着匕首的手顫了起來,忽地隨手一抖,匕首脫手飛出:“誰說本王不敢?”

寒光貼着舒沫的耳朵飛過,噗地齊柄沒入窗框。

“小心!”夏侯宇尖叫,用力將她推開。

舒沫被推得往邊上踉蹌了幾步,穩住身形回眸望向赫連駿馳,彎着脣嘲諷:“要丟就丟準一點,唬小孩子呢?”

“別太囂張!”赫連駿馳面沉如水,轉身拂袖而去:“再有下次,刀子刺的就是你的心臟!”

見他離開,夏侯宇氣得破口大罵:“你有病呀,竟然跟他硬碰硬?知不知道,剛纔若偏得半分,你哪裡還有命在……”

“小宇~”舒沫身子晃了蛸,忽地毫無預警地往前一栽。

“呀~”夏侯宇唬了一跳,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的臂:“你搞什麼……”

“攙我一把~”舒沫苦笑,軟軟地掛在他的肩上,淚水無聲地流下來。

“這會知道怕了?”夏侯宇眨巴一下眼睛,忽然明白過來,沒好氣地罵:“剛纔不是挺象回事的?誰見了,都得誇你是個慷慨赴死的燕趙之士!”

罵歸罵,手臂還是牢牢地挽着她的腰,半扶半抱地拖到椅子上坐下。

這一扶之下,才察覺她的後背早就被汗水濡溼,溼冷一片。

“我沒別的辦法~”舒沫心有餘悸,低了頭,輕聲道:“不能躲,躲得了這次躲不了下次。只能跟他鬥狠。”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赫連駿馳耍橫,她唯有豁出一條命去,纔有可能打消他的念頭。

她賭了,也贏了。

可想起剛纔千均一發的情況,仍禁不住一陣後怕。

赫連駿馳若鐵了心要對她用強,她怎麼可能逃得過?

若真的被他得逞,那當真比死還難過!

夏侯宇聽得她語帶哽咽,心中一緊,猛地擡起她的下巴,登時呆了:“你,哭了?”

俏麗的臉寵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大大的眼眸水氣氤氳,一顆顆晶瑩的淚水,落在他的心上,就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慢慢地刺進去,痛不可擋。

舒沫慌亂地撇開頭,胡亂擡起袖子抹了把眼淚,粗聲道:“沒有~”

“都怪我!”夏侯宇又氣又惱,憤怒無處可發,跺着腳,握着拳用力砸在牆上:“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

有什麼比眼睜睜地看着她受辱,卻無能爲力,更讓他無地自容?

他真恨呀!他真該撥出匕首,宰了那個畜牲!

“小宇!”舒沫急忙拉住他,見他拳頭已破了皮滲出血來,不禁又是傷心又是心疼:“不關你的事!你還小,等再過幾年,長得象父王一樣……嗚嗚~”

她本意是想要安慰他,可一提到夏侯燁,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抱住他失聲痛哭:“小宇,我好想燁,好想回家~”

“舒沫?”夏侯宇從未見她失控,一時嚇得傻了,直挺挺地站着,一動也不敢動。

生恐稍有風吹草動,都會驚動這如蝴蝶般美麗,嬌弱的女子。

她壓抑得太久,是該好好宣泄一下。

那一聲聲細而尖銳的啜泣,一聲聲飽含着感情的呼喚,如一根根鋼針,刺痛了夏侯宇的同時,更令蹲在矮牆下的夏侯熠心碎神傷……

也不知哭了多久,舒沫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體,尷尬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面對他?

真是荒唐,她是個成年人,居然向一個孩子發泄負面情緒,尋求溫暖和安慰!

“小爺明天還要早起訓練,走了~”殊不知,夏侯宇比她更難堪,連眼睛也不敢看她,慌亂地起身就走。

他走得太快太急,竟被地上的桌子的殘片拌了一跤。

好在他反應靈敏,只踉蹌了一下,立刻穩住了身子,沒好氣地吼:“人都死哪去了?屋子裡亂成這樣,也不知道收拾!”

“來,來了~”銀杏怯生生地應了一聲,悄悄地蹭到門邊。

“去泡壺熱茶,再打些熱水來給慧妃淨臉!”夏侯宇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摔門而去:“好些伺候,有什麼閃失,小爺要你的腦袋!”

銀杏大氣也不敢喘,低頭應“是”

舒沫見他一本正經,學着夏侯燁的口氣,象個小大人似地訓斥着銀杏,頗覺好笑;待“哧~”地笑出聲後,看着他挺得筆直的單瘦的背影漸漸隱入黑夜,又覺心酸莫名,立時紅了眼圈。

夏侯燁,你到底在哪裡?

相逢(一)

更新時間:2012-6-19 1:27:25 本章字數:3032

赫連駿馳卻一反平日第一個到達的習慣,足足晚了一個多小時。言酯駡簟

當他抵達訓練場時,舒沫剛好示範了一圈,從滑翔機上下來。

“今天的課,上完了?”赫連駿馳筆直走到她身邊,主動與她搭訕。

舒沫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解開弔鉤,從網兜裡走了出來,轉身就走煢。

赫連駿馳疾走兩步與她並肩:“你設計的連弩,師傅反映有幾處圖紙看不懂。看來,你得跟我到兵工廠走一趟了。”

舒沫停步,冷冷地看着他:“是嗎?”

“你自己設計的圖紙,我有沒有說謊,心裡應該有數。”赫連駿馳忍住了氣,淡淡地道。

舒沫不吭聲。

是,她的確使用了部份剖面圖,以展示零件內部結構。

這在現代機械繪圖中是常見的手法,但在古代,這種方法顯然屬於新鮮事物吶。

看不懂,是正常的。

她的目的,就是想逼他帶她去兵工廠,實地考查一番,順便見見主管技術的師傅。

若猜得不錯,應該就是兵仗局的幾位名匠。

她要找機會,發動工廠所有的工人,團結起來,跟他鬥智鬥勇,把他的實力消耗於無形。

現在,這個機會如願來臨,時機卻未免太巧了些,讓她無法不懷疑他的用心。

“兵工廠離此不過三十里,順利的話,現在去,晚上還趕得及回來吃晚飯。”赫連駿馳崩着臉,退了一步。

自集訓開始,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基地,兵工廠幾乎是放牛吃草。

直接後果就是產量急劇下滑,幾乎可說是停滯不前。

正好基地這邊已步入正軌,即便舒沫離開一二天,應該不會影響訓練結果。

他本來就打算,找個時間專程過去,給這些人一點顏色,讓他們知道誰纔是主人?

恰好昨天從別院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又接到報告,說工人們推說圖紙看不懂,直接停工了。

因此,他臨時決定,今日帶舒沫過去,順便緩和一下,被他弄得箭撥弩張的關係。

舒沫依然沉默,心中激烈地鬥爭着。

這是個機會,錯過了再等下次,不知是何時。

但,萬一是個圈套呢?

萬一他賊心不死,將她騙出基地,避開小宇再下手呢?

“你若不想去,我讓工廠負責人來基地見你。”赫連駿馳咬着牙,再退一步。

非到萬不得已,他絕不允許外人進到基地。

“不,”舒沫做了決定,毅然擡頭:“我跟你去工廠。畢竟,瞭解工廠的設備和工人的技術水平,也是設計師的必修課。”

“那好~”赫連駿馳明顯鬆了口氣,試探地道:“山裡晚上涼,讓銀杏帶幾件厚些的衣服,半小時後出發。”

“嗯~”舒沫未置可否。

赫連駿馳眼裡染上笑意:“謝謝~”

夏侯宇蹭地躥過來,一臉警惕地盯着赫連駿馳:“你又想幹嘛?”

“別多管閒事,小心小命不保!”赫連駿馳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站住,”夏侯宇肺都氣炸了:“有本事你把小爺殺了!”

“小宇,”舒沫拉住他:“沒你的事,去訓練~”

“他跟你說什麼?”夏侯宇咬着牙瞪她。

“銀杏,”舒沫不理她:“去收拾幾件衣服,跟我出趟門。”

“去哪?”夏侯宇緊緊地攥住她的腕:“跟誰一起?那個色狼?我不準……”

“小宇!”舒沫低喝:“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夏侯宇狠狠地瞪着她,氣得口不擇言:“你忘了昨晚他是怎麼對你的?還是,你本來就在盼着這一刻,只是礙着小爺,才故做矜持,半推半就。難怪他親你,你都不躲,還挺陶醉……”

“閉嘴!”舒沫氣得發抖,不假思索,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兩個人都愣住了。

“小宇,”舒沫一臉內疚,訥訥地道:“你聽我解釋……”

“好!”夏侯宇捂着臉,用力一跺腳,轉身飛快地跑了:“你喜歡犯賤,小爺不攔你!”

舒沫伸出手,想要拉他,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撈到一片,只能頹然垂下。

想要喚他,張了張嘴,終究沒能發出聲音。

算了,誤會便誤會吧。

等他再長大些,或許就能明白了。

有些時候,即使明知是陷阱,也只能往裡跳。

因爲,她沒有選擇,只能背水一戰。

蹄聲篤篤,舒沫一路沉默,依着車壁,顯得心事重重。

銀杏也不敢打擾她,小心地摒着呼吸,縮着身子坐在車廂的一隅。

馬車穿過一條新修的驛道,朝雪山駛去,進入山區後,道路越來越狹窄,連溫度也漸漸降了下來。

舒沫不自覺地環起雙手,在雙臂上輕輕搓了搓。

銀杏心思細膩,立刻從包袱裡翻出一件鑲了狐裘的披風,輕輕圍在她肩上:“天冷,加件衣吧~”

“還有多遠?”舒沫掀起車簾,朝外面看了一眼。

路面很窄,剛好只夠馬車通行,兩旁的巨石如斧劈刀削一樣,彷彿隨時要壓下來一般。

“過了一線天,拐過前面那道山樑,就到了。”赫連駿馳緊隨在馬車之後,隨口答了一句。

“哦~”舒沫拉起衣襟的綢帶,隨手繫了個結。

出了一線天,馬車順着葫蘆形的谷地,進入一道深且窄的狹谷之中。

峽谷兩旁雲杉林立,居然現出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與山頂上的冰雪覆蓋,山腳的怪石嶙峋,幾乎是兩個世界。

相逢(二)

更新時間:2012-6-19 17:52:01 本章字數:2906

“聽,什麼聲音?”銀杏一臉驚奇。言酯駡簟

“應該是伐木的聲音。”舒沫側耳聽了聽,猜測。

說話間,馬車駛上一道高達百餘丈的天然石樑,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數千平方的大石坪。

很明顯,許多年以前這裡曾是一處高山湖泊,隨着時間的推移,山中溪流改道,湖泊乾涸,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大坑煢。

赫連駿馳巧妙地利用地形,鋪上石塊,建起房屋,把它變成爲隱藏在高山中的一個秘密兵工廠。

一排排的車間裡,無數人揮汗如雨地工作着,叮叮噹噹聲不絕於耳。

森林的上空,覆蓋着滾滾的黃色濃煙,空氣裡瀰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的味道。

舒沫轉頭,山谷深處的凹槽裡,有巨大的黑洞如同暴龍張開的巨口,一輛輛滿載着礦石的推車,象螞蟻似的不停地往返在礦洞和工廠之間。

不得不承認,赫連駿馳的確很聰明,他把工廠和礦場建在一起,大大縮短了運輸成本,周圍是連綿的原始森林,還可以爲鍊鐵提供源源不絕的燃料,可謂一舉三得。

“相比基地,這裡的環境要艱苦一些。”赫連駿馳打馬過來,指着礦洞的方向:“不過,營地在山坳那邊,轉過去噪音沒這麼大,空氣質量也比這邊好。吶”

舒沫沒吭聲,挑了簾子出來。

銀杏忙扶了她的手,將她攙下馬車。

“要不,咱先去車間轉轉?”赫連駿馳見狀,翻身下馬。

一行人衆星拱月似地簇擁着舒沫和赫連駿馳,進入了兵器車間。

從礦場到兵工廠,一色的男子,就連燒火做飯的都是軍中伙伕,從未有女性光臨過。

更別說,象舒沫這種穿着得體,面目姣好,年輕又美麗的女子。

她的到來,如同萬千斤石灰扔進水面,掀起了濤天巨浪。

消息迅速在人羣裡擴散,幾乎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注視着舒沫的一言一行。

就連負責監管的侍衛,也禁不住放下手中的皮鞭,張大了嘴,貪婪地盯着她瞧。

說是車間,說白了就是幾十,上百家鐵鋪簡單地連在一塊。

每間鐵鋪都配有一個師傅和幾名打下手的學徒。

舒沫注意到,他們每家生產的兵刃,都是一模一樣的。

至於兵刃質量的好壞,全憑師傅的手藝,並不是舒沫想象中的流水作業,專業規模。

赫連駿馳再聰明,畢竟不是學這個專業的,不懂如何改進工藝,提高工效。

而且,有些事即使他想得到,缺乏動力和大型設備,以及現代的檢測手段,也無法將它付諸現實。

他能集採礦,治煉,製造於一體,已經很了不起了。

赫連駿馳見舒沫一路行來,一聲不吭,不禁心中惴惴:“感覺如何?”

“很好,”舒沫點頭,稱讚:“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雪山深處,會有一座如此規模巨大的兵工廠?”

“以你專業的眼光看來,還有哪些需要改進的?”赫連駿馳需心求教。

舒沫看他一眼,笑:“我只管設計,至於經營和製造,都不是我該考慮的。”

“話雖如此,”赫連駿馳道:“但你見多識廣,提些意見總可以。”

舒沫搖頭:“我所去過的工廠,全部都實現了電腦程式化控制。這種純手工製造的,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即使提出意見,也無法實現,實在是愛莫能助。”

赫連駿馳一想也是,笑着調侃:“看來,我們的天才到了這裡,也只能徒呼奈何,英雌無用武之地了?”

舒沫笑而不語,目光在一間間鐵鋪間逡巡,試圖從中找出龔千均等人。

然,她從未見過這幾個人,面對幾乎都是一樣的煙熏火燎,常年受高溫蒸薰皮膚黎黑皴裂的面孔,如何分辯?

“工廠應該有個總技術負責人吧?”舒沫想了想,道:“工廠也參觀過了,早點把他叫來,討論完圖紙,我想休息了。”

“好,”赫連駿馳巴不得她有此建議,急忙引她往車間盡頭的辦公室走去:“你到這邊休息片刻,我找人把龔師傅叫來。”

說罷,轉身吩咐隨身的侍衛:“去,把龔千均叫來。”

“是~”侍衛應聲,小跑而去。

“辦公室有些髒……”車間主管一頭一臉的汗,小小聲囁嚅。

“不礙~”赫連駿馳說着,大踏步進了車間,裡面也不過是一桌數椅,佈置得極爲簡陋。

銀杏不放心,搶在舒沫之前,拿帕子在椅子上隨手一抹,雪白的帕子已是漆黑一片。

赫連駿馳眉心一蹙,轉頭看了眼着湖水綠衣裙的舒沫:“要不,還是換個地方吧?”

舒沫微微一笑:“無妨~”

恰在此時,去找龔千均的侍衛回來稟報:“大王,龔師傅去了礦場。”

“他去礦場做什麼?”赫連駿馳不悅地道。

“……”見他發怒,侍衛垂着手,不敢搭腔。

舒沫腦中飛快地轉着圈子,笑道:“我從未去過礦山,不如乘這個機會,開開眼界?”

赫連駿馳絕不會讓她有機會跟龔千均私下交談。

洞中幽暗,只要適時製造一些混亂,倒不難爭得幾分鐘的獨處時間。

主管吃了一驚,委婉阻止:“礦洞裡地形複雜,且常有礦石松脫,再加上洞中黑暗。娘娘身份尊貴,不宜輕涉險地。”

舒沫拖長了語調嘲諷:“原來,你的安保措施,只到這個水平~”

“這處山脈,連綿數百里盡歸我掌控,何險之有?”赫連駿馳輕哼一聲:“若你受得了洞中污穢,參觀一下又有何妨?”

相逢(三)

更新時間:2012-6-20 0:07:03 本章字數:2836

礦場管事把赫連駿馳一行人攔在了洞口。言酯駡簟

原來,礦場主要採用的是人工掘進的方法,但遇到巨石,人力無法挖掘時就會採用炸藥開道。

炸藥的用量不好掌控,稍一不慎就會引起塌方。

此刻洞里正準備填埋炸藥,打算炸開巨石,自然不敢讓赫連駿馳和舒沫涉險。

舒沫的如意算盤落空。

“累了吧?先去行館休息……”赫連駿馳見她面露倦容,遂體貼地道煢。

話未說完,忽聽一陣巨響,剎那間地動山搖,兩面山坡上碎石簌簌而落。

礦洞里人羣發一聲喊,爭先恐後往外涌,只恨爹孃少生了一條腿,場面瞬間混亂。

舒沫受震盪衝擊,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不慎踩上碎石,痛得蹲了下去。

“小心~”銀杏在身後,眼明手快,一把攙住她的臂,將她扶了起來。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赫連駿馳黑着臉,探身過來察看。

“不許亂,各班集合,清點人數!”礦場管事顯然很有經驗,站到高處大聲疾呼吶。

從山坡兩面涌下許多拿刀帶劍的侍衛,把慌不擇路的礦工驅趕回石坪。

場面受到控制,***亂漸漸停息。

“報~~”左側山頭,忽見旌旗搖動,一騎黃膘飛奔而來,在赫連駿馳身前數丈翻身落馬,單膝跪地:“一線天受到爆炸衝擊,發生垮塌,通道被堵。”

“X!”赫連駿馳神情陰鷙,低咒一聲,翻身上了馬背:“走,看看去!”

行到一半,猛地記起舒沫:“抱歉,我得先去處理事故,你一個人去行館,沒問題吧?”

“沒關係~”舒沫樂得輕鬆:“我有銀杏相陪~”

兵工廠四面環山,禁衛之森嚴,不輸基地,赫連駿馳倒也並不擔心,衝她點了點頭,撥轉馬頭疾馳而去。

正午的陽光很烈,四周全無遮避,只走了半里已是汗透重衣,喘息聲清晰可聞。

“小姐,”銀杏將舒沫扶到一棵樹下,搬了塊大石過來,墊上乾淨的衣物:“你在這裡稍候,我看能不能找頂轎子來。”

舒沫想說不用,銀杏已轉身急匆匆地跑走了。

微風襲來,坡上灌木輕輕搖曳,發出簌簌輕響。

舒沫暗自提高警惕,裝做彎腰揉捏小腿,乘機撿了塊石頭在手裡。

眼角餘光瞥到一道黑影向她壓過來,心頭一緊,喝道:“什麼……”

“別嚷,是我~”一隻大掌襲過來掩住了她的脣,緊接着一條鐵臂箍上柔軟的腰肢,轉眼消失在及膝的灌木叢中。

舒沫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流不動,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幾次試着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燁!竟然是燁!

那有力的臂彎,那低醇優雅的聲音,將她擁入懷中時果決卻又溫柔的呵護,除了他,再不會有第二人。

刺頭魁薊尖利的細葉勾破薄紗,劃過舒沫細膩的肌膚,卻遠不及這個溫暖的懷抱帶給她的衝擊大。

盼了那麼久,幾乎已近絕望,他卻如同神話般突然出現了!

她不敢掙扎,也不敢說話,怕這只是一個夢,一個幻想的泡沫,一動就碎了。

她用力閉着眼睛,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近乎貪婪地嗅着那股獨屬於他的味道,讓屬於他的氣息,縈繞着她。

夏侯燁穿過灌木叢,鑽入附近一個山洞,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轉身朝洞口走去:“好了,這裡安全了~”

舒沫死死地環着他的腰,竭力想表現得冷靜理智,可一開口,聲音已經哽咽:“不要走~”

“乖~”夏侯燁翹起嘴角,勾出一抹極淡的笑容,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驚嚇到她:“我不走,只是把洞口遮一下,免得被人發現~”

舒沫牽着他的衣角,跟到洞口,看着他熟練地扯過兩旁的灌木把洞口遮掩起來。

顯然,這個動作他經常做。

洞中陷入黑暗,夏侯燁轉身將她抱了起來,額頭抵着她的,深情低喚:“沫沫~”

舒沫不爭氣地紅了臉,卻捨不得推開他,更捨不得破壞這份難得的溫馨,揪着他的衣襟,不說話。

夏侯燁輕笑,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貓吞掉了?”

“討厭~”她害羞地扭動着身子,掙扎着想要下地。

“地面不平,小心硌腳~”他收緊了臂彎,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憐惜地輕嘆:“你瘦了好多~”

“你還不是一樣?”舒沫撫着他精瘦的胸膛,噘着嘴輕聲反駁。

只是蜻蜓點水地一觸,卻引得他一陣輕顫,身體瞬間起了變化。

“噝~”夏侯燁吸了口涼氣,敏捷地握住她的手:“寶貝,現在可不是時候~”

“我,我又沒做什麼……”轟地一下,舒沫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涌。

“你有~”他喃喃低語,再也忍不住捧着她的臉,親了又親:“到礦場來,幹嘛穿得這麼漂亮?你不知道這裡的男人有多久沒見過女人嗎?”

天知道,當那些人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和慾念時,他真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挖出來!

舒沫渾身燥熱,心跳得快要躍出胸腔,乖順在偎在他的臂彎,在他的親吻下,化成了一灘水。

除了低低地喘息,哪裡還說得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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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四)

更新時間:2012-6-20 12:33:39 本章字數:2964

夏侯燁不捨之極,低下頭飛快地在她脣上啄了一口,戀戀地凝着她,道:“沒時間了,咱們先出去……”

舒沫極不淡定地揪着他的手:“你要去哪?”

“放心,”夏侯燁安慰地輕拍她的手背:“我晚上去找你~”

說着話,他輕輕撥開了遮蓋着洞口的藤蔓,陽光照進來,灑在他的側臉上茳。言酯駡簟

一道細長的刀疤,從左往右斜劃過整個面部,最可怖的是,左眼深陷成一個黝黑的空洞,竟是個獨眼龍。

乍一見了他的模樣,舒沫掩住嘴,失聲尖嚷了出來:“燁!”

夏侯燁迅速轉過來,將她護在懷中:“什麼事?”

“你,你的臉~”舒沫又驚又痛,指着他的臉,淚水瘋狂地流下來。

“呵呵~”夏侯燁這時才反應過來,伸手在臉上摸了摸,竟衝她愉悅地擠了擠眼睛:“稍稍做了些修飾,雖比不得從前,在這窮山溝裡,也勉強算得上玉樹臨風了~”

舒沫長長鬆了口氣,越想越不忿,拳頭雨點似地落下來:“扮什麼不好,偏盼獨眼龍!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嚇死!謀”

“啾啾啾啾~”鳥叫聲越來越急促。

“好啦好啦,再不走,就要給銀杏撞上了!”夏侯燁伸指替她抹乾眼淚,將她抱了出來急匆匆地帶回到樹下,轉身閃進了灌木叢。

他剛走開,還未藏得嚴實,銀杏已經拐過山坡。

見這邊似乎有人影一閃,心中一緊,大步跑了過來:“娘娘!”

舒沫滿面緋紅,神情怔忡。

銀杏見她神色有異,眼尖地發現她的衣裳似被什麼勾破了,立時警惕地瞥了眼滿山及膝深的魁薊,手按着腰間的劍柄,想要前往查探。

“銀杏,掐我一下。”舒沫忽然道。

“呃?”銀杏一愣。

“快,掐我一下。”舒沫說着,抓起她的手,放在臉上。

銀杏哪裡敢掐她,只輕輕碰了下便縮了回來:“娘娘,你怎麼啦?”

“不疼~”舒沫滿懷失望,喃喃低語:“果然是在做夢~”

“娘娘,”銀杏見狀,心中升起疑惑,小心試探:“剛纔誰來了?”

舒沫苦笑,垂了眸淡淡地道:“滿山都是侍衛,我怎麼知道是誰?”

許是曬久了受熱的原因,那張原本素淨姣好的臉頰微染酡色,大大的眼眸水氣氳氤,象浸在水裡的黑玉,粉嫩的紅脣格外嬌豔,偏眉宇間染着一絲輕愁,越發地惹人憐愛。

銀杏看了她一眼,忽然心跳失速,暗悔莽撞。

她說得不錯,這裡是礦場和工廠,清一色的男子,數月甚至一年不曾見過女人。

將這麼個嬌怯美麗的可人兒獨自留在路邊,置身一羣如狼似虎的男人中,實爲不智之舉。

所幸沒有出事,不然她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娘娘,請上轎~”銀杏一個激靈,也不敢離開她到山上去查探,忙忙地扶了她上轎。

舒沫任由她牽引着上了轎,靠在座椅上,怔怔地撫着脣。

他留在齒間的氣息還那麼濃烈,一切怎麼會是夢?

想着臨別時他匆匆的交待:“晚上再去找你~”心跳驟然失了節奏,快得象是跳出胸腔。

接下來的時間,變得格外的難熬。

她陷入焦躁,晚飯也只隨便扒了兩口,便命銀杏撤了桌。

銀杏見她心神不寧,又頻頻看錶,想起昨夜赫連駿馳在別院的孟浪之舉。

突然間,似乎對她的反常之舉有了更多的理解。

她心生憐惜,卻無能爲力。

想要吩咐侍衛提高警覺,夜裡看得緊一些,轉念一想,這些人都是赫連駿馳的手下,還敢管到他頭上去不成?

遂輕嘆一聲,打定了主意,夜裡睡得警醒些,萬一……裝着不知情撞進去,或許能讓她逃過一劫也未可知。

無奈眼皮越來越沉,終究抵不過睡神的召喚,往桌上一撲,沉沉睡去。

舒沫正等得心焦,忽見銀杏撲倒在桌上,駭了一跳。

再一看,窗戶無風自開,一條人影煙一般掠了進來。

那高大修長的身影一入眼簾,她立時臉紅心跳,如飲了半瓶玉液醇漿,熱熱的暖流在體內慢慢遊弋。

明明想迎上去,身子卻不聽使喚,如泥朔木雕般坐在椅中,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她靠近。

直到,被擁進那具溫暖的胸膛,滿滿的熟悉的味道縈繞在鼻尖,那道獨屬於他的低醇暗啞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地喚:“沫沫,我來了~”

舒沫微仰起頭,只覺他炯炯的目光,凝注在自己的臉上。

不由自主面上發燒,櫻脣輕啓,呢喃地吐出一字:“燁~”

氣息綿軟,悠長,帶着無限的傾慕,眷戀,思念……

夏侯燁再按捺不住胸中洶涌的情懷,俯下頭,牢牢地吻住了她。

一時天地靜止,只餘徐徐的夜風在身畔低語,連草間的蟲兒也停了鳴唱,唯恐驚擾了這對久別重逢的情人。

夏侯燁收緊了雙臂,手掌掀開衣裳,靈巧地滑入,感覺她身上的幽香絲絲縷縷傳來,如同結了一張密密網,牢牢地將他圈住,令他心魂俱醉,不由發出滿足地喟嘆。

舒沫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覺都只剩下脣間他的氣息,輕柔碾轉,似吸走了她身上所有力氣。

只覺一切太過美好,恍如夢境。

但如果這是夢,何以感覺如此真實甜蜜;如果這不是夢,又怎能這般旖旎纏綿,千迴百轉,令她不能自持,只願長醉在他的柔情中,今生今世也不要醒轉……

相逢(五)

更新時間:2012-6-20 17:44:56 本章字數:1464

出乎她的預料,夏候宇看了一眼舒沫,竟緩緩搖了搖頭。言酯駡簟

舒沫站起來,擡起下巴朝山澗的方向一呶,簡短地解釋:“他掉到下面,可能扭到腳了。”

話落,從他身後鬼魅似地掠出兩個人,悄沒聲息地躍過荊棘叢,消失在山澗之下。不過一刻鐘時間,二人再次現身,一聲未吭,垂手立在他身後煢。

夏候熠脣角微微揚起,目光在三人身上逐一掃過,最後落在那根系在小傢伙腰上的綢帶上:“是你救了他?”

“舉手之勞,談不上救。”舒沫神色鎮定地擡手拂了拂發,優雅地轉身:“立夏,我們走。”

“等等~”瞧到她腕間的白綾,夏候熠眼底前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精光。

“公子還有事?”

夏候熠含笑覷她一眼:“姑娘確定,就這樣走出去也沒關係?”

立夏窘得一張臉通紅吶。

舒沫神色自若,轉過身,手掌向上衝夏候宇一攤:“腰帶還來。”

“髒成這樣,你還敢用?”夏候宇一臉厭憎地瞪着她,三兩下將繩套解下,一腳踩在腳底,本來還只蹭髒的腰帶,立刻變得慘不忍睹。

“你~”立夏氣結。

“在下在桃林有一幢精舍,舒七姑娘若不嫌棄,可否小坐片刻,容熠某稍盡地主之宜。“夏候熠淺笑,聲音溫和,語氣卻是不容反駁的堅決。

夏候宇立刻轉頭望他,眼裡閃過不可錯辯的驚愕:“三叔!”

那是三叔的禁地,等閒之人絕對不可接近,連他都是纏了多次才勉強允許造訪,今日竟然破例邀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進去?

舒沫先是一愣,瞥一眼腕間包着的白綾:“我並不認識你。”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看來這羞憤自殘的名聲是洗不掉了。

“在下夏候熠。”

立夏倒吸一口冷氣,低喃:”京城四公子之首的熠公子?”

“舒七姑娘可以相信在下了?”夏候熠微笑,目光始終鎖在舒沫的臉上。

“你說是就是了?”舒沫挑眉。

夏候宇極不高興,冷笑:“三叔沒必要冒別人的名號!他……”

“說得是。”舒沫贊同地點頭:“他那張臉,就是最好的證明。”

夏候宇愣住,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忽然就卡在了喉嚨中。

“熠某保證,舒姑娘會不虛此行。”夏候熠淡然而笑。

舒沫不太確定,那雙黑玉似的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是否是她熟知的——那種獵人發現獵物時的興奮之光。

她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並非國色天香。在這男尊女卑的社會裡,以他尊貴的身份,若說對一名小小五品官家的庶女一見鍾情也太扯了些。

他非要留住自己,是何目的?

相逢(六)

更新時間:2012-6-20 21:46:52 本章字數:2890

她不禁駭笑:“你帶了多少人來?”

“不多,”夏侯燁伸出一個巴掌,輕描淡寫地道:“五十個而已。言酯駡簟”

“乖乖~”舒沫砸舌不下:“這還不多,難不成你想把礦山全部換成你的人不成?煢”

夏侯燁笑了笑,半是玩笑半認真地道:“若再找不着你,搞不好真全給他換了也說不定~”

赫連駿馳這幾年勢力增長很快,加上他生性多疑,鷹,虎二師合併之後,他把兩師混編,主將全部換成自己的心腹。

他這麼做,本來是要避免虎師的將士留戀舊主,不服他的統領,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接管虎師,牢牢地把這支部隊的指揮權控制在自己手中。

然,西涼地廣人稀,鷹虎二師本來隸屬不同,所轄區域更是相去甚遠,混編之後又被打亂了原有的編制。

再加上,赫連駿馳野心勃勃,擁有了這個秘密礦山和兵工廠之後,更是夢想着入主西涼,繼而一統四國,暗地裡積極地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如此這般,實力倒是如他所想的迅速擴張了,但也帶來了嚴重的弊端:同一軍隊裡,不但軍官不熟悉士兵,就是士兵之間也大多互不相識離。

因此,這才被夏侯燁鑽了空子。

巴圖慣會察言觀色,出手大方,喝起酒來又豪爽,半個月下來,守礦的將士給他混得爛熟。

赫連駿馳又是明崗又是暗哨,換防時還有一系列的暗號口令,想得不可謂不周到,防得不可謂不是滴水不漏,無奈架不住內部組織出了紕漏。

礦場有幾道明崗,幾道暗哨,什麼時間換崗……巴圖早查得一清二楚。

假以時日,且不說真的全部換成自己人,連礦工帶將士塞個千兒八百的進來,倒是不在話下。

“幹嘛,你要改行,開鐵礦呀?”舒沫調侃。

“誰稀罕他的鐵礦!”夏侯燁不屑地道。

“那你幹嘛在這裡跟他較勁?”舒沫嗔道。

“龔千均認出你畫的圖紙,”夏侯燁輕描淡寫地道:“我料定你一定離此不遠,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

沒有甜言蜜語,卻勝過海誓山盟。

舒沫感動得無以復加,眼淚汪汪:“燁~”

夏侯燁伸指輕刮她的鼻尖:“這麼大個人,動不動哭鼻子,羞也不羞?”

“誰哭了?”舒沫吸吸鼻子,不認帳:“我是被風迷了眼睛~”

夏侯燁低笑,嘬脣在她眼瞼上輕輕一吹:“是呀,好大的風~”

“討厭,就會取笑我~”舒沫衝他揮舞着拳頭。

他心旌一蕩,握住她的粉拳,輕輕一拉帶入懷中,低頭銜住柔脣反覆熱吻:“沫沫~”

舒沫羞紅了臉,漸漸意亂情迷:“燁~”

兩兩相依,道不盡的繾綣情深,數不完的旖旎春光。

“乖,”夏侯燁親吻着她頰,鄭重許諾:“再忍耐幾天,我一定帶你飛出這座牢籠。”

“可是,”舒沫被榨乾了所有的力氣,只能嬌慵地偎着他,眸中盡是依戀,細細分辯還有一絲慌亂:“赫連駿馳,明天就要帶我回基地了~”

夏侯燁勾脣淡笑:“恐怕他無法如願了~”

舒沫眼裡先是閃過疑惑,繼而突然想到日間侍衛所報,一線天出現塌方,堵住了道路,不禁恍然:“是你動的手腳~”

她就說呢,炸石頭而已,要不要放這麼多炸藥啊?

“我就知道一定瞞不過你~”夏侯燁愛憐地敲了敲她的頭。

“赫連駿馳不是傻子,塌方是人爲,他一定看得出來。”舒沫開始擔心:“萬一查到你頭上,怎麼辦?”

“礦裡少說也有幾萬人呢,等他查到,咱們早就遠走高飛了~”夏侯燁信心滿滿,撫着她的青絲。

“我們走了,二舅和惟明怎麼辦?”舒沫咬着脣,顯得很是爲難。

“放心好了,”夏侯燁輕聲安慰:“惟明已經找到,受了點輕傷,送往了泰布拉。”

“啊,”舒沫失聲輕嚷:“惟明受傷了,怎麼傷的,什麼時候,嚴不嚴重?”

“密函上無法寫得這麼詳細,一切等出去之後再談。”

“那,二舅呢?”舒沫猶豫一下,問。

“暫時沒有找到,”夏侯燁一臉歉然:“想來被赫連駿馳關到極隱秘的地方,時間倉促怕是顧不上他了。”

是他把孫瑜從帝都叫來幽州,又讓他捲入這趟混水,結果棄他不顧,的確有愧於心。

但事有輕重緩急,眼下只能先顧沫沫,其他的都等以後再說。

只盼赫連駿馳念在他是一介商人的份上,不至遷怒於他,到時再設法碾轉託人救他出來。

“燁,”舒沫與他心意相通,輕聲道:“我這次來西涼,見過了一個人。”

夏侯燁沉默片刻,淡聲道:“可是凝香姐?”

“嗯~”舒沫偷覷他的表情,心中忐忑:“她,很美,很善良。”

夏侯燁不看她,冷哧一聲:“美則美矣,善良卻未必。”

“你怪她未遵守承諾,帶走了小宇,惹出這堆麻煩?”

“難道不該怪她?”夏侯燁面色鐵青。

若只是帶走小宇,倒一樣罪無可恕,勉強還算得其情可憫;連她一起帶走,害他們夫妻分離,差點天人永隔。這一點,他絕不原諒!

“事情發展到最後,已脫出了她的掌控。”舒沫委婉解釋。

其實,就連帶走小宇,也不是薛凝香的本意。

若不是赫連駿驍膝下無子,帝位岌岌可危,她恐怕不會走這一步棋。

相逢(七)

更新時間:2012-6-20 23:40:39 本章字數:2811

“可眼下,只有她能救二舅。言酯駡簟”舒沫低低地道。

夏侯燁默了片刻,轉了話題:“宇兒還好吧?”

“他那個脾氣,你也清楚。”舒沫低嘆:“他心裡早認定你是父王,突然間要他認祖歸宗,他心裡彆扭,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接受,赫連駿驍雖貴爲國主,卻也奈何不得。啁”

“他活該!”夏侯燁冷笑:“誰叫他始亂終棄?”

舒沫頗覺好笑,斜睨他一眼:“他倒不是有意要負薛凝香,只能怪天意弄人。好在雖歷經波折,最終還是終成眷屬,也不枉凝香衝破世俗,癡愛一場。”

“癡愛?”夏侯燁哧之以鼻:“我看她是瞎了眼,纔會看上這麼個沒擔當的男人~”

“不會呀,”舒沫眨了眨眼:“那個西涼國主,我看着也挺好,還算有情有義。”

不管怎麼說,薛凝香跟夏侯燁也做了五年夫妻,儘管她說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但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的,卻是二人鶼鰈情深。

他做爲一個君王,能既往不咎,重新接納她,已屬不易鈥。

況且,還要接納她的孩子,甚至立他爲少主——雖說有一部份是逼不得已,但若他根本不信小宇是他親生,又愛凝香入骨,是絕不可能這麼做的。

他大可從子侄中挑選天資聰穎的,立爲儲君。

這種事,歷史上,並不是沒有先例。

夏侯燁惱了,俊顏一沉:“這也算有情有義?情義一詞,未免太輕賤了些!”

“咦?”舒沫聳了聳鼻子:“怎麼嗅到一股酸味?”

“都怪你,”夏侯燁瞪她一眼:“好好的,幹嘛提他?”

“燁,你老實說。”舒沫忽地翻身起來,半跪在他面前,極認真地盯着他的眸:“若薛凝香沒有與他私訂終生,珠胎暗結,你會不會愛薛凝香?”

頓了頓,又道:“她那麼美,又那麼溫柔,我是女人都禁不住怦然心動。你真的,一點也不動心?”

夏侯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想聽什麼?”

“實話~”舒沫咬着脣,心中象被針紮了下。

拿根本不存在的事情讓自己不開心,是爲不智,卻總是忍不住要去想,去猜測。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夏侯燁笑了笑,伸手攬她入懷。

舒沫臉色一黯,微微抗拒。

他竟然不否認,連說假話哄她都不肯?

“噗~”夏侯燁撐不住,笑出聲來:“小醋桶!瞧瞧,自個給自個下絆子,崩不住了吧?所以說,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舒沫羞惱成怒,狠狠摔開他的手:“別碰我~”

她這裡越是嬌嗔羞惱,他笑得越是開心:“傻子,沒影的事,幹麼跟自己過不去?”

舒沫倔強地撇過頭去,眼眶泛紅。

“咦,還鑽進牛角尖了呢~”夏侯燁將她扳過來一瞧,又是好笑又是憐惜:“搞不懂你們女人,這種事,有啥好比較的?”

舒沫不吭聲,怕一開口會哭,那就真的成笑話了。

夏侯燁偏過頭,認真想了想,慢慢地道:“凝香姐外柔內剛,自小寄人籬下,更養成了識大體,顧大局,處處隱忍,寬以待人,嚴以律己的性子。加上模樣出挑,又頗得母妃喜愛……”

舒沫聽得他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溢美之詞,明知他對她並無男女之情,酸澀的泡泡還是止不住冒了出來,滿滿地堵在胸口,壓得喘不過氣。

“母妃不得父皇寵,衆皇兄與我的年紀又相差甚遠。一衆表兄妹裡,唯有凝香表姐與我最是親厚。父皇駕崩,皇兄登基,我那時說得好聽是封王受爵,其實等同被放逐邊疆。聽得母妃說求了皇兄將她指給我,心裡還是暗暗歡喜的……”

“別說了~”舒沫忽地心生後悔,雙手捂住耳朵:“我不想聽~”

夏侯燁失笑,將她的手拉下來:“不是你逼我說麼?這會又當起駝鳥來了?”

舒沫悶悶地崩着臉:“我現在不想聽了,不行麼?”

“不行,”夏侯燁正色道:“此時雖然不提,疑惑的種子卻會在你心裡生根,伴着你這小腦袋瓜的各種奇思怪想,誰曉得會結出什麼果子來?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你,可不想再生波折。”

“你才千奇百怪呢~”舒沫俏臉通紅,垂着頭,訥訥低語。

“那時年少,懂什麼情愛?”夏侯燁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我高興,是因爲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至少有一個可以交心的伴。當然,若真成了夫妻,她會是個賢良的妻子,我們會相濡以沫,相敬如賓,平靜淡然地過完這一生。”

“生活裡有多少驚滔駭浪?”舒沫的心直往下沉,輕聲呢喃:“平平淡淡纔是真~”

“你聽清了,這些話我只說一遍。”夏侯燁抓住她的手,緊緊地合在掌中:“這個世上,永遠不會有人象你這樣,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牽動着我的心;走到哪裡,都會想起你;看到任何東西,也會想起你;會去猜你的心思,你開心了我便高興;你若傷心,我便難過,恨不能分分秒秒都將你放在眼裡,心上;一想到你不在了,永遠離開了我。我……”

說到這裡,他神情激動,難過得說不下去。

她不會知道,乍聞噩耗,活在沒有她的世界裡的日子,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總覺得她會在下一秒推門而入,笑語如珠地出現在他面前,卻一次次失望,失望到近乎絕望,卻還要抱着希望去期待。

若不是堅信她一定還活在世上的某個地方,等着他去救援,他真的想隨她而去了。

他深切地領悟到:若失去了她,什麼大業千秋,什麼皇權富貴,通通變得沒有了意義……

相逢(八)

更新時間:2012-6-21 14:47:08 本章字數:3112

她怎麼會不懂?

只有當你愛上一個人,纔會患得患失,纔會成天去猜他的心思,纔會總是擔心自己不夠好,不夠完美,不夠吸引他……

正因爲太瞭解這種痛,纔會急於得到更多的證明,纔會想聽到他親口的承諾。言酯駡簟

似乎,這樣才能心安唿。

她真傻,不是嗎?

倘若無法遵守,那麼諾言不過是一句空話,又能代表什麼?

他愛她,勝於自己的生命,這是無慵置疑的。

這就夠了,又何需甜言蜜語,何需山誓山盟?

窗外,亮起了魚肚白,也傳來了鳥鳴啾啾。

夏侯燁抱了抱她,輕聲道:“我得走了,你乖乖在這裡等我佈置好一切,帶你回家。俘”

“嗯,”舒沫柔順地點頭:“我聽你的。”

“真乖~”夏侯燁捏了捏她的鼻尖,滿意地翻窗而出。

舒沫急急跟過去,依着窗框往外望。

夏侯燁回過頭,衝她揮了揮手,閃身沒入密林之中。

舒沫頓時空落落的,如同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碾碎了,再燒成了灰……

銀杏醒時,舒沫依然站在窗前,穿着薄薄的中衣,失魂落魄的樣子。

“娘娘~”銀杏下意識地急急衝了過去。

到了身前,一眼瞧見她微微坦露的肌膚上,滿是青紫的痕跡。

她不是傻子,近身服侍了這麼久,自然知道,這些痕跡是怎麼造成的。

再一瞧,牀上一片凌亂,而空氣裡似乎還隱隱瀰漫着一股麝香味……

登時,她嚇得手腳痠軟,直覺認定夜裡赫連駿馳來過。

舒沫受了污辱,自然了無生趣,想要尋死。

她慌慌張張地扶着舒沫的肩,想要強裝鎮定,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娘,娘,娘……山,山裡風大,小,小心,着涼……”

“嗯~”舒沫漫應一聲,由着她扶回房中。

銀杏不敢看她,目光左睃右睃,想要出門打些水來,又怕她乘自己不在,尋了死。

忽地靈機一動,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衝着樓下值守的侍衛大聲吩咐:“娘娘要沐浴,你們送些熱水來~”

說完,又趕緊回來,滿屋子亂走,想要不着痕跡,實則非常明顯地把堅硬,銳利之物通通收在裙兜裡。

待收完了,抱着一堆東西尋思着如何處理時,才發現舒沫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幹嘛呢?”

“嘿嘿~”她乾笑兩聲,眼珠骨碌碌亂轉,瞥到懷裡一把剪刀,衝口而出:“我,補衣服~”

“用紙鎮?”舒沫嘴角一彎,調侃:“這倒是個新鮮的法子,啥時空了,也教教我?”

銀杏低了頭一瞧,剪刀旁,可不躺着一枚紙鎮?

她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望着舒沫。

舒沫噗哧一笑:“放心,要死早就死了,不會等到現在。”

銀杏滿心疑惑,驚疑不定地瞧着她。

怪了,娘娘的心情怎會這麼好?

難道,她改變主意,打算跟着大王,安享眼前的富貴了?

“篤篤”兩聲,侍衛在門外恭聲道:“娘娘,熱水送來了~”

“擱外面,你們下去吧~”舒沫淡聲道。

“是~”

聽得腳步聲遠去,銀杏急急開了門,把水提進來,又去找衣服。

舒沫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正在用早飯時,赫連駿馳來了,一臉倦容,強撐着笑容道:“昨晚睡得好嗎?”

“嗯哼~”舒沫神情愉悅,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粥,這才擡頭瞥他一眼,嘲諷:“你看起來糟糕透了。”

赫連駿馳氣惱地在她身旁坐下:“這羣王八蛋,老子早晚收拾了他們!”

銀杏忙盛了碗粥給他。

“怎麼,”舒沫目光冰冷:“想學納粹,搞法西斯政權?”

“老子的宗旨,要不流芳百世,要不遺臭萬年!”赫連駿馳輕哼一聲,眸中透着狠戾的光芒:“真逼急了,有什麼不敢做?”

“權力對你,就這麼重要?”舒沫是真的無法理解:“統治別人,掌控他人的生死,就那麼有成就感?”

“所以說,女人是頭髮長,見識短~”赫連駿馳搖頭,一臉輕蔑:“比如現在,我有權,你的命捏在我手裡;我若不爽,你隨時人頭落地,哪由得你在這裡大談人道主義?”

“這些權力,是用無數的殺戮來換取。”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皆然!”赫連駿馳冷冷地道:“優勝劣汰,弱肉強食,要活命,就得比別人強,比別人狠!動物如此,人亦然~”

“動物掠食,是爲了生存。可你,是爲了享受。而且,是用踐踏他人的生命爲代價!”

“有本事,叫他們也來踐踏我。”赫連駿馳傲然道:“沒有本事,只好任人宰割。”

“送你一句話。”舒沫態度凜然,陰沉的臉色有種特別的肅穆感:“敬人者人恆敬之,殺人者人恆殺之。”

舒沫的話雖輕,卻一字一句,有金戈之音。

赫連駿馳一愣之下,瞳孔急劇收縮,豁地站了起來:“爲什麼,連你也要逼我?”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銀杏立在身後,替她捏了把冷汗,卻不敢做些什麼,只能用力摒着呼吸,唯恐一個不小心,引來殺身之禍。

舒沫坦然自若,輕聲慢語:“一切皆由心,沒有人逼得了你。”

赫連駿馳語塞,恨恨地瞪了她半天,緩緩坐下:“好男不跟女鬥,我不跟你計較。”

銀杏悄然鬆了口氣。

舒沫微笑,轉過頭望着遠山:“要下雨了~”

PS:今天繼續八千。

脫困(一)

更新時間:2012-6-21 17:21:48 本章字數:2907

“塌方很嚴重,今天之內修不好嗎?”舒沫訝然。言酯駡簟

赫連駿馳眼帶怒容:“這幫該死的賤奴!”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自古亦然~”舒沫學着他的語氣,輕鬆取笑:“你不會,連這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吧?”

赫連駿馳無詞以對,愣了一會,輕哼:“別讓我逮到!不然……”

舒沫不屑地搖頭:“嘖嘖,除了殺人,你還會什麼?嗒”

赫連駿馳心頭火起,啪地一掌擊在桌上:“放肆!”

舒沫視而不見,徑自低頭喝粥:“想當年,鬼子鬧騰得還不歡實?最後怎樣?還不是灰溜溜地豎白旗,滾回老家去?”

赫連駿馳眉一揚,剛好說話,忽聽“轟”地一聲悶響,山中冒出一股濃煙。

沒多久,就見一人風風火火地跑來:“大王,兵工廠爆炸了~”

赫連駿馳面色鐵青,豁地站了起來。

舒沫眉開眼笑:“瞧,讓我說中了吧?按下葫蘆起了瓢。以後呀,有得你忙的!梓”

赫連駿馳狠狠瞪她一眼,接過侍衛遞來的繮繩,翻身上馬,匆匆離去。

舒沫看着他的背影,搖頭嘆息:“可憐~”

她擡頭,觸到銀杏若有所思的目光:“幹嘛,不認識我了?”

銀杏看一眼四周站立的侍衛,欲言又止,取了水晶包遞給舒沫:“多吃點~”

舒沫心情愉悅,接過包子就咬,連連讚歎:“不錯,你也嚐嚐?”

吃過早餐,銀杏收拾了桌子,舒沫悠哉地喝着茶,依窗賞景。

崔老三領着龔千均冒着雨,沿着蜿蜒的山路到了行館求見:“舒姑娘,龔千均帶來了。”

“請進~”舒沫忙下了樓,到了花廳。

見崔老三身邊站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身材幹瘦,面色黎黑,精神矍鑠,頭髮已經白了大半,鬍子拉碴的,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衣服。

“小人給慧妃娘娘請安~”龔千均叩頭見禮。

“龔師傅請起,”舒沫上前,虛扶他一把:“久聞大名,今日終於得見,幸甚。”

“不敢~”龔千均深感詫異,擡眸瞟她一眼,又覺失禮,迅速垂下眼簾。

“請坐~”舒沫命銀杏看座,又上了茶。

“小人還是站着吧~”龔千均堅持不肯坐,垂着手站在桌前。

“咳~”崔老三輕咳一聲,出言提醒:“時間不多,談正事吧。”

“小人愚鈍,未能領會製圖者之精髓。”龔千均說着,把帶來的圖紙,展開鋪在桌面上。

舒沫過去,低了頭掃了一眼,笑:“要看懂此圖,首先要明白構圖的方法與角度。”

“請娘娘教晦~”龔千均神色恭敬。

舒沫取過一隻茶杯擱在桌上:“假如要造這隻杯子,你會如何用圖來表明它的尺寸?”

龔千均上前,取了一枝筆,簡單地繪了一張草圖。

“對,這種情況,只用一張圖就能表達清楚尺寸。”舒沫微笑點頭,拿過一截竹筒置於杯底,再把蓋蓋上:“假設杯中要加一處凸臺,你是如何向別人描述?”

龔千均一愣,道:“小人一般都是口述。”

“若是再複雜一些呢?”舒沫問:“你怎麼做到,即使只是初學者,也能一看就懂?”

“這……”龔千均臉一紅。

舒沫一笑,依然拿了杯子,開始解說。

她說得十分仔細,從主視圖,俯視圖,左視圖,剖面圖,以及虛實線,剖面線的運用,包括尺寸的標註,全都細細說明。

龔千均矛塞頓開,頻頻點頭,折服不已:“如此奇思妙想,實乃神人也~”

崔老三不諳此道,聽得稀裡糊塗,自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一開始還強打精神守在一旁,聽了一個小時後,舒沫仍在滔滔不絕,大談虛實線的運用,剖面圖的神奇。

加上昨晚處理塌方,折騰了一宿,他實在撐不下去,便靠着牆呼呼大睡起來。

舒沫見他睡着,抿脣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小宇很想念你,要我代他向你問好~”

“小公爺~”龔千均神情激動,老眼中泛出淚花:“請娘娘替小人謝謝小公爺,要他多保重。”

說着,他瞥一眼熟睡的崔老三,極謹慎地以指蘸了茶水,寫道:“娘娘放心,小人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會充當賊子的爪牙,鑄造刀劍,殺害自己的同胞。”

“所以,你們就消極殆工?”舒沫瞭然:“可是這樣硬碰硬,很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我們不怕。”龔千均目光堅定:“有本事,他殺光所有的匠人!”

“其實,”舒沫蘸了茶水,飛快地寫道:“我有更巧妙的辦法,既不助紂爲虐,又能保存性命,在消耗赫連駿馳的財力物力之餘,還能助我大夏取勝。”

“哦?”龔千均驚喜莫名:“小人洗耳恭聽~”

“辦法很簡單,”舒沫微微一笑:“歸納起來只有八個字:以次充好,弄虛作假。”

龔千均眼中露出猶疑之色:“如何造假?”

兵器比不得別的,總不能用木頭來代替鋼鐵。

若是任意修改尺寸,一眼就能看出,顯然也行不通。

“造假要造得高明,至少表面上要看不出瑕疵。”舒沫雙目灼灼地看着他:“你在兵仗局這麼多年,當知過剛易折的道理吧?”

龔千均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

脫困(二)

更新時間:2012-6-21 22:03:02 本章字數:2811

龔千均心生狐疑,下意識去看崔老三。言酯駡簟

原來他的警惕性極高,兩人以指代筆交談沒了聲音,倒把他驚醒了。

舒沫不理他,一邊在圖紙上比劃,一邊解釋:“鐵水凝固時,表面極易產生疏鬆,氣孔,夾砂等等缺陷,影響質量,因此要正確設置澆冒口。”

龔千均聞音知雅,立刻便明白了舒沫的意圖:“娘娘所言極是~”

澆鑄時,鐵水先填滿低處慢慢流向高處,最後從澆冒口出來,使氣孔疏鬆等缺陷集中於澆冒口,待成形後再切除。

但若反其道而行,把澆冒口設在受力位置,後果自是不堪設想。

“砂箱製造完畢,鐵水澆鑄完成後,還要注意的一個問題……嗒”

舒沫繼續天南海北,侃侃而談。從含碳量對鋼的硬度和韌性的影響,談到各種熱處理方法的優劣……

龔千均矛塞頓開,深感欽佩:“娘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人受教~”

崔老三聽得雲山霧罩,但見二人確實一直在談技術問題,並未涉及其他,也就再無懷疑。

到了中午,舒沫留他們吃過飯,又說起了高爐的改造。

怎麼節省勞力,怎樣最大可能地利用空間,怎樣提高出鋼量,怎樣控制鋼中的含碳量……

龔千均也向舒沫講了一些在實際操作中的小技巧,讓她大開眼界胼。

兩個人相見恨晚,直聊到日落西山,仍然意猶未盡。

“好了,”崔老三受困在這裡一整天,早呆得不耐煩:“舒姑娘的聰慧,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學到的。能得其指導一二,已是你的造化。走吧,走吧,別打擾她休息。”

吃過晚飯,舒沫早早地洗漱完畢,打發了銀杏,便要進房休息。

銀杏並不即刻離去,卻立在門邊,欲言又止。

“有事?”

“昨夜來的,是王爺,對吧?”銀杏雖用的問句,語氣卻極篤定。

所以,她纔會表現得如此輕鬆和愉悅,她的笑容纔會那麼甜美。

舒沫心一跳,表情不變,冷冷地盯着她:“是又如何?”

銀杏垂下眼簾,輕輕地道:“奴婢,恭喜娘娘~”

舒沫輕哼:“恭喜就不必了,別在背後再捅我一刀就成。”

“奴婢不敢~”銀杏雙膝跪地。

“起來吧~”

銀杏猶豫片刻,鼓起勇氣問:“王爺,是不是要帶你逃離礦山?”

舒沫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同刀鋒般銳利:“你管的太多了。”

“娘娘可知,大王在這裡駐了十萬兵馬,從礦場到山外,要走三天,以娘娘的腳程,可能需時更久。而且,一路上有二十七道明卡暗哨?”銀杏一口氣道。

舒沫皺眉:“這些我自有打算,不用你操心。”

“那娘娘可知,大王養有一羣狼犬,慣會追蹤之術?”銀杏看一眼舒沫,輕聲道:“奴婢親眼見到,大王故意將死囚放出,給其馬匹,任其在大漠狂奔。羣犬嗅跡追蹤,最後一擁而上,將囚徒活活撒碎的場面……”

舒沫一怔。

這倒是個新情報。

赫連駿馳既在特種部隊服役,又當過特警,懂得利用警犬追敵,倒也並不稀奇。

當初在千樹莊,她還特地養了一羣狗來看家護院呢。

只可惜後來嫁進了王府,訓狗的事就這麼擱下了。

“退一萬步講,”銀杏咬了咬牙,繼續道:“就算雪山困不住你和王爺,僥倖逃出了礦山。前有荒漠,後有追兵,你們又能逃多遠?不過是憑白多送性命而已。”

“照你的說法,我豈不是隻能歸順赫連駿馳,一輩子呆在他身邊?”舒沫冷笑。

“不敢~”銀杏垂着頭:“奴婢只是擔心王爺和娘娘的安危。且,以娘娘的智慧,慢慢謀劃,當不難想出兩全之策,硬闖實爲下策。”

“多謝提醒,我會參考。”舒沫不動聲色,淡淡地道。

“那,”銀杏很是失望,轉身緩緩離去:“奴婢告退~”

夏侯燁從暗處踱了出來,輕輕攬着舒沫的肩:“別擔心,這些困難,我都預想到了。”

舒沫沒有回頭,慢慢偎進他懷中:“銀杏的話,不無道理。跟赫連駿馳硬拼,吃虧的只會是我們。”

漫說他的五千人馬遠在幾百裡之外,就算全拉進山來,也只有他的二十分之一。

“我有那麼傻麼?”夏侯燁語氣輕鬆:“到時你扮成西涼士兵混過去就行。”

“說得容易~”舒沫苦笑:“我的身材並不高大,在山明水秀的江南扮個書生勉強還行得通。但在這窮山惡水,要冒充西涼人,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事前毫無準備,或許還能試着矇混過關。

有了準備之後,還能連過二十七道關卡,豈不是天方夜譚?

“放心,”夏侯燁從身後環了她的腰,安慰:“這條路,巴圖已走了數十遍,每道關卡的人也都混得極熟,一定可以順利撤離的。”

舒沫低喃:“那是因爲我不在。”

那是因爲赫連駿馳全無防備,山裡每天出入的清一色的男人,他們鑽了空子,混在裡面進進出出的,自然容易。

但只要她一走,赫連駿馳立刻就會發現。

到時只需下令封鎖關卡,不論男女,凡是下山的,一律抓起來,就能以不變應萬變。

他們就被困在山中,插翅難飛。

脫困(三)

更新時間:2012-6-21 23:58:23 本章字數:2956

“說得容易,雪山綿亙千里,又不是一天兩天,你能背多遠?”舒沫拍開他的手,嗔道。言酯駡簟

“自個的媳婦,多遠都背~”他笑嘻嘻,偏過頭來親她。

舒沫側身,閃避:“他有狗,往山裡一放,咱們立刻無所遁形。再說了,咱們幾十號人進了山,吃什麼呀?”

夏侯燁不悅地擰起好看的眉毛:“你怎麼盡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不是我要擡舉他,”舒沫嘆一口氣:“實在是我太清楚,警犬的厲害。”

“要不,”夏侯燁沉吟片刻,半開玩笑地道:“我讓巴圖打聽一下,想辦法摸過去,把他的狗全滅了?”

“那更蠢,還沒出發,先露了痕跡。”舒沫瞪他。

“這也不能,那也不許,那咱們乾脆在這裡安家得了~”夏侯燁嘲諷。

舒沫哧地一笑:“不錯,還以爲你一賭氣,會說讓我留下來,自個回去算了。嗒”

“那我之前的努力,豈不都白費了~”夏侯燁悻悻地道:“我纔沒那麼傻!”

“咱們一起想,肯定能找到兩全其美的法子。”舒沫握住他的手,柔聲道。

“做事謹慎是好,但想得太多,前怕狼後怕虎的,就會一事無成。”夏侯燁親暱地捏着她的鼻尖:“所以,你什麼都不必想,等我安排。”

“燁~”舒沫輕咬着下脣,不安地牽着他的衣袖。

“嗯?”夏侯燁早已意馬心猿,低了頭輕輕齧咬她小巧白潤的耳垂。

“有件事,我昨天沒來得及說~胼”

“說吧~”他含糊地低語,目光迷離。

舒沫輕顫,不滿地低嚷:“我跟你說正事呢~”

“呵呵~”他得意地低笑,手已靈活地滑進她的衣服:“我這做的,也是正事。”

“燁!”舒沫又羞又惱,捉住他的手,不許他亂動:“你到底要不要聽?”

“我的事更要緊,辦完再說~”他低聲調笑,手嘴並用,四處點火。

“燁~”舒沫左遮右擋,狼狽之極:“別,不要碰那裡,啊~”

“哪?這,這,還是這?”他含着笑,聲東擊西。

舒沫被他逗弄得嬌喘吁吁,全身發軟,很快丟盔棄甲,宣告全面失守,被他攻陷,佔領,做了愛的俘虜。

窗外,風雨飄搖,窗內,春光旖旎。

當一切結束,舒沫象被卡車碾過,全身骨頭都碎掉,渾身痠軟無力,軟綿綿地癱在他的懷中。

反觀夏侯燁卻如吃飽靨足的獸,精神奕奕,神彩飛揚。

“別睡,夜纔剛開始呢,這麼快投降怎麼行?”他愛憐地拍打着她濡溼的頰,低聲調笑。

“都怪你~”舒沫閉着眼睛,哼哼嘰嘰地抱怨:“幹嘛那麼大力,腰都被你捏碎了~”

“別裝了~”夏侯燁低聲取笑,忍不住低了頭去察看。

白皙的肌膚上,果然留着幾個清晰的紫色指痕。除了腰,肩,頸,脖子……到處都留着他的痕跡,他不禁又是驕傲又是愧疚,低喃:“怪了,明明沒怎麼用力呀~”

舒沫翻個白眼:“就你那功夫,徒手打死老虎都不稀奇吧?那麼下死力地整,沒捏斷骨頭都是好的……”

“我幫你揉揉?”夏侯燁心虛又心疼,忙不迭伸掌按在腰間揉捏。

“嘻,”舒沫嘻笑着扭動腰肢,抗議:“不要,我怕癢~”

“要不,抹點藥吧,我身上正好還有一瓶三花玉露膏。”夏侯燁說着,就要下牀去拿。

“不用了,”舒沫唬了一跳,急忙阻止:“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別糟蹋了好藥!”

“傻瓜,藥帶着本就是治傷的,留着幹嘛?”夏侯燁堅持。

“我,我又不疼~”舒沫急了,脫口道。

“真的?”夏侯燁轉過頭,問。

舒沫漲紅了臉,抿着嘴不答,水汪汪的大眼忽閃着,嬌豔欲滴。

夏侯燁瞧得心神盪漾,傾身過去,邪魅地低語:“既然不疼,我再幫你多弄幾個?”

舒沫怒目而視:“我給弄幾個試試?”

“好啊~”他歡欣鼓舞,張開了雙臂,一副任君採擷,隨便蹂躪的大方模樣。

“討厭~”舒沫忍俊不禁,笑得伏在他肩上。

夏侯燁順勢抱住她,往牀上一滾:“敢討厭我?”

“燁~”舒沫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又龍精虎猛,急忙討饒:“我真的不行了~”

夏侯燁狠狠地親了她幾口,雙肘撐着身體,虛懸在她上方:“說吧,什麼事?~”

“呃?”舒沫一時未回過神。

“剛纔不是很堅持?”夏侯燁忍不住取笑:“看來,也不是很重要。”

“那個~”舒沫小心留意他的神色,生怕這個問題,會觸怒他:“我看到熠公子了~”

夏侯燁一怔,笑容凝在臉上:“什麼時候,在哪裡?”

“一個月以前,在基地。”舒沫老老實實地道。

“基地?”夏侯燁皺眉。

“是赫連駿馳專門爲飛行中隊建立的訓練基地。”舒沫趕緊解釋:“離這裡不太遠,說是三十里,不過我估計,應該在五十里以上。”

“這段時間,你們一直在一起?”夏侯燁冷着臉,翻身下來,躺平在她身側。

“基地守衛森嚴,我們也只是偶爾見個面。”舒沫小心作答。

“哼!”夏侯燁妒火中燒,冷笑一聲:“那幾個守衛,頂個屁用!”

這麼好的機會,熠怎麼可能放過?

用腳趾頭也能猜到,他定然每晚都避過守衛,偷溜到她房裡,跟她見面,聊天……

脫困(四)

更新時間:2012-6-24 21:57:18 本章字數:2232

舒沫一冏,明智的決定繞開雷點,不浪費口舌解釋過程,直接說自己的打算:“他冒了生命危險來救我,就算要離開,至少跟他說一聲,不能這麼悄無聲息地溜走。”

夏侯燁不語,漆黑的星眸定定地凝着她,彷彿能看透她的靈魂。

“另外,”舒沫頓了頓,極快地接下去:“你帶來的五千精兵預備怎麼辦?我們成功從礦場脫逃,赫連駿馳必定會下令封鎖所有通往大夏的關隘。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五千精兵成爲甕中之鱉。”

“哼!”夏侯燁輕哼:“好好謀劃,並非全無生機。”

舒沫小心翼翼地道:“這是西涼的地盤,赫連駿馳兵馬數十倍於我們,就算無法將我們全殲於大漠,惡戰下來還能剩下幾人?這些,可全都是多年來跟你鞍前馬後四處征戰的心腹。”

“從跟着我進入西涼那一刻起,他們便沒打算活着回去。”夏侯燁淡淡地道嗒。

舒沫輕聲道:“爲我一人,犧牲那麼多性命……”

夏侯燁緩緩勾起嘴角,不以爲然地道:“代價雖有些大,卻是值得的。”

“可是,”舒沫垂下眼簾,輕輕地道:“我怕我後半輩子再也無法快樂……”

“舒沫!”夏侯燁坐起來,語氣倏地轉爲嚴厲。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對不對?”舒沫不待他訓斥,急急地握住他的手,一臉懇求:“不必付出這麼沉重的代價,一樣可以重獲自由,找回幸福,是不是?”

看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夏侯燁默了許久,認命地退了一步:“那,你想怎樣?胼”

“能不能想辦法弄一張詳細的地形圖來?”舒沫眼睛一亮,問。

“這倒不難~”夏侯燁瞧着她,很不放心地道:“你先告訴我,有什麼打算?”

“我來之前,有個初步的計劃,等拿到地圖後,咱們再具體討論。”舒沫跳下牀,輕快地走到桌前,打開抽屜,取了妝盒過來:“先幫我把這件事搞定~”

她說着,把妝盒打開,裡面的簪環首飾一古腦倒在被子上。

夏侯燁睇她一眼:“盒子裡有夾層?”

舒沫仰起臉嫣然一笑:“還是你瞭解我~”

夏侯燁嘴角一翹,眼中閃過得意,板着臉道:“你也就會玩這些小伎倆了~”

說話間,舒沫輕輕一按,盒底彈開,果然露出一個夾層。

她從裡面掏出一張極薄的木棉紙,小心翼翼地放到夏侯燁手裡:“呶,想辦法幫我把這張圖紙拿給龔千均,讓他無論如何在我離開之前,把東西做好,藏在馬車底部。等回了基地,我再讓小宇設法偷出來。”

本想親自給龔千均,但崔老三看得緊,沒找着機會。

“哼~”夏侯燁輕哼:“宇兒有多少斤兩,我還不清楚?”

到時,還不是找熠幫忙?

舒沫乾笑兩聲,並不搭他的茬。

“你真要回基地?”夏侯燁按捺不悅,淡淡地問。

“對不起,”舒沫低聲囁嚅:“我不想讓那麼多人爲我送命。”

夏侯燁點頭:“既然你堅持,我只有想辦法混進基地了~”

“不要!”舒沫驀地擡起頭:“基地不比礦山,駐定的全是赫連駿馳的直系部隊。熠試了很多次,最後實在沒有法辦,扮成船伕才勉強混進去。”

“守衛這麼嚴,你打算如何脫身?”夏侯燁挑眉,就事論事。

“水陸都不能走,只能走空中。”舒沫雙眸燦然,坦白道:“我原本的打算是操縱桿上做手腳,讓他們的滑翔機無法升空,再架機逃走。”

“我帶着五千人到預定地點接應?”夏侯燁漸漸明白了她的構想,疑惑地問。

“不,”舒沫搖頭:“你帶着你的五千人馬依舊化整爲零,穿過盆地,在察哈拉隘口外再集結,時機一到,乘敵不備奪取隘口……”

“不行!”夏侯燁斷然否定:“我絕不可能放你一人,獨自應付幾十萬西涼士兵!”

“只要出了山,就好比魚兒遊入大海……”舒沫信心滿滿。

“開什麼玩笑?”夏侯燁輕哧:“就算只穿着布袋,你也是人羣裡最顯眼的一個!我敢擔保,走不出一百里,必定會被捉回,居然妄想瞞天過海,獨自穿過大漠?”

舒沫心裡一甜,微紅着臉嗔道:“你當然認得出~”

“你瞧瞧,”夏侯燁不由分說,拽了她的手臂,把袖子捋上去:“這細嫩的肌膚,柔弱的身板,嬌媚的模樣,哪有半點象牧羊女?別說西涼士兵,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放過!”

他腦子被驢踢了纔會信她能騙盡天下人,放她一人在外面闖!

舒沫嗔道:“牧民很純樸的,沒有你說的這麼壞啦!”

夏侯燁狠狠瞪她一眼:“好,那你告訴我,在大漠遇到狼,要怎麼辦?你的巧舌如簧對它們可半點也不頂用~”

舒沫瞠圓了眼睛,硬撐:“我讓小宇給我準備一些毒藥~”

夏侯燁再忍不住,俊臉一黑,低叱:“你當那些狼是紙糊的,乖乖等着你喂毒藥?”

“要不,”舒沫想了想,只得也退讓一步道:“咱們再合計合計?”

“嗯~”夏侯燁緩了臉色:“等明天研究完地形,再想辦法。”

舒沫不放心,再三叮囑:“總之,咱們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以你的五千人馬,對赫連駿馳的四十萬大軍,擺明了是以卵擊石。”

“放心,”夏侯燁沒好氣地輕捏她的鼻尖:“我還想跟你這小醋桶過幾天消停日子,可沒打算把命送在這裡!”

脫困(五)

更新時間:2012-6-24 23:32:50 本章字數:2262

舒沫輕輕貼上他的胸口,滿腹的柔情蜜意:“等過了這一關,咱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夏侯燁沒有吭聲,只伸手輕輕撫着她的秀髮。

他常年征戰,地圖自然是必備之物。

此次又是深入敵後,不把咯爾達的地形摸個透徹,如何敢冒然進軍?

進了礦山,確定了舒沫的行蹤之後,更是無數次在腦中勾畫撤退路線。

可不論從哪一條路撤軍,都必然要橫穿柴桑盆地,過察哈拉山隘口,才能進入察哈爾草原嗒。

一旦事發,赫連駿馳只需一聲令下,封鎖隘口,命附近的駐軍增援,則平日只有五千人駐守的察哈拉隘口,可以在三天之內,迅速增加到數萬人。

而就算一切順利,他帶着五千人穿過大漠撤到隘口,最快也要七天。

察哈拉山隘口,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

而他領着五千輕騎偷入敵後,糧草淄重都沒帶,急切間要闖關,可說難於登天。

舒沫顧慮得沒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又沒有多餘的糧草,赫連駿馳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這五千人馬活活困死在荒漠中。

雖說這些人是抱了必死之心追隨他而來,馬革裹屍本就是軍人的宿命,他又如何忍心一己之私,讓五千將士盡數戰死在異國他鄉,曝屍荒野胼?

與其如此,倒不如陪着舒沫一起以身犯險,說不定絕處逢生,真能闖出一條生路。

“沫沫~”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着幾許溫柔,幾許歉然,緩緩在漆黑的夜靜靜流淌。

“嗯?”

“你有幾分把握?”夏侯燁轉過頭,聲音就在耳邊流轉。

舒沫怔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他的意思,歡喜得差點跳起來:“沒有十成也有九成!”

夏侯燁不禁莞爾,輕刮她的鼻尖:“話說得這麼滿,當心牛皮吹破!”

“放心吧!”舒沫神彩熠熠:“這個計劃,我在心裡謀劃了幾十遍,各種可能都想到了,絕對萬無一失!”

“即便如此,也還是要預防有人力不可抗拒的突發狀況。”夏侯燁受憐地摸摸她的頰:“要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不可能完全照着計劃走。”

“我明白~”舒沫鄭重地點頭:“我並不是個魯莽行事的傢伙,若沒有把握,也不敢誇口。”

“嗯,”夏侯燁點頭:“我信你。”

“那,”舒沫眼睛一亮:“你肯答應我,帶着兵先撤?”

“怎麼可能?”夏侯燁失笑:“我會把部隊交給巴朗,由他帶人撤出盆地,並伺機搶奪隘口,接應我們過關。”

“我們?”

“你不會以爲,我會扔下你,獨自逃走吧?”夏侯燁冷眼斜睨着她。

她要敢應個“是”字,他絕不饒她。

“不是以爲,”舒沫半張臉隱在黑暗中,半張臉被窗外的星光映亮,沉靜地低語:“是希望。”

“舒沫!”夏侯燁眸光一凜,有種肅殺的氣息。

“你跟我不一樣,”舒沫微笑,眼中隱隱含着淚光:“你的身上,繫着幾十萬人的生死。”

夏侯燁咬着牙,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他們,全都不是你~”

再多的命,也換不來她一個。

舒沫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淚水緩緩滴落在他胸前:“我很想識一回大體,卻發現做不到。所以,我打算自私一點,抓着你一起走~”

“傻丫頭,”夏侯燁心中悸動,定定地瞧着她,低語:“即便沒了我,朝廷還會再派人來接掌。可是,你若沒了我,還能活麼?”

同樣的,若沒有了她,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舒沫凝眸,看着那雙眼睛,原本精明睿智,運籌帷幄的眼睛,此刻清清楚楚寫滿了溫柔。

“燁~”她竭力想顯得平靜,顫抖的嗓子還是出賣了她。

“你那個滑翔機,對降落地點有什麼要求?”夏侯燁故意忽視她激烈的情緒,轉了話題。

舒沫搖頭:“沒什麼特別要求,只要在地面做個明顯的標誌,讓我看見就行。”

“那,”夏侯燁再問:“風向和風力呢,地形呢,也沒要求?”

“基本上,只要有氣流就能起飛,”舒沫微笑:“而氣流是永遠存在的。當然,如果天降暴雨,或是風勢太強,還是有影響的。地勢嘛,只要不讓我飛到博格達峰頂,別處,都還可以考慮。”

現在正值夏末初秋,正是咯爾達氣候最溫和宜和的時候,但山區氣候多變,也不排除偶爾突變,但大都很快過去。

“距離呢?”夏侯燁問得極仔細:“一般情況下,能飛多遠?”

“如果滑翔機不損壞,一口氣飛個幾十裡,沒問題。”舒沫頓了頓,又道:“而且,我在空中,走的直線。比平地翻山越嶺,要近數倍。”

“行,”夏侯燁點頭:“博格達峰半山,有座雪山湖,面積不大,但在空中鳥瞰,應該能看到。”

“你打算,翻越博格達峰?”舒沫一喜。

這與她的計劃,竟是不謀而合。

這條山脈綿亙千里,光憑一架滑翔機飛出大山,顯然不可能。

不論她從哪裡走,都躲不過赫連駿馳的追擊。

唯有從雪山逃走,可以擺脫追兵。

赫連駿馳一定認爲,滑翔機不能飛越海撥五千尺的雪峰,而憑她的本事,想徒手翻越博格達峰無疑是癡人說夢。

先不說地勢的陡峭險要,光那萬年不化的冰雪,零下幾十度的低溫,就能要了她的命。

但,只要準備充分,這並不是不可能。

“你,怕不怕?”夏侯燁輕聲問。

脫困(六)

更新時間:2012-6-25 20:58:40 本章字數:2304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是不是?”舒沫仰着頭看他。

夏侯燁緊緊地握着她的手,鄭重地點頭:“當然~”

是的,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那就行了~”舒沫笑得極甜。

女人的幸福其實很簡單。

她只希望,當他需要的時候,你能在嗔。

只要有他,上天入地,何懼之有?

夏侯燁心中一悸,只覺一股熱血直往上衝,頂着喉頭,急切間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舒沫又道:“既是要上雪峰,有幾樣東西是必備的……”

“吃的穿的我都會準備,你只需安全準時抵達即可。”

舒沫嗔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還要什麼?”夏侯燁一怔漱。

“咱們要上的是海拔最少在五千公尺的雪山,你不會以爲象平常一樣走上去就行了吧?”

“不然呢?”

“山上是萬年不化的積雪,穿着平常的靴子根本無法行走。”舒沫耐心地解釋:“所以,鞋上必需裝上冰爪。遇到峭壁,上山時就得用冰鎬在抓住冰面,以利攀援。而下山,就得有一條牢固而結實的長繩,以利垂降,節省大量時間。另外,你得幫我準備一雙鹿皮靴。”

夏侯燁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良久,淡淡地道:“我會揹你。”

“別傻~”舒沫搖頭,溫柔地笑:“那麼高的海拔,空氣稀薄,揹着一個人怎麼攀巖?”

夏侯燁挑眉:“你不相信我?”

“冰鎬和冰爪的圖紙,我明天白天抽時間畫好。”舒沫不理他,極快地交待:“另外,千萬不要忘了帶火石。”

“你果然不信我~”他一臉鬱卒。

“我又沒缺手斷腳,幹嘛要你背?”舒沫低笑:“不過你放心,上了山多得是地方給你表現英雄氣概。遇到峭壁,一定是你先爬,我絕不會跟你搶~”

夏侯燁臉一紅,訕訕地道:“誰說我要逞英雄……”

舒沫笑嘻嘻,半是玩笑半認真地道:“你不必逞,已經是我心中的英雄~”

“死丫頭,”夏侯燁恨恨地睇着她,曲指,輕彈她的額頭:“學壞了,竟敢取笑我?”

舒沫頭一低,順勢滾進他懷裡,哧哧低笑:“不敢了,再不敢了~”

夏侯燁心旌搖曳,俯身下去,狠狠吮住她的脣。

舒沫的笑聲漸沓,終至無聲……

天還未亮,夏侯燁依舊穿窗而出,悄然遁走。

舒沫匆匆梳洗完畢,乘着這個空檔,開始繪製冰鎬和冰爪的圖紙。

銀杏進出了幾趟,見她在畫圖,也不敢打擾。

一直忙到中午,總算大功告成。

赫連駿馳派了人送野味過來,告訴她路未修通,還得再耽擱一晚,請她見諒。

舒沫倒巴不得多住幾天,逃跑方案和路線雖已大致敲定,但許多細節還未來得及溝通。

她裝着不悅,唸叨了幾句,賞了來人,關起門來坐等天黑。

這夜夏侯燁再來,果然帶了份地圖。

兩人仔細研究了地圖,敲定了具體降落地點,以及降落的標誌。

接下來,便討論出逃的時間。

“五千人馬化整爲零,退到察哈拉隘口,大概要一個月的時間。”夏侯燁道。

“沒問題~”舒沫道:“三個月的集訓,還剩下五十天。只要還在基地,我就有接觸滑翔機的機會,你這邊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撤離。”

“嗯,那就訂在下個月二十號。”夏侯燁果斷地做了決定:“到時,我派人在礦山和兵工廠製造事故,擾亂赫連駿馳的心神。”

舒沫想了想,道:“最好能想個法子把這十萬兵馬困在礦山。”

基地裡駐兵不足一萬,礦山與其只隔幾十裡,赫連駿馳肯定會從這裡調兵過去,展開拉網式的搜索。

夏侯燁搖頭:“想長期困住,幾乎是不可能。阻個兩三日,倒是不難。”

有十萬人,移山填海都夠了!

“有這兩三日,足夠咱們翻越博格達峰了。”舒沫道。

“嗯,”夏侯燁點頭贊同:“我安排人再炸一次一線天,夠他們忙活好幾天了。”

“不止是一線天,”舒沫纖指一揚,點在地圖上一處石橋:“這裡也炸斷,把他們徹底變成甕中之鱉。爲留下來斷後的人,爭取更多時間。”

“爆炸聲起,就會封閉礦場。”夏侯燁搖頭:“若等炸完一線天,再趕到百里外去炸石橋,恐怕不可能。”

“我倒有個法子~”舒沫微微一笑:“既能同時炸燬石橋和一線天,又能讓留下來的人,從容逸走,包管打赫連駿馳一個措手不及。”

“哦?”夏侯燁眉一挑,做洗耳恭聽狀。

“不過,”舒沫話鋒一轉:“得先準備點東西。”

“你說。”

“我要最好的硝石,硫磺,松香,火石……”舒沫扳着手指數了一遍,末了道:“另外,我還要二塊懷錶。”

夏侯燁一直神情自若,聽到懷錶,終於動了容:“懷錶?”

“你沒聽錯,懷錶~”舒沫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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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懷錶做什麼?”夏侯燁一臉狐疑。

在礦場裡摸爬滾打了一個月,對炸藥多少有了一定的瞭解。

她之前報的那些,連猜帶蒙,也知必與炸藥有關。

但是,懷錶就真的太離譜了一點。

舒沫歪着頭,一臉促狹:“你猜?”

“說不說?不說,我可要罰你了……”夏侯燁俊顏一沉,伸出大掌,做勢欲伸向她她的腋下。

“哈~”舒沫駭笑,扭着腰肢逃離他身邊:“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脫困(七)

更新時間:2012-6-25 23:29:01 本章字數:3424

夏侯燁極不屑地撇撇嘴角,恨恨地收回手掌:“這麼快投降,真沒用~”

舒沫抿着嘴笑:“硝石,硫磺等是用來制炸藥的,松香呢,主要是防潮,懷錶就用來定時。”

夏侯燁一怔:“怎麼定?”

“拿來~”手掌向上一翻。

夏侯燁從懷裡摸出一塊懷錶,往她掌心一放嗔。

舒沫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把簪身在地板上略磨了磨,充當十字起,鬆開表蓋,取出裡面的機芯。

“看到沒有?”她一邊示範,一邊解說:“拔出表芯,時針和分針就會停止轉動。這麼一撥,就能把時針和分針調到你想要的任何一個時間段。把表芯按下去,分針和時針就會走。當走到十二點,兩針就會重合。”

夏侯燁沒有吭聲,目光漸轉深遂漱。

舒沫繼續解說:“利用這個原理,在這裡和這裡裝上兩顆打火石,預設好時間,與炸藥連接。使用時,按下機芯,開始計時。當兩針重合時,兩顆火石相撞,迸出的火花就會迅速點燃硫磺粉。然後……”

舒沫說着,雙手打開,做爆炸狀:“怦,一切灰飛煙滅~”

夏侯燁默默地瞅着沉浸在幻想中,眉飛色舞的她,薄得有些無情的脣,輕輕扯來,牽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這些,你從哪學來的?”

“呃?”偉大的有一雙翻雲覆雨手的舒沫正蹺着雙腳坐在桌邊,神采飛揚地描述着美好前景,聞言一窒,張大了嘴愕然地看着他。

夏侯燁雙手環胸,只把下巴擡高几寸,淡聲道:“跟誰學的?”

“一,一個朋友。”舒沫結結巴巴地道。

“哪位神人,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嗯?”夏侯燁的眸光冷厲了幾分。

她被他看得發慌,張了幾次嘴,想要解釋,卻發不出聲音。

“嗯?”夏侯燁慢長斯理地坐下來,曲指輕輕敲着桌面。

舒沫回過神,小臉一垮,十足的可憐情態:“說來話長,能不能以後再問?”

夏侯燁失笑,不由自主地咬着自己的下脣,那是種無奈的,帶着點寵溺地笑容:“記住,你欠我一個解釋。”

“嗯嗯嗯~”舒沫點頭如搗蒜:“一定一定!”

夏侯燁起身走向窗戶:“我去準備東西,明天估計沒辦法再拖了~”

“等等,我給你開張清單,附上數量。”舒沫急忙叫住他。

“嗯~”夏侯燁藏在暗處,小心不讓影子投到窗紙上。

“可惜,沒試驗過,不知藥性如何?不管了,多備一些,總是沒錯的!”舒沫小嘀咕着,略略思索,提起筆一揮而就。

寫完後再檢查一遍,確認無誤,這才把紙拿起來,吹乾了墨汁,捲成筒狀交給他,叮囑:“記住了,東西一定要最好的,寧可數量少一點,純度不能低了。尤其是打火石,和硫磺必需要最最最好的~”

否則,關鍵時候打不着火,就會前功盡棄,再完美的計劃也白搭。

“知道~”夏侯燁輕應一聲,一晃消失了。

“嘖,快得跟鬼一樣~”舒沫搖頭概嘆一聲,坐回椅中,細細盤算。

直到天快亮,夏侯燁才踏着露水而來。

舒沫單手支頤,坐在桌邊,睡得正香。

他眉心一擰,靠過去,雙手輕抄她的腰肢,正打算抱她到牀上去。

哪知手一碰,舒沫已經驚醒,黑眸猛地睜開,身體更是在瞬間警惕地崩得筆直,直到那張放大的俊顏映入眼簾,這才釋然而笑:“燁,東西帶來了?”

“你太累了,先睡吧~”夏侯燁憐惜地拂開她額前的碎髮。

舒沫笑着仰起頭,小臉紅紅,主動貼向他的掌心,小聲道:“不累,就是有點悃~”

夏侯燁心中一蕩:“這是抱怨,還是讚美?”

舒沫瞅着他不語,眼裡有細碎的笑意在閃,甜蜜而溫柔。

好象在說:既是抱怨,也是讚美。

“你這勾人的小妖精~”夏侯燁悠然長嘆,低頭捧着她的臉,在櫻脣上狠狠啄了一口:“真真要了我的命了~”

“呵呵~”舒沫羞澀又得意地低了頭,輕笑:“時間不多,咱們開始吧。”

夏侯燁上前,輕挽着她的腰:“這裡恐怕不安全,咱們到山洞去。”

舒沫先是一愣,隨即點頭認同:“還是你想得周到。可,我走了,銀杏進來見不到人怎麼辦?”

夏侯燁輕輕躍出窗戶:“巴圖會看着辦,咱們抓緊時間,爭取快去快回。”

急切間,舒沫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好如此了~”

夏侯燁輕車熟路,不過盞茶時分,就將她帶進了樹林。

巴朗在灌木叢外的小樹林裡望風,遠遠了見了兩人,迎上來單膝跪地,壓低了聲音:“屬下給娘娘請安~”

“巴將軍,別來無恙~”舒沫微笑。

“寒喧的話,留着以後再說,先辦正事~”夏侯燁說着,小心地抱着舒沫掠進了灌木叢。

巴朗搶先一步,將洞口的僞裝拔開,放二人進去,復又將洞口掩上,隨即跟進。

夏侯燁從懷裡摸出火石晃燃,燃起火把,牽了她的手:“小心腳下~”

舒沫跟着他一路走過去,這才發現,原來裡面別有洞天。

走了一段後,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個高約十數米,佔地數百平米的大洞。

“抱歉,”巴朗把火把插在洞壁,歉然道:“急切間,找不到更合適的地方,只能委屈娘娘將就了。”

“夠了,夠了!”舒沫擡眼環顧着四周,滿眼都是興奮:“這麼大的地方,足夠我用了~”

在這種條件下,能找到這種寬敞和隱秘兼具的地方,已經極爲難得了~

“那,開始吧~”夏侯燁說着,走到牆邊,一手一隻,提了兩隻包裹過來。

舒沫翻開來,看了一眼,見是硝石:“秤呢,帶了沒有?”

糟,百密一疏,竟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拉下了。

“就猜到你一定用得着,早備下了呢。”夏侯燁象變戲法一樣,從角落裡拎出一杆秤,在她眼前得意地晃動。

舒沫失笑:“瞧把你美得~”

從他手裡接過秤,挑了些硝石粉末在秤盤上,稱出要的份量。

夏侯燁拿了紙,小心翼翼地包上。就這樣,一個秤,一個包,很快把舒沫要的材料都分揀出來。

舒沫一一做了試驗,憑着經驗,估算出大概的當量,心裡已經有了底。

最後,她把火石揀起來,輕輕一碰,立時火花四濺。

舒沫眼裡流露出讚許之色。

“我辦事,你放心~”夏侯燁嘴角翹起,眼有得色。

“這還不算,得先做個試驗。”舒沫說着,把之前拆下的那個表芯拿出來,又把火石,膠布等等放置在一旁備用。

巴朗知道她要裝起爆裝置,忙把火把移過來。

舒沫全神貫注於手中的活計,眸光冷靜犀利,手指靈活地穿梭着,花了約一刻鐘,終於組裝完畢。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爆破裝置,呶起下巴,示意夏侯燁把之前分裝好的硫磺粉末灑在地面,再把爆破裝置放上去。拔出表芯,把時間調到十一點五十五分,再按下去。

三人摒息,聽着秒針走動,發出的嘀答之聲。

“好了,等五分鐘。”舒沫直起腰,鼻尖上滲出細汗:“成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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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燁伸手,輕輕握住她的。

發現,她手心全是汗。

“沫沫~”夏侯燁輕喚。

“嗯?”舒沫頭也不回,目不轉睛地盯着地面。

“一定會成功的~”夏侯燁的聲音,低沉有力。

舒沫聞言微怔,轉過頭來:“你怎麼知道?我自己都沒把握~”

“我對你有信心~”夏侯燁輕捏她的掌心,微笑。

舒沫忽然愣住,眼中的迷惘忐忑盡數散去,變得專注而迷離,喃喃低語:“討厭,你存心惹我掉眼淚~”

話剛說完,分針與指針重合,嗒地一聲輕響,火花一閃,隨即哧地冒出一股濃煙。

一股刺鼻的硫磺味迅速瀰漫開來。

“成功了!”巴朗禁不住歡呼出聲。

“燁,你看到沒有,我成功了!”舒沫難抑激動之情,偏頭望着他,眼睛睜得滴溜圓,漆黑幽亮,剔透晶瑩,帶着點孩子似的稚氣,傻乎乎地瞅着他笑。

他怎會看不見?他的沫沫,是最棒的!

夏侯燁沒有說話,踏前一步,深深地吻住了她……

脫困(八)

更新時間:2012-6-26 22:05:39 本章字數:2256

巴朗擡起手,正要與他擊掌相慶,冷不防看到這火辣激情的一幕,慌慌張張地掉頭就跑。

他跑得太快,竟然一頭“怦”地撞在石壁上,頓時眼冒金星嗔。

“哈哈~”舒沫轉頭見了他狼狽的模樣,先是一愣,繼而笑彎了腰:“真好玩~”

“好好的,你跑什麼?”夏侯燁叱道。

巴朗一張黑臉漲成豬肝色,眼睛左瞟右瞄,就是不敢看兩人:“屬下,屬下想把好消息告訴大家……”

“先別急~”舒沫忙道:“還不知道成功率有多高,等有了把握,再告訴大家也不遲。”

“已經夠好了,不必再改~”巴朗摸着頭,訥訥地道。

“我感覺火石相撞的力度太小,這次成功有僥倖的成份。”舒沫搖了搖頭,沉吟片刻,道:“要確保萬無一失,就得加個小裝置。巴將軍,勞煩你再找幾樣東西。漱”

“請娘娘吩咐~”

“剪刀,鐵鉗,一張信紙,一根細鐵絲,再加幾條剖細的嫩竹枝。”舒沫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鐵絲越細越好~”

“是~”巴朗應聲而去。

舒沫隨手撿了塊尖銳的石頭,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夏侯燁也不打擾,掌着火把靜靜地站在一旁。

不多會,巴朗去而復返。

舒沫接過他手中物品,便開始搗鼓起來,很快便利用這些物品,做了一個小巧的托架。

竹蔑爲圈,信紙做底,鐵絲相連。

她挑了兩顆尺寸合適的火石,分別置於托架上下,再把它與時針相連。

輕輕撥動指針到重合位置,鐵絲移動,火石從托架上墜落,與嵌在底部的火石相撞。

如此反覆試驗,不斷調整,直到每次都成功擦出火花,這才笑道:“成了~”

巴朗瞧得眼珠都鼓出來,大爲歎服:“娘娘真是心思細膩~”

舒沫抿脣而笑,先制了四個小托架,再把各種配料按計算的份額一一稱好,制了四個炸藥包。

“本來只需一個炸藥包就夠了,爲防止到時點火不成功,特地準備了雙份。”舒沫仔細叮囑:“等把炸藥埋好,再把火石放進托架,灑上硫磺粉後撤離。這樣,就能確保安全無虞。”

“是~”巴朗小心翼翼地接過她自制的炸藥包。

舒沫想了想,又道:“我雖然在裡面加了石臘和松香,用來防潮和防止火藥結塊。但若是埋炸藥時,把坑挖深些,上面加蓋一層油紙,就更萬無一失了。”

“屬下省得~”巴朗點頭。

“火藥的份量放得很足,炸飛一座橋綽綽有餘。”舒沫生恐他粗手大腳,行事莽撞,反覆叮囑:“放置火石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輕放呀~你也看到了,托架是用信紙做的,手重了,火石掉下去,引燃了炸藥,當場灰飛煙滅!”

“放心吧,絕不會誤事。”

“嗯,”舒沫點頭:“時間我已經調好了,到時只需把表芯輕輕按下去就可以了。還有,十一個半小時的埋一線天,半小時的埋石橋,切記別弄錯了。”

這樣,埋完一線天的炸藥後,還有十一個小時給他們撤退到石橋。

雖時間上依舊有些倉促,若藉着夜色的掩映,施展輕功,近二百里的路,也不是不可能趕到。

“娘娘辛苦了~”巴朗感激不盡,但生性木訥,拙於言詞,只能用最質樸的語言,道出心中謝意。

“好了,”舒沫伸手抹了把汗,笑道:“折騰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

夏侯燁斜睨她一眼,掏出手帕遞過去,柔聲道:“瞧你,都成花臉貓了~”

舒沫隨手在臉上一擦,雪白的汗巾果然染上一團黑漬,頓時嘩地一下,俏臉通紅:“我明明很小心,啥時弄到臉上去了?”

夏侯燁勾起嘴角:“在你專心擺弄托架,忙着讓兩塊火石相撞的時候~”

“那你不提醒我?”舒沫低嚷。

夏侯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輕輕一句,便令她的心情瞬間飛揚:“我覺得挺好看~”

“呵呵~”舒沫傻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

一行人說笑着,從洞裡出來,才發現天已大亮,所幸這條路只通別館,並無太多侍衛值守。

兩人匆匆趕到別館,值守的侍衛已經四處走動。

舒沫看了夏侯燁一眼,從林中步了出來,迎着侍衛緩緩踱去:“早~”

侍衛回過頭見了她,驚得目瞪口呆:“舒姑娘何時出了門?”

“在你打瞌睡的時候~”舒沫衝他眨了眨眼睛,越過他徑自進了屋。

“呃~”守衛登時鬧了個面紅耳赤,張口結舌地瞪着她的背影。

回到房中,銀杏正急得滿屋子團團轉,聽到開門聲,扭過頭見了她,長長吁了口氣:“阿彌陀佛~”

“怎麼,怕我逃了?”舒沫淡聲嘲諷。

“礦場到處都是大王的眼線,奴婢是擔心娘娘落了痕跡~”銀杏垂了頭,小聲道。

俗話說雙拳不敵四手,夏侯燁再有神通,在赫連駿馳的地盤,也施展不開。

“你這算什麼?”舒沫並不領情,只覺好笑:“貓哭老鼠?”

“娘娘……”銀杏咬着脣,正要答話。

忽聽外面急促的腳步聲起,緊接着一把粗豪的嗓子稟道:“舒姑娘,大王有令,半小時後啓程返回基地,請姑娘收拾行禮,早做準備~”

未料到分別的時間來得如此之快,舒沫愣在當場一時說不出話。

“姑娘?”未得到她的回答,傳令兵遲疑地催了一句。

舒沫定了定神,急步走到窗邊:“知道了~”

脫困(九)

更新時間:2012-6-26 23:44:47 本章字數:2302

夏侯宇收到消息,策馬飛奔而至,見了舒沫劈頭就是訓斥:“你搞什麼?不是說只住一晚,怎麼去了這麼久?”

他擔心得要死,若不是赫連駿馳把兵工廠的位置瞞得滴水不漏,他早就搶了快馬追過去了嗔!

“出了點小意外,”赫連駿馳訕訕地道:“這才耽擱了些日子。”

“意外,什麼意外?”夏侯宇一驚,想起那晚的情形,小臉煞白。

“山區突降暴雨,沖垮了路面……”赫連駿馳試圖粉飾太平。

“礦工造反,用炸藥炸燬了必經之路~”舒沫輕描淡寫地道。

“真的?”夏侯宇眼睛一亮,立刻幸災樂禍地道:“怎麼不索性把兵工廠給炸了?”

“兵工廠若炸了,舒沫也別想活!”赫連駿馳羞惱成怒,冷聲道漱。

“無所謂~”舒沫聳了聳肩:“不自由,勿寧死~”

“舒沫,別太囂張!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赫連駿馳放下狠話,轉身拂袖而去。

“呸!”夏侯宇衝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麼玩意!”

“小宇~”舒沫按捺不住雀躍之情,將他拉到僻靜處,壓低了聲音道:“我見着燁了~”

“你說什麼?”夏侯宇猛地擡起頭,圓睜着一雙大眼,驚疑不定地瞪着她。

第一反應就是聽錯了:基地守衛如此森嚴,他怎麼可能進來?

繼而又想:熠公子能來,憑什麼他就不能來?

“你沒聽錯~”舒沫眉梢眼角都溢着歡喜,輕輕地道:“我的的確確見着燁了!”

“他,”夏侯宇心一顫,瞬間情緒大亂,忙垂下眼盯着腳尖:“是來帶你離開的吧?”

“嗯~”舒沫未察覺他的異樣,滿懷喜悅地點頭:“我們商量好了,下個月二十就走。”

“爲什麼不直接逃走,要等一個月之後?”夏侯宇強打精神,問:“那奸賊防得緊,錯過了這個村,可能就沒這個店了~”

這不象是夏侯燁的風格,定然是舒沫的主意。

“他還有些事,需要時間安排。”果然,舒沫微笑着睇他一眼:“再說,你和熠還在這裡呢,我怎能一聲不吭,只顧自己逃走?”

“別告訴我,你打算帶着小爺一起走?”夏侯宇輕哼。

舒沫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我當然可以帶你走,前提是,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小宇是她親手訓練的,他的能力如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儘管以他的資歷,這樣的方式離開,仍然有些冒險,但值得一試,不是嗎?

“我~”夏侯宇一窒,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竟然答不上來。

“燁說,睿王府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舒沫低低地補了一句。

夏侯宇將手藏在袖中,十指卻不聽使喚地一陣顫抖。

“你以爲,”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在最短的時間裡,冷靜下來,眼裡浮起不符和他年齡的滄桑和冷漠:“我,還回得去嗎?”

就算他想,就算夏侯燁能再度接受他。

可是,要怎樣的勇氣,才能拋下雙親,回到睿王府,去面對那些異樣的眼光和流言蜚語?

不管他甘不甘心,想不想面對現實,這輩子,他已經回不去了!

舒沫一陣難過,卻不想說些空洞而無意義的話來安慰他,伸出雙手輕輕地擁他入懷:“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些~”

眼看他小小年紀承受着即使是成年人也難已承受的痛苦,她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百般掙扎,靜待時間的流逝。

成長,有時必需付出代價。

“又不娘們,動不動流淚!”夏侯宇不屑地輕哧,掙脫了她的懷抱。

“十點後到我房裡來~”舒沫瞄到銀杏拿着包袱走過來,匆匆結束了對話,轉身迎了上去。

舒沫藉口路途勞頓,簡單地用過晚飯,早早地洗漱完畢,打發銀杏到樓下歇息,關了房門,靜等時間流逝。

十點一到,夏侯宇準時而至,結伴同行的還有夏侯熠。

舒沫簡短地把計劃向兩人介紹了一遍。

聽完整個計劃,夏侯熠倒吸一口冷氣:“這太瘋狂,這危險,我不同意!”

夏侯宇不以爲然:“有父王在,她不會有事。”

“我不是指翻越雪峰,”夏侯熠急急地道:“赫連駿馳臂力驚人,能挽五百石的鐵弓,百步穿楊不過是舉手之勞!除非你能在瞬間攀升到百丈以上,脫出他弓箭的範圍,否則必定成爲他的箭靶!怎麼逃?”

夏侯宇聞言一愣,驀然變色:“還是三叔想得周到,此事大大不妥。得想法子把他支開。”

舒沫胸有成竹,偏頭反問:“誰說我要往上飛?”

“不往上,難道往下?”夏侯熠一呆。

舒沫但笑不語,一臉的神秘。

夏侯宇眨眨眼,再眨眨眼,百思不得其解:“往下怎麼飛?難道,你要往水裡鑽,在水下挖一條通道?”

“這怎麼可能~”舒沫啼笑皆非。

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滑翔機改裝成潛水艇呀!

“那你怎麼飛?”夏侯宇急了。

“你先幫我辦件事~”舒沫偏偏在這節骨眼上賣起了關子:“我從兵工廠那邊,帶了樣東西,藏在馬車下面。你想辦法潛到馬廄,把東西給我偷出來。”

“你先把方法告訴我,我再去~”夏侯宇也槓上了。

夏侯熠笑着起身:“我去吧~”

“還是讓小宇去吧,萬一給人發現,也能搪塞得過去……”舒沫不放心地道。

“我很快回來~”夏侯熠不予理睬,頭也不回地穿窗而出。

PS:明天可能有時間,我打算多更一點。

脫困(十)

更新時間:2012-6-28 0:09:34 本章字數:2437

半小時後,夏侯熠仍舊從窗戶進來,手裡多了兩件東西。

夏侯宇搶過來一瞧:“這不是操縱桿嗎?”

“嗯~”舒沫點頭:“咱們現在配的操縱桿平時沒問題,但在急速爬升或下降時,容易出現卡死現象。”

夏侯宇看着兩根簇新的操縱桿,眼眶微微溼了。

所以,她並不是空言許諾,而是真的做了準備,要帶他一起離開。

只是,他註定在辜負她的這片心了。

夏侯熠瞭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只要有緣,總有再見的時候~”

舒沫望向夏侯熠,歉然地道:“對不起,你特地爲我而來,而我卻要丟下你,獨自逃生了。嗥”

“我能進來,自然也能出去。”夏侯熠淺笑,眉梢眼角都是溫柔:“最重要的是,你能安全~”

“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脫困~”舒沫神情鄭重:“到時,咱們在察哈拉隘口見面~”

“那麼遠?”夏侯宇一怔。

“人多扎眼,分開走更安全。”夏侯熠淡淡地道。

“燁帶了五千兵馬來,打算搶奪隘口,接應我們出關。”舒沫解釋。

夏侯宇急不可待地望向舒沫:“現在,你可以把你的辦法透露給我們了吧?札”

舒沫輕描淡寫地道:“等到了那一天,你們就明白了~”

“喂!”夏侯宇氣得七竅生煙:“哪有這樣的?”

“是不是這個辦法太過冒險,怕說出來被我們阻止?”夏侯熠若有所思。

舒沫笑了笑道:“我還年輕,絕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信我們!”夏侯宇崩起小臉。

“別說了~”夏侯熠伸手按住他的肩,眼睛望向舒沫,目光柔和而深沉:“我信你。”

“三叔!”

“謝謝~”舒沫長長吁了口氣。

夏侯宇臭着一張臉,從窗戶跳了出去:“說來說去,你就是不信我們~”

“小宇~”舒沫追到窗前,探出頭去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別管~”夏侯熠笑道:“他就是這脾氣,氣頭過了就沒事。”

“我……”

“不必解釋~”夏侯熠打斷她:“只要你認爲是對的,那就照你想的去做吧。”

舒沫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對不起~”

“小七~”夏侯熠走到窗邊,與她並肩而立望着遠山灰黑的輪廓,低低地道:“你只要記住,你的命不再只屬於你一個人。”

舒沫神情尷尬,咬着脣,不知說什麼好。

夏侯熠偏過頭來看她,神色柔和:“你若死了,燁絕不會獨活~”

我,亦然。

“我明白~”舒沫悄悄鬆了口氣。

轉眼到了七月十九,舒沫象往常一樣,上午帶學員並且宣佈,明天開始做載重飛行訓練,下午給夏侯宇做單獨的輔導。

赫連駿馳宣佈晚上設宴,慶祝訓練進入新階段。

舒沫推辭了幾句,見他態度堅決,便無奈地點頭應允。

席間,學員紛紛過來敬酒,舒沫推辭不掉,勉強喝了一杯應景,便藉口不勝酒力,把滿滿一杯酒往赫連駿馳面前一推,請他代飲。

赫連駿馳一怔,看着染了她口脂的酒杯,不禁心旌搖盪,斜睨着她,調笑道:“代飲倒是不難,總該有個名份~”

本以爲必定被她責罵,不料舒沫竟只抿着嘴,笑而不語。

那些學員都是赫連駿馳的心腹屬下,這二個多月來,他對舒沫的心思,也瞧得清清楚楚,看了這個情形,便都起起鬨來,鬧着要喝喜酒。

夏侯宇見狀,氣得捏緊了拳頭,拂袖而去。

他一個沒有實權的少主,就算憤而離席,又有誰放在心上?

赫連駿馳見舒沫雙頰染着淡淡的粉紅,燈下看來格外的嬌美,心裡美滋滋的。

上次在礦場,種種跡象表明,那些工人分明是有組織的消極怠工,製造事端。

他一度懷疑夏侯燁潛進了礦場,暗中策劃營救舒沫。

爲了放長線釣大魚,於是刻意減少了別館的守衛,製造出寬鬆的環境,卻在出山的必經路口增高了數道暗哨,悄悄張網以待。

打算在夏侯燁帶着她出逃時,一舉將他抓獲,斬草除根,徹底斷了舒沫的後路。

不知是風聲走漏,還是估計錯誤,幾天下來,竟是風平浪靜。

他不能一直在礦山待下去,只好帶着舒沫重回基地。

但是,對舒沫的疑心卻並未消除。

總覺得,她一定會利用跟龔千均會面的機會,謀劃些什麼?

然,礦場那邊,兵工廠的工人經過一番整頓,似乎也老實了許多。

不鬧夭蛾子後,生產效率也跟着成倍提高,這一個月的產量,竟比前面半年還要高!

舒沫回到基地後,照常訓練,教授得極爲用心,並未藏私。

甚至還宣佈,明天開始,進行載重訓練。

也就意味着,他苦心孤詣,花了大把金錢打造的飛行中隊,終於可以進入實戰演練的階段了!

這,怎麼不讓他龍心大悅?

再加上,舒沫半推半就的暗送秋波,讓他徹底放下了警惕,開懷敞飲,來者不拒,酒到杯乾。

那些屬下們,見他高興,酒勸得也越發地賣力。

這場豪華盛宴,賓主盡歡,直鬧到十二點,赫連駿馳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揹回宿舍,才宣告結束。

舒沫在銀杏的陪同下,姍姍回到別館。

推開門,夏侯宇和夏侯熠已經等候多時。

“事情辦妥了?”舒沫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喝。

“哼!”夏侯宇臉黑如墨,惡狠狠地瞪她一眼,轉過頭去。

舒沫眉一挑:“出了岔子?”

PS:本來想說,今天領導開會,可以摸魚,上班時偷偷碼兩章,哪曉得來個龜毛的客戶,纔買幾千塊的貨,挑剔到死,還又是吃飯,又是喝酒,最後還要唱K。。。。恨之

逃亡(一)

更新時間:2012-6-28 22:20:23 本章字數:2270

“妥了~”夏侯熠衝她使了個眼色,道:“除了你用的那架,所有的操縱桿全都切了二寸。”

“不會給人看出破綻吧?”舒沫再問。

“放心好了~”夏侯熠道:“切斷後,我還特地打磨了一下,看起來很平滑。除非拿尺子量,應該看不出來。”

舒沫道:“那你速度真夠快的~煢”

“多虧了小宇及時趕過來幫忙,”夏侯熠笑了笑:“不然,我現在還窩在倉庫裡呢~”

舒沫從妝臺的抽屜裡取出一個紅木匣子,揭開,拿出一疊銀票往夏侯宇手上一遞:“拿着~”

夏侯宇低頭一瞧,見是厚厚一疊銀票,面額最小也有一千兩,不禁面色大變,把匣子用力擱到桌上:“幹嘛給我這麼多錢?”

“我要跑路,身上帶着這許多銀票太扎眼~”舒沫輕描淡寫地道:“再說了,這些銀子都是從赫連駿馳手裡賺的,又不是你父王的。”

“不要!”夏侯宇將臉一扭。

“傻小子~”舒沫摸摸他的頭:“你以後是西涼的國主,這些錢給了你,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離”

“是啊,”夏侯熠拿起匣子掂了掂,道:“小七要架機逃走,身上揣着這麼個東西累贅不說,引起赫連駿馳的懷疑就會前功盡棄。或是一個不小心掉在林子裡,爛掉了多可惜?不如,你先替她收着,以後有機會再還她。”

夏侯宇見他說得有理,默了半晌,道:“那,我就先替你收着。”

“行~”舒沫微笑着深深看了他一眼:“明天早上訓練一開始,我就會找機會離開。恐怕沒有機會跟你說再見,就在這裡道一聲珍重了~”

“要走就走,誰也沒留你!”夏侯宇擰着眉頭,冷冷地道:“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煩不煩?!”

“明天我一離開,你就要瞅準機會,乘亂溜出基地~”舒沫又轉頭望向夏侯熠,細細叮囑:“千萬不要傻乎乎地呆在這裡,等確定我不會被抓回來再走。”

“我有分寸~”夏侯熠失笑。

“你確定明天一定走得了?”夏侯宇斜着眼,冷冷地覷着她。

對她不肯事先透露逃走的方式,耿耿於懷。

“嗯~”舒沫信心滿滿地點頭:“我會用很特別的方式離開,讓赫連駿馳措手不及,恐怕要過一段時間纔會想到,我是逃走了。”

一想到明天赫連駿馳恍然大悟後的表情,她就愉悅得笑彎了眼睛。

“到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們,到底用什麼方式走?”夏侯宇越想越窩火。

“你有把握就好~~”夏侯熠拉着夏侯宇離去:“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才會萬無一失。”

“嗯~”舒沫目送兩人隱入夜幕之中。

天亮了,舒沫比往常起來早了半個小時。

銀杏進門時,她已經穿戴整齊,正倚在窗邊眺望遠處的風景。

在這住了二個多月,臨走,竟生出一種微妙的心情。

“娘娘今天格外精神~”銀杏輕手輕腳地過來,取出木梳,伸手去解她的發:“奴婢幫你梳個凌雲髻吧,配這身服飾挺漂亮。”

“不用了~”舒沫隨手挽了個髻,抽了枝簪子固定:“這樣就挺好了~”

“娘娘~”銀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言詞懇切:“就讓奴婢服侍你這一回吧。”

舒沫擰了眉,冷冷地盯着她:“什麼意思~”

“沒什麼,”銀杏低了頭,避開她的視線:“奴婢,只是想把娘娘能打扮得漂漂亮亮……”

雖然,這並不能彌補對她的虧欠,卻能讓她心中略安幾分。

“就這麼簡單?”舒沫挑起眉毛。

銀杏咬了咬牙,緩緩擡起頭,眼中竟蘊滿了淚:“娘娘不是要走了嗎~”

舒沫心中咯噔一響,猛地站了起來。

“娘娘勿驚,”銀杏急忙拽了她的腕:“奴婢若想告發,何必等到今日?”

“我怎麼信你?”舒沫聲音冷漠,不帶一絲感情。

銀杏拔出腰間短劍,輕輕擱在桌上:“娘娘若不信,只管一劍了結了奴婢。”

“我沒那麼傻!”舒沫輕哼:“殺了你,我自己也跑不掉!”

銀杏臉上陣青陣紅:“娘娘要如何才肯相信奴婢?”

舒沫沉吟片刻,從抽屜最角落拿出一隻瓷瓶,當着她的面挑了點粉末混入茶水之中:“你把這個喝了,我就信你~”

銀杏毫不猶豫,端起杯子一口喝乾。

舒沫緩了臉色,淡淡地道:“你怎知我今日要走?”

她自以爲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卻不料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銀杏能看出,難保赫連駿馳沒看破。

“王爺千辛萬苦才找到娘娘,自然不會輕言放棄。”銀杏臉一紅,低下頭輕輕道:“礦場沒動手,想必是放不下少主。娘娘對大王一向不假詞色,昨夜大王夜宴時卻一反常態,言行曖昧,奴婢便猜娘娘必有所圖,便留了個心眼。”

“說下去~”舒沫心中惴惴,面上卻不動聲色。

“昨夜娘娘回房安歇後,奴婢假裝入睡,等了半小時便爬起來潛到隔壁,隱隱聽到房裡有男子說話之聲,便肯定娘娘必是有所行動。”銀杏不安地瞥她一眼:“早上進門見了娘娘,就知道所料不差~”

不等舒沫追問,又主動道:“侍候了娘娘這麼久,奴婢也知道,每遇大事,娘娘必定早起。”

平日,就算醒了,也要在牀上賴上一陣的。

“行了,”舒沫看她一眼,淡聲道:“你起來吧,頭也不必重梳了。就按平日的妝扮,省得惹人起疑。”

“是~”銀杏無奈,只得退到一旁。

逃亡(二)

更新時間:2012-6-29 0:29:21 本章字數:2237

雖是一場虛驚,卻讓舒沫加了十二萬分地小心,本打算訓練前再去停放滑翔機的倉庫裡轉一圈,也忍住了。

好容易等到八點,帶着銀杏到訓練場,才發現和五十名學員都已提早到達,就連昨夜喝得爛醉如泥的赫連駿馳到了,只等她一人了。

她不禁啞然失笑,暗嘲謹慎過頭。

“今日開始練習負重飛行,會從五十斤開始,慢慢往上增加到二百斤。另外,爲適應戰時需要,我們不止要在平地起飛,在陡坡,甚至懸崖邊也能順利起飛。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五十名學員熱血沸騰,齊聲吶喊。

“但是,”舒沫頓了頓,道:“陡坡和懸崖邊因爲風力較大,起飛時有一定的風險。主要是施救困難,一旦墜機,就有生命危險,大家怕不怕?”

“不怕!”又是一陣山呼海嘯地吼聲。

“很好~”舒沫微微一笑:“我爲大家挑選的訓練地點,就是白果崖。”

“白果崖?”赫連駿馳一驚,出聲詢問:“今天是負重飛行第一天,就從白果崖開始,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你擔心什麼?”舒沫冷眼斜睨着他:“就算要死,我也是第一個。煢”

“開什麼玩笑?”赫連駿馳蹙着眉,叱道:“他們這一羣人的命,也抵不了你一個!”

舒沫不理他,緩緩掃了衆人一遍:“大家只要牢牢記住平時做的各種訓練,遇到強風千萬不要心慌,按着程序操作,就能把危險降到最低。”

白果崖位於基地的東面,崖高百餘丈,深不見底。

一輪紅日掛在山顛,遠山層層疊疊,羣山蒼茫,從山間,崖底漫涌而上的雲朵,被數十里外的博格達峰上的冰雪反射着,染上了五彩斑瀾的顏色。

簡短的幾句開場白之後,舒沫按慣例先上機給衆人做示範。

她先仔細地檢察了滑翔機的各個部位,確認這的確是她慣用的那架,而且操縱桿也換上了龔千均爲她特別製做的那一根離。

她將滑翔機架在肩上,輕輕掂了掂,調整了一下機翼的角度,使機頭迎着風。

深深吸了一口氣,擡眸看了一眼夏侯宇,毅然對着懸崖跑過去,到了崖邊凌空一躍,輕盈地飛翔了起來。

“好!”衆人摒息看着這一幕,直到她安全升空,這才轟然叫好。

舒沫熟練地操縱着滑翔機,迎着上升的氣流越飛越高。

強勁的山風將機翼吹得獵獵做響,她如一片落葉,在氣流中靈活地穿梭,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見她越飛越高,赫連駿馳開始不安,提氣長嘯:“舒沫,夠了,可以下來了~”

舒沫清潤的聲音被風颳得七零八落:“風太……不能……降……啊~”

忽然一聲尖叫,滑翔機被山風吹得翻轉過來,在空中急速地翻滾着,如同天外飛落的殞石,筆直地掉到崖底!

目睹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現場數十人嚇得目瞪口呆,竟然連驚呼都沒有。

“舒沫~”夏侯宇兩腿一軟,往後跌坐在地,額上冷汗涔涔。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她說的往下飛,是什麼意思?

原來,她是要在空中操縱滑翔機往下俯衝,眼見要撞毀的一瞬間,再拉桿上升,貼着樹林上空低飛,避過崖上衆人視線。

怪不得她信心滿滿,說赫連駿馳短時間不會察覺她已逃走。

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以爲她是意外墜機,誰想得到,她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用這麼極端玩命的法子從敵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赫連駿馳反應過來,狂呼:“不,不!!!!”

那聲音撕心裂肺,彷彿全世界的悲痛,都集中在她的喉間。

在場所有人全體不知所措。

只能呆呆地站在他身後,任那瘋狂激越的聲音,在羣山之間迴響。

“舒沫,舒沫!”赫連駿馳發了瘋似地往崖邊衝:“我來了,你不要害怕~”

崔老三死死地抱着他的腰,這鐵一般剛強的硬漢,此時也禁不住虎目蘊淚:“大王,事已至此,還請節哀順便……”

“誰說舒沫死了?”赫連駿馳驀地回過頭,神情狂亂,雙目赤紅:“她那麼聰明,怎麼這麼容易死?給我下去找,找不到她,通通別回來!立刻,馬上,快!!”

“快快快~”一羣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分頭去找繩索。

“把滑翔機給我~”夏侯宇忽地站起來,搶了一部滑翔機就走。

“這可不成,”貼身侍衛凌風駭了一跳,急忙阻止:“慧妃那麼高明的技術,都難倖免,少主千金之軀,豈可以身犯險?”

一言驚醒夢中人,赫連駿馳握緊了拳頭,大聲喝叱:“對,駕機下去找!”

要想在最短的時間裡下到崖底,用滑翔機降落,顯然是最快捷的方法。

軍令如山,衆學員縱然心有餘悸,也不敢違拗,只得架了滑翔機朝着懸崖衝。

第一個安全起飛,平穩升空,當他試圖改變方向,盤旋着向下降落時,操縱桿忽然滑出控制槽,機翼瞬間翻轉,急速朝崖底墜落!

衆人只見他疾如流星劃過,崖邊只餘一聲慘厲的叫聲。

“愣着做什麼,繼續!”赫連駿馳雙目暴突:“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五十個人,一個也不能降下去?”

一架接一架,連續墜了三架之後,崔老三再忍不住,跪地死諫:“大王,不能再試了!難道真要讓苦心經營的心血,盡數毀於一旦麼?”

“我不管!”赫連駿馳怒吼:“不把舒沫找出來,我讓你們通通陪葬!”

逃亡(三)

更新時間:2012-6-29 22:31:38 本章字數:2304

天啓十五年七月十九。

礦場的規矩,每日六點掌燈,吃晚餐,之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龔千均和李勝凡,吳楚三人負着手,邁着悠閒的步子,一邊閒聊着,沿着蜿蜒的山路朝林中走去嗥。

值守的暗衛聽到腳步聲,探出頭來:“三位,又散步呢?”

“是啊,”龔千均笑道:“在火爐邊烤了一天,有空在山裡轉轉,呼吸一下林中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別走太遠,這種老林,怕是有大蟲出沒~”侍衛照例叮囑一句。

“我就在林子邊上轉轉,馬上回去~”龔千均說着,果然停了腳步,三個人轉身做勢朝山下走去。

侍衛見他們折返,這才放心,正欲縮回藏身的大樹。

巴歡從身後悄悄接近,一手掩住他的口鼻,另一手執刀迅速一抹札。

侍衛一聲沒吭,無聲地軟倒在地。

巴歡迅速朝三人揮手,示意趕緊通過。

龔千均等人,急急走了過來:“巴將軍~”

“快走,順着山路往前,有人接應~”

“那將軍呢?”龔千均遲疑一下,問。

“我去一線天埋炸藥,你們不必等我,只管先走。”巴歡說着,利索地把人拖到密林深處。

“走吧~”吳楚見他還在猶豫,及忙拽了他往林中走去:“巴將軍輕功高妙,我們走得越快越遠,越不會給他拖後腿。”

“也,只好如此了~”龔千均咬牙,彎腰鑽進了密林。

走了約摸三里路,果然出來個侍衛打扮的人,給了三套侍衛的衣服:“快,趕緊把衣服換了~”

三個人急匆匆換了侍衛服飾,跟着他一路往前。

“記住,遇到有人詢問,什麼都不要說,我來對付。”他壓低了聲音交待。

三個人自是忙不迭地應了,跟着他往前闖。

每過幾道崗,便會有人接應,隊伍也就陸續壯大,等行出五十里之後,已擴大到二十多人,卻再沒有人增加了。

“天亮前必需趕到石橋,那是人精神最鬆懈的時候,我們乘機奪取哨卡,抓緊時間把炸藥埋下~”領頭的名喚赤古特,是第一批假扮工匠,奉夏侯燁之命前來礦場查探之人。

龔千均年紀最大,走了三個多小時山路,體力已明顯不支,漸漸跟不上隊,扶着樹幹直喘氣。

“龔師傅,還能走嗎?”李勝凡關切地靠過去:“不行的話,我和小吳扶着你走。”

“我喘口氣,”龔千均搖手:“你們先走,我一會趕上來~”

“趙民,”赤古特看他一眼:“你背龔師傅到前面哨卡前,放他下來~”

“是!”從隊伍裡應聲出來個壯小夥,不由分說背起龔千均大步前行。

“這怎麼行,”龔千均又是感激又是慚愧,掙扎着不肯讓人背:“我一把年紀,何苦還要拖累大夥~”

“王爺千交萬待,不論付出任何代價,一定要把三位師傅安全帶出礦場,帶到察哈拉隘口去!”赤古特道:“你們三個的命,比我們所有人都值錢,你不要再推了,浪費時間~”

“這……”龔千均抖着脣,感動得老淚縱橫。

“走~”一行人復又匆匆沒入密林。

巴歡解決了一個暗哨,抄近路趕往一線天附近的山頭,與等在那裡接應的李維一道,起出暗藏的炸藥包,潛到一線天。

“現在沒人~”李維機警地四處觀察,輕聲稟報:“可以行動了。”

他是礦場所有士兵中,輕功最高妙的一個,因此被選出來,跟巴歡一起殿後。

“再等等~”巴歡低頭看了一眼懷錶:“龔師傅他們剛走半小時,等他們再走遠些,再放炸藥也不遲。”

“已經七點半了,”李維探頭過來瞄了一眼,悄聲道:“再等下去,會不會太晚?”

“不會~”巴歡一邊警覺地觀察周圍情況,一邊解釋:“慧妃大約在明早九點行動,炸藥必需在那之後才引爆。否則,萬一引起赫連狗警覺,慧妃就走不成了~”

“有道理~”李維連連稱是。

“整個礦場,只剩咱們兩個人沒撤走了,你怕不怕?”巴歡含笑輕問。

“不怕!”李維挺起胸膛:“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樣的!”巴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一個小時,你先眯會。時間到了,我再叫你~”

“好~”李維也不跟他爭辯,背靠大樹閉着眼養精蓄銳。

終於,時針指向九點,巴歡推了推李維,從藏身處一躍而出:“走!”

兩個人乘着夜色,飛快地跑到事先堪定的爆炸點,取出隨身攜帶的工具,一個人望風,另一個努力挖坑。

兩個坑很快挖好,巴歡小心翼翼地將炸藥包放進去,再從懷裡取出火石,小心翼翼地放在托架之上,灑上硫磺粉,又在炸藥上面,用竹片隔出一個架空層,擱上防水的油紙。

這些動作,這個月裡,兩個人已模擬了無數遍,早已爛熟於胸,做起來格外熟練。

一個完成,很快如法炮製,把另一個炸藥包也埋好。

最後複查一遍,確認程序無誤,這才輕輕按下機芯。

寂靜的山林,秒針走動發出的嘀答聲,顯得格外的清脆悅耳。

兩人相視而笑,手腳輕快地在坑上覆蓋瓦片,再把泥土堆填上去,又灑了一層腐葉,這才閃人。

赤古特帶着人,在凌晨五點半趕到了石橋,按照原訂計劃,偷龔了哨卡。

那些守衛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時間在自己的地盤,會遇襲,幾乎沒有反抗,在睡夢中全部被殺。

望穿秋水,終於在八點鐘,盼來了殿後的巴歡和李維。

逃亡(四)

更新時間:2012-6-30 0:04:17 本章字數:2303

九點一刻,隨着兩聲天崩地裂的爆炸聲,一股濃濃的黑煙衝上雲霄,斗大的碎石如暴雨般嘩啦啦地下個不停。

“成功了!”衆人歡呼跳躍,在滾滾黑煙中擊掌相慶。

“撤!”巴歡看一眼炸得粉碎的石橋,揮手帶着人退進密林。

礦場因爲突如其來的爆炸陷入一片混亂,赫連駿馳正聲嘶力竭地衝着跪地勸諫的崔老三怒吼:“不把舒沫找出來,我讓你們通通陪葬!”

崔老三進言:“屬下倒是有個法子,不如以長繩結索,垂降下去……”

“報~~”一騎快馬飛奔而至,馬上傳令兵遠遠地翻身滾落馬背,單膝跪地,聲音裡夾着不可錯辯的慌亂:“礦山發生爆炸,一線天和石橋被炸燬,通往基地和山外的道路被切斷!嗥”

夏侯宇一喜,忙低頭掩飾情緒。

做到了,舒沫真的做到了!計劃得如此周密,相信她一定能成功脫險!

赫連駿馳猛地轉身:“什麼時候的事?”

“九點一刻~”傳令兵小聲道。

赫連駿馳低頭看一眼懷錶,見時針指向十,厲聲喝道:“爲什麼現在纔來報?”

傳令兵垂着頭,訥訥不敢言札。

“從爆炸到查清事態,也需要一點時間~”崔老三輕聲道。

“哼!”赫連駿馳斜睨他一眼:“你倒好心!誰都想救!”

崔老垂着頭,默默挨訓。

變故迭起,赫連駿馳反而冷靜下來。他撫着下巴,在崖邊來回踱步。

唯恐打亂他的思緒,衆人皆摒息凝神,懸崖上鴉雀無聲,唯餘山風拂過樹梢之聲。

來回踱了十幾次,赫連駿馳忽地停下腳步,縱聲狂笑:“好個心思狠毒,狡猾奸詐的女子,使得好高明的手段!差點被你騙過!”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狂笑,弄糊塗了,面面相覷。

崔老三壯了膽子:“大王,你笑什麼?”

“舒沫沒死!”赫連駿馳咬牙切齒,聲音從齒縫裡一個一個往外迸:“想用特技手段瞞天過海?我,偏不讓你如願!來人,速點五千人馬,撒開大網,給我仔細搜!”

“沒死?”崔老三張大了嘴巴,一臉疑惑:“這怎麼可能?”

這麼多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舒沫的滑翔機被山風颳翻,連翻了好幾個斤斗,以驚人的速度朝崖下墜去,怎麼可能是假?

若真是舒沫故意而爲,她的膽子和技巧,也太過駭人聽聞了!

“是不是真,問問他就知道~”赫連駿馳輕哼一聲,大踏步走到夏候宇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大王,”護衛凌風駭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有話好說,且勿動手。”

“碰他又怎樣?”赫連駿馳兩眼一翻,兇光畢露:“有膽子,你把本王抓起來!”

“這……”凌風看着凶神惡煞的他,訥訥不成語:“大王說笑了,屬下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抓大王……”

“滾!”赫連駿馳懶得跟他羅嗦,一腳將他踹開:“再多說一句,拖出去砍了!”

“赫連駿馳,你想造反不成?”夏侯宇並不畏懼,胸膛一挺,冷冷地盯着他。

“哼!”赫連駿馳殘酷地勾起嘴角,握着他的衣襟,將他舉高過頭項:“隨便找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就想讓本王尊你一聲少主?不想死的話,最好乖乖合作,告訴我舒沫的下落!”

“呸!”夏侯宇輕蔑地啐了他一口:“莫說小爺不知道她去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這雜碎!”

“你有種!”赫連駿馳抹了把臉上的唾沫,不怒反笑:“本王現在沒功夫跟你廢話,等把舒沫這賤人找到,一起算總帳!來人,把他關起來!”

“是!”應聲上來兩個人,按着夏侯宇的雙臂,就要反剪到背後。

“我看你們誰敢碰小爺?”夏侯宇將眼一橫,不怒而威。

那兩個侍衛,沒來由打個寒顫,訕訕地放開他:“少主,屬下也是奉命行事……”

“不必你們押,小爺自己會走!”夏侯宇冷笑一聲。

“傳令下去,全面封鎖基地,嚴加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赫連駿馳大聲下令。

“哈哈~”夏侯宇忽地縱聲長笑:“沒用的!你就算再投一百次胎,也趕不上她一根頭髮!”

“押下去,押下去!”赫連駿馳厲聲喝叱。

“小爺敢用性命打賭,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哈哈哈~”夏侯宇大笑着,揚長下山。

赫連駿馳面沉如水:“封鎖所有出山的路,立刻通知敏貴,不管用什麼辦法,兩天之內必需打通往基地的路,帶着所有人給我搜!我就不信,她能上天入地?”

就算真的被她設計成功,僥倖從崖底逃生好了。

她孤身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沒有嚮導,身上沒有帶禦寒之物,連必要的食品也沒有,他就不信她真有本事,只靠那架滑翔機,走得出這片茫茫大山?

“是!”傳令兵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崖下,還要去找嗎?”崔老三猶豫再三,還是問了。

他始終沒有辦法相信,舒沫真敢用這麼兇險的法子逃走?

“去做什麼,給那幾個蠢貨收屍嗎?”赫連駿馳指着他怒罵:“換了是你,還會傻傻地等在下面給人抓嗎?豬,全都是些豬腦子!本王花這麼多的心血栽培,連個女人的腳趾頭都不如,活着做什麼?死了乾淨!”

衆學員垂着頭,面上紅白交錯,被罵得氣都不敢出。

“愣着做什麼?”赫連駿馳越發生氣,大聲喝叱:“還不快去找人?”

PS:我查過資料,雙翼滑翔機做特技表演沒有問題,但是三角翼能不能,就不清楚了。好在是小說,大家就別計較了。。。

逃亡(五)

更新時間:2012-6-30 22:35:01 本章字數:2305

巴圖,”夏侯燁從樹梢上躍下來:“標記做得好象有些小,今日霧這麼大,我怕她看不清楚。”

“別聽他的~”邵惟明翹起腳,雙手枕在腦後,躺在草地上:“現在剛九點,霧哪有這麼快散?就算一切順利,沫沫最快也要十一纔到。若是天公不作美……”

“惟明!”夏侯燁臉一沉。

“呸呸呸~”邵惟明自知失言,連啐幾聲,罵道:“烏鴉嘴,叫你亂說話!”

巴圖忍俊不禁,識趣地從地上搬起圓木,把已經十分醒目的箭頭,再加大一號。

靜萍一聲不吭,走過去幫忙嗍。

“放着吧~”巴圖急急道:“就這麼點活,哪裡還要你動手?”

“沒事~”靜萍溫柔一笑:“正好有些冷,乘機活動一下手腳,暖和暖和~”

“冷嗎?”夏侯燁若有所思。

“我受得了~”靜萍感激一笑。

夏侯燁越過她,走過去檢查包袱:“我看看,狐裘兩件,長毛氈子一條,熊皮兩張,鹿皮靴,嗯,再加上鶴氅……巴圖,你看夠了沒?”

靜萍神情一僵,笑容凝在臉上佐。

“夠了~”巴圖忍住笑:“莫說只是幾天,過冬都夠了。”

“話不是這麼說……”夏侯燁眉心一蹙。

“知道~”邵惟明撇撇嘴,搶過話頭:“沫沫沒有功夫底子嘛!比不得我們這些人皮粗肉厚的能挨凍嘛!雪山比不得別處,萬一落下病根可了不得……”

他說一句,夏侯燁的臉就黑一分。

“這幾句話,翻來覆去也不曉得說了多少遍了!”邵惟明懶洋洋地道:“本公子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拜託,同樣的意思,起碼也能換句詞,總是那幾句,煩不煩哪?”

“邵惟明!”夏侯燁凜容。

“幹嘛,又要趕我走呢?”邵惟明根本不怕:“晚了,都已經上了賊船了,你踹都踹不走了!我們兩呀,好比一根繩上的蚱蜢,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巴圖再忍不住“哧”地笑出聲來。

他這一笑不打緊,幾個侍衛跟着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夏侯燁冷眼掃過去,一片寂靜。

靜萍強忍住失落,起身往山腰上走:“我去看看,也差不多該到了~”

“山上設了瞭望哨,若有發現,會來報告的~”巴圖好心提醒。

靜萍只做沒有聽到,苗條的身子極快地隱入濃密的樹林間。

“嘿嘿~”巴圖討了個沒趣,摸摸鼻子,訕訕地道:“去散個步也好……”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呀~”邵惟明嘴裡叨着一根草,含糊不清地嘀咕。

夏侯燁乘機瞥了一眼懷錶,時針悄然指向十一。

心跳莫名開始加速,擡起頭望向藍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見已經十二點,夏侯燁有些沉不住氣了,面無表情地開始緩緩踱步。

“不急,”邵惟明也坐了起來:“基地離這裡,最少有一百多裡地呢,沒這麼快。”

“那是山地,”巴圖也暗自焦急,主動請櫻:“屬下量過地圖,直線距離只有五十多裡。要不,我沿途察……”

“鏗”地一聲清越的嘯聲,突兀地響起。

“來了!”夏侯燁一躍而起,縱身上了離他最近的樹梢,幾個起落,已不見了蹤影。

“喂,等等我~”邵惟明急起直追。

“走,看看去!”巴圖一揚下巴。

唰唰唰,十數條人影齊齊箭一般躥上了半山。

薄霧如紗,從山溝裡迷漫升起,輕輕飄來。無數山峰若隱若現,被雲霧包裹環繞着,猶如一座座孤島飄浮於海上,變幻無窮。

“哪裡,沫沫在哪?”邵惟明剛到達瞭望哨的位置,連腳都沒站穩,就急不可待地攀着夏侯燁的肩,問。

夏侯燁不吭聲,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

在輕紗薄霧之中,隱隱約約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正乘着氣流朝這邊飛了過來。

近了,一點一點地近了,慢慢的,那個黑點也越來越大,如一隻美麗的蝴蝶,終於破繭而出。

到得近前,才發現它周身刷着綠漆,與周圍的樹木融爲一體,不仔細些,幾乎看不出來。

“沫沫!”邵惟明難捺激動,大吼大叫,又笑又跳:“燁,是沫沫!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真棒,是不是?”

掉轉頭一看,夏侯燁早沒了影子。

“哪去了?”邵惟明一愣。

“公子,王爺去接娘娘了~”巴圖躬着腰,恭敬地答。

這裡雖說地勢高,但周圍全是參天的大樹,隱在濃密的枝葉間,舒沫就算看到了,也沒辦法降落。

“我真笨!”邵惟明一跺腳,就要往山下衝。

“公子~”巴圖早有準備,一把拽住他:“你看,山上景色多美?好容易上來,多看一會。”

邵惟明輕哼一聲:“怪不得深受燁的重用,拍馬屁的功夫,爐火純青了!”

“娘娘和王爺久別重逢……”

“得了~”邵惟明不鳥他,轉身往山下跑:“他們要過一輩子,還怕沒時間說話?”

靜萍臉色微變,默默地走到一旁。

舒沫居高臨下,遠遠地就發現了藏在山腰的烏蘭湖。

順着氣流飄過來,看到地面上那個巨大的箭頭,在上空盤旋,卻發現地面空無一人。

正狐疑着,人都到哪裡去了?

難不成赫連駿馳未卜先知,竟預先在這裡設伏,把夏侯燁他們一網打盡?

突見密林裡躥出一條人影,身材修長,不是夏侯燁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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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六)

更新時間:2012-7-1 0:07:09 本章字數:2259

夏侯燁擡頭,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兒,早高興得手腳都微微地顫了,只在心頭一遍遍地低喃: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燁~”舒沫被他炯炯的目光盯着,不由面上發燒,把持着操縱桿,一時竟不想降落。

滑翔機靜靜地停在箭頭上方,兩人隔着二十多米的距離,相互凝視。

兩顆心兒,彷彿雪山之顛的那一朵朵白雲,在萬里晴空下,飄飄蕩蕩,沒個着落嗍。

直到,一道聲音煞風景地出現:“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下來吧,呆在上面看着雖漂亮,到底太過危險~”

夏侯燁輕咳一聲掩飾窘態,冷着俊顏,衝舒沫張開了雙臂:“下來,我接着你~”

“得了~”邵惟明涼涼地道:“人家那麼遠都自己飛來了,哪用你惺惺作態?”

舒沫抿脣一笑,先一個盤旋升空,找準了氣流的方向,進入降落區,同時身體由平臥轉爲站立,改變操縱桿,滑翔機降落,在接近地面時,一個漂亮的拉飄,輕巧地落在地面。

“漂亮~”邵惟明擊掌讚歎。

連巴圖在內的幾名侍衛,早瞧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佐。

“沫沫~”眼見舒沫解開掛鉤,從滑翔機上走下來,夏侯燁急步上前,擁她入懷。

“咳咳~”邵惟明摸着下巴,猛咳嗽:“邊上還有人呢?照顧照顧我們這羣可憐的單身漢,行不行?”

“有人呢,先放手~”舒沫害羞了,伸手推他。

夏侯燁挽着她的纖腰,冷冷地道:“他喜歡亂吠,理他做甚?”

“太過份了吧?”邵惟明雙手叉腰:“本公子好歹爲你出生入死,兩肋插刀。你這還沒洞房呢,就把媒人扔過牆?”

“你傻了吧?”夏侯燁臉不紅氣不喘,氣定神閒地道:“沫沫都嫁給我多少年了,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洞房?”

“燁!”舒沫嘩地漲紅了臉,輕推他一把。

“我只是打個比喻,比喻你懂不懂?”邵惟明哇哇叫。

“惟明~”舒沫歉然地道:“聽說你受了傷,好了沒?”

“皮外傷,早沒事了~”邵惟明說着,曲起手臂,秀着肌肉:“你看看,上山打虎都沒問題。”

巴圖被幾個侍衛推推搡搡地走了過來,紅着臉道:“恭敬娘娘脫離虎口,跟王爺團圓~”

“嗬~”邵惟明輕蔑地斜睨着他:“嘴這麼甜,必是有所求。沫沫,別理他~”

“嘿嘿~”巴圖摸着頭,一個勁地乾笑。

“真沒用!”夏侯燁輕叱。

“巴將軍,別來無恙?”舒沫微微一笑。

“娘娘,他們幾個,想看看你的滑機~”巴圖堆着笑,快速地道。

“什麼滑雞?”邵惟明訓道:“是滑翔機!情況都不清楚,就敢亂開口!那是你能碰的嗎?”

“末將,也沒想開~”巴圖嘿嘿笑:“看看,看看還不成嗎?”

“看也不許,沒的看壞了~”邵惟明板着臉訓斥。

開玩笑,他跟着小宇搗鼓了半個月,臨了連摸都沒摸一下,就泡了湯。

若是連這幾個小兔崽子都爭不過,被他們搶了先去,他的臉往哪裡擱?

“不至於吧?”巴圖正要辯駁。

邵惟日撥腿就走,衝到滑翔機面前:“哈,要玩也是本公子先!”

“明公子,你這不是明搶嗎?”巴圖不服了,幾個侍衛一哄而上,將他團團圍住。

“嚷什麼嚷什麼?”邵惟明死死地抓着拉桿:“不知道先來後到,尊老愛幼,尊卑有別嗎?”

舒沫被他逗得“噗哧”一笑,目光越過夏侯燁的肩膀,忽然瞟到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笑容凝在臉上。

“靜萍給娘娘請安~”靜萍緩緩從人羣后走了出來,曲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恭喜娘娘虎口脫險,平安歸來~”

“呃~”舒沫側身,避過她的禮,嘴裡跟靜萍說話,眼睛卻看着夏侯燁:“不敢當姑姑大禮。這裡還是赫連駿馳的勢力範圍,敵人隨時會追來。說脫險,恐怕言之過早。”

夏侯燁輕咳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母妃不放心我,派靜萍來幽州。剛好在咯爾達遇到,就一起過來了~”

靜萍微咬脣瓣,強按着心中不悅,低低道:“娘娘放心,奴婢絕不至拖累大家~”

“姑姑言重了~”舒沫禮貌地道:“你以身涉險,全因我而起。是我,拖累了你。”

“奴婢只是奉太妃之命,保護王爺~”靜萍不鹹不淡,一個軟釘子頂了過來。

兩人之間氣氛微妙,邵惟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此情景,忙拍手道:“好了,追兵在後,玩笑到此爲止,趕緊埋鍋造飯,吃完啓程。”

夏侯燁乘機拉了舒沫到營帳中:“你飛了這麼久,也該累了。坐下來休息一會,飯好了我叫你。”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帶齊了?”舒沫問。

本以爲最多帶上巴圖,沒想到加加減減還是有十來個。

也不知倉促之間,雪爪,雪鎬,準備得夠不夠?

“娘子有命,豈敢不從?”夏侯燁輕聲調笑。

“別鬧~”舒沫嗔道:“我說正事呢~”

“呶,”夏侯燁從角落提出一個包裹:“東西都在這裡,不信你就檢查。”

舒沫竟真地打開包裹,一一檢視,確認東西無誤,這才鬆了口氣:“大家都有嗎?”

“靜萍是臨時加進來的~”夏侯燁漫不經心地道:“不過,她的輕功極好,又在幽州住了十年,雪山也是走慣的,不必擔心~”

“我不擔心她,”舒沫直直地望着他:“我擔心你~”

逃亡(七)

更新時間:2012-7-1 22:30:29 本章字數:2343

夏侯燁微微偏頭看她,神色柔和:“放心吧,不會出現你想的那種情況。”

“切,”舒沫冷哼一聲:“你怎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夏侯燁一聲不吭,只是瞧着她笑。

“好吧,”舒沫被他看得心裡發慌,別過頭去:“暫且信你一回。”

“宇兒還好吧?”夏侯燁轉了話題。

“短時間裡,他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好在身份擺在那裡,除非真要造反,否則赫連駿馳多少要給國主幾分面子。嗨”

“熠呢?”猶豫片刻,他還是問出了聲。

“我逃走和礦山爆炸,基地現在肯定一片混亂。”舒沫簡潔地道:“以他的本事,想要脫身應該不難。只怕……”

只怕他掛着小宇的安危,不肯獨自逃生。

夏侯燁淡聲道:“熠是個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必不會輕舉妄動。”

既然選擇了留在西涼,有些事情,遲早都會來。

幫得了一次,幫不了一輩子,始終要他自己去面對眺。

“唉~”舒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道理她何嘗不明白?關鍵是,小宇的年紀還太小,沒辦法不擔心。

夏侯燁心知勸也是白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睡吧,飯熟了我叫你~”

“嗯~”舒沫不再說話,倒頭睡下。

夏侯燁盤腿在她身邊坐下,發現她睜着眼睛:“睡不着?”

“嗯~”說實話,很久沒飛過特技,當滑翔機失速,翻滾着墜下深淵時,她一度懷疑再也見不到他了。

當滑翔機將要觸地的一瞬間,她腦子已是一片空白,全靠本能才拉高操縱桿逃過一動,與死神擦肩而過,現在回想起來,手心裡都捏着一把冷汗。

“什麼也別想,閉上眼睛就行~”

“京裡出事了嗎?”她也不想,可管不住腦子。

“我很久沒回去,不知道~”

“靜萍爲什麼來?”

“不是說了嗎?母妃要她來保護我~”

“她一向都是服侍太妃的,再說了,你身邊根本不缺侍衛。”舒沫崩着臉,有些不高興。

這明顯是靜萍拿來搪塞她的理由,竟拿來敷衍她?

“小醋桶,”夏侯燁伸手輕捏她的頰:“又吃醋了呢?”

“別轉移話題~”舒沫拍開他的手。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我只在乎你~”

“是什麼?”舒沫瞭然。

“不管什麼事都跟咱們沒關係,”夏侯燁淡淡地道:“目前最重要的是逃出去,跟巴朗會合。”

“說得也對~”舒沫點頭,放棄追問。

太妃一心想他坐上皇位,派靜萍遠赴幽州來找人,必是朝中發生了大事。

以他們現在的處境,就算知道了,也是鞭長莫及,倒不如專心應付眼前的難關。

不過,只怕她在太妃的眼裡,罪狀又多了一條了。

“王爺,”巴圖小心翼翼地在帳外輕喚:“飯做好了~”

“知道了~”夏侯燁拉了舒沫起來,兩人並肩出了帳蓬。

飯後,夏侯燁陪着舒沫在湖邊散了會步,回來巴圖已領着人把帳蓬拆掉,收拾好包裹準備上路了。

“娘娘,請上轎~”巴圖一揮手,兩名侍衛擡着滑竿停在舒沫身前。

舒沫嚇了一跳:“不是吧,你們打算用這玩意擡我上去?”

“臨時做的,是難看了些……”巴圖以爲她嫌簡陋,漲紅了臉解釋:“不過,鋪上了熊皮,應該既暖和又舒適……”

“開什麼玩笑?”舒沫態度堅決,轉身朝山上走:“比這更高的山,我也照樣爬上去~”

邵惟明搭着夏侯燁的肩,得意洋洋:“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

靜萍一直置身事外,這時淡淡一句:“按娘娘的腳程,恐怕天黑也上不了山~”

“擡着她,天黑也上不了山~”邵惟明涼涼地刺了一句:“嫌慢,靜萍姑姑可以先行探路,若能順便把晚上的宿營地也找好,生起營火,做好晚飯等我們,那就更好了~”

靜萍臉一白,哀怨地看向夏侯燁。

夏侯燁扔下兩人,大踏步朝林中走:“有拌嘴的功夫,早走出二里地了~”

“有沒有興趣,比一場?”邵惟明趕上去,勾着他的肩,一臉挑釁。

夏侯燁拂開他的手:“靜萍輕功好,要不,你陪她一起探路?”

“不要!”邵惟明臉拉得那個長:“她一個女人,勝之不武。”

“明公子,你是怕輸吧?”巴圖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衆侍衛哄地一聲笑了開來,驚得鳥雀四處飛。

夏侯燁乘機追上舒沫,與她十指相扣,並肩前行:“爬山最重要的是穩,倒不必一味圖快。”

舒沫抿脣一笑:“嗯~”

她又不是孩子,哪會給人說一句就惱了?

“還有啊,記得調整呼吸,儘量慢而均勻。”夏侯燁邊走邊教她一些基本的吐納方法:“呶,象我一樣,用丹田呼吸。你知道哪裡是丹田吧?”

舒沫淺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嗯~”

說話間,身後傳來陣陣鬨笑聲。

舒沫轉頭,幾條人影唰唰地越過她,眨眼間便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中。

原來是邵惟明鬧騰着,竟真的跟幾個侍衛展開了一場輕功較量。

“別理他們~”夏侯燁微笑,牽緊了舒沫的手:“跟着我的步子走就是。”

舒沫俏皮地眨了眨眼:“咱們安步當車,等到了營地,什麼也不必做,就有飯吃了。”

“聰明~”夏侯燁失笑,曲指輕彈她的腦門。

靜萍遠遠墜在兩人身後,兩人親密的調笑聲陣陣入耳,臉上發燒,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

逃亡(八)

更新時間:2012-7-2 0:29:22 本章字數:2340

如靜萍所料,這一晚只上到雪線。

舒沫和夏侯燁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安好了帳篷,升起了篝火。

架子上一頭野鹿,已烤得金黃,香噴噴,油汪汪的,看了讓人食指大動。

“看來,你們這次輕功賽,有了意外收穫~”舒沫被香味吸引,跑過去蹲在篝火邊,看巴圖熟練地翻着架子,往鹿肉上抹着調料。

“嘿嘿~”邵惟明翹着嘴角,一臉得意:“那是,要不是我,哪裡有鹿肉吃?”

“你就吹吧~”夏侯燁心情愉悅,同他開起了玩笑:“定是眼見要輸,只好中途開溜,美其名曰去打獵~”

“胡說!”邵惟明吹鬍子瞪眼:“本公子最是公正,贏得光明,輸得磊落!”

舒沫笑眯眯地調侃:“十之八玖,你是輸得磊落了?嗨”

“哈~”衆人鬨堂大笑。

“好你個沒良心的丫頭!”邵惟明張牙舞爪,做勢欲撲:“本公子千里迢迢來救你,不說感激,倒處處跟我做對?”

夏侯燁手一伸,將舒沫護在身後:“君子動口不動手~”

“嘻嘻~”舒沫從他身後探出頭來,衝邵惟明扮個鬼臉:“你跟說這些,就是對牛彈琴。他呀,從來都不屑做君子的!”

這裡有個典故,邵惟明生性瀟灑,最喜遊戲花叢,每每有人勸戒,必答曰:正人君子,坐懷不亂,哪比得美人在膝,醉酒當歌?

久而久之,也便無人再勸他眺。

不做君子,也就成了他的至理名言。

此話一出,衆人又是鬨堂大笑。

邵惟明咬牙切齒:“有本事,他護你一輩子!”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夏侯燁眼中含笑,語氣嚴肅:“我還真一輩子護定了她!”

舒沫心生感動,握緊了他的臂,衝邵惟明嫣然而笑:“聽見了吧?想跟我鬥,回去再練一百年!”

邵惟明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拱手一揖,道:“你們夫妻雙賤合璧,算我怕了你們了!”

巴圖撥出匕首,切了一塊鹿肉遞給夏侯燁:“爺,鹿肉熟了。”

夏侯燁接過,轉手給了舒沫:“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舒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香氣四溢的鹿肉,滿眼幸福:“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肉了~”

“嘖嘖嘖~”邵惟明搖頭,大聲批判:“拜託兩位收斂點,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單身很久的男人,行不行?”

夏侯燁冷冷地斜他一眼,索性攬過舒沫的腰,緊緊地抱在懷裡,大刺刺地道:“我寵自己的女人,你管得着嗎?”

“嘔~”邵惟明做嘔吐狀。

靜萍面紅過耳,垂了頭默默走到一旁。

“燁,別這樣~”舒沫羞得滿面通紅,輕推他一把,低聲道。

夏侯燁面不改色地道:“看不慣可以走,沒有人請你來~”

“呃~”邵惟明摸摸鼻子,大口吃起肉來。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吃飽喝足了,派了人輪流值夜,守着篝火,就去睡覺。

舒沫極自然地進了小帳篷,轉過頭一看,夏侯燁竟跟了進來,不禁訝然:“還有事?”

夏侯燁往地氈上一躺,雙手枕在腦後,理所當然地道:“睡覺~”

“喂!”舒沫急忙拉他起來:“帳篷只有兩頂,你睡這裡,要靜萍睡哪?”

“那是她的事~”夏侯燁眉一蹙,伸手摟她入懷:“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不行~”舒沫急了:“既然帶了她來,就得對她負責,怎麼能讓一個女人孤身宿在野外?”

“咦,這麼有精神,不如咱們做點別的~”夏侯燁說着,翻身壓了上去。

她雖輕描淡寫一語帶過,也能想象當時場面的驚險,好容易忍了***,想體貼她一回。

既然她不累,他自然樂意奉陪。

“唔……”舒沫掙扎着,左躲右閃,喘着氣顫聲道:“不行!”

“沫沫,我好想你~”暗夜中,他目光灼灼如狼,熾熱的呼吸拂在她的頸間。

“那,也不行~”舒沫吸一口氣,捉住他的手:“把她扔在冰天雪地挨凍,我做不到~”

“她自然有辦法!”夏侯燁不耐煩了。

“這海撥幾千米的雪山,外面就是冰川。”舒沫神情嚴肅:“這麼高的海撥,萬一感了風寒,可是致命的!”

“外面不是有篝火嗎?”夏侯燁煩燥地耙着頭髮。

“對不起~”舒沫歉然地瞅着他。

“這一路,不是雪山就是大漠,沼澤,少說也要走一二十天,難不成都叫我忍着?”夏侯燁一臉幽怨。

舒沫臉唰地一下紅到耳根,瞠大了美眸瞪他。

“別瞪,”夏侯燁悻悻地道:“從我看到你駕着滑翔機翩然而來的第一眼,我就想狠狠地要你了,忍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從裡到外都發着光的女人,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就足夠他熱血沸騰了!

聞言,舒沫不止是臉,全身都紅了,嬌嗔地低嚷:“你胡說什麼?”

“難道,你不想我?”夏侯燁反問。

舒沫啞然。

“真不想?”夏侯燁臉一沉。

舒沫垂了眼簾,良久,飄出一字:“想~”

“那還等什麼?”夏侯燁眉開眼笑,抱着她就要往地氈上滾:“來吧,讓我看看……”

“不是現在,”舒沫急急地撐着他往下壓的胸,聲音輕如蚊蚋:“等回了幽州,隨便你……”

夏侯燁眯起眼睛:“真的隨我處置,無條件配合?”

“嗯~”舒沫含羞帶怯,輕輕頜首。

“既然你堅持,只好這樣了~”夏侯燁站起來往外走,到了門邊忽地又蜇返,飛快在她脣上啄了一口,挑眉笑道:“這是利息~”

逃亡(九)

更新時間:2012-7-2 23:39:42 本章字數:2297

天光很亮,照着雪影,勾勒出遠山的輪廓,曠野空寂,高續度地帶獨有的清凌高闊的天空,泛着水晶一樣的剔透感。

從昨夜的宿營地往上蜿蜒走了不到二里地,數十條冰川縱橫交錯,綿亙數百里,一眼望不到盡頭。

冰川上氳氤着一團團白霧,象是雲朵,又象是棉絮,起伏翻滾,變化多端。

巨大的冰棱萬古不化,閃着藍瑩瑩的光澤,極目望去,酷似一片蔚藍的汪洋大海嘈。

“真漂亮~”邵惟明第一次見識如此壯麗的景色,忍不住嘖嘖連聲,讚歎着大自然的神奇,造就如此鬼斧神工之景。

“美則美矣,處處都是陷阱,稍不留神,就會要人命~”舒沫微微一笑,放下肩上的包袱,從裡面找出冰爪,牢牢地綁在了鹿皮靴上。

她走上冰面,冰爪牢牢地抓住冰面,如走平地:“出發吧~”

靜萍一聲不吭,施展輕功,輕盈地掠過她,轉眼就上行了幾十丈。

“好~”衆侍衛鬨然叫好。

舒沫望着她的背影,不作聲胍。

夏侯燁搭了她的肩:“走吧~”

“你們事先有約好會面地點吧?”舒沫輕聲問。

“預計今晚抵達峰頂,”夏侯燁看了眼周圍環境,指着雲霧中若隱若現的一線山峰道:“中午,應該是在那裡歇腳。”

邵惟明試着踏上冰面,只上行了不到二十米,就滑了下來,直呼:“好厲害~”

急忙從包裹裡找出冰爪,依樣畫葫蘆,穿上冰爪,趕上去:“你這腦瓜子怎麼長的?”

舒沫抿脣,笑而不語。

巴圖等也穿上冰爪,跟了上來。

李羣嫌冰爪累贅,想效法靜萍,使用輕功攀上峰頂。

“欲速則不達~”舒沫淡淡地道:“冰河看似平靜,其實潛藏殺機。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單獨行動,否則一旦陷入危險,搜救起來會很麻煩~”

冰川俗稱冰河,是指大量冰塊堆積形成如同河流般的地理景觀。經自身的重力作用或冰河之間的壓力,沿斜坡向下滑行。

而現在正值秋季,正是冰川最不穩定的時候。

她以如此高速在冰面上滑行,很難看到冰面的情況,萬一失足掉進冰河上的裂縫,後果不堪設想。

李羣不做聲,臉上表情很是不以爲然。

不過是一堆冰而已,了不起摔一跤,還能有什麼危險?

巴圖忙狠瞪他一眼,訓道:“娘娘讓你換,你就換,羅嗦什麼?”

膽上長毛了,捋虎鬚也不看看對象!

慧妃是王爺心尖上的人,逆她的意,小心小命不保!

邵惟明笑吟吟地斜他一眼:“怎麼,想在靜萍面前賣弄輕功?”

李羣生恐激怒夏侯燁,急急辯解:“公子休要取笑,靜萍姑姑天人之姿,小人怎敢有非份之想?”

“不是就最好~”邵惟明臉一沉,冷冷的道:“別忘了,你是來做什麼的?”

說罷,似笑非笑地掃一眼夏侯燁。

李羣悚然一驚,趕緊把冰爪換上。

一行人在冰面上緩慢而穩定的前行,一路上說說笑笑,欣賞雪景,談着各地的奇聞逸事,倒是輕鬆愜意。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預定的歇腳地點。

巴圖忙着給大家分配食物,邵惟明四處轉悠:“怪了,按理靜萍早該到了,怎麼人影都沒有?”

“定然是等得不耐煩,繼續往上爬,到山頂去了。”李羣道。

夏侯燁就着肉餅,啃了一口饅頭:“趕緊吃飯,吃完上去找她。”

“好~”巴圖應了一聲,拿起水囊卻沒倒出半滴水,低喃:“咦,這麼快沒了?”

舒沫其實提醒過要多帶水,說在雪地裡行走,每小時會耗掉多少水份,必需及時補充云云……

不過,他並沒當回事。

這裡是雪山,又不是沙漠,別的沒有,水多得是!

誰吃飽了沒事做,巴巴地帶着水爬山?

“遍地都是雪,還怕渴死?”李羣說着,抓了一團雪,順手就往嘴裡塞。

“不可~”舒沫極忙制止。

“爲什麼?”邵惟明不解。

“雪會吸取熱量,一不小心會造成口腔潰瘍;而且喝到肚子裡還會降低核心溫度,容易引發高原病。”舒沫解釋。

“那怎麼辦?”李羣一愣。

“把雪裝到水囊裡,再放入懷中,用體溫化雪成水後再飲用。”舒沫說完,又補了一句:“記得,得隔着衣服。”

“我有更好的法子~”巴圖抓了大團的雪裝進水囊,捧在掌中。

沒多久,掌心裡熱氣騰騰而起,竟用內力化了半囊水出來。

“娘娘,屬下這個辦法可好?”巴圖呷了一口,偏着頭,得意洋洋地看着舒沫。

舒沫莞爾:“若然都有巴將軍的功夫,以後咱們連柴都不必打了~”

邵惟明眉花眼笑,拍着手掌笑:“巴將軍神功蓋世,用手掌煮飯,烤肉,當不在話下~燁,我看晚飯就着落在巴將軍身上,如何?”

夏侯燁一本正經地道:“可以考慮。”

巴圖臉一垮:“是小人不該賣弄,王爺,娘娘,公子,你們饒了小人吧~”

“哈哈~”衆人不禁鬨堂大笑。

“王爺~”笑聲未絕,負責探路的楊成安一臉不安地走了過來,把夏侯燁叫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屬下往上走了好幾裡,沒發現任何靜萍姑姑留下的痕跡。”

“會不會是走岔了?”夏侯燁沉住了氣,問。

“不會,”楊成安搖頭,十分肯定地道:“屬下最擅的就是追蹤,我敢肯定,這裡方圓數裡內,幾個月都沒有人跡。”

逃亡(十)

更新時間:2012-7-4 17:45:51 本章字數:2336

什麼事?”舒沫見楊成安神色有異,走過來問。

楊成安不安地瞥一眼夏侯燁,不敢就說。

“成安去探路,”夏侯燁輕描淡寫地道:“說,沒發現靜萍留下的痕跡。”

“會不會走岔了?”邵惟明也走了過來。

“不會~”楊成安搖頭:“昨日選上山的路線時,靜萍姑姑也在場。這處山峰形似馬鞍,很好認的。嚅”

“那,”邵惟明想了想,又問:“會不會她抄近路先到宿營的地方去了?”

“這裡是上山的必經之路。”巴圖插了一句:“除非,她選擇獨自翻越絕壁。”

“那一定是翻絕壁上去了~”李羣信心滿滿:“不信,往上走到營地,就知分曉~”

舒沫反駁:“走到營地,需要幾個小時,會錯過最佳救援時間。要知道,天一黑,溫度會急驟下降,滴水成冰,她不可能撐過半小時。”

“娘娘都能上來,沒道理靜萍姑姑上不來吧?”李羣不以爲然。

“萬一她不在營地呢?”邵惟明冷笑街。

“好了,別爭了!”夏侯燁低叱一聲:“成安,你帶兩個人趕往營地;惟明和沫沫在這裡等候;其餘人跟我分頭下山找人。”

“是~”楊成安帶了兩個人匆匆而去。

“等等~”舒沫叫住巴圖:“靜萍身上有沒有帶水囊?”

巴圖一時不解其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你懷疑,靜萍是去找水時,不小心失事?”邵惟明反應迅速。

他們就因爲準備不足,半路上就把水囊中的水喝光了。

“冰會吸收熱量,再加上她急速奔跑,身體水份大量流失。如果沒帶水,必然要找水源。”

秋高氣爽,冰川上並不虞無水,但有水的地方,也意味着冰層薄弱,危險也隨即成倍增長。

南面向陽,冰面融化相對比北面速度要快,冰層也相對薄弱。

他們的速度比靜萍慢,一路上未遇着靜萍,也從側面印證了她的推測——靜萍半路口渴,繞到南面找水去了。

巴圖臉一紅,坦白道:“我沒注意~”

“沒帶~”李羣接了一句。

“我知道要怎麼做~”夏侯燁看了一眼舒沫:“你乖乖呆在這裡,別亂走~”

“惟明也一起去,多一個人多一分力~”舒沫趕緊道。

“那不行!”夏侯燁和邵惟明異口同聲反對。

夏侯燁看一眼邵惟明,沉了臉:“留你一個在這裡,萬一出事怎麼辦?”

“我能照顧自己。”

邵惟明含笑道:“若是來了野獸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舒沫冷哧:“林子裡大把的食物,正是野獸屯積脂肪過冬的好時機,哪有功夫到雪線上來溜達?”

“不怕一萬……”

“別爭了,”舒沫打斷他:“再爭下去,天都快黑了!要實在不放心,你揹着我一塊下去找人?”

夏侯燁一愣,邵惟明已笑出聲來:“說來說去,原來是你自己想去~”

“羅嗦什麼,趕緊走吧~”舒沫眼一瞪,嗔道。

“行,”邵惟明爽快地道:“我帶人先下去,你們夫妻倆慢慢來~”

夏侯燁將舒沫負在背上,提氣急掠:“要不要比比,誰先到?”

“別,欲速則不達,”舒沫急忙叮囑:“大家不要走得太散,最好二三個人一組,相互呼應,呈扇形搜索。注意安全,切勿冒進。”

於是,七個人分成三組,往南面山坡一路搜索下去。

找了約半小時後,邵惟明忽地歡呼一聲:“聽,好象有水聲~”

李羣一馬當先,衝了過去。

“別跑太快,小心冰……”

舒沫一句話沒說完,他腳下冰面突然破裂,一腳踏空,撲通一聲掉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總算他身手矯健,反應敏捷,落水後並未慌張,閉住了氣,浮出水面。

“接着~”邵惟明拋出一根繩索,將他拽到岸上。

“快,”舒沫看着凍得鼻青臉腫,不停吸氣的李羣,忍住笑:“趕緊換上乾衣服,不然凍出病來,可要命了~”

巴圖忙解開包袱,取出自己的衣服遞過去:“穿我的吧~”

“你小子,想要英雄救美,結果差點連小命都賠上~”幾個侍衛大聲嘲笑着,圍成一圈將他遮擋起來。

爲免尷尬,夏侯燁帶着舒沫,上了一處冰坡。

居高臨下,可清楚看到,幾條冰川縱橫交錯着,蜿蜒向下而去。

“走,去那邊看看~”兩人不約而同,朝着兩條冰川交界處走去。

一片鬨堂大笑聲中,李羣顧不得丟臉,急忙脫了個精光,從裡到外換過一身乾爽的衣服,這纔算活了過來。

“有什麼發現?”邵惟明見兩人下了冰坡,忙追了過來。

“小心~”舒沫大聲道:“這種地方,最容易出現裂隙……”

“哇,好大一條縫!”邵惟明忽地大叫。

舒沫信以爲真,掉頭走了過來:“別亂動~”

“哈哈~”邵惟明忽地扮了個鬼臉:“上當了吧?”

“你!”舒沫氣絕:“這種事,豈是亂開玩笑的?”

“哈哈哈~”邵惟明眉飛色舞:“這說明,你是關心我的……”

“惟明~”夏侯燁的聲音極輕,似乎怕驚憂到什麼,以到第一聲,邵惟明和舒沫竟都沒有聽到。

“閉嘴!”夏侯燁忽地扭過頭低叱。

低沉渾厚的聲音,極具危懾感,一雙厲眸,更是發出如狼般狠戾的光芒。

“……”邵惟明愣愣地張大了嘴,笑聲嘎然而止。

“怎麼啦?”舒沫詫異地問。

夏侯燁不答,只低着頭,死死地盯着腳下。

逃亡(十一)

更新時間:2012-7-5 13:28:03 本章字數:2366

一條寬不過五尺,長約十米,深不見底的藍幽幽的裂縫,如一隻沉默的巨獸,張着血盆大嘴,猙獰地瞪着他。

在離地面約摸二十幾米的深處,隱約有一團模糊的光影。

“靜萍?”夏侯燁蹲下身子,試探地輕喚。

四周極靜,沒有一絲聲響。

邵惟明往下瞧了瞧,縫隙中光線極黯,視線最多隻到十來米遠,就已是黑糊糊糊的一片。

裂縫中的情形,根本就瞧不清楚嚅。

“應該不是吧?”他疑惑地看一眼舒沫:“要不,她怎麼不吭聲?”

舒沫不答。

如果真是靜萍,從時間上推斷,她已落入冰縫二三個小時,長期處在低溫環境中,只怕神智早已處入昏迷狀態。

夏侯燁擡眸,冷冷掃他一眼,俯身趴在了冰面上。

邵惟明急忙噤聲。

“有人~”夏侯燁躍起來,簡潔地道街。

“我去救她~”邵惟明一撩長袍,就要爬入冰縫。

“等等~”舒沫急忙叫住他:“繫上繩索,不要靜萍沒救上來,又搭上一個~”

巴圖掮着一大卷麻繩大踏步過來:“讓末將去吧~”

“誰下去都一樣,不必急執,省得浪費時間~”舒沫接過繩索,熟練地挽了兩個套索,遞給邵惟明:“下面的挽在膝間,上面這個系在腰上。”

邵惟明繫好保險繩,幾個人合力將他慢慢放下去,一直垂降了二十幾米,傳來邵惟明的歡呼:“找到了!不過,她好象卡住了,我試試把她拽出來~”

“別亂拽!”舒沫急忙阻止:“我們再放一條繩索下來,你先給她固定住~”

巴圖急忙又拿了一捆繩子過來,舒沫依樣畫葫,繫了個繩套,慢慢放下去。

邵惟明適應了下面的黑暗,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

冰縫的確很是狹窄,但也不至於窄到把人卡住。

他的體形怎麼也要比靜萍健碩些,沒道理他能自由上下,靜萍卻被卡?

他仰了頭喊:“再放下去幾尺看看~”

夏侯燁依言再放下幾尺繩索。

邵惟明打亮了火石,這才發現,靜萍整個人被腰帶懸在匕首上,已陷入昏迷之中。

估計她在掉入冰縫時,急切間把匕首***堅硬的冰面上,穩住了下墜之勢。

多次嘗試無法爬出冰縫時,爲免在等待救援的時間裡,因體溫迅速下降而陷入昏迷,抓不住匕首而掉入冰縫,便用腰帶繫了個套,將自己固定在匕首上。

他急忙把繩子拉下來,在靜萍的腰間繫了個套,將她提在手中,嚷:“好了,拉吧!”

幾個人合力,先把靜萍救了上來。

舒沫見她面色青紫,氣若游絲,全身冰冷僵硬,再一摸,發現她全身的衣服居然都結成了冰塊。

“快去生火!”她急忙將靜萍抱在懷中,厲聲吩咐:“必需在最短的時間,讓她的體溫恢復過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巴圖領人快速打了幾個樁,搭了個簡易的帳篷。

把靜萍擡進去,舒沫正要用刀劃破了靜萍的衣服,忽然聽到帳篷外,巴圖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來。

“……最近的林子在雪線下,最快也要一個小時才能趕回……”

“不行!”舒沫大聲道:“她等不到那個時候,先把滑翔機拆了,能燒的全燒了~”

“不行!”邵惟明一驚:“滑翔機燒了,你怎麼下山?再說,那也沒有幾根木頭,眨眼的功夫就燒完了~”

“就算把所有的東西全燒了,也支持不了一個小時~”夏侯燁皺着眉道。

“管不了這麼多,先讓她身體暖起來再說!”舒沫從帳篷裡出來,看一眼堆在冰面上的所有物品,道:“脂肪是最好的燃料,可以燒。”

恰在此時,楊成安幾個也從山上趕到,十個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我有個法子,應該能大大節約時間~”舒沫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

“娘娘的法子,一定管用!”巴圖眼睛一亮。

“接力!”舒沫道。

“接力?”邵惟明一愣:“那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把上山的路,分爲九段,每個人負責一段。”舒沫微微一笑。

“妙啊!”邵惟明用力一拍大腿:“這樣一來,每個人要跑的路都只有九分之一,時間自然大大縮短了!”

道理很簡單,九個人跑一百米所用的時間,絕對比一個人跑九百米所需的時間短。

巴圖滿眼都是崇拜:“嘖,娘娘的腦子,就是比咱們活!”

“就這麼辦~”夏侯燁瞥一眼舒沫:“你留下來照顧靜萍,我們去打柴。”

“嗯~”舒沫鄭重點頭。

夏侯燁按每個人的能力,把路段大概分了一下,帶着人匆匆下了山。

邵惟明留下來把滑翔機的翼骨部份拆下來,砍成小段,把能燒的東西都集中在一起,將火石交到舒沫手上:“沫沫,全靠你了~”

說罷,丟下她追趕大部隊去了。

“放心好了~”舒沫接過火石和引火物,轉身鑽入了帳篷。

她先把火點燃,再把靜萍的衣服脫了,跪在在上,從水囊中倒了些酒在掌心,用力揉搓她的四肢,按摩心臟,幫助她恢復血液循環。

等她臉色稍微紅潤了一些,忙將她抱起來,試圖喂她喝點酒。

見她牙關緊閉,怎麼灌也灌不進,只好自己先喝了一口,再俯身慢慢哺入她的口中。

就這麼一點一點地努力着,終於,靜萍恢復了知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舒沫大喜。

啪地一聲脆響,一個巴掌狠狠摔在她的臉上,將她打得懵住了。

逃亡(十二)

更新時間:2012-7-6 0:37:59 本章字數:2302

靜萍含怒出手,力道不輕,舒沫被打得眼冒金星,撫着火辣辣的臉頰,氣得七竅生煙:“幹嘛打人?”

“你,你無恥!”靜萍蒼白的臉上,浮着兩團怪異的紅暈,身體瑟縮成一團,如垂死的小動物,警惕而倉惶地瞪着她。

舒沫恍然,好氣又好笑地道:“大家都是女人,我還能輕薄你不成?脫光你的衣服,只是……”

“閉嘴!”靜萍又羞又惱,想要握緊了拳頭威脅,偏雙手不聽使喚,一個勁地顫抖,只能色厲內荏地厲聲喝叱。

“好,我不說~”舒沫安撫地張開手掌:“你剛恢復些精神,情緒不宜太過激動。”

靜萍不吭聲,眼中的戒備並未放鬆半點。

舒沫無奈,掀開被子站起來。

靜萍驚訝地瞠大了眼珠:“你……嚯”

舒沫神情自若,不避不閃,慢慢地拾起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直到把自己重新裹成一顆糉子,這才慢條斯理地轉過頭:“現在,咱們是不是可以扯平了?”

“你,你,你……”靜萍滿面緋紅,張口結舌地瞪着她,“無恥”兩個字在喉嚨打了無數次轉,終究沒能衝出口。

“罵人的詞可以慢慢想,穿衣的速度最好快一點。”舒沫冷冷瞥她一眼,扔下一句,轉身出了帳篷。

“啊~”靜萍發出短促的尖叫,四處逡巡了一遍,見自己的衣服凌亂地扔在地上,爬過去揀起來一瞧,又溼又冷,而且還被剪破,顯然已不能穿了。

她又驚又怒,又羞又氣又無法可施,掙扎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的衣服……”

“不錯,是我剪碎的。”舒沫懶洋洋地站在帳篷外,冷冷地道:“你有兩個選擇,光着,或是穿我的。芬”

靜萍咬着脣,陷入沉默。

她的行禮,在不慎落入冰縫時,已全部遺失。

她,似乎已沒有了選擇。

一道修長的身影,迅速從山下掠過來,闖進舒沫的視線。

舒沫展顏而笑,奔了過去:“燁,你回來了?”

夏侯燁提着一捆乾柴,擡眸見了她跑過來,不覺心驚膽顫,厲聲喝道:“站在那別動,等我過去!”

舒沫呵呵而笑:“沒事,我看過了,這裡的冰很厚~”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乖乖地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他。

夏侯燁懸着的心才落了地,大步過來,將木柴交到左手,右手攬了她的腰,問:“靜萍怎樣?”

“哼!”舒沫俏臉一沉:“怎麼,怕我吃了她不成?”

見面就問,到底誰重要?

“小醋桶……”夏侯燁微笑,習慣地去捏她的頰,見她粉嫩的頰上,隱約有五道指印,驀地停了腳步:“你的臉怎麼了?”

“沒什麼~”舒沫迅速撇開頭,轉身往回走:“不小心碰了一下~”

夏侯燁將木柴扔到地上,一把握住她的肩,二指托起她的下巴:“我看看~”

舒沫掙扎着扭動身體,眼角餘光瞥到另一條人影飛奔而來,立刻提高聲音大聲道:“靜萍醒了,你不進去看看?”

靜萍在帳內,還對着舒沫的衣服,猶豫着要不要穿,穿哪一件?

忽聽帳外夏侯燁的聲音傳來,不禁大駭。

這時也顧不得那件衣服,是不是已經被舒沫穿過,胡亂抓起一件,就往身上套。

偏偏她剛從昏迷中甦醒,行動遲緩,越着急,手腳越是不聽使喚。

這時聽到,夏侯燁似乎下一秒就要掀簾而入,忙中出錯,用力過猛,竟將中衣的袖子撕破,露出雪白的香肩和大片只着抹胸的酥胸。

她聽到外面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眨眼間到了帳外。

她急得冷汗直流,猛地擡起頭,想要喝止來人。

不料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門簾。

想着夏侯燁就在掀簾而入,一顆心更是怦怦狂跳,快得隨時要蹦出胸腔。

門簾一掀,闖進來的卻是邵惟明:“哈,我比你快!”

說着,他得意地扭過頭:“是不是,靜……”

冷不丁地見了這香豔的一慕,不禁目瞪口呆。

“……”靜萍面色慘白,張大了眼睛,驚恐地瞪着他。

好個邵惟明,不愧是見慣風月的情場老手,立刻垂下眼簾,臉不改色心不跳,連聲音都平穩無波,不露絲毫破綻:“還沒醒呢,沫沫,你又騙人!”

說罷,立正向後,沒事人一樣轉身出了帳篷。

“她隨時可以看,倒是你的臉,到底怎麼回事?”夏侯燁不爲所動。

“都說了是碰的,愛信不信!”舒沫嘟起了嘴,氣呼呼地掉頭就走。

“什麼東西,能碰出這個效果,你倒是指給我瞧瞧?”夏侯燁握住想要逃走的舒沫,黑眸危險地半眯起來。

邵惟明岔開兩條長腿,雙手環胸站在帳篷前,懶洋洋地道:“這還用問?定然是母獅子抓的~”

靜萍的自尊心那麼強,昏迷中醒來,發現被人剝得精光,不發狂纔怪!

能留下一條命,已經不錯了!

“靜萍?”夏侯燁一怔,隨口反駁:“不會的,她沒這麼衝動。”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會。”邵惟明撇嘴,意味深長地睇了舒沫一眼:“現在嘛,難說。”

好哇,敢下套讓我鑽!

舒沫衝他扮個鬼臉:活該!誰讓你這麼愛現!

“什麼意思?”夏侯燁狐疑地蹙起眉。

好大的膽子,當着他的面眉來眼去,當他是死人不成?

“沒事~”舒沫笑眯眯地挽着他的臂:“有人間歇性神經抽搐,不用理~”

PS:紅姑抽了,登陸了一小時才進來。。

逃亡(十三)

更新時間:2012-7-7 23:00:51 本章字數:2281

經過一晚的休息,靜萍的體力已恢復了大半,到底不能運用輕功。

赫連駿馳不知什麼時候會追來,大家不敢停留太久,決定繼續趕路囗。

舒沫教了她一個法子,把衣服纏在靴子上,增加摩擦力,勉強也能在冰面上行走。

有了之前的兩次教訓,大家對看似溫順的雪山,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靜萍一路默不吭聲,默默地觀察着舒沫。

失去武功後,她才明白,只靠一雙腳,在高海撥的雪山行走,需要多大的毅力?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支撐着她,始終情緒飽滿,興致高昂?

“怎樣,”邵惟明不動聲色地落後幾步,跟她並肩:“是不是突然發現,沫沫跟你所認識的貴婦千金大不一樣?偵”

靜萍不做聲。

“瞧瞧,”邵惟明一臉欣賞地看着前方那抹苗條的身影:“她全身散發的那種生命力,多麼令人嚮往?”

“可惜,”靜萍淡淡地嘲諷:“她是王爺的,你永遠別想擁有。”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據爲己有。”邵惟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如何讓她幸福,纔是最重要的。”

靜萍冷冷一笑:“大道理誰不會說?你若是真能放下,又何必追到西涼來?”

“的確很難,”邵惟明瀟灑地聳了聳肩:“但是,最起碼我一直在嘗試,並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不傷害她爲原則。”

靜萍心頭大震,再一次緘默不語。

天黑前,大家終於登上了博格達主峰,放眼望去,除了裸露的灰白的岩石,就是皚皚的白雪,沒有半點生命跡象。

天邊一團烏雲,翻滾着,咆哮着朝這邊飄過來。所到之處,山峰都被烏雲遮敝,看上去氣勢洶洶。

“暴風雪馬上要來了,”夏侯燁拍拍巴掌,出語提醒:“大家動作快點,得找地方過夜!”

“四周全是雪,風又大,帳篷不好扎~”巴圖皺着眉,在附近走了一圈,感覺很是棘手。

如是風和日夜還好,暴風雪之下,又身處數千米高的冰峰頂上,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

舒沫道:“找個背風的斜坡,挖雪坑。晚上睡在雪坑裡,比睡在帳篷裡,安全得多。”

“不怕雪垮下來,把人埋了?”邵惟明半是玩笑,半認真地道。

“我跟你一起找~”舒沫不理他,大步跟着巴圖尋找可以搭蓋緊急避難所的地點。

不久,他們在一里之外找到一片斜坡,便開始分配工作。

坑分成兩個,一大一小。

舒沫沒有動手,站在一旁,做技術指導。

“坑不要挖太大,太大則身體的熱量會流失;也不能太小,太小則當雪變堅實後,洞會縮小,住在裡面的人會被活埋~因此,正確的大小,是身體的三倍。”

靜萍和舒沫住的洞穴稍小,很快挖好。

“娘娘,洞挖好了~”巴圖擡了頭,道。

舒沫跳進去看了一眼,道:“不行,得把洞四周的雪拍結實,整成牀臺的樣子,鋪上獸皮做成一個雪牀。最後,一定要在牀邊挖一個約一尺深的坑,以便冷空氣下沉。”

李羣半信半疑:“娘娘足不出京城,生平從未見過雪山,怎麼知道這麼多?”

靜萍心中微動,擡眼朝舒沫望去。

“娘娘既如此說,照做就是,問那麼多做什麼?”巴圖瞪他一眼。

“娘娘博覽羣書,足不出戶能知天下事!”邵惟明一個暴慄敲過去:“以爲誰都象你一樣,大字不識一個,空有一身蠻力?”

李羣頭一縮,一聲不吭地照辦。

夏侯燁環住舒沫的肩,不着痕跡地輕輕抱了她一下。

舒沫沒有回頭,伸手,握住了他的。

她好象說了太多的話,連李羣都開始懷疑,其餘人心裡自然也有相同的疑惑。

“這回行了吧?”巴圖站在雪洞裡,仰頭望向舒沫。

“嗯~”舒沫輕哼一聲,猶豫一聲,吩咐:“把較大的雪塊留着,等進洞後,儘量把洞口封小,減少風雪侵襲的機會~”

“還是娘娘想得周到~”巴圖從洞裡跳出來,又領着人挖八個男人住的大雪坑。

“喝點水吧~”夏侯燁把水囊遞過去。

舒沫接過來,發現水囊猶帶有體溫,便知他一直放在身上暖着。

心裡一陣感動,撥開塞子,慢慢地飲了一口。

夏侯燁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發,淡聲道:“不要管別人說什麼,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不擔心怎麼解釋?”舒沫低着頭,看着腳尖。

“只要我不介意,誰敢過問?”夏侯燁傲然道。

可,如果太妃介意呢?

這句話在舒沫心裡打了無數個滾,終究沒有問出口。

眼下的難關尚未渡過,她不想在他們之間再製造矛盾。

靜萍默默地看着兩人,隔得遠,聽不清兩人說些什麼,但夏侯燁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那份溫情脈脈,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輕微咬着脣瓣,內心苦澀一片。

今日她受了那麼大的驚嚇,生死悠關,命懸一線。

夏侯燁也只在她脫險後,淡淡說了一聲:“辛苦了!”

可,舒沫不過是被李羣質疑了一句,卻引得他這般緊張,軟語溫存,柔情安慰。

還有什麼好爭的?

夏侯燁的心,從來不曾在她身上停留過。

“放手吧~”不知何時,邵惟明如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輕輕低語:“你還看不明白嗎?那是二個人的世界,你插不進去,若強要擠進去,只會自取其辱。”

逃亡(十四)

更新時間:2012-7-7 23:48:13 本章字數:2314

暴風雪肆虐了兩天一夜,舒沫睡得四平八穩,絲毫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靜萍卻沒辦法如她一樣坦然,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要起牀檢察一下,確保洞口沒有被冰雪封住。

第三日天亮後,終於風停雪住,陽光從冰隙中照進來。

舒沫睜開眼,神清氣爽地衝她微微一笑:“早~”

靜萍略感尷尬,輕輕頜了下首:“娘娘早~囗”

“出太陽了~”舒沫爬出洞,站在雪地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昨晚睡得好嗎?”夏侯燁正與楊成安幾人圍在地圖前說着什麼,聞聲轉過頭來。

“很舒服,疲倦一掃而空!”舒沫比了個OK的手勢。

“那正好,咱們邊吃邊走~”夏侯燁遞了塊肉脯給她:“成安已經探好了路,得沿着山脊往西走上四五里,才能下山。”

“你呢?”舒沫握着肉脯,心中百感交集。

因脂肪容易燃燒,當日爲救靜萍,被她燒了大半,剩下的這點困在洞裡兩天已吃得差不多偵。

這應該是最後一塊。

“快吃吧,”夏侯燁柔聲道:“吃完纔有體力下山。”

靜萍不聲不響地收拾好行禮,默默地站在舒沫身後。

舒沫將肉脯切成兩半,遞了一片給她:“給~”

“不需要~”靜萍將臉扭到一邊,冷聲道。

“靜萍姑娘,我幫你拿行禮吧~”李羣搓着手,鼓起勇氣道。

舒沫回頭,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我的行禮……”

“別管~”邵惟明涼涼插一句:“一羣大老爺們,讓女人背那麼沉的東西,不如全死了算了~”

“帶來的乾糧已經吃完了~”夏侯燁輕咳一聲,把大家的注意力全吸過來,道:“咱們必需在中午前,下到雪線以下,進入森林……”

“王爺!”負責警戒的巴圖一路小跑過來,神情緊張地道:“不好了,西涼狗追來了!”

赫連駿馳終究是緩過神,想到舒沫可能出奇不意,翻越雪山逃跑,派了人馬追擊。

爲救靜萍已耽擱了一天,又遇上風暴在山頂阻了二天。

山區本來就有“十里不同天”的諺語。山頂暴風雪肆虐,山下可能花好月圓。

這麼兩下里一湊和,竟給赫連駿馳的人追上了。

“別慌,”夏侯燁氣定神閒,淡聲問:“先看看有多少人,離咱們還有多遠?”

“有二三百人,目測離咱們不足十里。”巴圖急促地道。

夏侯燁冷靜地道:“山上道路崎嶇,視野開闊,看起來不足十里,實際當在十五里左右。還有時間,趕緊撤!”

“可是,”巴圖憂心沖沖:“來不及掃除痕跡。”

而且,他們帶着兩個女人,走起來怎麼也比不得敵人快。

“那就不要管,”夏侯燁果斷地道:“只要進入下面的樹林,莫說三百人,就是三千人奈何不了我們~”

“走!”十個人行色匆匆,沿着山脊往西猛跑。

跑了約一小時,隱隱聽到人呦狗吠之聲不絕於耳。

舒沫掉頭看去,果然有兩頭威猛雄壯的狗奔在雪山之顛。

“拷,怪不得來得這麼快,原來有畜牲帶路!”舒沫低咒一聲。

“王爺!”巴圖邊跑邊回頭,看着越追越近的西涼兵:“再跑下去,肯定被他們逮個正着,得想個法子阻一阻!”

“你帶沫沫和靜萍先走,我帶人阻擋追兵~”邵惟明立刻自告奮勇。

“不行!”夏侯燁臉一沉,冷冷地道:“對方几百人,硬拼等於送死!”

“那也比全軍履沒的好!”邵惟明吡牙一樂:“等你回了幽州,記得點齊兵馬,替我報仇就行了!”

“對!”巴圖等人異口同聲喝道:“誓死保護王爺!”

“放屁!”夏侯燁怒叱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本王不需要你們保護!”

“你才放屁!”邵惟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拳揍了過去:“別忘了,咱們來西涼的目的是什麼?救不回沫沫,之前的所有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嗎?老子讓你清醒,清醒!”

“我若扔下你獨活,回去如何向邵向交待?”夏侯燁不甘示弱,一拳打了回去。

“扯蛋!”邵惟明怒聲嘶吼:“沫沫心裡的人若是我,老子二話不說,帶了她就跑!可她心裡只有你,只有你!你他媽到了這個時候,還只顧你的面子!”

“別打了~”舒沫急得直跺腳:“這都啥時候了,不想法子脫身,卻在這裡打架!”

靜萍冷冷地道:“娘娘不是自負聰明?倒是拿個法子出來?”

舒沫一咬牙,明亮的眸子裡閃着堅毅的光芒:“辦法不是沒有,就看大家有沒有膽子?”

“什麼法子?”衆人異口同聲。

連夏侯燁和邵惟明也停止了揪打,扭過頭望向她。

“從這裡滑下去!”舒沫纖手一揚,指着底下皚皚雪原,一字一句地道。

“滑,怎麼滑?”邵惟明傻傻地問了一句。

“就這樣!”舒沫嫣然一笑,直接跳到雪坡上,屁股着地,雙腿微曲,身體微微後仰,雙手平衡身體,朝着山下滑了下去。

重力使得她的速度越來越快,揚起的雪沫很快就把她整個人淹沒!

“啊~”衆人猝不及防,嚇得變了色。

“沫沫!”夏侯燁驚叫一聲,不假思索,縱身躍了下去,閃電一般衝她奔了過去。

緊接着邵惟明也一躍而下,轉眼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餘下衆人面面相覷:“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巴圖一跺腳,縱身跳了下去:“王爺和娘娘都下去了,大家的命難道還比他們更金貴?衝啊!”

逃亡(十五)

更新時間:2012-7-8 21:25:34 本章字數:2254

“沫沫!”夏侯燁幾個起落,追上舒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兩個人急速往山下滑。

舒沫身子微微往後,靠在他的懷中,乘機騰出雙手,拿起冰鎬不停在雪地輕點,試圖控制滑行的速度。

可惜,她的力氣太小,鎬尖只在地面砸出一個印子,無法阻止越來越快的下滑速度。

“別慌,我來了!”邵惟明見二人驚險萬狀,情急之下,拋出肩上繩索,將兩人套住。

三個人如同糉子一樣串成一串,飛快地往山下滑去。

“穩住!”夏侯燁乘機拿出冰鎬,狠狠砸向冰面,鎬尖在雪地上滑過,刨起一連串冰珠,砸在臉上,冰寒刺骨。

邵惟明不及拿冰鎬,探身把綁在靴子上的匕首取出來,不停扎向地面,增加摩擦力。

三個人齊心協辦,終於令下滑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

“成功了!”舒沫笑逐顏開,欣喜地大叫:“燁,我們成功了!”

“燁,”邵惟明忽地豎起雙耳:“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囗”

夏侯燁不吭聲,面容凝肅。

舒沫急忙側了耳聆聽,卻只有風聲呼呼,偶爾有砸碎的冰塊滾落下來,夾雜着巴圖等人的笑罵之聲,再無其他。

“你又騙人!”舒沫嗔道:“這個時候,可開不得玩笑……”

話未說完,忽然間從山上不斷地滾下碎石。起初只有海碗大,慢慢的石頭掉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雪崩了!”巴圖的冷汗一下就淌了下來,駭然大叫。

楊成安,李羣等人已是面色如土,發一聲喊,紛紛扔了手上冰鎬,帳篷等重物,運起輕功,如閃電般四散飛掠偵。

夏侯燁臉上血色盡失,抱起舒沫飛身躍起,大喝一聲:“趕快找地方避一避!”

邵惟明長年居於京中,足跡從未來過塞外,卻不知道雪崩的厲害。

眼見衆人突然間相顧失色,茫然不解:“呀,雪崩就雪崩,用得着這麼慌麼?”

忽聽得轟隆隆巨響,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萬山迴應,震耳欲聾。磨盤大的石頭從山上飛奔而下,挾帶着冰雪,聲勢駭人。

舒沫擡頭一看,不遠處雪塵滾滾飛揚,傾瀉而下,掀起數米至數十米高的雪浪,騰起的雪霧,像蘑菇雲一樣上升,擴散,聲威赫赫,異常壯觀。

“往右跑,那邊有一道斷崖!”楊成安負責探路,早把地圖背得爛熟於胸,急切間也顧不得尊卑有序,厲聲下令。

夏侯燁毫不猶豫,揹着舒沫,轉身就朝右邊疾掠。

跑不到二十米,果然被一處斷崖擋住去路,低頭一看,底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我的乖乖!”邵惟明撥足狂奔,嘴裡嘖嘖連聲:“這要是給砸個正着,焉有命在?”

“跳!”楊成安說着,縱身躍了下去。

見他已先跳下去,巴圖把眼睛一閉,心一橫,跟着也縱身躍了下去。

其餘人緊隨其後,象下餃子一樣,紛紛往下跳。

“沫沫,你怕不怕?”夏侯燁側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舒沫甜甜一笑,眉眼都彎起來,安然而滿足:“有你陪着,刀山火海何懼之有?”

“哎呀!”邵惟明急得直跺腳,拖起他的臂往下就跳:“這都火燒眉毛了,還在你儂我儂!利索點,滾吧!”

冷風在耳邊呼嘯,雪山急速地從眼前一掠而過。望着底下似乎永遠看不到底的深澗,夏侯燁單手執着長劍,狠插崖壁。

劍刃與石壁因下降所帶來的巨大的磨擦力,碰撞出點點火花,終於止住了下墜的勢子,被寶劍掛在了半空中。

“王爺,快下來~”巴圖仰起臉輕笑。

夏侯燁低頭一瞧,離他下方約三四米處,有一個不足十米的平臺,再往下是無底的深淵絕壑,只要落腳點再偏個一二米,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楊成安等人正站在平臺上,衝他微笑。

地上有二個人形的雪坑,不知是被誰砸出來的。

他鬆了手,輕輕一躍,腳尖剛一接觸柔軟的積雪,碎石夾着積雪已呼嘯而來。

“快!”巴圖幾人手忙腳亂,將他一把拽過來,緊緊貼着懸崖的石壁。

只聽得轟隆隆聲不絕於耳,巨石,雪塊從天而降,越過頭頂朝着絕壑墜去。

到得後來,赫連駿馳的三百追兵也被積雪席捲而下,尖叫聲不絕於耳,場面相當慘烈,可謂慘絕人寰。

衆人不禁想顧失色。

連呼:“僥倖,僥倖!”

若不是楊成安熟悉地形,知道下面有這麼一道救命的平臺,否則就要落得跟追兵一樣的下場,被積雪落石壓成血漿肉餅。

這場聲勢浩大的雪崩大約持續了半個小時,終於漸歸平靜。

清點人數,除了兩人被雪崩捲走,一人跳崖時不慎墜入深淵,巴圖被落石砸中肩膀,楊成安右腿骨折,其餘人只有輕微的擦傷。

舒沫因被夏侯燁緊緊護在懷裡,卻是毫髮無傷。

劫後餘生,爲防止雪崩的餘波,大家顧不得緬懷失去的戰友,立即尋找下山之路。

被困在絕壁之上,身上剩下的,只有隨身的武器和巴圖帶着的一捆不足百米的繩索。

試着在繩子上綁了石塊,想探深淵的底,結果可想而知。

商量之後,決定爬上絕壁——至少,上面有多高,大家心裡清楚。

邵惟明自告奮勇,帶着繩索徒手往上攀爬。

“還是我來吧~”夏侯燁搖頭,不等他出聲,淡淡解釋:“你輕功雖然夠用,經驗卻稍嫌不足。而我們,已再損失不起了~”

會師(一)

更新時間:2012-7-8 23:14:39 本章字數:2271

等所有人全部回到絕壁上,眼前一幕,令人震驚之極。

眼前出現了一條寬闊的道路——雪崩所經之處,所有的東西無一例外,全部被摧毀,以無可阻擋的氣勢,全部帶進了峽谷。

沿着這條路一直往下,走了一個小時,就到達了森林。

進了樹林,等於回到了家。

巴圖等人立刻開始工作,砍樹伐木,搭臨時住所,狩獵,生火……有條不紊,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舒沫則收集了所有人身上的藥品,負責治療傷者。

她找來匕首,削了兩塊木板,把楊成安的傷腿固定住,撕下裙襬做繃帶綁紮囗。

巴圖堅決拒絕了舒沫的好意,自己到溪邊清洗了傷口,塗上傷藥,胡亂撕了片衣服裹了。

舒沫見勉強不來,就在營地附近轉悠,居然也給她歪打正着,找着了幾味治傷的草藥。

當即興奮地在石頭上搗碎了,敷在了楊成安的傷口。

“成安,”邵惟明倚在樹幹上,似真似假地警告:“你這條腿本來有救,給她這一折騰,小心廢掉!”

“別聽他胡說!”舒沫白了他一眼,回過頭柔聲安慰楊成安:“我雖然無臨牀應用的實際經驗,若無九成把握,也不敢胡亂用藥。”

楊成安臉色一白偵。

“我沒冤枉她吧?”邵惟明哈哈大笑,幸災樂禍地道:“她真是拿你試手呢~”

“若娘娘的醫術能在小人身上有所寸進,小人死而無憾~”楊成安乾笑兩聲,道。

“放心吧~”邵惟明樂了,笑呵呵地道:“她頂多也就是把你腿治瘸,治死應該不會~”

舒沫崩着俏臉,出語威脅:“信不信我毒啞你?”

“哇,我好怕~”邵惟明一蹦三尺高,躥到夏侯燁的身後,哇哇怪叫:“燁,這麼毒辣的女人,你確定要跟她過一輩子?”

夏侯燁瞄他一眼,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十輩子也不嫌多~”

“哼!”舒沫神氣活現地橫他一眼,喜滋滋地道:“沒話說了吧?”

“嘔~”邵惟明捂着肚子,做嘔吐狀:“完了,這兩人沒救了~”

“爺,晚飯準備好了~”巴圖抿着嘴微笑,適時地插了一句。

靜萍低着頭,專心地用匕首切着獐子肉,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

沒了帳篷,失去了遮蔽之物,只能用樹枝鋪了簡易的地鋪,大家圍着篝火,湊和着過了一夜。

楊成安是追蹤的好手,對於如何在這種深山老林裡行走,生存,自有一套法則。

加上如今正值秋季,林中食物豐沛,隊伍中又不乏打獵的好手,逃亡的日子也就不算太難過。

在舒沫的精心照料下,楊成安的傷勢逐漸好轉,已不需要人扶持,柱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行走。

第六天傍晚,他們終於看到了葵違以久的煙火。

他們進了逃亡十多天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村莊,吃到了熱乎乎的囊,甚至還喝到了香噴噴的酒。

相比高牀軟枕,酒顯然更受歡迎,令一羣男人,幾乎陷入了瘋狂。

在這個僅有十戶人家不到的小村莊裡,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一行人就悄然起程,向下一個村莊進發。

三天後,他們來到了達布魯鎮。

距之前夏侯燁駐兵的泰布拉,還有一百五十里。

它是僅次於泰布拉的大集市,更是舒沫逃離基地之前,跟夏侯熠約好的會合地。

爲免引起西涼士兵的注意,夏侯燁只派巴圖易容成獵人,揹着幾張獸皮進城接頭,順便打探城中局勢。

巴圖在城裡轉了兩圈,沒找到夏侯熠,城中不時有士兵盤問過往客商,尤其是大夏人,審查得猶爲嚴格,可說近乎苛刻。

弄得城裡的氣氛十分緊張,客棧都不敢收留陌生人了。

他怕引起注意,不敢買馬匹,只買了十隻水囊,外加幾十張囊餅,還有一些換洗的衣服,便急急出了城。

趕到落腳點,向夏侯燁彙報了情況。

“熠公子沒有來?”舒沫一怔。

“會不會是記錯了見面的地點?”李羣猜測:“畢竟,熠公子是第一次來西涼,地名稀奇古怪,一時弄混也是有的。”

“這小子狡猾得象只狐狸,做事又極爲穩妥,怎麼可能記錯!”邵惟明斷然否決:“定是出了意外,否則他不可能不來!”

何況,此事悠關舒沫的性命,他絕不敢掉以輕心!

因爲每拖延一小時,意味着危險就增加一分,成功脫險的機率就降低一分!

“反正咱們進大漠所需的物品還未採購齊全,索性再多留一天,看看情況。”夏侯燁沉吟片刻,做了決定。

“不行!”邵惟明堅決反對:“不要忘了,我們來西涼的目的是什麼?熠不是孩子,在西涼有自己的路數,必然有脫身的法子。不然,他也不能混到赫連駿馳的基地裡去!不能因爲他一個,耽擱大家的行程。若因此前功盡棄,豈非得不償失?”

“可他爲沫沫而來,我們也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西涼不管!”夏侯燁擰了眉,淡淡地反駁。

若果然如此,沫沫必定心裡不安,連帶着他們的生活也會受到影響。

與其事後後悔一生,寧可現在冒險一博。

“屬下倒有一個折衷的法子~”巴圖處事圓融,見二人意見相左,相持不下,獻了一計:“留下一人打探熠公子消息,若真陷入敵手,等退到隘口,跟巴朗會師之後,確保娘娘安全時,再返回來營救熠公子。”

“這個法子不錯~”衆人一致同意。

“也,只好如此了~”夏侯燁無奈,只得點頭應允。

會師(二)

更新時間:2012-7-10 0:18:19 本章字數:3396

“爺~”李羣急匆匆地跑過來:“西涼狗來了!”

“你出城的時候,身後帶了尾巴?”楊成安臉色一變。

“不可能!”巴圖立刻否認:“我又不是頭一回辦事!出城時特地在外面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跟着,這纔來此地會合。”

“定是方纔你買衣物,引起店家起疑,報了官。”邵惟明神色篤定地道。

一個獵戶,突然買這麼多衣服,在平時已很扎眼,這種非常時刻,不生疑纔怪囿。

遁線索一查,追到城外來也不稀奇。

“別爭了,乘西涼狗還在村頭,趕緊撤!”夏侯燁一聲令下,幾個人帶齊行禮匆匆轉移。

西涼人以遊牧爲生,逐水草而居。除了大的市鎮外,幾乎沒有固定的住所啥。

廣袤的大漠,一望無際的草甸,有水草的地方就是家。

頂着烈日在草原上走了大半日,也沒遇着村人聚居之地。

在山裡行走,沒有人煙,累了可以讓人背一程。進入草原,又離市鎮近,路上行人不斷,爲免引人注意,只能靠自己走。

大家已儘量配合舒沫的速度,放慢了腳步,可一天走下來也早已筋疲力盡。

大夥爲了救她,連命都可以不好,她豈能受一點累就喊苦?因此,一直咬着牙苦撐。

夏侯燁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好容易捱到天黑,見再無官兵追來的跡象,立刻吩咐紮營。

舒沫顧不得髒,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願挪動分毫。

“累了?”夏侯燁過來,彎下腰關切地問。

“嗯~”舒沫本想否認,想了想,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夏侯燁心細,瞥到她偷偷把腳往後挪,眉心一擰:“腳怎麼啦?”

“沒什麼~”舒沫大窘,漲紅了臉把腳往裙子底下收。

“我看看?”夏侯燁不由分說,蹲下去握着她的靴子,做勢欲脫。

“別人都看着呢!”舒沫一驚,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只磨破點皮,休息一晚就好了~”

這話倒也有效,夏侯燁沉吟片刻,問:“真沒事?”

“真沒有~”舒沫仰起頭看他:“你別害我鬧笑話~”

“那好,”夏侯燁放開她,淡淡地道:“乖乖坐着別動,我讓人燒些熱水來給你敷腳。”

“嗯~”舒沫甜甜一笑。

夏侯燁剛一走開,邵惟明立刻湊了過來:“怎麼,沫沫的腳磨破了?”

“不關你的事~”夏侯燁冷着臉。

“怎麼不關我的事?”邵惟明大聲道:“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喂,我話沒說完呢,你上哪去?”

夏侯燁充耳不聞,大步朝巴圖走了過去:“不能再走了,得想辦法弄幾匹馬。”

“娘娘的腳,傷得很厲害?”巴圖瞭然。

舒沫雖竭力忍耐,一聲未吭,大家也都不是瞎子。

“就算她還能走,”邵惟明擠進來,插話:“靠這一雙腳,也不可能走出千里大漠。更何況,後面還有追兵。”

“要不,”巴圖想了想,道:“我連夜趕回達布魯,想辦法弄幾匹馬回來?”

“不行~”夏侯燁斷然道:“我們好不容易從那裡脫身,豈可再回狼窩?萬一引來大量追兵,反而得不償失。”

“不如去找牧民,去買幾匹就是~”邵惟明不以爲然。

“赫連駿馳那狗賊早防了這一招,明令禁止牧民私下買賣馬匹,一旦發現,立刻處決。告示貼滿了全城,誰敢賣馬給我們?”巴圖連連搖頭。

“你還真是老實~”邵惟明哧地一笑:“他不肯賣,你難道不會去偷,去搶麼?”

“可是……”

邵惟明打斷他:“咱們是逃命誒!婆婆媽媽的,成得了什麼事?大不了,多留些銀子給他們就是!”

“前提是,”巴圖苦笑着把話說完:“你得先找着馬。”

“這倒不難~”楊成安一直在旁靜聽,這時插了一句:“我看地面的痕跡,大多在南面,估計冬天將至,牧民要南遷了~”

“言之有理~”巴圖點頭。

“那還等什麼?”邵惟明捋起袖子,一臉躍躍欲試:“大夥們乘夜摸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幹一票就走人,天亮趕回來,正好上路。”

“靜萍和李羣負責守衛,其餘人跟我一起去找馬。”夏侯燁隨即做了決定。

“你還是留下來照顧沫沫吧~”邵惟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她吃了很多苦,乘這個機會,也陪她說幾句體己話~”

“不錯,正該如此~”巴圖自然舉雙手贊成。

夏侯燁猶豫片刻,問:“你們幾個,成嗎?”

這個安排,他當然求之不得。就怕因私廢公,誤了正事。

“放心吧!”楊正安將胸脯拍得啪啪響:“王爺只管放心陪着娘娘,找馬的事,包在屬下身上!”

邵惟明揚起脣角,漆黑的瞳仁裡明顯透着邪惡:“我們會去一整晚,你可以慢慢來……”

“滾!”夏侯燁輕叱一聲:“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裝什麼裝?”邵惟明豈會怕他?雙手環了胸,只用下巴挑向他:“別告訴我,過了幾天茹毛飲血的日子,那話兒不行了?”

巴圖幾個頓時哄地笑了起來。

“找死啊?”夏侯燁一掌拍過去。

邵惟明早有準備,大笑着逃走了。

夏侯燁轉過身,望向落日餘輝下,舒沫的剪影,一顆心禁不住撲通撲通亂跳了起來。

幾個人商議妥當,靜萍已經把晚飯做好,簡單地煮了點肉湯,就着囊餅,飽餐一頓。

舒沫累得夠嗆,不象平日話多,胡亂吃了一點就進了帳篷,倒頭睡下。

邵惟明帶着衆人悄然離開營地,踏着月光上路了。

旅途艱難,自然不可能備着銅盆。

夏侯燁從沒做過粗活,對着火堆,只覺無從下手。

在行禮裡翻了半天,沒見着燒水的壺,只得把煮湯的鐵鍋刷了幾遍,燒了一鐵鍋熱水,澆在布上,擰一擰就拿過去給舒沫敷腳。

夏侯燁挑開簾子進去一瞧,舒沫和衣臥在地氈上,睡得正香。

“沫沫?”他輕輕地走過去,試探地推了推她。

西北的秋天,晝短夜長,溫差極大。

白天驕陽似火,猶如置身火爐,天黑後,氣溫驟然下降,寒氣逼人。舒沫悃得睜不開眼睛,胡亂哼了一聲。

夏侯燁拉過氈子蓋在她身上,輕輕褪了鞋襪,露出一雙飽受蹂躪的纖足。

“傻丫頭,都傷成這樣,也不知道吭一聲~”他心一顫,啞聲道。

走過去,把油燈剔亮了,將她的腳抱在懷中,一顆一顆地把血泡挑破,再細心地擦拭乾淨,抹上藥膏。

做完這一切,再回到帳外,一鍋熱水早已冷卻。

他重新燒了水,端起帳中,浸了帕子輕輕包裹地她的腳上。

舒沫舒服得直哼哼:“真舒服,要是再捏捏腰,就更好了~”

“想得美哦~”夏侯燁輕推她一把:“醒了就自個弄,別等着人伺候。”

“不要~”舒沫擰着腰,撒嬌:“人家睡得好好的,你把人家弄醒了,不得補償補償?”

“丫頭~”夏侯燁失笑:“你這倒打一耙的本事,從哪學來的?”

“那你要不要捏呢?”舒沫眨巴着眼睛。

夏侯燁憐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搖頭嘆息:“我這輩子,算是折在你手裡了~”

舒沫忽地翻過身來,眼神清澈,晶瑩透亮,直透人心:“怎麼,後悔了?”

那分輕微的惱火,格外的親暱,讓夏侯燁的心裡透着一股淡淡的甜意。

他溫柔地凝視着她,聲音輕柔,微微笑道:“後悔,也來不及了,對吧?”

“哼!”舒沫輕哼,眼睛含着笑:“說得這般勉強,是不是覺得心裡很委屈?”

“不敢~”

舒沫唬地坐了起來,驀地提高了音量:“不是不會,竟然是不敢?”

“世上獨一無二的舒沫,已經被我擁有。老天如此厚愛,感激還來不及,豈敢委屈?”夏侯燁忍笑,一本正經地道。

“哧~”舒沫笑出聲來:“這還差不多~”

“沫沫~”夏侯燁瞧得心旌搖曳,再忍不住,雙手摟了她的腰,低頭就吻。

舒沫伸手擋住他的胸,嗔道:“不行,外面還有人呢!再說了,靜萍隨時會進來~”

會師(三)

更新時間:2012-7-10 23:39:24 本章字數:4488

“我在這裡,誰這麼不識趣闖進來?”夏侯燁低低笑。

舒沫俏臉通紅,用力推他出門:“不要,明天會被人笑死~”

“你只怕別人笑,就不怕我失望?”夏侯燁不滿地道。

“有什麼辦法?”舒沫噘着嘴道:“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多少得顧忌點別人的感受。”

夏侯燁眼睛一眯,臉拉得那個長:“在你眼裡,別人倒比我重要!圊”

舒沫放柔了聲音哄他:“你明知道,在我心裡你的地位無人可及。”

“哼~”夏侯燁輕哼一聲:“就只會說好話哄我,不見有半點表示~”

舒沫低了頭玩着衣帶,小小聲道:“上次不是說好了嗎?等回了幽州再……茱”

“回了幽州怎樣?”夏侯燁緩緩勾起嘴角,黑眸閃閃發亮。

舒沫漲紅了臉,明亮的眸子水潤亮澤:“再,再……”

再了半天,卻接不下去,只得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再什麼,嗯?”他傾身過去,曖昧地抵着她的額,低醇的聲音邪魅而誘惑。

“哎呀!”舒沫一跺腳,嗔道:“你明明知道,幹嘛非要我說?”

“你說了那麼多話,誰曉得是哪一句?”夏侯燁裝傻。

“不記得就算了~”舒沫將腰一扭,背過身去。

“你想得倒美!”夏侯燁大叫一聲,將她撲倒在地,上下其手:“不說加倍補償,倒想一筆勾消?不罰你是不成了~”

舒沫觸癢難禁,蜷着身子咯咯笑出聲來,忽地想起外面有人,慌忙咬着脣瓣:“別鬧了,人家聽着呢~”

“還想着別人呢?”夏侯燁不滿,手上加了力度。

“我錯了,別再撓了……”舒沫又癢又疼又酥麻,聲音柔媚得滴出水來。

“沫沫~”夏侯燁情難自禁,修長的指尖往她飽滿光潔的額頭滑落,劃過她酡紅的雙頰,滑過她俏挺的鼻尖,停在水潤亮澤的櫻脣上,流連。

舒沫眼波迷離,微仰起頭盯着他,眯起了美麗的眸子。

“沫沫~”他悠悠長嘆,指尖伴着他灼熱的視線,緩慢而堅定地往下游走。

如琴師撫過琴絃,溫柔而耐心地探索着她每一寸肌膚。

當他灼熱的指,拂過優美的脖頸,落在美麗的鎖骨,在襟口徘徊着,停在那誘人深入的襟口。

他的掌心就停在那裡,一半在外,一半在內,似是等待邀請,又象是在低迴輕嘆,如燒紅的烙鐵,熨燙着她顫抖的心。

舒沫再忍不住,逸出一聲輕吟:“燁~”

他英俊的臉俯得更低了,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黑眸盯牢她微微眯起,卻如貓一般幽亮動人的眼睛。

手掌,一寸寸深入,爬上飽滿酥軟的山峰,牢牢掌握。

“你說,”他沉沉地道,嗓音暗啞迷人:“要如何罰你?”

在他灼熱逼人的目光下,舒沫什麼話也沒說,只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腰……

夏侯燁激動得雙手一摟,拽住她,碾轉熱吻,身體更是熱情地磨蹭着她的。

舒沫一時心軟,忘了理智,放鬆了身心,享受着難得的溫情和甜蜜。

她的乖順和配和,激起他更多的更強烈的感覺,手上的動作不覺粗魯起來。

舒沫好暈,被他灼熱的吻,更因他激烈的愛撫,渾身酥麻柔軟,一把火從內心深處燒了起來,皮膚滾燙,心跳飛馳。

恍惚中,她一直想着,好了,該停止了。

可是,該死的!

當他溫熱的手掌撫過她光潔的身體,當他的舌尖舔着她的嘴脣,當他在她耳畔喃喃地訴說着愛的絮語……

她忘記該要說什麼,那無法言喻的快樂,久違難耐的激情,以及隨時有人掀簾而入的恐懼和刺激感,使她的感覺變得格外的敏銳。

他不知變了什麼戲法,在她的身上鑿刻着痕跡,探索着彼此的快樂,讓她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近乎墮落的愉悅。

她什麼顧忌都忘了,只是不斷興奮地戰慄着。

當那巨大的快感像浪潮般沖刷着她,淹沒她的理智,她忘情地尖叫着,軟倒在他的身上。

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舒暢,腦中一片空白,手指無力地攀着他的衣角,如瀕死之人攀着浮木,虛弱地喘息。

他用力擁緊她,臉輕輕挨擦着她的,輕問:“舒服嗎?”

“嗯~”舒沫無力地偎在他的臂彎,累得連眼皮都不想動,只嬌嬌地哼了一聲。

“傻丫頭,”他得意又驕傲:“只是前奏就受不了了?更厲害的還在後面呢~”

“不要,”她嘀咕一聲:“我想睡了~”

這哪成,漫長的夜,纔剛剛開始呢!

“沫沫,沫沫,沫沫……”他捧着她的臉,一遍遍地親吻着她。

她不說話,也不動,身子綿軟得如一團泥。

他覺得不對勁,低了頭一瞧,好傢伙,居然真的睡着了!

“壞丫頭,醒醒~”他傻了眼,輕搖着她。

不帶這麼玩人的!

他只是愛/撫她,她高/潮了,他可慘了,亢/奮死了……

“別吵,好悃~”舒沫咕噥一聲,翻個身窩進他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夏侯燁無奈地抱緊她,苦笑:“你這妖精,還真會變着法子磨人呢~”

幾顆稀疏的星星在漆黑的天幕閃爍着,淡淡的溼意,混和着一股牛羊糞便的***臭味,散佈在空氣裡。

星羅棋佈的帳篷,如十幾朵蘑菇,散落在草原上。

離營地不到二里的小山坡下,潛藏着幾條淡淡的人影。

“夥計,真有你的!”巴圖曲肘輕撞了楊成安一把:“還真被你給蒙對了!”

“這可不是蒙的,咱憑的是真本事!”楊成安輕哼一聲,滿臉自豪。

“噓~別驚着我的寶貝~”邵惟明整個人都隱在暗處,全身黑得象墨,彷彿已完全融進了夜色,只剩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暗夜裡閃着精光。

遠遠的夜空下,篝火嗶啵地燃燒着,牧民們圍坐在一起,高聲談笑,追逐打鬧,盡情地飲着美酒,毫不設防。

陣陣濃郁的酒香,順着夜風吹送過來。

“***~”李羣舔了舔舌頭,低咒:“啥時咱也這般痛快地喝一回酒,不再象耗子似的給西涼狗追着跑就好了!”

“瞧你那點出息!”邵惟明笑罵一句,乘着夜色的掩映,貓着腰迅速向營地靠攏:“西涼人的酒有啥好喝的?一股子馬尿味!等回了幽州,上聚仙樓,三十年的花雕,讓你們敞開了肚皮喝!眼下,先去看看咱們的寶貝!”“嘿嘿~”李羣笑嘻嘻地緊隨其後:“小人的意思,天寒地凍的,有馬尿解解饞也好呀?”

“馬廄一般在林子裡~”楊成安輕車熟路,躡手躡腳地領着衆人繞過帳篷,朝林子走去。

“那更好了~”巴圖喜滋滋地道:“沒人看着,咱們可以慢慢挑~”

“先說好了,”邵惟明立刻申明:“那匹白龍駒是沫沫的,誰也不許跟她搶~”

“還不知道,娘娘會不會騎呢?”李羣瞥一眼安靜地走在最後的靜萍,小聲道:“倒不如,把這匹給靜萍姑娘~”

“誰會她不會?”邵惟明把眼一瞪:“上回秋狩,她騎得可好着呢~”

“除了白龍駒,其餘的任靜萍姑姑選。”巴圖做好做歹,圓滑地道。

“我隨便哪匹都好~”靜萍淡淡地道。

“這就對了~靜萍姑姑騎術高明,就算最劣等的馬給她,一樣可以駕馭。”邵惟明笑眯眯地轉向靜萍:“是不是,哦?”

靜萍不動聲色,笑而不語。

“這匹烏錐是我的了~”邵惟明眼疾手快,搶在巴圖前面,把大黑馬搜入囊中。

巴圖氣有不氛,又不敢跟他爭,委婉地道:“烏錐高大,娘娘多半是要跟王爺共騎的。公子,你看……”

“放屁!”邵惟明眼睛一瞪:“咱們苦哈哈地冒着嚴寒來盜馬,他倒好,膩在溫柔鄉里享受美人恩。若是連駿馬也歸了他,豈不是太沒天理了?”

“呃~”巴圖訕訕地道:“王爺留下,那不也是公子提議的嗎?這會子又來埋怨……”

“我不管,美人和寶馬,只能擇其一。”邵惟明把烏錐牽到一旁,翻身上馬:“趕緊的,乘人還沒發現,撤!”

“等等,”巴圖急急道:“還沒給王爺挑呢~”

“呶~”邵惟明擡起下巴,胡亂一挑:“那匹黃膘正合適~”

“這哪成?”巴圖瞟了一眼,皺起眉:“瞧它瘦的,只剩骨架子了,最起碼也有二十歲了~”

“怕什麼?”邵惟明吡牙一樂:“他有美人在懷,在老的馬騎起來,也能追風逐月!”

“哧~”楊成安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公子這話,好酸~”

“滾!”邵惟明羞惱成怒,揮起馬鞭,摔了過去。

楊成安早有準備,閃身避開。

李羣正喜滋滋地牽了匹紫騮,討好地對靜萍道:“這匹馬好,姑姑騎着正合適,英姿颯爽,格外精神……”

冷不防,邵惟明一鞭揮來,打個正着。

“哎喲~”他吃痛,往後退了一步,撞地馬棚的橫杆上,發出悶響。

馬兒受驚,“咴咴”嘶鳴起來。

“來人啊,有人盜馬!”

“不好,被發現了,快跑!”邵惟明發一聲喊,撥轉馬頭,一夾馬腹,馬兒箭一般衝了出去。

“哈哈~”楊成安也挑好了馬,朗聲大笑數聲,一抖繮繩,飛奔而去。

靜萍不聲不響,輕帶繮繩,悄沒聲息地離去。

“等等我~”李羣一人落在後面,情急之下,索性揮起手中鋼刀把柵欄劈開。

馬兒如潮水般四散奔跑。

他身手矯健,隨便揪了一匹,翻身一躍而上,飛馳而去。

“該死的盜馬賊,偷了我們的馬,讓他們不得好死,腸穿肚爛!”等牧民把驚馬集攏,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

點了數目,發現少了十匹之多,更是呼天搶地,哭聲,罵聲震天。

忽見一匹馬去而復返,馬上之人張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在樹幹上:“我等是來買馬,絕非盜取,銀子在此,勿怪勿慌~”

言罷,半不停留半分,潑刺刺疾若流星而去。

牧民驚了片刻,有膽大的上去,把樹幹上的箭簇拔下來,取了箭頭上銀票一瞧,竟是一張千兩的大鈔,登時驚得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鬼,有鬼~”

五點,邵惟明一行五人,帶着十匹駿馬,踏着第一縷晨曦,回到了駐地。

夏侯燁聽到蹄聲,輕輕將懷中舒沫挪開,躡手躡足地從帳篷裡走了出來:“嗬,收穫不小~”

“收穫再大,也比不上你呀~”邵惟明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揚起脣,半是嘲諷,半是羨慕。

夏侯燁輕咳一聲:“少廢話,趕緊收拾一下,乘着早上涼快,吃完了上路~”

“咦?”邵惟明發覺語氣不對,詫異地瞄他一眼,調侃:“一大早火氣這麼大,該不是慾求不滿吧?”

夏侯燁將臉一沉,冷聲道:“再胡說,小心我割了你舌頭~”

會師(四)

更新時間:2012-7-12 0:19:33 本章字數:4537

聽到馬的嘶鳴,舒沫一臉欣喜地掀開簾子走了出來,一眼瞧見那匹白龍駒,頓時兩眼一亮:“哇,好漂亮的馬!哪來的?”

“接着!”邵惟明笑嘻嘻地扔過來一條繮繩:“怎樣,我對你不錯吧?知道你走路辛苦,連夜盜來了馬。這馬不僅漂亮,而且性子溫馴,最適合初學者騎了……”

斜刺裡伸出一隻手,拽住繮繩:“胡鬧,她哪裡會騎?”

“誰說我不會?”舒沫不服氣,恨恨橫他一眼。

怪不得昨夜那麼大膽,原來早有預謀,偏還誑她,害她提心吊膽囿!

夏侯燁瞥她一眼,淡淡地道:“你確定跟得上?”

“呃~”舒沫啞然,悻悻地瞪他一眼。

“一路上也還安靖,讓她試試又有何妨?”邵惟明不以爲然:“真要遇着緊急狀況,再……啥”

夏侯燁輕哼一聲,冷聲道:“你當人命是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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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撇嘴,走過去摸摸馬脖子:“看看,總成吧?”

“沫沫的悟性極高,上次在圍場,已經騎得有模有樣了~”邵惟明還想再說。

舒沫微笑着截斷他:“放心吧,我不會爲了逞強拖累大家。”

“那,”邵惟明不再堅持,笑嘻嘻地道:“這匹馬給你留着,等回了幽州,我教你。”

“好啊~”舒沫甜甜一笑,大方允諾。

夏侯燁一言不發,翻身躍上馬背,長臂一伸,把她象小雞一樣抄了起來,按在身前,雙腿輕夾馬腹,烏錐長嘶一聲,歡快地撒開四蹄,如離弦之前,疾馳而去。

“呀~”舒沫全無防備,身子倏地凌空,手在空中亂舞,嚇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吼吼~”巴圖吹了聲響亮的唿悄,以手圍着嘴,放開嗓子吼:“娘娘,怕摔下來的話,就再抱緊些!”

“哈哈哈~”楊成安等人發出善意的鬨笑聲。

“笑屁,走啦!”邵惟明輕叱一句,策馬疾追而上。

“駕!”巴圖等人紛紛翻身上馬,大漠上捲起一股煙塵。

舒沫掙扎着勉強坐穩,回過頭朝身後瞧:“惟明的那匹烏錐,好象比你的威風誒~”

夏侯燁俊顏一沉:“少在我面前提他!”

舒沫偏要捋虎鬚:“誰讓你對我這麼兇?等回了幽州啊,我天天跟他出去騎馬……”

“你敢?”低沉的聲音裡夾着明顯的不滿和警告。

舒沫吐了吐舌尖:“真生氣了?”

不等他說話,咯咯輕笑道:“我腦子又沒進水,放着英明神武的老公不用,幹嘛跟花花公子學騎馬?”

夏侯燁下巴挺得筆直,身子僵硬而緊崩,薄脣抿成一條直線。

他不吭聲,只摟緊了她,策馬狂奔,勁風撲面,打在臉上微微地刺痛。

舒沫攏了攏被狂風吹開的衣襟,往他懷裡縮了縮,放軟了身子舒服地倚着他的胸膛,嗔道:“你慢點騎,馬鞍硌得慌~”

夏侯燁不答,速度卻明顯放慢了許多,身上緊崩的肌肉也漸漸鬆了下來。

七人十騎在大漠上飛馳,捲起漫天的黃塵。

舒沫不慣騎馬,尤其是這種放開了馬的速度,毫無拘束地飛奔。初時新鮮有趣,時間長了,到底吃不消。

開始不停地挪來挪去,換着坐姿。

“喂,”邵惟明在一邊看不過眼,學她的模樣,在馬上扭了扭身子:“你幹嘛?想把馬鞍鑽出洞來不成?”

舒沫“嘿嘿”乾笑兩聲,含糊混過去。

夏侯燁垂眸,看着鼻尖紅紅,額上冒汗的她:“累了?”

舒沫原想說不累,但一想前路漫漫,若一味逞強,病倒了反而更加麻煩,索性點了點頭,小聲道:“有點~”

楊成安馬鞭往前一指:“再往前,東南方向約摸十里,有片林子,正好打尖。”

夏侯燁一手環着她的腰,單手控着繮繩,輕踢馬腹,低叱一聲:“駕!”

馬兒箭似地向着東南方疾躥而去。

其餘人不再說話,只聽得馬蹄翻飛,發出的單調的篤篤的聲。

十里地轉瞬即到,眼前果然出現一片小小的樹林。

衆人歡呼一聲,紛紛下馬,幾個砍柴的砍柴,卸行禮的卸行禮,靜萍則拿出簡易的炊具,主動承擔了做飯的任務。

舒沫望着腳下的地,只覺頭昏眼花,差點一頭栽到馬下,慌忙揪緊了夏侯燁的臂。

他略感詫異,伸手將她抱了下來,沉聲吩咐:“坐着別動,我去拿水~”

說罷,他將她放在一旁,牽着棗紅馬離去,留給她一個修長的背影。

“我先睡一覺,吃飯時不用叫我~”舒沫顧不得矜持,挑了塊看起來乾淨平整的草坪,倒頭就睡。

等夏侯燁拴好馬,拿了水囊過來,舒沫已經靠着樹幹睡着了。

“沫沫~”夏侯燁皺眉,伸手拽她:“地上涼,吃過飯再睡~”

西北的氣候,太陽下熱浪灼人,到了蔭處卻涼爽宜人,象她這樣席地而睡,時間長了,很容易寒氣侵體。

“唔~”舒沫胡亂應了一聲,頭一歪,倒進他臂彎裡。

“巴圖~”夏侯燁啼笑皆非,示意巴圖拿塊氈子過來鋪在地上,塞了包衣服給她做枕頭,這才放她睡下。

“這丫頭,累得不成人形了~”邵惟明騎着馬,繞着林子轉了一圈,確定無異常,這才跑了回來,見狀笑着搖頭。

巴圖壓低了聲音,道:“娘娘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他們幾個都有功夫底子,長途奔馳雖也感疲倦,略事休息立刻恢復如常。

她自小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種苦?

可她跟着大夥跋山涉水,餐風露宿,一路上談笑風生,沒叫過一聲苦。

那份毅力與堅持,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下午,還趕路嗎?”靜萍把飯做得了,過來一瞧,問。

“本公子是一定要睡一覺再走的~”邵惟明席地而坐,扯過一塊囊,扔進湯裡。

“是啊,”巴圖幫腔:“昨晚一宿沒睡,連着又趕了二百多里路,是該歇歇了~”

“紮營,待傍晚天涼了再趕路。”夏侯燁順水推舟,做了決定。

“嘿~”邵惟明放下心中大石,嘴一咧,笑道:“林子裡有個水潭,誰有興趣去游水?”

“去去去!”楊成安大喜過望:“順便抓幾條魚回來,天天吃囊,嘴裡都快淡出鳥來!”李羣橫他一眼,訓道:“靜萍姑姑在呢~”

“嘿嘿~”楊成安摸摸頭,乾笑一聲:“末將是個粗人,口無遮攔慣了,姑姑莫怪~”

靜萍垂着眼簾,低頭吃囊,並不搭話。

大家圍坐一起,談笑風生,舒沫近在咫尺,竟然絲毫不受影響,睡得十分香甜,全沒了平日的警惕。

夏侯燁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伸了手探上她的額。

還好,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燁,”邵惟明胳膊一伸,攬上他的肩:“一起去?”

“你們去吧~”夏侯燁不着痕跡地撇開他,撕了塊囊,慢慢咀嚼。

心底盤算,從這裡到察哈拉隘口,如果一路順利,不出半點岔子,最快七天能趕到。

舒沫的身體明顯呈頹勢,這麼趕下去,不定哪天就體力不支病倒了。

若是放慢速度,把旅程延長,被赫連駿馳的爪牙追上,危險更大。

思來想去,竟是個兩難的局面。

“擔心沫沫呢?”邵惟明心如明鏡,擡起下巴,朝邊上一呶。

夏侯燁不吭聲,皺着眉,習慣性地曲起手指,輕輕敲着膝蓋。

“總不能害怕西涼狗,就不顧沫沫的身體。”邵惟明聳聳肩,滿臉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不了是個死!”

“是啊,”巴圖也是一臉不解:“連雪山咱們都闖過來了,眼下只要走出柴桑盆地,就能跟巴朗勝利會合了,王爺究竟在擔心什麼?”

“戲水也好,捉魚也罷,都利索點。”夏侯燁冷着臉道。

“是~”巴圖不敢再說,只剩衆人狼吞虎嚥的聲音。

靜萍默默地起身,到林子外警戒。

夏侯燁淡淡地瞥她一眼,道:“這荒山野嶺的,有什麼好防的?你也抓緊時間,好好睡一覺,補足體力。”

爲避人耳目,他們特地偏離了主幹道。

除非事先知道他們要走這條路,預先設伏,否則誰吃飽了沒事,跑這裡來?

“嗯~”靜萍垂下眼,輕應一聲,卻並未依言休息,而是飛身上了一棵大樹:“我等巴將軍等人回來再睡不遲。”

她自幼長在深宮,又跟着太妃,養尊處優的,養成了愛潔的習慣。

要她象舒沫一樣,毫無形象地幕天席地睡在草地上,寧可不睡。

是以若無帳篷,每次都睡在樹梢上。

一則乾淨,二則居高臨下,看得遠,若西涼人追來,她能在第一時間裡發現。

夏侯燁深知她的脾氣,也不再勸,走到舒沫身邊,將雙手枕在腦後,盤腿靠着樹幹,閉上眼睛小憩。

山風習習,吹動樹梢。

腹中隱隱傳來的絞痛,令舒沫從沉睡中醒來。她曲着雙膝,將身子彎成一張弓,想以此減輕痛楚,卻收效甚微。

翻身坐起,被冷風一吹,越發覺着腹痛如絞。

她臉色發白,一手按着肚子,一手去翻包裹。

她這裡才一動,夏侯燁立刻警覺地睜開了眼睛,見她按着腹部,一臉痛苦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詢問:“可是餓了?”

舒沫搖頭,看一眼不遠處和衣而臥,東倒西歪的幾個大男人,欲言又止。

夏侯燁見她一臉窘迫,心下了然:“要方便?”

舒沫面色緋紅,輕輕頜了下首。

“跟我來~”夏侯燁勾脣一笑,牽了她的手就走。

“等一下~”舒沫壓低聲音,從地上抄起包裹。

“就在這裡吧~”夏侯燁帶着她離開營地,很快挑了個既隱秘又幹淨的地方,停下來,自覺地轉過身去。

“你走遠一點~”舒沫不放心地叮囑。

“嗟~”他輕哧:“又沒什麼好看~”

舒沫漲紅了臉,嗔道:“要你走遠點就走遠點,哪這麼多廢話?”

若讓他聽到聲音或是聞到氣味,她還要不要活了?

“林子裡有蛇,再遠了,我怕顧不到~”夏侯燁不肯動。

“蛇?”舒沫是膽大,可一想到方便時,草叢裡隨時會鑽出一條滑溜溜的東西,不禁毛骨悚然。

她緊緊地抓着包袱,不安地左右張望,折了根樹棍,不停地拍打。

夏侯燁瞧着好笑:“你這麼兇,蛇哪敢來呀?”

舒沫這時才知道他故意嚇她,氣得擰起了柳眉,拾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叫你嚇人!”

“哈哈~”夏侯燁大笑,依言又走了幾步:“你快點,再拖下去驚動了其他人,我可不管了~”

舒沫蹲下去,用最快地速度解決了生理大事。

跑過去:“好啦,可以走了~”

夏侯燁忙不迭地退了幾步,捏着鼻子:“好臭~”

“真的?”舒沫一臉心虛,忙忙拉起衣裙,四處嗅聞,果然隱隱有股味道,不禁赦然:“好久沒洗澡了~”

會師(五)

更新時間:2012-7-12 20:29:49 本章字數:3406

“哈哈~”夏侯燁憋不住,大笑出聲,親暱地攬着她:“走,小髒豬,帶你去洗洗~”

舒沫詫異之極:“怎麼洗?”

這些日子基本都是餐風露宿,水囊裡帶的水,只夠喝的,哪可能奢侈地拿來洗澡?

“我幫你洗~”他斜眼望她,眼中盡是魅惑之色。

“呸~”她臉紅心跳,急忙啐道:“大白天呢,又不正經!帔”

“那,晚上可以不正經了?”湊到她耳邊,調笑。

“討厭~”推他一把,嗔道:“就會欺侮人!”

“哼哼~”他眼一眯,想起昨夜情事,氣仍不打一處來:“是誰把人利用完了,就一腳踹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倒有理了?蜍”

“哇,瀑布!”聽到水響,扔下他興奮地衝了過去,歡喜地大叫:“瞧這水,清粼粼的,多好看?”

一條小溪自五六米高的坡上衝下來,變身迷你小瀑布。在山下衝出一個水潭後,蜿蜒着朝林外流去。

“壞丫頭~”他咬牙切齒,雙手握拳:“你別轉移話題~”

舒沫忽然衝過來,踮起腳尖在他脣上重重地親了一口,退開,一雙眼亮晶晶地睨着他:“燁,你真好!我愛死你了!”

震愕地瞪着她,滿腔的鬱氣,忽然間煙消雲散。

她,她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怎麼可以用那麼天真無邪的表情,說着那樣媚死人不償命的情話?

“我先下水~”放開他,輕快地跑到一塊大石後,快手快腳地脫衣服,嘴裡一迭連聲地道:“你幫我看着啊~”

夏侯燁站在路邊,聽着她悉悉簌簌地寬衣解帶,看着一件件衣服堆在石頭上,那張如花笑靨,時不時從石頭後面探出來,不放心地東張西望,象極了一隻將要出洞覓食的靈狐。

她離她這麼近,觸手可及,就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想象着此刻她嬌媚的模樣,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很想……

“太陽要下山了,別貪玩,洗洗就上來~”他輕咳一聲,不自在地轉過頭去。

舒沫赤着雙足,只着中衣,試探着踏了一隻腳到水裡。

“噝~”冰冷的溪水,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啜着脣直吸着氣:“好冷,可是,好舒服~”

他有些擔心,又有些後悔:“太冷的話,就不要洗了。”

“纔不~”舒沫哪裡肯依?這一路走下去,不知什麼時候能遇着水:“我活動一下,身體暖和了就不冷了~”

於是乎,她在那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手之蹈着,足之舞之地擺弄。

他瞧得傻了眼:“你幹嘛?”

“熱身~”舒沫探出頭來,衝他嫣然一笑,縱身躍進了水面。

“沫沫!”他大駭,只道這魯莽的傢伙,不知輕重失足落水,急忙衝了過來。

一道碧浪筆直地劃破水面,悠然如得地遊向水潭深處。

“危險,快回來!”他幾欲抓狂。

她轉過頭來,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竟然得意地笑了,仰躺在水面,白皙修長的美腿筆直探出水面,撩起一串水花,咯咯嬌笑:“看,象不象美人魚?”

“舒沫!”他怒吼,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舒沫玩上癮,索性拋了個飛吻過去,衝他魅惑地勾了勾手指:“來呀,有本事你過來呀~”

“等着!”夏侯燁咬牙,隨手摺了一根樹枝折起兩段,拋向水面,飛身掠了起來,雙足在樹枝上輕點,兔起獾落之間,竟真的飛身掠過十多米寬的水潭,向她撲了過來。

拷!她怎麼忘了,他有輕功的!這點距離在他眼中,自然是雕蟲小技。

“啊~”她呆了一秒,這才意識到危險,拼命划動雙臂。

來不及了,身後風響,他的手已搭上她的肩:“還跑?”

嘩啦一聲水響,竟然將她拎出水面,雙足輕點,空中一個漂亮的轉折,踏着水面的樹枝,輕盈地掠回了岸邊。

“老公~”識時務者爲俊傑,舒沫立刻停止掙扎,擠出諂媚的笑:“我錯了,跟你開個玩笑。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一回吧?”

“玩笑?”夏侯燁沒好氣地拍了她的小PP一掌:“這種玩法,會要男人的命,你知不知道?”

“纔怪~”她泄氣地噘着嘴,小聲囁嚅:“你看起來,可半點要命的樣子都沒有……”

瞧吧,他非但沒受誘惑,簡直根本沒把她當女人看嘛!

這麼大的人,居然被打PP,真丟死人了!

上好的棉布細軟輕薄,浸了水後變得完全透明,緊貼着她柔嫩的肌膚,飽滿的酥胸和纖細的腰肢在粉紫的抹胸下若隱若現。

寬大的褻衣下美麗的鎖骨清晰可見,烏黑的青絲,溼漉漉地垂在腰間,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透亮,在水光的映襯下,分外的美麗。

小小聲,心虛又懊惱的模樣,越發撩拔得他心上一陣酥麻輕顫。

“還有,”他強忍着心頭悸動,板起臉,斜着眼瞪她:“不許再叫我老公!”

他才二十八而已,哪裡就老了?

放着夫君,相公,燁……這麼多現成的名字不叫,居然叫老公,該打!

舒沫頓時風中凌亂。

“不喜歡呀?我偏要叫!”眼珠一轉,整個人偎到他懷裡,雙手環着他的脖頸,擡起一條腿,纏上他的腰,仰着頭,一臉嬌媚地衝着他笑,勾起豔麗的紅脣,吐氣如蘭,聲音嗲得要滴出水來:“老公~~”

他愣住,那嬌嗲柔媚的聲音,千迴百轉,將人的心勾上雲端,又酥又麻,似一隻無形的小手,在心裡***抓着,奇癢難耐……

哈哈,真好玩!

只是一個稱呼,可以令他的臉色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變化萬千!

“老公,老公,老公……”舒沫笑不可抑,扮着鬼臉,一迭聲地喚着,一聲比一聲嬌,一聲比一聲媚。

“該死!”低吼一聲,大掌用力一攬,她纖細玲瓏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的虎軀,灼熱的嘴封住了那嬌媚的紅脣。

意外就在此刻發生。

短促而尖厲的低嘯,打破了傍晚的寧謐。

“小心!”夏侯燁應變神速,抱着她往巨石後一滾,避過暗箭,順便還扯了件外裳裹住她美麗玲瓏的身軀,並且發出一聲長嘯。幾乎是立刻,邵惟明從地上一躍而起,抄起兵刃就跑:“不好,燁有危險!”

“西涼人追來了?”聽着耳邊哧哧之聲亂響,利器破空之間不絕於耳,舒沫的心提到嗓子眼。

“爺,我掩護你!”巴圖提着厚背紫金刀,狂奔而至。

夏侯燁迅速拔出腰間長劍,撥掉幾枝近身的暗器,抱着她利落地在地上連滾了幾周,這才覷了個空,突然一躍而起,宛如一隻振翅的雄鷹沖天而起。

“巴圖在東面~”舒沫趴在他的背上,小聲提醒。

“別吭聲~”夏侯燁簡短地吩咐,伏低了身體,縱高躥低,在荊棘叢中急掠而過。

身後,緊追不放的是四五個全身黑衣黑褲,身着玄色披風的蒙面男子。

他們每人都身背弩筒,密集的箭雨伴着“哧哧”不絕於耳的亂響,如飛蝗般向他們鋪天蓋地而來。

舒沫心中一動,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急切間偏又說不出來,只得先顧眼前:“惟明呢?好象沒跟過來~”

“閉嘴!”夏侯燁低叱,伸手抄住一枝擦身而過和羽箭,頭也不回反手甩了回去。

箭枝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身後一聲悶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沉悶之聲。

“爺,上馬!”楊成安牽了馬在樹林盡頭等候,見到夏侯燁衝出來,立刻拋過繮繩。

夏侯燁飛身上馬,順手把舒沫拉下來,按在身前,雙腿輕夾馬腹,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

黑衣人如附骨之蛆,緊追不捨,有時被遠遠拋下,可只要他們的速度稍有停頓,立刻如鬼魅般蜂擁而至。

詭異的是,追了這麼久,居然極有默契地不發一語。

“爺,”楊成安是老/江湖,已經察覺異常,壓低了聲音提醒:“不對勁,好象不是西涼狗!”

若是赫連駿馳的爪牙,何需遮遮掩掩,藏頭露尾?

這些黑衣人,明顯是預先藏在附近,想等他們睡了再悄悄摸上來,打算一網打盡。

而這條路是臨時決定的路線,除了他們七個,再無旁人知道。

難道,有內奸?

PS:明後兩天去岳陽開年會,15號回家。

會師(六)

更新時間:2012-7-13 0:36:48 本章字數:3450

靜萍抿着嘴,手在寬大的袖子裡緊握成拳,目光追逐着牽着手漸行漸遠的身影。

“別看了~”邵惟明似有千里眼似的,頭也不擡,懶洋洋地道:“就算把眼睛看瞎,燁也不會變成你的~”

冷不防被人揭破心事,靜萍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那也不見得~”李羣心有不忍,小聲道:“王爺的身邊也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再加上,太妃對姑姑向來器重,這次救慧妃又有功,說不定有希望。”

邵惟明冷笑一聲:“你若不信邪,只管試。碰得頭破血流,可別說本公子沒提醒你~帔”

“對哦~”李羣一臉神秘:“聽說慧妃可不簡單,嫁進王府不到一年,福妃和秦姨娘就莫名其妙的歿了……”

“閉嘴!”邵惟明臉容一肅,嗆地拔出劍來:“再胡說一句,信不信本公子一劍劈了你?”

他性子向來隨和,一路上插科打諢,跟侍衛嘻嘻哈哈的,全沒有半點架子蜍。

忽然間發怒,倒也頗有氣勢。

李羣駭了一跳,可若爲他這一句,立刻噤若寒蟬,未免又顯得太過沒膽,失了面子。

遂硬着頭皮回了一句:“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大家都在傳……”

巴圖沉了臉,冷冷地道:“你幾歲了?別人說什麼都信!這一路走來,慧妃的胸襟氣度,智慧膽識,大家也都見識過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裡也該有個數。”

別的不說,靜萍掉入冰縫那次,慧妃只需袖手旁觀,就可要了靜萍的命。

可她傾力相救,靜萍不但沒有感激,反而給了她一巴掌。

她臉上那紅紅的五指印是怎麼來的,大夥心裡全都雪亮。

換成任何一個女人,早就得理不饒人,在王爺面前鬧得天翻地覆了!

可慧妃輕描淡寫,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把一場風波消彌於無形。

單是這份氣度,就讓人直豎大拇指。

“我也相信,”楊成安微微一笑:“慧妃若要跟人鬥,絕不會在背後出招。”

“那些庸脂俗粉哪配沫沫出手相鬥?”邵惟明輕哼一聲,一臉輕蔑。

“我,我也是隨便說一句……”李羣訕訕地道。

靜萍豁地站了起來,大步朝樹林深處走去。

邵惟明衝着她的背影大叫:“人家夫妻好容易有機會獨處,你別不識相地擾了他們~”

靜萍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真不明白,舒沫有哪裡好?

明明來歷不明,身份可疑,這些男人不論尊卑貴賤,一個個瞎了眼,對她死心塌地,豁出命來維護她?

李羣有些不放心,叮囑了一句:“天快黑了,別走太遠~”

邵惟明冷聲嘲諷:“她一顆心全在燁身上,你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啦!省得到時傷心傷肺傷感情~”

“哈哈哈~”巴圖幾個,立刻不客氣地大笑了起來。

李羣又羞又怒,忍不住反脣相譏:“公子之與小人,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爾!”

他自己還不是一顆心全撲在慧妃身上?

堂堂相府公子,爲了一個女人,拋棄京都繁華,不去偎紅倚翠,卻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可惜,慧妃根本不領情,連眼角都不瞄他一眼!

“不錯,我是很仰慕慧妃,只要她開心,我便很快活,爲了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邵惟明被人點破心事,並無半點惱意,凜然道:“此心昭昭,可對日月!”

“明公子~”巴圖皺眉。

“那又如何?”邵惟明大聲道:“我行事磊落,心懷坦蕩!不似某些人,藏着掖着……”

話未說完,忽聽林中長嘯聲起。

邵惟明自地上一躍而起,抄起兵刃:“不好,燁有危險!”

“聲音是從水潭邊傳來的~”楊成安冷靜分析。

巴圖大喝一聲:“我去把人都引走!你們從西邊繞過去到林子外跟王爺和慧妃會合!”

“好!”邵惟明並不羅嗦,翻身躍上馬背:“你自己小心些!”

巴圖並不搭話,提起厚背紫金刀,徑直朝水潭邊飛奔。

李羣大急,返身跑進樹林:“我去接應靜萍姑姑~”

“回來!”楊成安話未落,他已躥得沒了影子,急得直跺腳:“靜萍又不是聾子,發現生變,自然會去林外會合!這一跑,不是添亂嘛?”

“別管他,咱們走!”邵惟明低叱一聲,一抖繮繩,馬兒疾馳而出。

李羣提着劍追入林中,沒跑多遠,果然遇到了靜萍。

“什麼人?”她聽到異響,閃身藏到樹後,按住了腰間軟劍。

“是我~”李羣急忙奔了過去:“有敵人偷襲,大夥去了西邊,我來接……”

“小心!”靜萍從樹後撲出來,兩人一起滾入草叢。

哧哧幾聲輕響,利箭擦肩而過,沒入身旁及膝的草叢。

“我引開他們~”李羣心潮澎湃,手裡扣了幾枚暗器,壓低了聲音道:“你去林外跟衆人會合~”

“要跑你跑,我去接應王爺~”豈料靜萍不顧自身危險,跳起來,徑直衝入了密集的箭雨中。

“危險,回來,操!”李羣大喝一聲,哪裡叫得回。

只得低咒一聲,貼地滾動,朝着靜萍的方向追了過去。

黑暗中,亂箭如影隨形,哧哧地射了過來。

“啊”地一聲悶哼,靜萍腳下一軟,一跤倒在地上。

“靜萍,你受傷了?”間不容髮之際,李羣衝到了她的身邊,撥開箭雨,將她拖到樹後。

“不用你管!”靜萍以劍柱地,掙扎着坐起來,咬着牙,伸手去拔小腿上的利箭。

“來,我揹你~”李羣蹲下身子,熱情地想把她負到背上。

“不必~”靜萍一掌將他推開。

恰在此時,羽箭飛來,哧地沒入他的脖子。

“李羣!”靜萍驚叫。

“別管我,快,走……”李羣張口,鮮血咕嚕咕嚕往外冒,分外駭人。

“擋我者,死!”他掙扎着,奮起最後的力氣,扔出手中長劍,將離得最近的刺客一劍釘死在樹幹上,這才轟然倒地。

似是被他的氣勢嚇阻,追兵停步不前躲到樹後,靜萍乘此機會飛身上了大樹,星擲丸跳,轉眼逸走。

林子並不大,奔行了一陣,到了林子外圍,驚見十數匹馬倒臥在血泊之中,當即心一涼。一瘸一拐地走到樹後,忍痛撥下箭簇,忽聽得馬兒咴咴嘶鳴,循聲找了過去,見那匹白龍駒在林中亂躥。

登時大喜,一聲唿哨,喚來白龍駒,翻身上去,往西疾馳。

新月如鉤,映着纖細的身影,在曠野上顯得格外悽清。

“靜萍姑娘?”月夜下,一聲輕喚,顯得警惕而小心翼翼。

“是~”靜萍大喜,撥轉馬頭過去:“楊將軍,王爺可好?”

“嗯,他和慧妃都很安全~”楊成安從灌木叢中閃了出來:“李羣呢,你沒見到?”

靜萍輕咬着脣瓣,表情沉重:“是我不好,他,不幸遇難了~”

楊成安笑了笑,安慰:“姑娘能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楊將軍這是要去哪?”靜萍看他一眼,問。

“巴將軍去引追兵,到現在還未歸,我去找他~另外,大家的行禮還拉在樹林,也得找回來~”楊成安說着,朝身後一指:“離此十里,有個小山坳,王爺他們暫時棲身在那裡,你先去跟大家會合吧。”

別的且不說,沒有水囊,是絕走不出這片大漠的。

另外,他總覺得這次偷襲來得蹊蹺,想從黑衣人的屍體上,找出點蛛絲螞跡。

“不了~”靜萍默了片刻,輕聲道:“我跟將軍一起,去找巴將軍~”

“也行~”楊成安點頭,從暗處牽出坐騎,翻身上馬。

兩人並肩疾馳,很快返回了小樹林。

林中一片靜謐,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具屍體。

楊成安翻身下馬,蹲下去燃起火折,細心地查看屍體。

“有什麼發現?”靜萍坐在馬背上,忍不住問。

“沒有,”楊成安一邊查看,一邊解說:“衣服的料子很平常,用的是最尋常的兵刃,身上也並無暗記。就連羽箭,也是隨便一家鐵鋪就能打造得出來。”

“這麼說,就是沒有線索羅?”

“那倒未必~”楊成安直起身來:“如此行事,明顯是想掩藏身份。換言之,這些人,定然是咱們熟悉的。”

PS:抓緊時間,再寫一章明天的,儘量不斷更。。

會師(七)

更新時間:2012-7-14 9:05:09 本章字數:3554

目送着楊成安離開,邵惟明背對着夏侯燁半蹲着身子,示意他上來,道:“這裡不安全,走,找個地方替你處理傷口。”

“這點小傷,不礙~”夏侯燁冷聲拒絕。

邵惟明熟知他的性子,並不勉強,只伸手扶着他的臂,回頭叮囑:“跟緊點,小心腳下~”

“不許回頭!”夏侯燁低叱。

邵惟明朝天翻了個白眼:“又不是天仙,有啥好看的?幬”

舒沫窘得小臉通紅,拉緊了襟口,亦步亦趨地跟着。

三個人摸着黑在小山坳中,艱難前行,走了約摸半個小時,邵惟明忽地一笑:“天不亡我!居然有個山洞~”

“在哪?”舒沫極力張大了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朦朧的暗影戩。

“我上去瞧瞧~”邵惟明放開夏侯燁,拔出隨身寶劍,飛身躍起數米高,腳踏着山石,置身在一片黑乎乎的山洞前。

舒沫仰着頭,只見火光一閃,他修長的身子已沒入了黑暗。

“過來~”夏侯燁眉一擰。

“傷口很疼嗎?”舒沫一驚,靠過去吃力地扶着他的肩。

他毫不客氣地將全身的重量倚在她身上,左臂垂在身側,單手去解衣裳。

“我不冷,你不要亂動,小心扯動傷口~”察覺他的意圖,舒沫急忙按住他的手。

雖說單薄了點,好歹還穿了中衣和披風,幾十里路跑下來,早就捂幹了,沒露胳膊也沒露大腿,不知道他較的哪門子勁?

“哼!”不悅地輕哼:“知道我疼,就不要亂動!”

逃命時顧不上,進了山洞,生起火光,她的嬌媚就再藏不住。

他可不希望養了惟明那小子的眼!

“洞裡還算乾淨,”樹葉簌簌而響,邵惟明從天而降,飄然落到兩人身前:“稍稍清理一下,勉強可以住人。”

“沫沫,”夏侯燁喝道:“上來~”

“我又不是大力神,一次可帶不了二個人!”邵惟明根本不理他,將手探到腋下,微一用力,喝道:“起~”

兩人拔地而起,很快送入洞中,跳下去,再把舒沫帶了進去。

“我去砍些柴進來~”邵惟明把火折插了壁上,飄然出了洞。

夏侯燁面色陰沉,狠瞪了他一眼。

舒沫啼笑皆非,走過去在他懷裡亂掏:“有沒有帶藥?我的都留在水潭邊了。”

“小傷,死不了!”

“可是,我會心疼~”盈盈一句低語,將百鍊鋼劃爲繞柔。

等邵惟明抱着一捆幹樹枝進到山洞,舒沫已經把他的衣袖割開,半跪在地上,替他抹着傷藥。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她略顯蒼白的俏顏,如水般寧靜。

他在洞口站了片刻,定了定心神,這才邁步走了進去,笑:“你這蒙古大夫,又在拿人試手了?燁,你小心,被她整成殘廢!”

夏侯燁輕哼一聲,移動身體,不着痕跡地將舒沫擋在身後。

“喂,你冷不冷?”猜透他的心思,她抿脣一笑。

“還好~”邵惟明一愣。

“勞駕,把衣服脫下,站到洞口擋着風~”舒沫嫣然一笑。

“哇!”邵惟明大叫:“你也太狠了吧?”

“燁是傷患,我是女人。這個理由,夠充份了吧?”她振振有詞。

“怕了你們啦!”邵惟明搖頭苦笑,依言把外裳脫下扔過去,嘴裡調侃:“一個母夜叉,一個活閻王,真是絕配!”

夏侯燁沉着臉,好看的眉峰擰成川字。

舒沫撇撇嘴,笑吟吟地睇他一眼,盤腿坐在地上,這才揀起衣服蓋在膝上。

小氣鬼,這總行了吧?

夏侯燁輕咳一聲,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邵惟明大呼吃不消,認命地抱起木柴,點燃篝火:“得,不妨礙你們恩愛,我去瞧瞧老楊回來沒有?”

不多久,楊成安,巴圖,靜萍陸續歸隊。

一場遭遇戰,折損了一人,連夏侯燁都受了箭傷,衆人情緒低落,圍着火堆陷入沉默。

“靜萍,你受傷了?”舒沫眼尖,瞥到靜萍面容扭曲,似在忍着痛苦,細一察看,見她左褲腿溼漉漉的,脫口問道。

“中了一箭,沒什麼大礙~”靜萍擡手遮擋,下意識去看夏侯燁。

“過來~”夏侯燁抽出綁在靴上的短匕首,沉聲吩咐。

靜萍眼睛一亮,慢慢地將捂在傷口的手放下。

“你手受傷,不方便。”舒沫不動聲色,接過他手中匕首,淡淡地道:“靜萍姑娘若不嫌棄,不如讓我替你治療?”

“不敢勞煩娘娘~”靜萍眸中光芒黯下,冷聲拒絕。

“大家生死與共,這麼客氣做什麼?”邵惟明不由分說,將靜萍推到舒沫跟前:“老楊傷成那樣也沒給她治瘸,你就更沒問題了~”

舒沫拔出匕首,在火上炙烤片刻,先劃開褲腿,擡眸看她:“會有些痛,你忍着點~”

“這點小痛,奴婢還受得住……”靜萍哂然一笑。

舒沫手起刀落,刀尖切開肌肉,一挑一扭,迅速將箭頭剜了出來。

“啊~”靜萍毫無防備,大叫一聲。

邵惟明眼疾手快,迅速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笑嘻嘻地道:“姑姑素來端莊,連嚷起痛來,也是這般秀氣~”

靜萍窘得臉冒青煙,死死地咬着下脣不吭聲。

舒沫拔開瓶塞,挑了藥膏出來,抹在傷處。

楊成安熟練地削了兩根木片,遞了過來:“給~”

“謝了~”舒沫嫣然一笑,割了些乾淨的布條在傷口纏好,再把木板綁上去,抹了把汗,道:“成了,你的傷比楊將軍的輕,過個三五日,應該能行走自如了~”

只是,傷口這麼深,留疤恐怕是避免不了的了~

好在在小腿上,沒人瞧見,也就不算破相。

“屍體看過了?”邵惟明轉開話題。

“看過了,”楊成安頜首:“跟預想的一樣,沒留半點線索。”

“簡直是欲蓋彌彰~”邵惟明冷笑。

殺手集中在林子裡,對逃散的巴圖等人並不追擊,失手後毫不戀棧,迅速撤走。

顯然,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

然,夏侯燁在衆人的圍攻之下,竟然只受輕傷,能帶着舒沫全身而退,也算是奇蹟。

“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夏侯燁淡聲道:“這裡並不安全,得趕緊離開。”

昨晚那場打鬥,一旦被人發現,必定引來官兵追剿。

“可是,你的傷,受得了嗎?”舒沫擔憂地問。

“這裡地處偏僻,我看西涼狗一時未必就能找來。”邵惟明也道:“咱們傷了兩個,沫沫又不能戰,實在容不得再有閃失。倒不如休整一日,明天再做打算。”

衆人紛紛附議,夏侯燁便不再堅持。

在山洞裡休整了兩天,有舒沫的悉心照料,夏侯燁的臂傷和靜萍的腿傷也好了大半,第三日傍晚重新出發。

顧忌着他的傷,舒沫不敢把身體偎在他懷裡,挺直了背中規中矩地坐着。

一時半刻還算好,幾個小時不間斷地跑下來,只覺腰肢酸得厲害,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

他微笑,爲她的貼心,更爲她的癡傻。

圍在她腰間的手驀地加了些力道,將她的身體鎖入他的懷抱。

她一僵,掙扎着想要坐直:“呀,你的手還沒好呢~”

他不吭聲,只固執地收緊手臂,以實際行動彰顯他的決心。

掙了幾下沒掙開,加上確實痠痛得厲害,想要找個地方靠一靠,反正掙不脫,索性伸手主動環住了他的腰,調整了一下坐姿,偎進他懷裡,閉目養神。

見她如此乖順,他脣角微揚,勾出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

解開大氅,將她纖細的身子裹緊,以抵擋寒冷。

世界如此安謐,隔着秋衣,也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

背上貼着溫暖的熱源,再加上掛着他的傷,這幾日幾乎沒睡一個好覺。

本打算只略靠一靠,可惜身體卻不爭氣,漸漸身體越來越軟,眼皮越來越沉,終於抵不住睡神的召喚,沉入黑甜夢鄉。

“沫沫,醒醒~”頭頂突然傳來輕笑。

舒沫茫然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完全鑽到他的懷裡,裹着他的大氅睡得正香,而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她的……

居然是巴歡!

舒沫嚇了一大跳,驀地坐直了身體,擡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低嚷:“見鬼了,怎麼可能是巴歡?”

會師(八)

更新時間:2012-7-17 23:43:06 本章字數:3440

“還有下官~”旁邊有人搭腔。

舒沫轉頭,龔千均那張遍佈皺紋的臉映入眼簾。

“怎麼回事?”她驚訝之極:“你們不是早該到隘口嗎?”

“嘿嘿~”巴歡摸着頭,一個勁地傻笑,全沒了之前領軍的精明幹練。

“胡鬧!”夏侯燁叱道:“說過多少遍了,你的任務是把幾位師傅安全護送到隘口!怎能擅自改變行程?岷”

“這事都怪我,”龔千均搶着把責任攬上身:“一把老骨頭,拖累了大家。”

舒沫笑道:“事已至此,責備也無用,大家能在敵後重逢,也算是件喜事。”

“得了,”邵惟明笑嘻嘻地道:“咱們只剩下五個人,傷的傷,病的病,穿過封鎖線困難重重。巴歡此舉,不諦雪中送炭,你就別矯情了吧~栳”

“末將一直留心着西涼狗的動向,前段日子查得極嚴,這幾日似是有所鬆懈,正是咱們的大好機會~”巴歡乘機進言。

“來來來~”巴圖把隨身所帶的地圖往地上一攤,順勢就把他帶走了:“咱們研究研究~”

夏侯燁嘴角一彎,笑罵:“滑頭!”

隊伍一下子壯大了數倍,這幾日瀰漫在衆人之間的陰霾一掃而光,情緒前所未有的高漲。

當場狂歡一場,把巴歡帶來的酒喝了個精光。

巴歡在大漠裡轉了十來天,早把各道關卡的兵力佈防摸得清清楚楚。

大家商量了一下,訂下了小卡硬闖,大關繞道,曉宿夜行的策略。

如此星夜兼程,黑白顛倒地趕路,辛苦自是不消說。

起初舒沫還有閒心說些笑話,給大夥解悶,博君一笑,慢慢就睡得多,說得少。就算醒着,也多半是偎在夏侯燁的懷裡,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夏侯燁嘴裡不提,心中卻是不安的。

無奈是在逃亡途中,缺醫少藥,加之進入大漠,連想弄點好吃的給她也是不能,除了不斷延長休息時間,竟是別無良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幾天下來,風平浪靜,離察哈拉隘口越來越近。

這一晚,又是馬不停蹄,疾馳了五百多裡地,天色灰白,地平線上還殘留着一彎冷月。

舒沫忽地伸手拽住了夏侯燁的手腕,吸着氣低促地叫:“停,停一下~”

“怎麼啦?”夏侯燁低頭,驚見她滿頭大汗,猛地勒住了繮繩。

舒沫面色蒼白,一手輕輕捂着小腹,大大的眼裡滿是痛楚:“肚子,好疼~”

巴歡撥轉馬頭,馳返到夏侯燁身邊:“爺,前面十五里,就是甘洛關,只駐有一百多西涼狗。乘着天還沒大亮,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衝過關去!”

“打尖~”夏侯燁極小心地抱着舒沫,翻身躍下馬背。

“可是,甘洛關是往察哈拉隘口的必經之路,繞是絕對繞不過的,不乘着這個機會……”巴歡愣了一下,追上來試圖再勸。

“我說,打尖!”夏侯燁倏地停步回頭,一個凌厲的眼神瞟過去,殺氣騰騰。

大漠的八月,又是黎明時分,溫度本是極低,呵氣成霜。

巴歡給他這一瞪,脊樑上無端端地滲出一層冷汗,本還要再勸幾句,話到舌尖都嚇得嚥了回去,訕訕地垂着手:“是~”

夏侯燁不再理他,大踏步走到一旁,伸手探上她的額:“很痛嗎?”

舒沫死死地咬着下脣,握着他的一片衣角拼命搖頭,搖落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眼裡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恐慌。

“怎麼停了?”邵惟明察覺不對,從隊伍前折了回來。

“沫沫,別嚇我~”夏侯燁半跪在黃沙上,聲音已然變了調,卻仍在力持鎮定:“告訴我,哪裡痛?”

舒沫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冷汗一顆顆滾下來,啜着脣細細地喘息着,發出小貓一樣虛弱地低喃:“疼~”

“林醫正!”夏侯燁慌得六神無主,抱着她,厲聲喝道:“快傳林醫正!”

人羣圍上來,個個手足無措。

“燁~”邵惟明小心翼翼地提醒:“林景回遠在萬里之外呢~”

“不管,叫他來!”夏侯燁嘶聲狂吼。

“王爺,”靜萍越衆而出,遞了個藍色的瓷瓶過來:“我這有顆流珠丹,功能益氣補血,提氣寧神,不如讓娘娘試服一顆?”

“謝了~”夏侯燁深深看她一眼,接過瓶子就要把丹藥往舒沫嘴裡倒。

流珠丹極爲珍貴,且不說主藥天山雪蓮採之不易,光是輔材的收集,就要費數年之功。學武之人服食,對內力修爲大有好處。

雖不知是否對症,吃下去對身體卻是無害的。

“不~”哪知,舒沫竟咬緊了牙關,當衆拒絕。

“娘娘信不過奴婢,”靜萍臉色慘白,搶過瓶子,倒了幾顆在手裡,當衆吞了下去:“奴婢就吃給娘娘看。若有半點謀害之心,必然天誅地滅!”

那日在林中遇刺,事後大家誰都沒再提起,但夏侯燁自此之後卻再不肯放舒沫與她同住,且有意無意地將兩人隔開。

跟巴歡匯合之後,更是與她形影不離,絕不讓她離開他視線範圍半步。

擺明了,是在懷疑她。

她心中苦澀不堪,說到最後一字,眼中已是淚光瑩瑩。

哪知她發了如此毒誓,又當衆吞了藥丸,舒沫依舊只搖頭,堅決不肯吃:“好意心領,我不需要~”

“沫沫~”邵惟明急得直跺腳,從靜萍手裡搶過藥瓶,恨不能把藥灌進她嘴裡:“流珠丹煉製不易,對身體大有助益,正合你用,趕緊吃了~”

舒沫卻只是搖頭:“我只要躺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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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成安眉心微蹙,心道:這一次,娘娘未免小心得過了頭。

靜萍就算要害她,也不會在衆目睦睦之下,用這麼笨的法子。

娘娘聰明一世,偏在生死關頭,糊塗了起來。

但他見慣風浪,連夏侯燁都勸不動,自然不會蠢得去出這個風頭。

夏侯燁面色青得嚇人:“巴歡,拿氈子來!”

巴歡急急拿了幾條氈子,鋪了厚厚一層。

夏侯燁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上去,拉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伸手覆在她的小腹。

龔千均到底年長,略有些經驗,在旁邊瞧了這半天,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巴將軍,沒什麼事,讓大夥都散了吧!”巴圖心中一轉念,娘娘和靜萍姑姑之間有芥蒂也不是一天二天,當着衆人的面鬧開,靜萍臉上需不好看,便依言譴散了衆人。

大家便搭帳篷的搭帳篷,做飯的做飯,分頭忙碌起來。

邵惟明象只小狗一樣,圍着兩人團團亂轉:“沫沫,有沒有感覺好受一點?”

見她不吭聲,急不可待地拽着夏侯燁的衣服:“喂,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話,讓我試試~”

夏侯燁不理,自顧自地催動內力。

舒沫只覺一股細細的暖流,穿過掌心緩緩地身體各處遊走。漸漸的,心中鬱悶消除,痙、攣收縮的小腹似乎也沒有那麼痛楚了,心中的慌亂漸漸散去。

擡眸,見夏侯燁的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不捨地伸手拭去:“可以了,不疼了~”

邵惟明見她眼神清明,一掌拍在夏侯燁肩上:“你小子,有幾分本事~”

夏侯燁卻並不收手,大掌依然覆在她柔軟的小腹上,沉吟片刻,輕輕地道:“我知道你信不過靜萍,流珠丹卻不是假的,可以放心吃。”

“流珠丹既如此珍貴,給我吃了豈不是浪費?”舒沫笑了笑,只是不肯。

夏侯燁拿她無法,捏着她的鼻尖:“我怎麼看上這麼個倔東西!”

“咳~”龔千均輕咳一聲,在一邊擠眉弄眼,一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的模樣。

偏夏侯燁心思全在舒沫身上,低了頭輕輕拭着舒沫額角的汗水,連眼角也沒瞄他一下。

“喂,”邵惟明看不過眼,擡肩撞他一把:“誰踩着你尾巴了?”

“嘿嘿~”龔千均乾笑兩聲,摸着鬍子慢慢踱開,嘴裡道:“沒事,沒事~”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夏侯燁,恨不能拖了他走。

舒沫失笑:“去吧,龔師傅好象找你有事呢~”

“不去~”夏侯燁頭也不擡,淡淡地道:“天塌下來,也沒你重要~”

“我好了,”舒沫心生感動,輕輕推他一把:“快去,人家等着呢。”

PS:年會結束,我十五號到家,本打算休息一下就加更;不料年紀大了,路上折騰了一下,回來就病了。躺了二天,今天才開始寫字,明天開始加更,爭取月底結文,久等了,抱歉。

會師(九)

更新時間:2012-7-18 21:39:52 本章字數:3444

夏侯燁不放心地瞥一眼舒沫,走過去:“什麼事?”

話到嘴邊,這才察覺以他的身份,談這個話題,似乎有些孟浪了,龔千均的神色便有些不自在起來:“小人,有一事稟報……”

夏侯燁眼睛望着舒沫,漫不經心地道:“說吧~”

龔千均尷尬地搓着手:“此事,小人並無憑據,更無把握,真的純屬猜測……”

夏侯燁疑惑地將視線調過來嶠。

他說話向來乾脆,怎麼今日羅嗦起來?

“咳~”龔千均老臉通紅,結結巴巴地道:“小人只是根據這幾日的情形,私底下尋思着,也許大概可能或者會不會有這個可能?若,若說得不對,王爺權當小人胡說八道,千萬不可太過失望。嗯,二位還如此年輕;嗯,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越說越快,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頓住,尷尬地望着他泊。

夏侯燁詫異地挑起眉。

邵惟明憋不住,忽地跳出來:“呀!男子漢大丈夫,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什麼大不了的事,吞吞吐吐,忒不乾脆!老子虧得是練過的,不然非給你憋死不可!”

“王爺,沒聽明白?”龔千均愣住了。

“你什麼都沒說,讓我們明白什麼?”邵惟明猛翻白眼。

“惟明,”夏侯燁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帶兩個人到甘洛關去,摸一下敵情。”

邵惟明哇哇叫:“大家同生共死,幹嘛把我支開?”

夏侯燁凝眉,黑眸冷成一塊冰,冷冷地覷着他:“去不去?”

邵惟明極不情願地噘着嘴,悻悻地走開:“了不起!我去還不成嗎?”

胡亂指了兩個人,領着朝甘洛關馳去。

夏侯燁轉過身,雙手環胸,下巴微微挑起:“本王保證,不論對錯都不降罪於你,也不遷怒於人。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王爺,”龔千均嚥了咽口水:“請借一步說話。”

聲音極小,似乎怕驚憂了誰。

夏侯燁按住不耐,依言往前走了一步,彎下腰,淡聲警告:“你最好真的有要緊的事~”

龔千均嚇了一跳,一直盤亙在心裡的疑惑,衝口而出:“娘娘是不是有了?”

料不到他繞了半天圈子,竟是要談舒沫。

夏侯燁微愕,順嘴反問:“有什麼?”

問完,忽地反應過來,表情瞬間呆滯。

全身的血液好象凝住了,流不動,象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試着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

“呃~”龔千均眨了眨眼,在他乍然變得凌厲的視線下,明顯開始手足無措:“我看娘娘一直昏睡,內子在懷老大時,也如娘娘一般,逮個地方就能睡……”

即使是未經證實的消息,以他和娘娘的感情,不也該高興得跳起來嗎?

怎麼他看起來,表情如此僵硬?

莫非,娘娘肚裡懷的,不是……

糟糕!他好象闖禍了?

龔千均驀然心驚,心臟狂跳起來,豆大的汗珠滾下額頭,雙膝一軟跪在沙中:“當,當,當然,娘娘千金之軀……”

夏侯燁霍然轉身,扔下他,邁開大步急匆匆朝着舒沫走去。

只說了這麼會話的功夫,她已經睡了。

靜靜地躺在柔軟的地氈上,頭枕着一包衣服,安靜地睡着。

溫婉的眉,細長的眼睫,淡白的脣。

以及脣上那一排,因爲忍痛,咬出的細小的齒印。

在清晨的第一縷晨曦中,在茫茫的大漠中,她安然地沉睡在這株胡楊樹下。

許是誰的腳步,驚擾到她。

睡夢中,她無意識地動了動手,輕輕地護在了小腹。

原本柔軟白皙,嫩若春蔥的小手,在經過了雪山,大漠的洗禮之後,失去了原有的色澤,變得粗糙和乾澀。

手背上一條條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甚至還有細細的擦傷。

就是這樣一雙纖細的小手,就是這樣一個纖弱的女子,卻連睡夢中都在默默地守護和孕育着他的孩子……

他站在幾米之外,已經完全無法動彈。

就這麼呆呆地站着,癡癡地看着她,貪婪地注視着她安詳的睡顏。

他的孩子,他的妻,他的家。

那一輪金黃的太陽,也在此刻一躍而出,突如其來的光明,如同不期而至的幸福,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奪去了他的呼吸!

單只是這麼看着她,已讓他心血翻騰!

這一刻,只想親吻。

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輕輕地攬她入懷,低首,薄脣虔誠地印在了她的額上。

舒沫緩緩睜開眼睛,悃倦地睇他一眼,閉上,嬌聲嘀咕:“我好悃,可不可以睡飽了再吃?”

聲音軟糯,帶着濃濃的鼻音,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嬌憨和動人。

他胸中悸動,情不自禁地擁緊了她,低首封住了她的脣,給了她一記綿長而熱烈的吻。

“唔~”她受到侵擾,不安地晃動頭顱,掙扎着想從這份愛的桎梏中掙脫出來。

“別動,”他收緊了臂彎,將她小心翼翼地圈在懷中:“讓我好好抱抱你~”

她扭動身子,困惑地睜開眼睛:“燁,出什麼事了?”

怎麼他的聲音,聽起來這麼怪異?

“沒~”他將頭埋進她的秀髮,貪婪地汲取着她的氣息:“就是,想抱抱你~”

“燁?”舒沫睡意全無,坐直身體,用力掰開他的手,嚴肅而緊張地問:“是巴朗沒拿下察哈拉隘口嗎?”

能不能拿下察哈拉隘口是脫逃的關鍵,怎麼可以失誤?

“不是~”輕哼一聲,將她的頭按回懷中:“這種時候,可不可以不要分心?”

“哪種時候?”她深感困惑。

“小丫頭~”想想覺得好冤枉,將她略略推離懷抱,捨不得罵她,只好輕輕瞪她一眼,嗔道:“這麼大的事,居然瞞得密不透風?”

若非龔千均提醒,他這糊塗相公,要當到什麼時候?

再想到今晨,差一點就要帶着她一起,硬闖甘洛關,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我瞞你什麼了?”她越發迷惑了。

他深深地望着她,忽然伸手,輕輕按上她的小腹:“還不肯說實話?”

舒沫的臉嘩地一下漲得通紅,緊張地撥開他的手:“不要亂摸啦!”爲什麼?”他挑眉,愉悅地眯起了黑眸。

“好,好多人看呢~”她心虛地垂下頭。

“沫沫~”他蹙眉,輕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之對視:“你難道沒有話要跟我說?”

“說,說什麼?”眼神左瞟右瞟,就是不敢跟他對視。

“我,”他有些失望,更多的卻是失落:“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真沒什麼事,要我說什麼?”舒沫猶豫一下,輕聲囁嚅。

夏侯燁退開一步,專注地盯着她的眼睛,極黑的眸吞噬着一切不安。

他握住她的手,聲音緩慢而莊重:“沫沫,我們是夫妻。你說過,夫妻是一體的。彼此間,應該是沒有秘密的,對不對?”

舒沫不安地咬着脣瓣,垂頭不語。

“你,是不是有孩子了?”他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跟她繞圈子。

“我,我不知道?”舒沫用力捉着裙角,聲音小得可憐。

夏侯燁表情古怪,愕然望着那顆低得不能再低的小小頭顱:“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你知道的,我,我小日子一直不準~”舒沫輕咬脣瓣,擡起頭來,飛快地睃他一眼,又迅速地垂下去。

“那,”夏侯燁微訝,細細觀察她的表情,見不似說謊,想了想,換了個方法問:“你上次小日子,是什麼時候?”

“記不太清了誒,”她難堪地垂着頭,遲疑了片刻,這才絞扭着手指,小小聲答:“好象,是五月底還是六月初?”

自從意識到有可能懷孕以來,早在心裡計算過無數遍,只是太過謹慎,總是不敢跟他提起。

總想着再等一些日子,讓她再多一些把握……

他心中大定,長長鬆了口氣,不禁啼笑皆非:“現在都八月中旬了,還不能確定?虧你還是女人,怎會如此糊塗?”

“那,”舒沫小臉漲得通紅:“萬一要是錯了呢?”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渴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正因爲清楚,才更加小心翼翼地呵護着這個奇蹟。

就怕一個不小心,碎了他的夢,傷了他的心……

會師(十)

更新時間:2012-7-19 0:19:10 本章字數:7984

“傻丫頭!”夏侯燁心中一悸,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就算真弄錯了,又有什麼打緊?夫妻,本來就是禍福與共,悲喜同享的!”

揣着這麼重的心思,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中奔逃,每天患得患失地,怎麼可能好好休息?

難怪,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精神萎蘼不振了!

舒沫輕輕頜首,羞澀一笑。

那笑,彷彿冬日陽光,暖暖地照在人心上,霎那間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嶠。

“所以,沫沫有孩子了?”一聲怪叫,突兀地插了進來。

舒沫一驚,條件反射地跳起來。

夏侯燁微微一笑,伸手攬她入懷,低眸,溫柔地望向她的小腹:“是,我們有孩子了~泊”

邵惟明如遭雷殛,呆呆地杵在數丈外。

早知這樣,還不如乖乖地去打探敵情,搞什麼中途折返,突然襲擊!也不至被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劈得眼冒金星!

雖早知道沫沫心有所屬,私心裡仍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

現如今,連這萬分之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嗚呼!

“呀~”舒沫神情緊張,不安地牽着他的衣角,低嚷:“你怎麼就說出去了,還沒確定呢~”

“恭喜王爺,賀喜慧妃!”躲在一旁偷聽的巴圖,巴歡等人,忽地一涌而出,恭賀聲如潮水般涌來。

“呵呵~”夏侯燁彎眉笑眼,笑得合不攏嘴,表情前所未有的滿足和驕傲,大手一揮:“大家一路護衛有功,每人賞白銀千兩!”

“多謝王爺,多謝慧妃~”衆人湊趣,紛紛跪下來謝賞。

“好傢伙!”邵惟明回過神,開始哇哇大叫:“大家出生入死,你嬌妻愛子抱滿懷,一千兩銀子就想打發了我?沒門!”

“依你,要如何?”夏侯燁笑吟吟地看着他,難得地好脾氣。

“我要當乾爹!”邵惟明義正辭嚴地道:“還要結親家,你這孩子,我得佔一半!”

巴圖實在忍不住,刺了一句:“明公子,你自個的婚姻大事還沒解決呢,這就惦記上咱們的小王爺了?”

楊成安不緊不慢地調侃:“也許,明公子是想搶着給王爺做個乘龍快婿?”

“哈哈哈~”此言一出,衆人鬨堂大笑。

“胡說!”邵惟明氣得吹鬍子瞪眼:“本公子叫他一聲岳丈,他當得起嗎?”

“呸呸呸!”龔千均急忙啐道:“慧妃娘娘是有福之人,這第一胎定然是個小王爺!”

楊成安這才發覺失言,臉漲得通紅,尷尬得要冒出煙來:“王爺……”

“無妨~”夏侯燁攬緊了舒沫的腰,微微一笑:“本王正盼着能生一個象沫沫的女兒~”

舒沫羞澀地低頭,嗔道:“胡說什麼呀?”

“吼吼~”衆人跟着鬨鬧起來,笑聲傳出幾裡遠,驚起漫天煙塵。

一抹身影遠遠地站在人羣外,陣陣歡聲笑語,如根根銀針,狠狠地扎進她的心中……

孩子,他們竟然有了孩子!這樣一來,她在燁心裡的地位,將越發的牢不可破。

她,難道真的連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人羣中,衆人的笑鬧還在繼續。

邵惟明斜睨着舒沫平坦的小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傢伙,還在孃胎裡就開始折騰他娘,一準是個小子!”

“對了~”巴圖想到很切實的問題:“娘娘懷了小王爺,馬恐怕是不能騎了吧?”

可從這裡到察哈拉隘口,還有幾百裡地,中間有二道關卡,總不能飛過去吧?

“是呀~”衆人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無妨~”龔千均捋着短鬚,笑道:“馬是現成的,樹也是現成的,再加上我和老李老吳,不出一天,保證做出一輛大車,讓娘娘躺得舒舒服服~”

“我再派幾個人,給三位打下手。”夏侯燁感激一笑:“有什麼粗活,只管吩咐他們去做。”

巴歡將胸脯拍得山響:“我帶幾個人,晚上摸到甘洛關,殺它個雞犬不留!明兒清早,王爺只管帶着慧妃,乘着大車大搖大擺入關就是。”

“到時再換上西涼狗的衣服,混過甘平關想來也不是難事。”楊成安再獻一計。

“走,砍樹去!”巴圖扛了把大刀,直奔胡楊樹。

“累了吧?”夏侯燁小心翼翼地攙着她,一步一步朝帳篷挪去:“我帶你去休息~”

舒沫臉一紅,小聲道:“我自個能走~”

“不行,地上全是黃沙,萬一滑了腳怎麼辦?”他臉一凝,肅然道:“還是我扶着穩妥些~”

“拜託!”舒沫翻個白眼:“這才二個多月呢,要不要這麼誇張?”

“當然要!”他理直氣壯地道:“這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我還嫌條件簡陋了,哪裡誇張了!”

如果可能,真想做個神龕,將她供起來。

“還,”舒沫略略心虛:“不知道是不是呢~”

這個人,怎麼說風就是雨了?

“肯定是!”夏侯燁氣定神閒:“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錯了只管找我負責~”

“怎麼負責?”沒好氣地瞪他。

“自然是負責做到讓你懷上爲止~”他笑眯眯,臉不紅氣不喘地調笑。

“呸!”她滿面緋紅,啐道:“不要臉!”

“我要你和孩子就成了,要臉幹嘛?”他低頭,輕呢地蹭着她的鼻尖。

“討厭……”她低喃,眼中水波盪漾,眸光如醉。

果然不愧是第一名匠,夜幕降臨之際,一輛蒙着帳篷布的大車,華麗麗地擺在了舒沫的面前。

鋪上幾張獸皮,就是一個最舒適的軟牀。

一行人吃過晚飯,就着夜幕的掩映,悄然向甘洛關進發。

在距關五里之處,夏侯燁帶着龔千均等幾個不諳武藝之人在馬車旁留守,其餘人隨着邵惟明潛進甘洛關。

乾淨利落地把值守的哨兵解決後,成功潛入敵營。

守關士兵絕大多數還在睡夢中,來不及抵抗就斷送了性命。

闖關奪營的戰鬥,不到一小時就宣告結束。

衆人按照之前的計劃,換上西涼士兵的服飾,二十幾騎人馬連夜出了甘洛關,朝三百里外的甘平關奔去。

東方,漸漸亮起魚肚白。

“不好了,是沙塵暴!”突如其來的驚呼聲,打破了車裡的寧靜。

夏侯燁眉心微微一蹙,正想不着痕跡地挪開懷中的她。

舒沫卻猛地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怎麼,遇上沙塵暴了?”

“別急~”夏侯燁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遠處的天幕,瀰漫着一層遊離的黃沙。

剛開始只是一兩個點,慢慢地連成線,綴成片,經過幾個沙丘的起伏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正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邊漫卷過來。

楊成安站在馬背上,用手搭着涼篷遠眺,忽地驚嚷:“不對,是西涼狗!”

“該死,最少有二千人!”邵惟明喃喃低語。

巴圖着急地道:“硬拼肯定敵不過,趕緊撤吧!”

“來不及了~”夏侯燁瞳孔微微收縮,看着遠處那堆螞蟻似越逼越近的兵馬,淡淡地道。

大漠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幾十裡外的景象一覽無遺。

這麼近的距離,對方早已發現了他們。

此時調頭,茫茫大漠,遲早被他們追上。

巴歡急了:“走得一個是一個!王爺帶着慧妃先撤,我們先擋一陣~”

“別傻~”舒沫微笑,睇他一眼:“敵人有數千,你再神勇,也無法用血肉之軀阻擋。”

而馬車的速度,怎麼也趕不上騎馬,被追上不過是遲早的事。

“擋不住也要擋!”巴歡咬牙:“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也,不一定就是死~”舒沫莞爾。

“娘娘有辦法?”巴圖眼睛一亮。

“狹路相逢,勇者勝!”舒沫擡眸,看一眼夏侯燁。

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攜着手,雙雙從容地坐回馬車:“保持速度,繼續前進~”

“好,大家一起賭一把!”這時,邵惟明也明白了過來,朗笑一聲,一馬當先迎着敵軍衝了過去。

“走!”巴圖等人頓覺豪氣干雲,發一聲怒吼,一抖繮繩,策馬迎着數千敵軍疾馳而去。

東方,漸漸亮起魚肚白。

“不好了,是沙塵暴!”突如其來的驚呼聲,打破了車裡的寧靜。

夏侯燁眉心微微一蹙,正想不着痕跡地挪開懷中的她。

舒沫卻猛地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怎麼,遇上沙塵暴了?”

“別急~”夏侯燁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遠處的天幕,瀰漫着一層遊離的黃沙。

剛開始只是一兩個點,慢慢地連成線,綴成片,經過幾個沙丘的起伏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正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邊漫卷過來。

楊成安站在馬背上,用手搭着涼篷遠眺,忽地驚嚷:“不對,是西涼狗!”

“該死,最少有二千人!”邵惟明喃喃低語。

巴圖着急地道:“硬拼肯定敵不過,趕緊撤吧!”

“來不及了~”夏侯燁瞳孔微微收縮,看着遠處那堆螞蟻似越逼越近的兵馬,淡淡地道。

大漠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幾十裡外的景象一覽無遺。

這麼近的距離,對方早已發現了他們。

此時調頭,茫茫大漠,遲早被他們追上。

巴歡急了:“走得一個是一個!王爺帶着慧妃先撤,我們先擋一陣~”

“別傻~”舒沫微笑,睇他一眼:“敵人有數千,你再神勇,也無法用血肉之軀阻擋。”

而馬車的速度,怎麼也趕不上騎馬,被追上不過是遲早的事。

“擋不住也要擋!”巴歡咬牙:“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也,不一定就是死~”舒沫莞爾。

“娘娘有辦法?”巴圖眼睛一亮。

“狹路相逢,勇者勝!”舒沫擡眸,看一眼夏侯燁。

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攜着手,雙雙從容地坐回馬車:“保持速度,繼續前進~”

“好,大家一起賭一把!”這時,邵惟明也明白了過來,朗笑一聲,一馬當先迎着敵軍衝了過去。

“走!”巴圖等人頓覺豪氣干雲,發一聲怒吼,一抖繮繩,策馬迎着數千敵軍疾馳而去。

東方,漸漸亮起魚肚白。

“不好了,是沙塵暴!”突如其來的驚呼聲,打破了車裡的寧靜。

夏侯燁眉心微微一蹙,正想不着痕跡地挪開懷中的她。

舒沫卻猛地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怎麼,遇上沙塵暴了?”

“別急~”夏侯燁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遠處的天幕,瀰漫着一層遊離的黃沙。

剛開始只是一兩個點,慢慢地連成線,綴成片,經過幾個沙丘的起伏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正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邊漫卷過來。

楊成安站在馬背上,用手搭着涼篷遠眺,忽地驚嚷:“不對,是西涼狗!”

“該死,最少有二千人!”邵惟明喃喃低語。

巴圖着急地道:“硬拼肯定敵不過,趕緊撤吧!”

“來不及了~”夏侯燁瞳孔微微收縮,看着遠處那堆螞蟻似越逼越近的兵馬,淡淡地道。

大漠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幾十裡外的景象一覽無遺。

這麼近的距離,對方早已發現了他們。

此時調頭,茫茫大漠,遲早被他們追上。

巴歡急了:“走得一個是一個!王爺帶着慧妃先撤,我們先擋一陣~”

“別傻~”舒沫微笑,睇他一眼:“敵人有數千,你再神勇,也無法用血肉之軀阻擋。”

而馬車的速度,怎麼也趕不上騎馬,被追上不過是遲早的事。

“擋不住也要擋!”巴歡咬牙:“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也,不一定就是死~”舒沫莞爾。

“娘娘有辦法?”巴圖眼睛一亮。

“狹路相逢,勇者勝!”舒沫擡眸,看一眼夏侯燁。

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攜着手,雙雙從容地坐回馬車:“保持速度,繼續前進~”

“好,大家一起賭一把!”這時,邵惟明也明白了過來,朗笑一聲,一馬當先迎着敵軍衝了過去。

“走!”巴圖等人頓覺豪氣干雲,發一聲怒吼,一抖繮繩,策馬迎着數千敵軍疾馳而去。

“傻丫頭!”夏侯燁心中一悸,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就算真弄錯了,又有什麼打緊?夫妻,本來就是禍福與共,悲喜同享的!”

揣着這麼重的心思,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中奔逃,每天患得患失地,怎麼可能好好休息?

難怪,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精神萎蘼不振了!

舒沫輕輕頜首,羞澀一笑。

那笑,彷彿冬日陽光,暖暖地照在人心上,霎那間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嶠。

“所以,沫沫有孩子了?”一聲怪叫,突兀地插了進來。

舒沫一驚,條件反射地跳起來。

夏侯燁微微一笑,伸手攬她入懷,低眸,溫柔地望向她的小腹:“是,我們有孩子了~泊”

邵惟明如遭雷殛,呆呆地杵在數丈外。

早知這樣,還不如乖乖地去打探敵情,搞什麼中途折返,突然襲擊!也不至被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劈得眼冒金星!

雖早知道沫沫心有所屬,私心裡仍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

現如今,連這萬分之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嗚呼!

“呀~”舒沫神情緊張,不安地牽着他的衣角,低嚷:“你怎麼就說出去了,還沒確定呢~”

“恭喜王爺,賀喜慧妃!”躲在一旁偷聽的巴圖,巴歡等人,忽地一涌而出,恭賀聲如潮水般涌來。

“呵呵~”夏侯燁彎眉笑眼,笑得合不攏嘴,表情前所未有的滿足和驕傲,大手一揮:“大家一路護衛有功,每人賞白銀千兩!”

“多謝王爺,多謝慧妃~”衆人湊趣,紛紛跪下來謝賞。

“好傢伙!”邵惟明回過神,開始哇哇大叫:“大家出生入死,你嬌妻愛子抱滿懷,一千兩銀子就想打發了我?沒門!”

“依你,要如何?”夏侯燁笑吟吟地看着他,難得地好脾氣。

“我要當乾爹!”邵惟明義正辭嚴地道:“還要結親家,你這孩子,我得佔一半!”

巴圖實在忍不住,刺了一句:“明公子,你自個的婚姻大事還沒解決呢,這就惦記上咱們的小王爺了?”

楊成安不緊不慢地調侃:“也許,明公子是想搶着給王爺做個乘龍快婿?”

“哈哈哈~”此言一出,衆人鬨堂大笑。

“胡說!”邵惟明氣得吹鬍子瞪眼:“本公子叫他一聲岳丈,他當得起嗎?”

“呸呸呸!”龔千均急忙啐道:“慧妃娘娘是有福之人,這第一胎定然是個小王爺!”

楊成安這才發覺失言,臉漲得通紅,尷尬得要冒出煙來:“王爺……”

“無妨~”夏侯燁攬緊了舒沫的腰,微微一笑:“本王正盼着能生一個象沫沫的女兒~”

舒沫羞澀地低頭,嗔道:“胡說什麼呀?”

“吼吼~”衆人跟着鬨鬧起來,笑聲傳出幾裡遠,驚起漫天煙塵。

一抹身影遠遠地站在人羣外,陣陣歡聲笑語,如根根銀針,狠狠地扎進她的心中……

孩子,他們竟然有了孩子!這樣一來,她在燁心裡的地位,將越發的牢不可破。

她,難道真的連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人羣中,衆人的笑鬧還在繼續。

邵惟明斜睨着舒沫平坦的小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傢伙,還在孃胎裡就開始折騰他娘,一準是個小子!”

“對了~”巴圖想到很切實的問題:“娘娘懷了小王爺,馬恐怕是不能騎了吧?”

可從這裡到察哈拉隘口,還有幾百裡地,中間有二道關卡,總不能飛過去吧?

“是呀~”衆人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無妨~”龔千均捋着短鬚,笑道:“馬是現成的,樹也是現成的,再加上我和老李老吳,不出一天,保證做出一輛大車,讓娘娘躺得舒舒服服~”

“我再派幾個人,給三位打下手。”夏侯燁感激一笑:“有什麼粗活,只管吩咐他們去做。”

巴歡將胸脯拍得山響:“我帶幾個人,晚上摸到甘洛關,殺它個雞犬不留!明兒清早,王爺只管帶着慧妃,乘着大車大搖大擺入關就是。”

“到時再換上西涼狗的衣服,混過甘平關想來也不是難事。”楊成安再獻一計。

“走,砍樹去!”巴圖扛了把大刀,直奔胡楊樹。

“累了吧?”夏侯燁小心翼翼地攙着她,一步一步朝帳篷挪去:“我帶你去休息~”

舒沫臉一紅,小聲道:“我自個能走~”

“不行,地上全是黃沙,萬一滑了腳怎麼辦?”他臉一凝,肅然道:“還是我扶着穩妥些~”

“拜託!”舒沫翻個白眼:“這才二個多月呢,要不要這麼誇張?”

“當然要!”他理直氣壯地道:“這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我還嫌條件簡陋了,哪裡誇張了!”

如果可能,真想做個神龕,將她供起來。

“還,”舒沫略略心虛:“不知道是不是呢~”

這個人,怎麼說風就是雨了?

“肯定是!”夏侯燁氣定神閒:“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錯了只管找我負責~”

“怎麼負責?”沒好氣地瞪他。

“自然是負責做到讓你懷上爲止~”他笑眯眯,臉不紅氣不喘地調笑。

“呸!”她滿面緋紅,啐道:“不要臉!”

“我要你和孩子就成了,要臉幹嘛?”他低頭,輕呢地蹭着她的鼻尖。

“討厭……”她低喃,眼中水波盪漾,眸光如醉。

果然不愧是第一名匠,夜幕降臨之際,一輛蒙着帳篷布的大車,華麗麗地擺在了舒沫的面前。

鋪上幾張獸皮,就是一個最舒適的軟牀。

一行人吃過晚飯,就着夜幕的掩映,悄然向甘洛關進發。

在距關五里之處,夏侯燁帶着龔千均等幾個不諳武藝之人在馬車旁留守,其餘人隨着邵惟明潛進甘洛關。

乾淨利落地把值守的哨兵解決後,成功潛入敵營。

守關士兵絕大多數還在睡夢中,來不及抵抗就斷送了性命。

闖關奪營的戰鬥,不到一小時就宣告結束。

衆人按照之前的計劃,換上西涼士兵的服飾,二十幾騎人馬連夜出了甘洛關,朝三百里外的甘平關奔去。

終於不必在馬背上顛簸,躺在馬車裡,隨着馬車有節奏的搖晃,舒沫很快便熟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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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援(一)

更新時間:2012-7-19 23:46:33 本章字數:4650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五里……兩隊人馬越來越接近,耀眼的陽光照在出鞘的刀劍上,折射出的光芒,晃得人心裡發慌。

“只有二里地了……”巴歡放緩了速度,手心裡捏着一把冷汗。

邵惟明懶洋洋地踢了一下馬腹,馳到馬車旁:“大家都是一家人慌什麼!對吧,沫沫?”

沫沫抿脣微笑,握緊了夏侯燁的手。

“王爺,他們停下來了~”巴歡神色略略緊張,壓低了嗓子稟報崢。

從對面陣營中馳出一名士兵,揚聲喝道:“來者何人?”

巴歡催馬馳到隊前,朗聲喝道:“我們是騰格將軍的親衛,奉命護送郡主出關。你們是誰人部下?”

“我們是格日昆將軍的部屬,奉命鎮守察哈爾隘口。”那人說着,朝這邊又馳了數百米:“大王有令,封鎖隘口。無大王手令,任何人不得通行。忽”

他狐疑地瞟了一眼馬車,頓了頓,又道:“恕小人無禮,車內坐的是哪位郡主,可否請下車一查?”

說完,也不等巴歡做答,忽地自馬上飛身而起,直取馬車,竟欲將車簾生生拽下來。

“你是個什麼東西,郡主金尊玉貴,豈可隨便拋頭露面?”邵惟明曲指輕彈,一顆石子哧地飛出。

士兵應聲摔落,在地上一個翻滾,正欲躍起,頸間一涼,邵惟明手中長劍已架在他脖子上。

這幾下,兔起獾落,變故迭起。

邵惟明手法乾淨利落,博得鬨然一片叫好之聲。

巴歡冷冷一笑,提氣揚聲:“大王手令在此,讓你們的頭出來驗看!”

忽見一陣***動,對面陣營向兩邊呈扇形分開,一名身披軟甲,跨着青驄的武官越衆而出,潑刺刺馳到近前。

兩人打個照面,那人忽地喜道:“來的可是巴三將軍?”

巴歡疑惑地打量他幾眼,試探地問:“你是李洛?”

“正是,參見三將軍~”李洛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這下好了,”邵惟明撫掌大樂:“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倒差點打起來了!”

“李洛,”巴歡一愣:“你不是該在察哈拉隘口嗎?怎麼跑這來了!大哥呢,他可好?”

“大將軍已順利佔了察哈拉隘口,特命末將領二千人馬,前來迎接王爺~”李洛說着,視線朝着馬車掃去。

“巴朗這小子,還真是有心了~”邵惟明笑嘻嘻地拍了馬過來:“等回去呀,一準又有封賞~”

“王爺和慧妃都在車裡~”巴歡微笑,退到一旁。

“末將李洛,奉命迎接王爺和慧妃娘娘~”李洛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禮。

“給王爺,慧妃娘娘請安~”身後二千軍士,呼啦一下跪倒一片。

巴圖忙上前兩步,掀開車簾。

“大家辛苦了~”夏侯燁擡眸,淡淡地道。

李洛道:“保家衛國,是末將的職責,不敢言苦。”

“閒話少敘,先入關吧~”夏侯燁說着,放下簾子。

李洛一聲令下,二千將士重新上馬,後隊變前隊,調轉馬頭朝察哈拉隘口馳去。

原來,巴朗按着計劃,將五千精兵分批化妝撤到隘口,爲防有變,飛鴿傳書,秘密調了二萬人馬星夜兼程,在察哈拉隘口附近集結。

於七月二十二日黎明,以十倍於敵人的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裡應外合,一舉攻破隘口,把守隘的二千多西涼將士全部俘獲。

兩天後,赫連駿馳的第一道指令才送抵關隘,卻不知守隘的將士早已易主。

二十多天來,巴朗一直以原隘口守將格日昆的名義,與赫連駿馳保持着聯繫,以及時掌握咯爾達的訊息。

爲確保營救成功,巴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兵將察哈拉隘口最近的甘平關也一舉佔領。

將陣線往前推進了二百里地,並且不時派出隊伍巡視,以便接應夏侯燁。

經過一天的奔波,終於在當晚九點抵達甘平關。

巴朗收到消息,早已率部在此等候。

兩軍勝利會師,見面時的興奮之情,筆墨難以描繪。

舒沫終於安下心來,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乾淨清爽的衣裙,美美地睡了一覺。

睜開眼睛,已經置身在輕輕搖晃的馬車裡,身邊是熟悉的俊朗男子。

“懶丫頭,睡醒了?”她只一動,夏侯燁已經察覺,轉過頭來。

舒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聳聳鼻子:“有沒有吃的?我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夏侯燁失笑,變魔術似地從身後拿出一個食盒:“呶,早給你預備下了~”

“哇!”舒沫揭開蓋,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定睛一瞧,不禁歡呼:“居然有牛肉麪!”

這一路上,幾乎都是在啃着乾巴巴的囊,最好的運氣,就是煮一鍋肉湯。

象這樣,撒了蔥花,香噴噴,醬汁濃郁的正宗牛肉麪,真算得上是無上的美味了!

見她捧着碗,稀里呼嚕吃得滿嘴都是油,他不禁會心一笑:“慢點,小心嗆着~”

舒沫終把一碗麪條吸完,依依不捨地從麪碗裡擡起頭,幽幽長嘆,滿眼都是幸福:“有這麼一碗牛肉麪,此生足矣!”

他又是好笑又是憐惜,笑罵:“瞧你那點出息!一碗牛肉麪就美得不知東南西北了!真是,出去可千萬別說是睿王府的,我丟不起這人~”

舒沫老實不客氣地拖過他的衣服,把油擦在他袖口,面對他微蹙的眉頭,振振有詞:“吃牛肉麪怎麼了?這叫勤儉持家,是美德,你懂不懂?”

“就你這樣,還美德呢~”他不禁啼笑皆非:“也不怕風大,閃了牙~”

舒沫眥牙咧嘴,嚷道:“乘着牙還齊,先把你給吃了~”

“來呀~”他邪邪一笑,把臉湊過去:“隨便吃,快點~”

“滾~”她咯咯笑,一掌將他推開:“皮這麼粗肉這麼老,別把我的牙硌了!”

“那成,換我吃你~”說着,猛撲過去。

“啊~”她尖叫,躲閃不及,被他抱個滿懷,百忙中伸手掐着他脖頸。

他力氣比她大,一擰,一轉,輕鬆地將局勢扭轉。

邪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說,錯了,哥哥饒了我吧!”“呸!”舒沫將眉一揚:“我寧死不屈!有本事你就掐斷我脖子……啊,哈哈哈哈……別,癢……好癢……哥哥,我錯了,饒了我吧,哈~”

他一臉遺憾地放開她:“沒骨氣,這麼快投降……”

邵惟明在車外,聽着裡面的笑鬧聲,不屑地吸了吸鼻子:“啊呸!咱們苦哈哈地賣命,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下玩聲色犬馬,真夠無恥的!”

巴圖笑眯眯地斜他一眼:“這就是命,羨慕不來的~”

當晚,部隊浩浩蕩蕩進入察哈拉隘口。

二萬五千人,把不大的小鎮塞得滿滿當當,殺豬宰羊,歡慶勝利。

不過,這裡終究是西涼的地盤。險地不可久留,夏侯燁把舒沫安頓好後,立刻召開了高級將領會議,制定撤退方案。

從察哈拉隘口到幽州,隔着一個察哈爾草原,近二千里的路程,有赫連駿馳的直系王牌軍:鷹師十萬將士駐守。

面對四倍於己方,裝備精良的強敵,正面衝突顯然是不明智的。

因爲,夏侯燁手裡這二萬五千人馬,都是輕裝深入敵後,糧草和輜重供應不上。

而眼下已是八月中,在南方正是秋高氣爽之季,而在西北,冬天的腳步已悄然臨近。

因此,必需速戰速決,一鼓作氣衝到幽州。

但若是敵人圍而不打,只是接下來的漫天的風雪,就可以將他們的實力消掉十之七八。

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四倍於自己的敵人,安全回到幽州,成了當務之急。

“王爺!”李洛疾步奔到院中,大聲稟報:“咯爾達有緊急軍情送達。”

“進來~”夏侯燁從地圖上擡起頭。

李洛推門而入,道:“前方哨卡截獲一封飛鴿傳書,咯爾達發生兵變,赫連駿馳率部圍攻皇宮,逼國主赫連駿驍退位讓賢。赫連駿驍在心腹侍衛的護衛下,向東南方退走。”

說完,將一封密函呈上來:“這是赫連駿馳發給駐邊城守將孟洪的密件,命他急調八萬人馬,南下奪取甘德城,以逸待勞,殺赫連駿驍一個措手不及。”

衆人聽了這個消息,俱都笑了起來。

巴圖長出了一口氣:“太好了!正愁怎麼調虎離山,他們倒好,自個鬧騰起來了!孟洪這一走,正好給咱們讓出一條大道。”

“哈哈~”邵惟明更是樂不可支:“鬧吧,西涼狗鬧得越歡實,咱們的日子越舒坦~”

“對!”楊成安捋着鬍子微笑:“咱們正好坐山觀虎鬥~”

“這下好了~”巴歡拍手叫好:“讓他們狗咬狗,咱們回了家,伸直腿睡大覺。等吃飽喝足,歇息得差不多了,再抽冷子幹它一場,興許,還真把西涼給滅了!”

“哈哈哈~”一語即出,衆人都樂了,紛紛附和。

“對,把西涼給滅了!”

“真要把西涼給滅了,還不太好辦哪!這麼多城池,靠咱們幾個,還真他媽守不過來呢~”有人皺眉,做苦惱狀。

“哈哈哈哈~”

“你急什麼?”有人大嚷:“到時王爺再招兵買馬,人人連升***!”

一時間,整間會議廳鬧哄哄的,熱鬧極了。

夏侯燁擰着眉,一聲不吭。

“王爺,”巴朗想了想,輕聲道:“可是擔心小公爺?”

赫連駿驍若是贏了,自不必說,但以目前形勢分析,西涼國內三分之二的兵力掌握在赫連駿馳的手上。

又因他堅持立夏侯宇爲少主,在朝堂上倍受羣臣質疑。

赫連駿馳正是抓着這條,給他冠上“裡通外國,勾結大夏”的罪名,逼他退位讓賢。

那些牆頭草,見赫連駿馳佔了上風,立刻倒戈相向。

赫連駿驍的地位岌岌可危,若不是幾個忠實的舊部護着,怕早已遭了毒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跟着這樣一個父皇,夏侯宇的前途堪憂。

一隻巴掌搭上他的肩,邵惟明笑得漫不經心:“相信我,小宇絕非短命之人。憑他的聰明,一定能逃過這一劫。”

現場一片寂靜,衆人面面相覷片刻後,終於意識到幸災樂禍得有些早了。

“是啊,小公爺是有福之人……”巴圖神色尷尬,搔了搔頭髮,擠出一句。

夏侯燁依舊不吭聲,面上表情凝重。

“別擔心,”邵惟明吊兒郎當地道:“小宇的身邊,不是還有熠嗎?”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夏侯熠爲什麼沒有準時在會合的地點出現。

想來,那個時候,咯爾達的局勢已經開始反常。

或許,赫連駿馳一直就在等着這麼一個機會拉赫連駿驍下馬。

小宇協助舒沫逃走,給他找到一個如此完美的藉口,向赫連駿驍發難。

“獨力,豈能迴天?”夏侯燁聽了,只是揚起脣,露了個嘲諷的笑容。

他再有本事,也只有一個人。

面對千軍萬馬,如何力挽狂瀾?

“不然怎樣?”邵惟明一愣,隨口反問:“總不能揮軍南下,解赫連駿驍之危吧?”

“有何不可?”夏侯燁傲然答。

驟然間,滿室寂然,靜得針落可聞。

“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巴圖瞧着氣氛不對,忙衝大家使了眼色,把一衆將領打發出門。

馳援(二)

更新時間:2012-7-20 23:54:46 本章字數:5508

夏侯燁看到她,下意識擰起了好看的眉頭:“怎麼起來了?”

“白天睡多了~”舒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外面鬧得沸沸揚揚,她就是頭豬也給吵醒了。

“去去去!”邵惟明一揮手,沒好氣地罵:“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人,還懷着孩子,跟着瞎湊和什麼?”

“幹嘛歧視女人?”舒沫眉一揚嶗。

邵惟明兩眼一翻,振振有詞:“這叫保護!”

“我有手有腳有腦子,幹嘛要人保護?”舒沫說着,徑直走到夏侯燁身邊,挽住他的臂:“不管,反正別想着把我扔給別人。”

“沫沫,”夏侯燁清清乾澀的喉嚨,伸手輕撫她的發,柔聲道:“戰爭,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自”

戰爭的危險,是因爲存在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勝負生死往往只在一剎那。

他沒有把握,能護得她周全。

“我沒把它想得很簡單。”舒沫淡淡地道。

“你知道個屁!”邵惟明忍不住了,氣急敗壞地吼:“以爲乘輛馬車,跟着中軍大帳走,很逍遙,很威風是吧?”

舒沫竟真的偏頭想了想,拍手道:“我還真沒試過坐在中軍帳中,指揮千軍萬馬的滋味誒!要不,乘這個機會,試試?”

邵惟明被她氣笑了:“敢情,慧妃娘娘是來體驗生活的?”

“錯~”舒沫轉過頭,望着夏侯燁甜甜一笑:“我只是不想跟你分開,你在哪,我就在哪!”

“沫沫~”他喉頭***,伸臂擁她入懷。

舒沫沒有半絲猶豫,立刻反手環住他的腰,踮起腳尖,主動送上了紅脣。

“瘋子,全都是瘋子!”瞠目看着面前旁若無人,如交頸鴛鴦抱在一起纏吻的兩人,邵惟明臊得滿面通紅,低咒着,摔門而出。

聽到門響,舒沫不好意思地推開他,俏皮地輕吐舌尖:“我們,好象太過目中無人了些~”

夏侯燁輕笑,扶了她到椅子上坐下:“你想好了,真的支持我對西涼宣戰?”

“不是對西涼宣戰,是跟赫連駿馳開戰。”舒沫糾正。

“沫沫,”他略略沉吟,低低地道:“有件事,你可能還不清楚。何時參戰,要不要參戰都可以隨我心意,但是一旦趟了這個渾水,什麼時候結束,就由不得我了。”

換言之,誰也無法預料戰爭何時結束。

也就意味着,若她決定隨軍,那麼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她要跟隨着他在草原大漠碾轉做戰,居無定所了。

他當然在最大範圍裡讓她的生活過得儘可能舒適。

但,那只是指戰事平穩,能夠掌控局面。一旦情況失控,後果則難以預料。

“有什麼要緊?”舒沫微笑,緊緊地挽着他的臂:“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不是嗎?”

夏侯燁沒有吭聲,眼中露出深深地歉然。

這,正是他苦惱的。

但戰爭的危險和魅力都在於此——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他無法做出保證,時刻在她身邊,陪着她,保護她。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也許正與敵人交戰,無暇他顧。

畢竟,一旦上了戰場,他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而是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統帥。

他的每一個決定,每一道命令,都決定了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相信我~”舒沫與他十指交握,信心滿滿地道:“我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不是每時每刻都需要人照顧的千金大小姐。我,完全有能力照顧好自己……”

說到這裡,她停頓下來,拉着他的手輕輕按在小腹上,擡頭看他,臉上露出羞赦之色,眼神卻分外堅定執着,低柔卻鄭重地許下承諾:“和我們的孩子。”

夏侯燁遲疑片刻,緩緩蹲下身子,半跪在她身前,輕輕地道:“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回幽州。”

當然,幽州也不是世外桃源,回到那裡,也並不代表着萬事大吉。

那裡是大夏最西的門戶,一旦戰局失利,最先失陷的,一定是幽州。

但是,在那之前,起碼是安全的。

“呵呵~”舒沫低低地笑了起來,眼角眉梢都帶着淡淡的嘲諷:“幽州也不是世外桃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抽冷子跳出一批刺客。與其死得不明不白,倒不如跟赫連駿馳轟轟烈烈地較量一場。”

“胡說!”他低叱:“我不在,睿王府乃至整個幽州唯你獨尊,誰敢對你不敬?”

“不敢嗎?”舒沫撇撇嘴,不屑地道:“那之前在小樹林,那些刺客又做何解釋?”

“咳~”他輕咳一聲,含糊地道:“這件事還沒調查清楚……”

“真沒查清嗎?”舒沫一笑,索性把窗戶紙捅破:“那自那之後,爲什麼你晚晚硬要纏着與我在一起,再不許我與靜萍獨處?”

她又不是瞎子!

當時他抱着她逃跑,無充足證據,她且不說那些箭全是衝着她一個人來的!

但他受了傷之後,本來是滅口的大好機會,刺客不但不追,反而作鳥獸散!

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夏侯燁狼狽地紅了臉,竭力分辯:“你是我娘子,我當然想……”

“少來~”舒沫一把推開他:“我不說,不代表真傻。靜萍只是個宮女,指揮不動大內高手,也沒那個膽量殺我。是誰下的指示,還用猜嗎?”

“沫沫~”

“你先聽我說~”舒沫卻不給他機會:“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刺客不是她派的,但她一直看我不順眼是事實。戰事若順利就算了,萬一戰事不順,她必會找我麻煩。到時你遠在西涼,如之奈何?我對幽州又不熟,王府裡也沒有合心意的人使喚,還不是隻能任她搓扁捏圓?”

“說得這麼可憐~”夏侯燁失笑,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憑你的聰明,又豈會真的任人宰割?”

“別人想動我,當然門都沒有~”舒沫兩手一攤,無限委屈:“可她是長輩,我能怎麼辦?總不能找人用麻袋套她,再打悶棍吧?”

“胡說八道!”

“反正,”舒沫抱着他的臂,使勁搖:“我一定要跟着你。就算你真把我送走,我也有辦法偷跑過來,我說到做到!”

“不行!”清冷的低叱,伴着咣噹一聲門響,靜萍~”邵惟明急急跟了進來。

“這是唱的哪一齣?”夏侯燁目光微冷,冷冷掃視着二人。

“沒什麼~”邵惟明用力拉扯靜萍,想把她拽出去:“走錯門了……”

“王爺,你不能被慧妃娘娘幾句蠱惑,就發兵去甘德!”靜萍用力摔脫他的鉗制,一向波瀾不興的俏臉漲得通紅,滿眼慍怒和憤恨地瞪着舒沫。

“哎!”邵惟明一跺腳,嘆道:“你怎麼不聽勸呢?”

舒沫不悅地崩着臉,竭力壓抑着怒氣,淡聲道:“姑姑此言,不知是高估了我,還是太看不起王爺?難道燁竟然已昏匱到連軍國大事,都被女人左右了嗎?”

“你不必挑撥!”靜萍狠狠地瞪舒沫一眼:“慧妃娘娘一慣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王爺寵你,難免受到影響……”

“軍國大事,幾時輪到你做主?”夏侯燁臉一沉,脾氣一觸即發。

靜萍不卑不亢,倔強地道:“奴婢並非左右王爺的決定!但是,眼下時局微妙,太妃正在府中翹首期盼王爺回京。事有輕重緩急,王爺是做大事之人,何時該做何事……”

“本王的事,輪不到你多嘴!”夏侯燁冷冷喝叱。

靜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奴婢懇請王爺,收回成命。乘着孟洪調兵趕往甘德,邊境空虛之際,領兵殺回幽州……”

看一眼在旁的邵惟明,到嘴的話,生生嚥了回去,改口道:“西涼內鬥,咱們正好坐山觀虎鬥,何必硬要淌這混水?”

“閉嘴!”夏侯燁大怒,一掌擊在桌上,生生將胡桃木的桌子劈開一條裂縫。

舒沫嚇了一跳,本能地按住小腹,退了一步。

靜萍卻絲毫不懼,不顧一切地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小公爺與王爺不過是名義上的父子,又非骨肉至親。何必爲了他,搭上自己的前程?”

“大膽!”夏侯燁怒不可抑,薄薄的脣向上牽出一個陰冷的弧度,眼神更是驟然冷到冰點:“真以爲本王不敢殺你不成?”

不料,靜萍全不退縮:“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請王爺三思~”

“你!”邵惟明氣得直跺腳:“想死,也別用這種方法呀!”

“好,本王就成全了你!”夏侯燁說着,“嗆”地抽出腰間長劍。

靜萍叩叩磕了兩個響頭,一臉平靜:“若奴婢的死,能讓王爺改變主意,奴婢將含笑九泉!”

舒沫心中滿是疑惑:這兩人,究竟在打着什麼啞謎?

爲什麼,靜萍豁出性命也要勸阻夏侯燁南下向赫連駿馳宣戰?

且話語中,隱隱流露出,殛盼他回京之意? ¤ TTκan¤ C O

再往深處一想,太妃雖對她一向沒有好感,也不至就是水火不容。

爲什麼,突然間會對她痛下殺手?

“好一個含笑九泉!”夏侯燁不怒反笑,一劍劈了下去:“你既一心求死,本王就成全了你!”

“喂!”這下,邵惟明都駭了一跳,忙不迭地抱着他的腰,嚷:“有話好說,刀劍無情,切勿亂舞~”

他一邊說,一邊吡牙咧嘴地衝着舒沫擠眉弄眼,示意她想辦法。

舒沫眉心一皺,只得極不情願地按住小腹,低呼一聲:“哎呀~”

“沫沫,你怎麼了?”邵惟明立刻配合她,驚慌失措地大叫。

“沫沫~”夏侯燁一呆,舉着劍疾步朝她走了過去。

“我,肚子好疼~”舒沫彎着腰,把頭垂得低低地,不敢看他的表情。

“你這麼兇,肚子裡的孩子一定被你嚇着了~”邵惟明用力瞪他一眼,一把將他推上前:“還不快扶沫沫回房休息?”

舒沫狂汗。

這麼鱉腳的理由,真虧他掰得出來!

“很疼嗎?”

“嗯~”咬着脣,努力裝出虛弱的樣子,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夏侯燁遲疑一下,雖知她多半是裝的,到底不敢掉以輕心,還劍入鞘,將她攔腰抱起,頭也不回地出了議事廳。

邵惟明長出一口氣,轉過頭來指着靜萍大罵:“你腦子被驢踢了?燁動了真怒,還火上澆油!還好沫沫機靈,不然你在劫難逃!”

夏侯宇的身世,是他的禁忌,誰都不敢提。

她卻不知死活,當衆揭他的傷疤,不是找死是什麼?

靜萍冷冷一笑:“誰要她救?我本甘願以血祭劍,勸王爺回頭!是她假仁假義,壞我大事!”

“喂!”邵惟明氣結:“你這人,怎地不知好歹?”

“紅顏禍水!”靜萍不理他,起身款款離去,留給他一個優雅的背影。

“神經病!”邵惟明氣得吐血:“你才禍水呢!早知道不管你!愛死哪死哪去!”

第二日一早,夏侯燁頒下軍令,命巴朗領着二十名親衛並靜萍,化妝成商旅,潛回幽州,急調五萬人馬在邊境擺開陣勢,對西涼宣戰。

爭取拖住孟洪部,使他不能及時調兵往甘德。

他則領着二萬五千輕騎,橫跨察哈爾草原,搶在孟洪部之前,攻佔甘德城。

命令一下,巴朗奉命出行,臨行卻怎麼也找不着靜萍了。

軍令如山,且軍情緊急也容不得他多做耽擱,只得扔下她,帶着二十名親衛,化妝成普通商旅,馳往幽州。

出發前,夏侯燁召開了一個高級軍事將領會議,制定具體的行動方案。

舒沫則乘着這個機會,摸出門去找龔千均,吳楚,李勝凡三位高手匠人,圍在一起,嘰裡咕嚕地嘀咕起來。

隘口原有西涼駐軍不過三千,所屯積的糧食經過一個月,早已吃得差不多了。

眼下部隊急缺糧草,必需想辦法解決。

巴歡獻計,孟洪接到密函,必會調集部隊往甘德方向移動。

他們可以先疾行軍到木裡河上游設伏,劫糧草,燒戰車。

夏侯燁不做聲,目光緩緩掠過衆人。

“我覺得,此事不妥~”楊成安遲疑一下,站起來:“孟洪身經百戰,最擅遊擊。這裡又是他的地盤,論地形的熟悉,我們不如他;二則,咱們二萬五千人在草原上行軍,絕不可能不留痕跡。想騙他上當,只怕不易。”

“況且,咱們的糧食只夠支持數天。”邵惟明將腳架到桌上,吊兒郎當地道:“孟洪要調兵遣將,怎麼也要準備個三五天。再加上,八萬人帶着輜重行軍,等到達咱們的設伏點,沒準已是半個月後,那時咱們早餓死了~”巴歡臉一紅:“那只是你們的推測,若他接到消息立刻起程,搞不好七天就能抵達木裡河。”

“你這也是假設,不能指着它活。”巴圖搖頭:“得有更準確,可行的辦法才行。”

“大家覺得,打劫商旅和牧民,這個法子如何?”邵惟明輕搖着描金繪彩的摺扇,扇墜上一塊雕工精美的龍鳳玉佩,眨着狐狸般美麗的眼,含笑道。

“對付手無寸鐵的百姓,勝之不武,傳出去,也有辱咱們大夏的軍威~”巴圖立刻否定。

邵惟明笑眯眯地扯了扯身上的鎧甲,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咱們身上,披的可是西涼狗皮。丟的,反正也是西涼人的臉~”

“哈哈~”衆人鬨笑。

“燁,”邵惟明一臉得意地望着書桌後,身姿筆挺,高高在上的身影:“你覺得如何?”

夏侯燁薄脣勾出狡黠的弧線,黑如點漆的眼睛,瞬間漾出誘人的漩渦:“建議不錯,若你能將它付諸現實,就更好了~”

“啊?”邵惟明俊臉一垮,哀叫:“爲什麼是我?”

承諾

更新時間:2012-7-22 0:05:47 本章字數:5663

計議已定,接下來就是分配人手。

夏侯燁手中雖說有二萬五千兵馬,實則騎兵只有四千不足二成,還是佔了察哈拉隘口後,接收了西涼的二千戰馬,才勉強湊到的。

邵惟明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走了二千騎兵,去籌集糧草。

議定了行軍路線後,夏侯燁便命人集齊部隊,朝甘德進發。

臨行一把火,把隘口山寨燒得精光崍。

火光熊熊,濃煙滾滾,映紅了半邊天幕,幾十裡外都瞧得清清楚楚。

孟洪接到消息,派了探子過來察看時,夏侯燁的部隊已遠在幾十裡外。

當即急派了三千輕騎追擊,被夏侯燁部以逸待勞,打了個漂亮的伏擊戰,輕鬆全殲敵軍,並繳獲三千匹戰馬和一部份口糧樁。

孟洪暴跳如雷,偏又摸不清底細,加之赫連駿馳催他發兵的公文又到了。

只得一邊派探子刺探夏侯燁部的虛實,一邊分兵接管察哈拉隘口,一邊緊急從邊境各部調集了八萬部屬,待集結後向甘德進發。

邵惟明帶着二千輕騎,倒也不負衆望,於第五天帶着大批牛羊,糧食,衣物等等,趕上了大部隊。

剛好大軍糧食基本告磬,他的到來,博得歡呼一片。

夏侯燁給他記大功一件,絕口不問糧食從何而來。

舒沫晚上吃過飯,發現居然上了水果,不禁很是驚訝:“哪來的桔子?”

“探馬在路上遇着商旅,買了幾斤。”夏侯燁輕描淡寫地道。

“探子還幹這種事?”舒沫覺得十分新鮮。

夏侯燁笑而不語,殷勤地剝着桔子。

“好甜~”舒沫說着,拈起一瓣塞到他嘴裡:“你也嚐嚐~”

“呸呸!”他忙不迭地往外吐,一張俊臉險些皺成苦瓜:“牙都酸掉了!”

“咯咯~”舒沫笑得花枝亂顫,揉身往他身上撲:“討厭,不吃也別浪費呀!你賠,你賠!”

兩個人正鬧着,忽聽巴圖的聲音恭敬地響起:“王爺~”

“進來~”夏侯燁坐正了身子,沉了嗓子道。

巴圖掀簾而入:“孟洪部已於今晚七時離開羊尾山,向甘德方向進發。”

“哦,”夏侯燁微笑:“蛇終於捨得出洞了?”

“不怕它毒,就怕它躲着不出來!”巴圖搓着手,臉上神情很是興奮:“王爺,大夥的手都癢癢着,想吃蛇肉呢!”

夏侯燁一笑,轉過頭望向舒沫。

舒沫指了指懷中的桔子,胡亂揮了揮手,含糊不清地道:“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早點休息~”夏侯燁叮囑一句,大步出了營帳。

舒沫又吃了二個桔子,摸着撐得鼓鼓的肚皮,決定到外面散個步。

夏侯燁御下極嚴,二萬多人駐紮,竟絲毫不聞笑語喧譁之聲。

晚風徐徐,四野靜謐,只有一輪朦朧的銀月寂寞地俯瞰着大地,四處蚊蠅飛舞,空氣裡溫潤的青草氣息,芳香濃郁,沁人心脾。

仰頭看着那一輪明月,舒沫有一瞬間的恍神。

今夜,似乎是中秋?

說來真是好笑,成親數載,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共度中秋呢!

“誰,口令!”警惕而尖厲的喝叱,打斷了她的暇想。

“是我~”舒沫略略收攝心神,迎着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哨兵走了過去。

“慧妃娘娘?”看着她那一身布裙,哨兵的神色立刻變得恭敬起來:“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睡不着,隨便走走~”舒沫打量着他年輕的臉寵,心中猜測他的年齡。

“那邊已經出了營地,夜裡多有蛇蟲出沒,娘娘還是請回吧~”哨兵歉然地道。

“好~”舒沫也並不欲令他爲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身後忽聽“撲”地一聲悶響,舒沫迅速回過頭,哨兵已經毫無預兆地倒地不起。

“什……”舒沫才一張嘴,一道身影迅速從身後摸過來,冰涼的刀尖抵上了頸間的動脈。

舒沫沉住了氣,慢慢轉過身子,試圖看清身後的人。

“別動!”刻意壓低的嗓音。

“靜萍姑姑?”舒沫訝然挑眉。

“娘娘好本事,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如此沉着冷靜~”嘲諷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

“你想做什麼?”舒沫轉身,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張熟悉的冷漠的麗顏。

“如果我說,是來取娘娘性命呢?”靜萍眼含譏誚。

舒沫冷然看着她:“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哼!”靜萍冷哼一聲,臉色變了:“別以爲你是娘娘,我就不敢殺你!”

“我從沒小瞧過你,更沒小看過女人的妒嫉心。”舒沫依舊是雲淡風輕:“但,至少現在,你不是來殺我的。”

靜萍挑眉:“何以見得?”

舒沫笑了笑:“若我猜得不錯,靜萍姑姑此次潛入軍中,是想我勸燁撤軍,退回幽州的吧?”

不等靜萍說話,她接着又道:“若真是如此,很抱歉,恕我無能爲力。”

“不!”靜萍尖聲道:“你可以的!只要你一句話,王爺一定會息干戈,止征戰,返回大夏。”

“你太高看我了,也太低估了燁。”舒沫正色道:“身爲三軍統帥,豈可朝令夕改?燁既已發兵,事情便成定局。就算是皇命,亦難令其更改。”

“我知道,”靜萍忍住怒火,低聲下氣:“所以纔會來求你。我知道,娘娘一定有辦法,可以勸王爺回朝。”

舒沫再按捺不住疑惑:“京裡到底發生什麼事,爲何一定要燁回去?”

“明明是西涼人內訌,從山觀虎鬥不是更好嗎?爲什麼非要攪進去?”靜萍撇開視線,顧左右而言他。

“事關小宇的生死,讓燁如何袖手旁觀?”

“人各有命~”靜萍神情冰冷。

“同樣的道理,也請你謹記。”舒沫臉一沉,冷冷的道。

“這不是在幫王爺,而是在害王爺!”

“各人立場不同,”舒沫依舊漫不經心:“是幫還是害,各人心中自有定論。我不需別人認可,只要燁開心就好。”

“愚蠢的女人!”靜萍波瀾不興的臉上,終於有了怒容,脫口喝道:“皇上病重垂危,密詔王爺回京!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大夏的天要變了,太妃殛盼王爺回京主持大局!這個節骨眼上,豈可因小事,失大局,錯失良機!”

舒沫微怔,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不動聲色:“皇上龍體欠安,也不是一天二天。退一萬步說,就算聖上真的垂危,還有太子呢……”“閉嘴!”靜萍怒叱:“論英明睿智,放眼大夏,誰能及得王爺於萬一?何況,這天下,這龍椅,原本就該是他的!你好糊塗,怪不得太妃不喜歡,欲殺之而後快!連我,都氣得想一刀了結了你,省得拖累王爺……”

許是身在西涼,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靜萍竟是全無顧忌,衝口而出。

舒沫實在太過驚訝,一時竟找不到話駁。

“夠了~”冷淡的,沉穩的男音:“你該慶幸,沒有對她下手。”

“王爺!”靜萍迅速回頭,臉上血色迅速消褪。

“你的話,我都聽到了。皇兄病重,做臣子的本該回朝探望,無奈邊關戰事吃緊,只能請太子多多費心了。”夏侯燁緩緩踱近,伸手攬住了舒沫的纖腰:“你回去,可照實回覆母妃。”

靜萍一咬牙,跪在地上稟道:“皇上的密詔已在太妃手中,請王爺速歸!”

這話雖未明言,等於在告訴他,皇上的遺詔,是要傳位於他了!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旦皇上駕崩,就算太妃手裡真有傳位詔書,若他遠在萬里之外,亦會再生變故。

因此,太妃纔會心急火燎,派了靜萍不擇手段押他返京。

舒沫吃了一驚,擡眼朝夏侯燁望去。

這話,他可從來不曾跟她提過!

夏侯燁也是一怔,隨即皺了眉:“休要胡說!”

皇上若真有意傳位於他,又怎會立夏侯璽爲太子?

即已立有儲君,豈會再改弦易轍,臨死之前再傳位於他?

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此事千真萬確!”靜萍見他已有動搖,急急稟道:“奴婢縱有天大的膽子,亦不敢欺騙王爺!王爺若不相信,可先回京,奴婢有一字虛言,願一死謝罪!”

夏侯燁沉吟不語。

他雖無意覬覦皇位,在朝中掀起血雨腥風。但若皇上立詔,名正言順將皇位傳給他,豈有往外推之理?

哪個男人沒有權力夢想,哪個男人不想身披龍袍,坐擁萬里江山?

舒沫心念電轉:看靜萍的樣子,竟不象是說謊。

但這事,怎麼想怎麼蹊蹺。

想了想,問:“皇上病重,是何時的事?”

“三月~”靜萍有些不情願,冷冷地答:“太妃遣人連送了三道密函到幽州,催促王爺返京。”

舒沫默然。

那時夏侯燁尚未得到她的消息,太妃在密函中,也不敢把事情寫得這麼明顯,他怎麼可能返京?

三月距今,已近半年時間。就算夏侯燁現在立刻撤兵,最快也要一個半月後抵達京城。

皇帝,還能等他這麼久嗎?

“到四月,皇上病勢日沉,太妃見王爺拒不回京,只得派奴婢親自前往幽州,當面稟明厲害,敦請王爺回京。”

“不料,燁那時已經密秘潛入西涼,你撲了個空~”舒沫淡淡地道。

“奴婢思慮再三,決定到西涼尋找王爺。在咯爾達轉了二個月,沒打聽到王爺的行蹤,卻偶然巧遇了凝霜郡主。從她嘴裡,得到了明公子和慧妃娘娘的確切消息。同時,也打聽到孫瑜被關押的地點,就在那裡守株待兔,果然不久后王爺派人來救,順藤摸瓜找到了王爺。”

自出逃後,舒沫還是第一次聽到孫瑜的消息,吃了一驚:“燁,你把二舅救走了?”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夏侯燁輕描淡寫地道。

孫瑜因他而入西涼,他怕舒沫逃走後,赫連駿馳遷怒於他,殺之泄憤。

舒沫雖不至因此怪罪於他,到底良心不安。

因此冒險潛入咯爾達,通過薛凝霜,碾轉把人救了出來。

舒沫深覺奇怪:“一路上,我怎麼沒見着二舅?”

“我讓他回大夏了。”

“爲何不告訴我?”舒沫覺得鬱悶。

“我,忘了……”

“因爲要救你,王爺堅決不肯隨我回京。我拗不過他,只能一路相隨。”靜萍神情冰冷:“可如今,娘娘也平安了,何苦再橫生枝節?”

夏侯燁不做聲,漆黑的眸子幽深如潭,深得無邊,誰也看不透。

“王爺!”靜萍急了,驀地提高了音量:“時間不多,萬不可再猶豫,請儘速回京!”

“夠了,”夏侯燁不耐煩了,沉下臉:“該如何做,本王心裡有數!”

舒沫伸手,輕輕握住他的。

發覺他手心全是汗,被夜風一吹,觸手冰涼。

靜萍仰頭,淚流滿面,哀哀泣道:“王爺,你忍心讓太妃一世心血付諸東流麼?”

夏侯燁眸光冰冷,抿着脣,牽了舒沫大步離去。

進了中軍大帳,舒沫乖乖地爬到地氈上躺下。

夏侯燁卻坐到長桌前,對着攤開的地圖,久久不發一語。

帳中很安靜,只有燭火安靜地跳躍着,把他的身影投到帳幕上。

舒沫不敢說話,儘量把呼吸放均了,就怕擾了他的思緒。

“睡不着?”良久,低醇的聲音響起。

舒沫閉着眼睛,不吱聲。

“傻丫頭,”大掌,溫柔地撫上她的膝,輕輕地有規律地按壓着:“同一個姿勢蜷了這麼久,早麻了吧?”

“嘿嘿~”知道瞞他不過,舒沫乾笑兩聲,翻了身:“不麻,你去忙你的~”

“沫沫~”身邊悉簌聲響,他合衣躺到她身旁,伸手將她摟在懷中,溫熱的呼吸在耳邊輕拂:“你,不喜歡宮中的生活吧?”

“這個很難說~”舒沫眼珠一轉,道:“我沒在宮裡生活過,所以,不知道。”

“狡猾的丫頭~”夏侯燁輕刮她的鼻尖,嗔道:“跟我,還玩心眼?”

“我說真話,幹嘛打我?”舒沫撒嬌。

“你的性子,怎受得了宮規的約束?”夏侯燁低頭,挑起一絡秀髮在指間把玩。

“別人都能守,怎見得我就不能?”舒沫小心地措着詞:“再說了,規矩是人定的!”

“傻丫頭~”他輕笑,眸中浮起一絲陰冷的嘲諷之色:“真以爲做了皇帝,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呢!其實……”

他頓了一下,沒再接着往下說。舒沫並不是不諳世事的十幾歲小姑娘,豈有不知這個道理?

越是身在高位,越是身不由己,享受了多少權力,就要付出多少代價。

“其實,”她咬着脣,慢慢地道:“住在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一起。”

“真的?”他有些意外,更多的卻是驚喜,低頭去看她的眼睛。

“燁,”舒沫在心中輕輕嘆息,溫柔地望着他,語聲輕淺柔和:“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愛你,不管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沫沫,你的算術沒學好~”夏侯燁默然良久,忽然笑了:“這好象,是兩件事呢!”

“討厭!”漲紅了臉,粉拳不客氣地往他身上招呼。

好容易鼓起勇氣,說了生平最煽情的話,居然被他調侃!

他大笑,輕鬆抄住她的拳頭,合在掌心。

“放開,放開啦~”又窘又羞的她,奮力掙扎。

他定定地凝視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來:“沫沫,你放心,我夏侯燁,這輩子絕不負你~”

“嗯~”舒沫輕應,順勢偎進他懷中,低眸掩去心中情緒。

她明白,這番話既是他給她的承諾,同時也是他的答案。

這個男人,他一樣野心勃勃,夢想着登上權力的最頂峰。

首戰告捷

更新時間:2012-7-23 0:36:33 本章字數:5655

兩個人不再交談,相擁着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夏侯燁低頭,試探地輕輕搖了搖她的肩:“沫沫?”

見她沒有反應,夏侯燁小心翼翼地挪開手臂,把她放在枕上,悄悄出了大帳。

舒沫微微一嘆,緩緩睜開眼睛。

她知道,他必是去召開高層軍事會議崤。

如今部隊已進入西涼,並且跟孟洪部有了小範圍的正面交鋒。

正如他之前所言,何時參戰,要不要參戰可以選擇;但是當戰鬥打響後,想要退出,卻沒有那麼簡單。

面對新的形勢,他必需調整戰略,重新佈署兵力鶓。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把兵權暫時交給巴圖,他只帶幾名親信偷越國境,趕回京城。

這樣,既可以牽制孟洪部,給赫連駿驍退守甘德爭取時間;又能迷惑孟洪,讓他以爲大夏軍隊仍是他在主持大局,誘其前來追擊;同時,也算是未違背當初決定出兵的初衷。

只是這樣一來,兩國陷入混戰,邊境貿易必定會停止,商道也會被截斷。

裝成商旅,返回大夏的方法顯然行不通;

偏她又不懂武功,馬術也很糟糕,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偷越國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換言之,他必需把她留在大營,跟着部隊在草原大漠轉戰。

表面看來,這樣更安全。

但這隻對勢態可以掌控時而言,一旦戰局發生變化,敵我情勢逆轉,後果很難預料。

事實上,這樣的局面,不論夏侯燁在不在戰場,都是一樣。

但是,在與不在,在心態上卻完全不一樣。

舒沫忍不住再次嘆了口氣:此刻,他的內心一定受盡煎熬。

等待的時光,讓夜晚變得格外漫長。

在第十次翻身之後,舒沫終於放棄了睡眠,開始着手收拾簡單的行禮。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草原,夏侯燁披着晨露掀簾而入,意外看到舒沫穿戴齊整,不禁微微一怔:“今兒怎麼起這麼早?”

舒沫擡起下巴朝案几一呶,語氣刻意放得很輕快:“哪,東西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出發了。”

夏侯燁內心五味雜呈,默默凝望着她:“這些事,不需要你動手。”

舒沫微笑:“收拾行禮花不了多少時間,再說閒着也是閒着~”

夏侯燁走過去,把行禮拿到一旁:“不急,等拿下甘德再說。”

舒沫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能與赫連駿驍聯手,就算仍然無法與赫連駿馳的鷹獅二部相抗衡,但堅守不出,等待援兵,應該還是不難做到。

所以,他打算先佔領甘德,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再隻身回到幽州。

在他離開幽州返回京城其間,可令巴朗率部在邊境與孟洪的留守部隊周/旋,不斷***擾,與在甘德的巴圖遙相呼應,也可緩解甘德的壓力,拖延時間。

“燁,”舒沫嘆了口氣:“其實……”

“噓~”他伸指輕輕壓在她的脣上:“若我連這點都辦不到,還去爭什麼皇權!”

“不是,”舒沫拉下他的手指,再忍不住心中疑慮:“我想說的是,你真的不擔心其中有詐?”

在兩國交戰時期,他只帶幾個親信偷越國境,這個做法本身就存在極大的風險。

只爲了一個謠言,實在不值得豁出命去賭。

他撇過頭,輕描淡寫地道:“靜萍,不會騙我。”

舒沫心中別地一跳,脫口道:“你們,還瞞了我很多事,對不對?”

“也沒什麼大事,”夏侯燁猶疑片刻,輕聲道:“就是皇兄身體染恙,上月開始已不能親政,如今朝中是太子監國,康親王和幾位重臣輔政。而,這幾個月,皇兄也確然發過數道密令,急詔我入京……”

他先是急着搜索她的下落,後來又急於救她脫困,索性都置若罔聞。

他並不是傻子,這件事從頭到尾,全然違背常理,處處透着蹊蹺。

若是全然無跡可循,斷不至只憑靜萍幾句話,就對那張龍椅生出貪念,扔下舒沫在這茫茫的草原,生死難料。

皇上時日無多,他怕,這次若再錯過,便再無機會解開縈在胸中十幾年的疑團。

有些事,在未經證實之前,卻不能對她說。

只盼,她對他有足夠的信任,足夠的理解和足夠的包容。

舒沫吃了一驚,怔怔地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本以爲一定是太妃編造出來,騙他回京的謊言,想不到皇帝的身體,竟到了不能親政的地步。

不管有沒有留下傳位詔書,朝中各大勢力蠢蠢欲動卻是肯定的了!

太妃一直野心勃勃,言詞中不止一次透露過這種想法。

偏在這個關鍵時刻,夏侯燁卻因爲她,而遠赴西涼,離開了權力爭鬥的中心!

等於把機會,拱手讓給了政敵。

令太妃數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太妃,如何會不震怒?又怎麼不恨她入骨,竟至派殺手來刺殺她?

“沫沫,”夏侯燁扶着她的肩,彎腰,黑眸深凝着她,隱隱藏着期盼:“皇兄時日無多,我快馬加鞭,最多二個月,不五十天,就能揮兵回來救你。你,等我,好嗎?”

舒沫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愣了許久,才緩緩道:“你其實,不必送我到甘德~”

早一天走,早一天安心。

對古代的醫術,她實在不抱希望。

生命垂危,七月就不能親政的皇帝,還能等到九月初,見他最後一面才嚥氣嗎?

“不差這幾天的時間,”夏侯燁長長鬆了口氣,語氣輕鬆起來:“昨晚商討了一夜,已做了佈署,就等孟洪上鉤了。”

“計劃既已制定,有巴圖來執行就好了。”舒沫還想再勸。

“我意已決,”夏侯燁搖頭,態度堅決:“不親眼看着你入城,我無法安心。”

舒沫有些想笑,終究只是化爲一聲嘆息:“好吧,既然你堅持。”

其實,進了城未必就一定安全。

赫連駿馳擁有五十名經她親自訓練的飛行員,又有數套滑翔機的圖紙。

攻城時,滑翔機空投炸藥佔絕對優勢。

甘德,未必經受得住空襲的考驗。

反而在廣袤的草原上部隊分散,滑翔機無用武之地,還能與之對抗。不過,這些話,她終究沒有說出來。

她怕,一旦說出口,夏侯燁會半步也不肯離開。

“王爺,”巴圖在簾外大聲道:“五千輕騎已整裝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去吧,按計劃行事,切勿貪功冒進。”夏侯燁叮囑了一句。

“是!”

不一會,早飯送到,兩個人都有心事,胡亂吃了一點,便開始渡河。

渡河的速度很慢,且等過完河再重新上路時,旌旗雖然照舊森森招展,感覺上,人數似乎少了一半。

偏這一日夏侯燁忙得不可開交,只在馬車旁露了個臉,連中午都沒吃就跑了個沒影。

本想等晚上再問,哪知等到睡着,也不見他入帳。

如此過了數日,兩個人雖住在一個帳篷,倒有幾天未見面。

只是人越走越少,等到第四天,竟然又轉回到木裡河畔。

當然,並不是之前駐紮的地方,但她敢打賭,絕對仍是木裡河,並且離那裡不遠。

而仍隨在中軍左右的,已不足五千人馬了。

最奇怪的是,甘德城明明在南面,夏侯燁這幾日帶着大部隊先是往南,再折向西,再轉往北,最後又奔向東……怎麼看,都是在繞圈子。

她心知,必是夏侯燁在故弄懸殊,目的怕是想牽制孟洪。

嗯,當然還有一個可能。

就是孟洪發現他兵力不如自己,便一直緊追不放,妄圖一舉將他吞掉。

爲了擺脫追兵,燁不得不一直改變行軍路線,並且分兵幾路,迷惑孟洪。

經過連續幾日馬不停蹄的急行軍,將士都已露出疲態。

這一日,夏侯燁終於大發慈悲,日落便吩咐紮營。

衆將士如蒙大赦,抓緊機會吃過飯,紛紛入帳倒頭就睡。

舒沫白天在車上已睡得很足,加上夏侯燁未回帳,睡得很不踏實。

太安靜了,彷彿一剎那間數千將士都突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她心中一緊,猛地坐了起來,正驚疑不定地豎着耳朵聆聽外面的動靜。

帳簾一掀,一抹修長的身影穩步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她一陣歡喜,撲入他懷中。

夏侯燁微微一怔,伸手接住她,壓低了聲音道:“醒了?”

“怎麼回事~”舒沫頜首,眼中掩不住困惑:“咱們好象,又回來了?”

“看出來了?”夏侯燁忍不住笑,扯了條薄氈披在她身上,打橫抱在懷中,走出帳外,翻身躍上了他的烏錐。

舒沫定睛一瞧,本以爲早已沉睡的大夏軍早已“人銜草,馬銜枚”,整裝待發。

夏侯燁指揮若定,幾千人井然有序,迅速而無聲地離開營地,沒入茫茫林海,只留下無數空的營帳和數十個巡邏的士兵。

夜,濃黑如墨。

空氣中流淌着死一般地寂靜。

舒沫安靜而緊張地依在夏侯燁懷中,清楚地聽到他沉穩而有力的心跳。

遠遠的,開始有隱隱的風雷之聲,漸漸的,隨着雜沓的馬蹄和人聲的鼎沸,映着軍營外平靜跳躍的篝火,從地平線外,突然涌出一片如蟻的人潮。

無數火藥箭如雨般射向營帳,轉瞬之間,大營化爲一片火海。

在一陣狂笑聲中,一名大將,足跨紫騮,身披重甲率先衝入了大夏的營地。

夏侯燁微微冷笑,從腰間解下一張雕花黑漆鐵胎弓,抽出一支白翎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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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弓如滿月,那支羽箭從舒沫的耳邊呼嘯而過,化作一道流星直奔西涼大將而去。

“嗖”的一聲輕響,羽箭精準地***西涼大將的咽喉。

身後的大夏將士,早已蓄勢待發,只等他箭離弦,立刻齊聲吶喊,剎那間千軍萬馬自林中奔騰而出,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出來。

西涼大將雙手握住箭桿,用力拔出,鮮血咕嚕咕嚕冒出來。

他轉過身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夏侯燁的方向,緩緩地自馬上摔落。

“不好了,中計了!”不知誰,發一聲喊,失了主將的西涼士兵,當即四散奔逃。

五萬西涼兵一觸即潰,被二萬大夏將士在一片砍殺聲中,殺得落花流水,丟盔棄甲。

有人慌不擇路,淌進了身後的木裡河。

見水深只及膝部,更多的西涼士兵效法,紛紛朝河中奔逃。

上游的巴歡早就等着這一刻,命人炸開河道。

剎那間,波濤怒涌,洪水似一尾狂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騰而至。

溫順清澈的木裡河,頃刻間陡然暴漲了兩米多,濤天的巨浪滾滾而來。

西涼兵措手不及,發一聲喊,如蟻般四散潰逃,只恨爹孃少生了一條腿。

奈何,人力又怎麼敵得過大自然的力量?

幾萬人馬當時就被一泄千里的狂流捲走了大半。

少數動作快,下水早,搶在洪水來前涉水過河,正暗呼僥倖逃過天災,剛一上岸,便掉進了早就挖好的深達二米,寬約二丈,壕溝裡。

來不及反應,更談不上抵抗,便被溝底插滿的鋼刀搠了個腸穿肚爛。

剩下一成命大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溝底爬出,卻被手執撓鉤,守在溝前的大夏士兵逮了個正着。

“哼!”楊成安捋着鬍鬚,連連搖頭,輕蔑地撇了撇嘴,轉頭對夏侯燁豎起了拇指:“就憑孟洪這個莽夫,也敢妄想跟王爺對抗?我看,他給王爺提鞋都不配……”

上一世,舒沫生下來就跟兵器打交道,話題永遠離不開戰爭。

可,親身經歷戰爭的殘酷,看着成千上萬人在眼前流血,掙扎在死亡線上,卻還是生平第一次。

天空裡還瀰漫着帳篷焚燒後發出的滾滾濃煙,鼻端充塞的是各種皮革,毛髮,布帛,屍體……混和在一起的焦臭味;耳裡聽到的是馬匹的悲鳴,士兵奔逃發出的悲慘的呼喊……

她臉色蒼白,只覺胸中憋着一股悶氣,胃中更是翻江倒海。

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呃,”楊成安神色尷尬:“娘娘,受驚了?”

“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了~”夏侯燁淡淡說了一句,撥轉馬頭,帶着舒沫進了樹林。

大夏將士首戰告捷,且以少勝多,士氣大振,歡聲雷動。一掃這幾天被西涼狗追着跑的鬱悶之氣,歡快地打掃起戰場來。

不久,巴圖,巴歡清理戰場,來大營稟報。

此役共殲敵四萬,繳獲戰馬二萬多匹,俘獲敵軍一萬,另有糧草和輜重若干等等。

其中,被他一箭射下馬的是孟洪的胞弟,孟偉,人稱賽張飛。

倒也果然名實相符,性如烈火,有勇無謀。

“可惜!”巴歡連連扼腕:“孟洪這廝不曾來,讓他逃過一劫!不然砍了他的人頭,足夠令西涼狗聞風喪膽了!”

“嘿嘿~”巴圖笑嘻嘻地攬着他的肩:“急什麼?以後呀,仗有得你打!一個孟洪算什麼?殺了赫連狗賊纔是真的解氣!”

楊成安眯着眼睛笑:“一口吃不成胖子!這回是孟偉,下次就輪着孟洪,一個都跑不了!”

巴歡眉飛色舞:“王爺那一箭,真是蓋世無雙!西涼狗一下子就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了!”

“馬屁精!”邵惟明嘴一撇:“說得好象你親眼看見一樣~”

巴歡臉一紅,小聲囁嚅:“大家都在傳,再說了,這還用親眼看嗎?光想象,就夠熱血沸騰了!”

“沒出息!”邵惟明唰地展開扇子:“這纔是小試牛刀,你就找不着北了。哪天要是生擒了赫連狗賊,還不知把你美成啥樣呢!”

“哈哈哈~”陣陣歡笑,灑滿了草原……

神兵利器

更新時間:2012-7-24 0:11:14 本章字數:5623

經過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嘔吐後,舒沫軟綿綿地趴在枕上,如瀕死的獸。

“喝點水~”夏侯燁手忙腳亂,又是遞毛巾,又是拍背,完了再送上一碗水。

舒沫渾身虛軟,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別說手指連頭髮絲都不想動了!

夏侯燁皺了眉,半拖半抱地摟她在懷,餵了半碗水,輕揉她的胸口:“好些沒?”

“燁,”邵惟明腳下生風,興沖沖地闖了進來:“大家都在歡慶勝利,你縮在帳篷裡……圉”

夏侯燁頭也不擡,順手抓起几上茶碗,扔了過去:“滾!”

“喂!”邵惟明敏捷地接住茶碗,一臉誇張地捂住眼睛,嘴裡卻不忘不服氣地反駁:“誰曉得光天化日,你們在做苟且之事呀!”

舒沫對天翻個白眼,對這番顛倒黑白的指責,連抗議都懶豢。

“哇,好臭!”邵惟明後知後覺,捏着鼻尖,忙不迭地退出帳篷。

夏侯燁面無表情,溫柔地抱起舒沫,出了帳篷,將她小心地放置在車上。

“喂喂~”邵惟明跟出來,嘴裡哇哇亂叫,眼中掩不住關心之色:“沫沫都這樣了,急行軍受得了嗎?”

舒沫擠了個虛軟的笑容,表示安撫。

“滾!”夏侯燁伸手,將車簾拉下,將他關心的視線隔絕。

“小氣!”邵惟明氣呼呼地道:“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王爺~”巴圖急步過來請示:“探子來報,孟洪率的三萬精銳,從西面向我部接近,距木裡河已不足四十里了。”

“撤!”夏侯燁薄脣微啓,簡潔地下令。

“那些笨重的火器,帶着行軍會影響速度,留給孟洪又不甘心,要不就地銷燬算了?”巴圖從低垂的車簾內瞥到舒沫的身影,悄悄向夏侯燁做了個砍頭的手式。

帶着一萬俘兵,定然無法擺脫孟洪部的追擊,索性全殺了?

夏侯燁微微頜首,尚來不及發話。

既然帶不走,自然要殺,總不會蠢到留下來,給孟洪收編殘部。

舒沫一直閉目養神,聽到“火器”二字,一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體。

動作幅度太大,車身微微晃動。

夏侯燁詫異地回頭看她,淡聲吩咐:“嗯,全炸了~”

巴圖心領神會,領命而去。

舒沫唰地一下拉開車簾,大叫:“巴圖,等一下!”

巴圖聞聲疑惑地回過頭來。

“你剛剛是說,繳獲了一批火器?”舒沫不理他,雙目炯炯地看着巴圖。

“是~”巴圖不解。

“帶我去看看,都有些什麼?”舒沫難掩興奮之情。

在西涼一年,她從未見赫連駿馳使用過槍枝。

本以爲這個時代的軍隊,還未裝備火器。

她便小心地避免這個話題,卻不料赫連駿馳對她還留了一手。

巴圖一臉鄙夷:“這東西又沉,又不好使,還得浪費騾馬來拉,別污了娘娘的眼~”

“不外是火槍,火銃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邵惟明輕描淡寫地道:“熠所轄的御林軍還有個火槍營,就是統一配備着火槍的。我那有一枝短的,象牙柄鑲了寶石……”

“玩物喪志~”夏侯燁哧之以鼻。

“你爲什麼不讓軍隊配備?”舒沫大爲驚訝,忙不迭地拖了夏侯燁的袖子,問。

邵惟明只是個公子哥,都收藏有火槍,身爲三軍統帥的他,卻對這種先進的武器,連正眼都不瞧!實在是教人吐血!

“你要是喜歡,等回了京,我那枝送你就是!”邵惟明慷慨許諾。

夏侯燁斥道:“這東西容易走火,要來做什麼?”

火槍發射彈藥,聲音聽起來的確嚇人,真打着了,也貌似威力無窮。

但它一次只能發一彈,射程又短,等你打完一槍,裝填子彈時,敵人已殺到近前,有個屁用?

“不是呀~”舒沫掩不住喜悅:“火器造得好了,可以連發,殺傷力遠比刀劍強多了!若是全都裝備上火器,你的軍隊堪稱天下無敵!”

“真的?”邵惟明聽得心潮澎湃:“這麼說,那些火器不能銷燬,統統要帶走了?”

“哼!”夏侯燁輕叱:“孟偉有火器,還不是一樣被我殺得屁滾尿流?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些旁門左道之上,倒不如花些功夫,多研習兵書!”

邵惟明自然力挺舒沫:“優秀的指揮,再配上尖端的武器,等於如虎添翼!”

舒沫連連點頭,高興得兩眼放光:“你們覺得不好用,必是有些設計不合理。稍事修改一下,必能派上大用場。”

忽然之間,她有了一種守住甘德城,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的感覺!

“你問問赫連駿馳,可會再給你時間慢慢研究和改造?”夏侯燁冷哧。

“有龔千均和吳楚三位高手匠人,何愁大事不成?”舒沫信心滿滿。

時間緊迫,不可能將所有的火器一一改良,造幾把防身,總是行得通的!

有了槍在手邊,她還怕誰?

“王爺,娘娘~”巴圖神色尷尬,看看各執一詞的雙方,小聲提醒:“孟洪的主力就要到了,是撤是留,得趕緊拿個主意。”

“撤!”夏侯燁放下簾子。

“那些火器……”

“揀輕巧完好的帶幾件,其餘銷燬~”看一眼滿臉熱切的舒沫,夏侯燁退了一步。

“最好都帶走~”舒沫趴在車窗衝外面嚷:“實在不行,每個種類都留一件~”

“你頭不暈了?”夏侯燁一把將她拽回來,按在懷中。

“暈~”舒沫眉花眼笑,窩進他胸膛。

“那你還這麼興奮?”實在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舒沫嫣然而笑,諂媚地道:“因爲,你打了勝仗呀~”

“你慶祝勝利的方式,就是吐得腸子都青了?”他冷聲揶揄。

“嘿嘿~”舒沫低頭,撫上小腹:“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寶寶在向你表示祝賀嘛~”

“不害臊~”他低咒一聲,溫柔地笑了。

繳獲了二萬匹戰馬,步兵搖身變爲騎兵,經過一天一夜疾行軍,部隊向南疾馳了二百多裡,把孟洪的追兵遠遠地甩在身後。

日落時分,夏侯燁下令紮營。

舒沫下了馬車,連營帳也不進,迫不及待地去看那批火器。“回來!”夏侯燁手快,一把將她拎回來,打橫抱在懷中,在周圍士兵善意的轟笑聲中,大踏步進了中軍帳。

舒沫氣得滿臉通紅,握拳輕捶他的胸膛:“你做什麼,我只想去看看……”

他黑着臉,冷冷地道:“看看你的臉,白成什麼樣了?”

馬車顛簸了一路,她也吐了一路,他明明守在身邊,卻不能爲她做任何事,讓他深感無力。

舒沫一愣,隨即明白他是在心疼她,不禁嗔道:“傻瓜!女人懷了孩子,都是這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夏侯燁摟她入懷,聲音悶悶地從她發間透出:“不是每個懷孕的女人,都必需跟着一堆男人在戰場上東奔西跑,經受戰火的洗禮~”

看着她每天吐得一塌糊塗,幾乎只靠一些湯水維持着生命,他的心象油煎一樣。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應該一時心軟,拖她下水。

只是做決定那會,她還沒有任何跡象,他便以爲她的體質會有不同。

弄到現在,騎虎難下。

“呵呵~”舒沫輕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這種寶貴的經歷,不是每個人都會有。而且,孕吐只是自然反應,並不是病。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是我的錯~”他低語,自責萬分。

“嗨!”舒沫握了他的手放在小腹上:“笑一個嘛!不然寶寶看了,還以爲你不歡迎他呢~”

夏侯燁不做聲。

內心竟然滑過一個想法: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舒沫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許瞎說,寶寶會聽到~”

“沫沫,對不起~”夏侯燁滿臉歉意。

若是他能再剋制些,或許,她就不必受這些苦。

舒沫微微一笑,那笑如冬日暖陽,暖暖的照在心上,霎那間讓人的心都軟了。

她將臉輕輕貼上他的胸膛:“這一年來,我不知道後悔過多少次。恨自己以前那麼倔強,那麼自私,沒有早一點懷上寶寶。當意識到自己真的有了寶寶的那一瞬間,我真的高興壞了,覺得老天終於開眼了,纔會賜給我這麼好的禮物!所以,不要後悔,讓我們以感恩的心情,期待他的到來,好嗎?”

夏侯燁低頭,輕輕撫着她的秀髮。

良久,低低逸出一句:“沫沫,我不回京城了~”

“你說什麼?”舒沫一怔,推開他,擡頭去找他的眼睛。

他深深看着她,眼裡盡是掙扎和矛盾:“我,捨不得你~”

他怎忍心,扔下如此孱弱的她在戰火紛飛的異國,獨自面對戰爭的危險,時刻經受恐懼和思念的煎熬?

“別傻了!”舒沫輕推他一把:“我還沒脆弱到需要保姆的程度!再說了,即使你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

戰爭已經爆發,不允許他半途而返。

“有我在,總會不一樣的。”他低喃。

“可我,不希望你有遺憾。”舒沫淡淡地道。

有他陪着,當然不一樣。

但是,若因此讓他的遺憾終身,一輩子抑鬱,她情願選擇短暫的分離。

“王爺~”巴圖按着吩咐,命人拿了幾件火器送過來,在帳外恭敬地稟報。

“進來吧~”舒沫順勢掙脫他的懷抱。

“還沒吃呢?”巴圖進門,瞧見案几上擺着的,已經涼了的晚餐,一愣。

“吐了一天,這會瞧着飯菜實在沒什麼胃口。”舒沫坦白地道:“等過一陣子,餓了再吃~”

巴圖立刻一臉同情:“娘娘辛苦了~”

“習慣就好~”舒沫的視線,被他手中拿的一管黑漆漆的鐵器吸引,走過去:“這就是赫連駿馳爲部隊配備的火器?”

“這是火銃~”巴圖忙把手中的火銃打橫,雙手奉上,呈到她面前。

舒沫伸手欲拿:“我看看~”

夏侯燁臉一黑,冷眼掃過去。

巴圖哪裡敢鬆手讓她拿實,手臂微微一閃,避開她:“沉,別硌了娘娘的手。”

“哪有這麼嬌氣?”舒沫失笑,知道他懼於夏侯燁的威儀,絕不敢給她拿,倒也並不堅持。

“是早期的火槍,”舒沫拿了蠟燭,走近了細細觀察,嘴裡碎碎低喃:“嗯,看來,這是要兩個人操作。”

手裡還一邊比劃着:“象這樣,一人支架和瞄準,另一人點火發射。操作這麼繁瑣,不曉得精度如何,射程有多遠?”

巴圖眼裡閃過驚訝:“娘娘英明,這東西就叫二人步火槍。聽說,射程是五至六十丈。”

舒沫遂棄了步火槍,將目光轉向另外兩件東西上。

“這個叫五雷神機。”巴圖將手中的步火槍擱下,殷勤地介紹:“此處有個轉輪,可以裝填五枚火藥,不過射程就短了許多,只有四五十丈了。”

舒沫不做聲,饒有興趣地接着看下一件。

想不到,赫連駿馳倒是有兩把刷子,胡攪蠻纏,竟也給他弄出個類似轉輪手槍的玩意來了!

“這個東西就厲害了,說是叫什麼咯秋莎~”巴圖亦步亦趨地跟着:“聽明公子說,其實咱們火槍營也有配備,不過不叫喀秋莎,叫滿天花雨。一發炮彈裡帶三發彈藥。一旦發射,百丈之內神仙也難逃。最重要的是,相比投石機,它重量極輕,方便攜帶,是攻城的神兵利器。”

“你別吹得天花亂墜~”夏侯燁皺眉叱道:“真那麼神,孟偉何以不用?”

“嘿嘿~”巴圖搓着雙手,尷尬地道:“它有個致命缺點,遇着雨水天氣,便不能使。前日下過一場雨,火繩淋溼了,打不着火……”

舒沫抿着嘴微笑:“那是因爲打火系統設計是不合理,稍做修改,就能派上用場。”

想必夏侯燁一直偏居塞外,對於先進的武器,顯然不如在京中的夏侯熠接觸得多。

當然,也不排除別的理由,朝廷未給他配備這種殺傷性武器。

加上他心高氣傲,認爲使用火器取勝,勝之不武。

心理上排斥,也導至了他的部隊裡,清一色的冷兵器。

赫連駿馳來自現代,深知火器的重要,必定極其重視火器的開發和研製。

因此,雖處在更偏遠的西涼,卻擁有數量寵大的新型武器。“真的?”巴圖眼睛一亮:“咱們收繳的火器裡,有七八件這玩意。娘娘幾時得空,畫張圖讓龔千均改改?”

他思慕這種武器良久,早就想在部隊裡配備起來。

無奈,主帥對此哧之以鼻,一直未敢輕舉妄動。

親眼目睹舒沫製做的定時炸彈後,更是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連她都說這東西好用,殺傷性強大的話,那就絕對錯不了了!

尤其在現在這個敵強我弱,雙方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更是急需一批精良的裝備。

“沒問題,”舒沫點頭,滿口答應:“我晚上把圖畫出來,明早讓龔師傅去改。”

“沫沫~”夏侯燁眉一擰,口氣很是不悅。

剛還吐得不成人形,這會又嚷嚷着熬夜畫圖,她不要命了?

“放心吧,”舒沫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反手握住了他的,微微一笑:“真的只是個很小的技術問題,最多一小時就能搞定。”

巴圖達成目的,見好就收,急急揮手,讓人把那幾件火器擡了下去:“屬下告退~”

“你呀~”夏侯燁無奈地揉亂她的發:“就喜歡逞強!”

舒沫笑而不語,快步走到案几,抽出紙筆。

夏侯燁取了懷錶出來,板着臉道:“最多一小時,多一分鐘都不許!”

“遵命!”舒沫擡眸看他,笑容燦爛,眸光閃亮。

殺敵一萬,自損三千

更新時間:2012-7-25 0:28:15 本章字數:5624

接下來的幾天,巴圖每日帶二三件火器過來,供舒沫研究。

她驚訝地發現,赫連駿馳擁有的火器還真不少。小到火槍,鳥統,手雷,大到火箭筒,榴彈炮……可謂五花八門,包羅萬向。

當然,跟現代的武器完全沒法比,有些設計看在她眼裡,甚至非常可笑,但在冷兵器時代已經是所向披糜了!

怪不得,這幾年他的勢力擴張得如此迅猛,幾乎是戰無不勝。

“沫沫~”邵惟明人未至,聲先到幘。

舒沫放下手中的那枚手雷。

“嘖,又在研究火器呢?”邵惟明興沖沖地進了帳篷,瞧見她手中的鐵玩意,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閒得無聊唄~”舒沫說着,隨手把手雷擱在桌上簾。

不料地面不平,桌子有些傾斜,手雷順着桌面往下滾。

“小心!”邵惟明臉一個箭步衝過來,敏捷地抄在手中。

“沒事~”舒沫見他嚇得臉青脣白,不禁掩脣輕笑:“拆掉了火繩,不會爆炸的~”

“我的小姑奶奶,早說呀!心都快跳出來了!”邵惟明撫着胸,狠狠地瞪着她。

就在今天早上,親眼看到巴圖把一顆手雷扔出去,炸出一個數尺深的坑!

“是你自己膽小~”舒沫撇嘴,不屑地道。

邵惟明氣結:“有時真想剖開你的心,看是啥做的?女人不去繡花撲蝶,怎麼盡這玩些又黑又醜又沉的危險東西?”

“女人不是人啊?”舒沫俏臉微沉,不高興了:“憑什麼要比男人矮一截?”

邵惟明得意洋洋地往前跨了一步,筆直地站在她身前:“這個,好象是天生的吧?”

“什麼東西天生的?”錦簾一掀,帶進來一股冷風。

“不是東西……”舒沫樂了。

邵惟明順嘴反駁:“你纔不是東西呢!”

舒沫斜睨着他,笑得詭異之極:“那請問,邵公子是個什麼東西?”

邵惟明氣得哇哇大叫:“燁,看看你的女人,被寵得無法無天了!”

夏侯燁解下大氅,披到舒沫身上:“我喜歡。”

邵惟明氣得朝天翻了個白眼:“噁心~”

舒沫捉着夏侯燁的臂,從肩膀上探出頭來,衝邵惟明扮了個鬼臉。

巴圖忍住笑,恭敬地道:“衆將軍已在偏帳集合完畢,王爺是現在過去,還是等會再過去?”

夏侯燁不答,看一眼舒沫,問:“有沒有吃東西?”

“吃了半個饅頭~”舒沫道。

“不過,都吐光了~”邵惟明一臉嫌惡地道:“隔幾十丈遠都能聞到酸臭氣,你沒聞到嗎?”

夏侯燁不理他,走過去,揭開食盒看了眼碗上結的那層薄薄的油脂,皺起了好看的眉:“讓伙伕重新做一鍋熱湯來,記得要清淡些~”

“是!”巴圖應了一聲,卻並未即刻離開,拿眼睛看着舒沫。

“我會照顧自己,你去開會吧~”舒沫會意,趕夏侯燁出門。

“手這麼冷,帳篷裡要添個碳盆纔好~”夏侯燁握了她的手,心疼地念叨。

時序進入九月,已是西北的冬季,天氣嚴寒。

偏她又不能吃東西,自然抵禦不了寒冷。

“知道了,羅嗦~”舒沫有些好笑,心中又覺溫暖。

現在是戰時,又不是在睿王府。

能有個容身之處就不錯了,難不成還要奴僕成羣的伺候着?

“等下把湯送來,不管多難吃,一定要喝一點~”夏侯燁不放心地叮囑一句,這才轉身匆匆離去。

“形勢很不利嗎?”舒沫目送着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帳篷外,這才轉過頭,裝做漫不經心地問。

按說過了木裡河,離甘德城已經不過五百里,早就應該進城了。

不知何道理,夏侯燁一直帶着部隊,在草原上轉悠,好象壓根就不打算進去。

“放心,”邵惟明擡眸看她一眼,輕描淡寫地道:“就這麼幾個毛賊,燁還應付得了。”

“小宇呢,離甘德還有多遠?”舒沫見問不出底細,換了個話題。

戰事一起,夏侯燁就派了探子設法跟赫連駿驍取得聯繫。

兩軍結爲盟軍,即時通報戰況,瞭解戰場的形勢。

“快了~”邵惟明含糊地答。

夏侯燁把孟洪這十幾萬人馬牽制在這裡,相應的,赫連駿驍那邊的壓力自然緩解了。

根據探子的消息,這幾日獅部行軍的速度很快。

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內就能退守甘德了。

現在的關鍵是,甘德城裡的守將安迪的態度。

此人出了名的圓滑,赫邊駿馳起兵造反後,西涼手中有兵權的紛紛劃清了界限,旗幟鮮明地表明瞭各自的立場。

唯有他,始終保持沉默,擺明是要當牆頭草。

他最擔心的是獅軍退到甘德時,會被拒在城門之外。

甘德是西涼的南部工業重鎮,駐有五萬兵馬,城高牆厚,背靠天險,出了名的易守難攻。

若安迪鐵了心閉城不出,赫連駿驍雖貴爲國主,此時亦無可奈何。

赫連駿馳深諳此理,早早地派人與安迪接洽,許以高官厚祿,請他隔岸觀火。

與此同時,他打着清君側的旗號,集結了鷹虎二師,並西涼幾個有實力的部落的兵馬,號稱八十萬大軍,形成三面合圍之勢,步步緊逼,迫使國主南逃。

顯然,他是要在甘德與國主決一死戰,把所有支持國主的力量連根拔起,以永絕後患。

如果不是夏侯燁這一支隊伍突然殺出來,打亂了赫連駿馳的佈署,只怕現在赫連駿驍早已成了甕中之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怎麼,情況很糟糕嗎?”舒沫見他神情是少有的嚴肅,不禁多問了一句。

俗話說,殺敵一萬,自損三千。

這半個月來,大大小小,跟孟洪的部下已有過幾場遭遇戰,雖說每次都大敗對手,自己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全身而退。

夏侯燁從不在她面前談戰事,她便也絕口不提。

可營中氣氛日漸緊張,行軍的速度更是明顯在下降。

本想去軍醫處幫忙照顧傷患,無奈害喜嚴重,只差沒把膽汁吐出來。

再說了,她也聞不得血腥味,去了,只怕還要別人照顧。

倒不如老老實實呆在帳篷和馬車上,省得給別人造成負擔。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可以利用所學知識,對現有的火器進行修改。

那幾門咯秋莎火箭炮在她的建議下,被龔千均修改後,已經在實戰中發揮出了威力。

邵惟明微笑:“倒也不是,再說,巴朗的十萬人馬,也很快就要到~”

夏侯燁帶來的二萬五千人,經過幾場戰鬥,已折損過半,剩下不到一萬五千人了。

雖說現在兩軍結盟,夏侯燁也不能越俎代庖,去指揮西涼的部隊。

因此,急需新鮮血液的注入。

“巴朗也要到甘德來了?”舒沫吃了一驚。

“燁沒跟你說嗎?”邵惟明訝然看她一眼:“孟洪死了胞弟,就發了瘋一樣,邊境的守軍全被他調過來追擊咱們。巴朗幾乎沒遇任何抵抗,直接進了察哈爾草原。”

換言之,如今的察哈爾草原,已淪爲一片火海。

兩國近一百萬的軍隊,拉開架式,決一生死。

舒沫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別擔心~”邵惟明只道她心中害怕,忙溫言安撫:“赫連駿馳雖號稱八十萬人馬,其實沒有這麼多。不說赫連駿驍,光咱們進察哈爾以來,就殺掉了七八萬的西涼狗了。我估摸着,他現在手中,最多還有五十萬兵力~”

舒沫不吱聲,一臉茫然地摸着椅子緩緩坐了下去。

說得輕巧,幾十萬兵馬圍着,燁要怎麼殺出重圍,趕回京城去?

若,因此誤了大事,豈非真要遺憾終身?

“沫沫?”邵惟明瞧她表情呆滯,不禁急了,提高了聲音:“你怎麼了,別嚇我……”

“什麼事?”夏侯燁掛着舒沫,匆匆佈置了第二日的行軍任務,便折返中軍帳,剛好聽到他大呼小叫,心一緊,掀開簾子闖了進來。

“燁,”邵惟明見到他,長吁了一口氣:“你快過來看看,她有些不對勁~”

“沫沫~”夏侯燁急步過去,伸手扶住了她的肩。

舒沫立刻反手牽住他的衣袖,一雙大眼睛溫潤亮澤,隱隱有淚光閃爍:“對不起~”

若不是因爲她,他此刻早已身在京城,搞不好面北稱帝了~

夏侯燁疑惑地瞥一眼邵惟明。

邵惟明也是一臉詫異:“好好的,道什麼歉?”

舒沫不語,只輕輕地握住他的衣袖,豆大的淚水滾出來。

夏侯燁伸手摟住她的腰,擡起下巴,示意邵惟明先出去。

“奇怪,”邵惟明一臉迷惘:“她平時膽子挺大的呀,竟會被幾十萬西涼狗嚇哭了?難道,女人懷了孕,神經就變脆弱了?”

“女人,你永遠別想弄明白~”巴歡聞言,深自感慨。

巴圖“哧”地笑出聲來,順手賞了他一個暴慄,不客氣地罵道:“臭小子,冬天纔剛來,發草還早了些~”

“大哥!”巴歡抱着頭,氣得哇哇叫。

一衆侍衛都忍俊不禁,轟地笑了開來。

“好了,”大帳內,夏侯燁抱了舒沫在懷裡,低了頭柔聲誘哄:“別哭了,再哭下去變成花臉貓,兒子會笑話你的!”

舒沫含淚橫了他一眼,嗔道:“你怎知道是兒子?”

哼,平日總對外宣稱喜歡女兒,還說越長得象她越喜歡。

關鍵時候,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張口就是兒子,可見心裡時刻惦着呢!

“也對,”夏侯燁退了一步,摸着下巴打量她:“這麼愛哭,指定是個丫頭片子~”

“去!”舒沫被他逗得笑出聲來,粉拳捶過去:“你才愛哭呢!”

“瞧~”他托起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拭去淚痕:“笑起來多好看?”

“燁,對不起~”一句話,又勾起舒沫無限愧疚,眼眶一熱,淚水又浮了起來。

他擠眉弄眼,笨拙地想逗她笑。

舒沫心中一酸,淚落得越發急了。

他長嘆一聲,擁她入懷:“到底做錯什麼了?最多,我不罰你,嗯?”

“怎麼辦?”舒沫好容易才止住哭,低了頭,小聲哽咽着,道:“我害你回不了京了~”

夏侯燁愣了一下:“誰說的?甘德就在百里之外,最遲後天我就能送你入城……”

“你還想瞞我?”舒沫含淚輕嚷:“我都知道了!赫連駿馳連邊關都不守了,調了幾十萬大軍來圍追堵截。短時間裡,你,不可能回京了。”

“惟明這張大嘴,什麼話都說~”夏侯燁眉一蹙,冷聲抱怨。

頓了頓,又道:“還當是什麼事?是我錯估了形勢,與你無關。如果你非要覺得是你的錯,不妨用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償還。”

“要不是惟明,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舒沫惱了,咬着脣。

“是~”他竟坦然直承。

舒沫氣得牙癢癢:“爲什麼每次有事,你都不告訴我?”

“這是軍國大事,你不必知道~”他不以爲然。

“我是你老婆!”她衝口嚷道。

夏侯燁一怔,忽然間福至心靈,黑眸中精芒閃耀,嘴角微微上翹,也不說話,就這麼盯着她看,一副莫測高深狀。

舒沫被他瞧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幹,幹嘛?”

“我記得,”他凝着她,不急不慢地道:“上回在小樹林,你叫我老公來着?”

“咳咳~”舒沫全沒料到,他的思維七跳八跳,跳了那麼遠。

一個不留神,竟沒出息地被口水嗆住了,咳到滿眼都是淚花。

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咳,竟全不加以援手,反而愉悅地調侃:“如果猜得不錯,老公跟老婆,應該是一對吧?”

時隔月餘,她柔媚嬌嗲的聲音,還深深地刻在腦海裡,清晰如昨呢!

“纔不是!”舒沫矢口否認。

“沫沫,再叫幾聲聽聽?”他湊過去,露出森森白牙,在燭光下閃着邪魅的微光。

“咳咳咳~”舒沫臉紅心跳,猛地偏過頭去,假裝咳嗽。

“沫沫~”他雙手摟她入懷,乾燥的嘴脣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耳朵與頸側,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聲音輕柔而細軟,溫熱的氣息直拂到她心裡去:“再叫一聲聽聽,就一聲,嗯?”

舒沫第一次聽他用這種語氣和聲音說話,只覺心魂俱醉。軟軟地偎在他懷中,一臉嬌羞地仰望着他:“老公~”

“乖~”夏侯燁心中一悸,壓抑許久的情潮噴涌而出,猛地攫住她的櫻脣,碾轉反覆吮吻。

大掌摸索到她的衣襟下襬,靈活地伸進去,沿着光滑的曲線遊走。

舒沫呻吟一聲,很快在他的熱情下丟盔棄甲,軟成一灘水,癱在他的身下。

她的紫裳鬆了,露出一痕雪膚,圓潤的胸脯也快藏不住,濡溼的棉中衣透明地裹緊在柔軟的曲線上,更顯得媚惑人心,引人瘋狂。

他低喘着,緊緊地凝着她,黑眸中閃着狂野的火花,大手扯落她的腰帶。

“燁~”舒沫嬌媚地仰望着他,逸出細細的嬌喘。

“王爺~”急促的腳步聲迅速接近帳幕。

“燁~”舒沫豁然一醒,急忙抓了被子掩住近乎赤、裸的身體。

夏侯燁恍若未聞,執拗地拉開她白嫩的雙腿,頭也不擡地輕喝:“滾!”

巴圖一愣,意識到壞了他的好事,窘得脖子都紅了。

舒沫顫慄着,輕聲哀求:“燁,求你,不要~”

夏侯燁低咒一聲,按住她狠狠地吻住她的脣,直吻得她幾乎窒息,這才放開她,撥了撥額前的碎髮,翻身坐起來,冷聲地喝問:“什麼事?”

奉陪到底

更新時間:2012-7-26 0:11:05 本章字數:4459

看一眼暗處矗立的那抹修長身影,巴圖輕咳一聲,道:“啓稟王爺,西涼密使求見~”

“不見!”夏侯燁暴喝一聲,將她重新撈回懷中,低頭封住她的脣。

巴圖狼狽地退到一旁。

舒沫急得不得了,雙手握拳,擋在二人之間,試圖阻止他的進攻。

溫潤的男音,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清雅:“嗬,睿王好大的架子!竟連我也不見了?幛”

舒沫一臉驚喜,驀地擡起頭來:“是熠!”

夏侯燁冷冷覷她一眼。

熠來就來了,有必要笑得象個花癡一樣嗎蕻?

舒沫心虛地垂下頭,閃到一邊七手八腳地整理衣物。

乍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夏侯熠清俊的臉上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是,我來了~”

夏侯燁冷聲道:“巴圖帶熠下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談。”

“燁~”夏侯熠微怔。

夏侯燁截斷他,淡淡地道:“巴圖,惟明你都熟,本王就不招呼你了。”

“我還要連夜趕回方山口去~”夏侯熠解釋。

“媽的!”夏侯燁低咒一聲,滿心不情願地扒了扒額前的亂髮,黑眸中殘留着未褪的***,面色鐵青地出了帳篷。

“燁,別來無恙?”夏侯熠長身玉立於帳篷外,滿天的星光精靈似地在他白色的長袍上跳躍,那若星辰般閃耀的黑眸,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不去出謀劃策,倒幹起信使的差事來了?”夏侯燁冷冷瞟他一眼,淡聲譏誚:“赫連駿驍手下人才凋零,還是你江郎才盡,只堪此用?”

夏侯熠輕咳一聲,清了清喉嚨:“深夜來訪,失之唐突……”

“知道唐突,還要硬闖?”夏侯燁臉黑如墨。

未料他竟絲毫不避諱,夏侯熠錯愕萬分,俊顏浮起一絲紅雲,半晌竟不知如何是好。

舒沫在帳內聽得幾乎暈倒,捂着熱得發燙的臉,縮在角落不敢見人。

死人,厚臉沒皮,如今是什麼話都敢說了,是吧?

“嘻~”一聲輕笑,突兀響起。

邵惟明搖着摺扇,從暗處走了出來:“誰讓你來得不巧,壞人性致?導至某人慾求不滿,性格扭曲,被罵也是活該!”

“惟明,”夏侯熠循聲回頭,上下打量他一遍,笑:“你的傷全好了?”

“切!”邵惟明冷哼一聲:“就憑這幫西涼狗,還沒本事傷得本公子半根寒毛~”

舒沫撇嘴。

上次也不知是誰,在咯爾達差點丟了半條命。若不是僥倖遇到夏侯燁,這會子還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呆着呢!

傷口才好了幾天呀,就吹上了!

“沒事就好~”夏侯熠微微一笑,並不深究。

“不妨礙你們敘舊,再見~”夏侯燁大爲不耐,轉身欲走。

“燁,”夏侯熠略略遲疑,喚住他問:“小七還好嗎?”

“她跟本王在一起,不知道多快活~”當然,如果你不來,她會更快活!

夏侯燁不客氣地瞪着他。

邵惟明忍住笑,輕咳一聲,引回夏侯熠的注意力,道:“快恭喜燁吧,他終於要當爹了~”

夏侯熠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朝帳篷裡看了一眼,道:“會不會弄錯了?”

“你什麼意思?”夏侯燁臉一沉。

“你也不信,是吧?”邵惟明擠眉弄眼,開始插科打混:“我當初也是不信的!這傢伙成親十年,家裡妻妾成羣,連個屁都沒整出來!怎麼娶了沫沫,就有了後呢?想來呀,這是沫沫有本事,不是燁的能耐……”

舒沫聽他胡說八道,忍不住掀了簾子走出來,俏眼一瞠,罵道:“你再瞎說,信不信我塞顆手雷炸爛你的嘴?”

“嘿嘿~”邵惟明神情詭異,邪邪一笑:“這麼說,燁很有能耐了?”

“呸!”舒沫唰地一下,臉紅如血,啐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懶得理你!”

“哈哈哈~”邵惟明得意之極,撫掌大樂:“被我說中了,臉紅了,紅了,紅了……”

舒沫氣得牙癢癢,偏又無可奈何,只得拉着夏侯燁的臂,嗔道:“燁,他欺侮我~”

夏侯燁反手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冷冷一眼掃過去:“很好笑?”

邵惟明摺扇一收,悻悻地道:“笑都不準,專制!”

“小七,”夏侯熠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輕聲問:“你真的有了?”

“嗯~”舒沫眼含羞怯,輕輕頜首。

“什麼時候的事?”夏侯熠溫潤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聲音幾乎帶着幾分陰冷。

“啊?”舒沫愣住,明顯有些措手不及。

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不是都該先祝賀嗎?

他怎麼,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式?

“熠,別太過……”夏侯燁手一緊,黑暗中的輪廊顯得十分僵硬。

“不久,”舒沫忙搶着說話:“才三個多月~”

夏侯熠聽了,表情從狐疑轉瞬變得冷漠:“三個月,這麼說你早知道的?”

他直視着夏侯燁,總是帶着笑意的溫暖的眼神,倏然變爲森冷,恨恨地,令人寒毛直豎。

夏侯燁絲毫不懼,微帶嘲諷的脣角,甚至帶含着一抹挑釁:“那又如何?”

“明知道她有了孩子,還是一頭撞了進來,捲進了這場不該捲進的戰爭?”夏侯熠握着拳,一字一句地逼問。

他目光陰鬱,彷彿手裡若有刀,會毫不猶豫地砍過去。

舒沫微微一顫,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擋在二人中間:“你誤會了,燁要送我回幽州,是我自己賴着不肯走……”

夏侯燁伸手,將她拉到懷中:“是我留她下來,那又如何?”

“她不懂得厲害,你也跟着糊塗?”夏侯熠氣得臉發青,溫潤的眸子裡燃着熊熊怒火:“怎麼能由着她的性子胡鬧?弄到現在這步田地,打算如何收拾殘局?”

“四個字,奉陪到底!”夏侯燁輕描淡寫地道。

“放屁!”夏侯熠冷哧:“就憑你手裡這一萬多號人,有什麼資格跟人家玩!”

“咳~”巴圖輕咳一聲,插了一句:“二哥帶着十萬人,正日夜兼程往這邊趕。”

“很好~”夏侯熠冷笑:“又多十萬送死的!”

一直面帶微笑,作壁上觀的邵惟明,聽了這話,眉頭一蹙:“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你是不是跟西涼狗在一起呆久了,連脊樑骨都軟了?”舒沫輕叱:“怎麼說話的呢?”

邵惟明啪地合攏扇子,敲了自己一記:“一時嘴快,說錯了,該打!”

“燁~”夏侯熠神情嚴肅:“我這次來,就是特地代國主來通知你,乘赫連駿馳的合圍之勢尚未成形,趕緊從縫隙中穿過去,跳出包圍圈,回幽州去!”

“你說什麼?”邵惟明怔住。

“燁~”夏侯熠不理他:“現在還不晚,乘早離開,方是上策。”

“進帳再說~”閃身,進了帳篷。

“這算什麼?”邵惟明哇哇怪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個時候若是撤出,當初又何必來淌這渾水?”

“國主手裡,到底還剩多少兵馬?”夏侯燁神情嚴肅。

“從宮中撤離時,有五萬禁軍護衛,再加從各地趕來勤王的十幾萬和三十萬的獅軍,總共有不下五十萬的兵力……”

“乖乖,”邵惟明嘖嘖連聲:“西涼的兵力不弱嘛!隨隨便便就拉出百萬軍隊!話說回來,他手裡有這麼多兵馬,再加上我們的十幾萬人,就算人數上稍有不足,也完全有能力跟赫連駿馳鬥一鬥了呀!何至如此膽怯心虛?”

巴圖也深感詫異:“既有如此實力,就該再加把勁,把赫連反賊滅了!也算爲小公爺日後登基,掃平障礙。”

舒沫不吭聲,只握緊了夏侯燁的手。

熠說的是赫連駿驍手中擁有的最多兵力,經過二個多月的戰鬥,怕是情況早已很不樂觀。

否則,夏侯熠也不會輕言撤離了。

果然,夏侯熠微微嘆息,心有慼慼:“這兩個月,大戰小戰無數,死的死,降的降,如今國主手裡,已不足二十萬人了。”

“嚯!”邵惟明驚呼:“這麼慘!”

“這二十萬,怕還包括了傷患吧?”夏侯燁瞭然,淡淡地道:“國主手中,如今還能一戰的,估計不會超過十五萬,對不對?”

他的主要對手是孟洪,此人顯然不是赫連駿馳的心腹,所帶的人馬,也不是主力精銳。

與之做戰,幾乎每戰必勝,尚且折損了近一半的兵力。

赫連駿驍面對的是赫連駿馳的精銳,是他重點打擊的對象。

兩個月來連吃敗仗,節節敗退,且戰且逃地走了一千多裡,情況能好到哪裡去?

夏侯熠不答,只擡眸望他:“走吧,乘現在還有機會~”

“你呢,”夏侯燁目光炯炯:“也跟我們一起走嗎?”

“燁!”

“王爺!”

邵惟明和巴圖倒吸一口冷氣,齊聲驚呼。

“你決定了?”夏侯熠眼睛一亮:“要帶沫沫離開?”

“你還沒回答我~”夏侯燁彎起脣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幾乎是立刻,夏侯熠搖頭:“我留下來,陪小宇~”

夏侯燁沉下臉,眸間笑容隱去,神色冷竣:“留下來,打算怎麼跟他解釋?說他的父王貪生怕死,棄他而去?你這個名義上的叔叔,倒是願意跟他同生共死?”

“這不一樣~”夏侯熠急了:“你有沫沫,她又有身孕……”

夏侯燁打斷他,冷冷地道:“你有素心,還有一雙兒女。”

夏侯熠眸光一黯,隨即浮起一絲落寞的淺笑:“可他們,至少安全無虞。至於素心,沒了我或許會更幸福些。”

“說什麼傻話?”舒沫幽幽一嘆:“素心那麼愛你,沒有你她一定活不下去!再說了,小宇也是燁的孩子,怎能見死不救?”

“那個,”巴圖搓着手,小小聲道:“赫連駿馳帶兵,真有這麼神奇嗎?我聽說,赫連駿驍也不弱呀,怎麼被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了呢?”

夏侯熠能以弱冠之年,就穩居康親王世子之位,執掌十萬御林軍,絕非僅靠運氣。

有他做國主的軍師,怎會一敗塗地?

“你不明白~”夏侯熠的眼中,是深深的悸動:“這根本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事實上,這二個多月,是我這輩子最窩囊,最憋火的!屢戰屢敗,而最教我鬱悶的是,我們輸的,不是兵力,也不是戰術,而是武器裝備。”

巴圖愣住:“什麼意思?”

“不能不說,赫連駿馳是曠古不遇的奇才。”夏侯熠低嘆:“深謀遠慮,胸有韜略,且眼光獨到。這些年,西涼之所以與咱們大夏交好議和,就是爲了休養生息。他乘這個機會,招攬了大量的人才,研製出了一大批火器。”

“火器?”巴圖驚呼,下意識地看了舒沫一眼。

“是的~”夏侯熠微微頜首:“我們吃敗仗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爲赫連駿馳擁有一大批威力驚人,製做精良的火器!”

死亡戰車

更新時間:2012-7-27 0:20:25 本章字數:3335

“你手底下,不是有個火器營?”夏侯燁微微詫異。

夏侯熠連連搖手。

“怎麼?”邵惟明奇道。

“我那個火器營是玩票性質。”夏侯熠眼中閃過一抹羞慚:“根本不值一提。”

“我瞧着,他有的那些火器,你的火器營差不多都有,沒啥稀奇呀~”邵惟明頗有些不服氣崴。

“不一樣,大不一樣~”夏侯熠搖頭:“可笑我還一直以爲我們的火器已是天下無敵。如今方知,不過是井底之蛙。”

“哦?”夏侯燁素知他心高氣傲,如此盛讚一個對手,確是罕見之事,不禁也生了興趣:“怎麼個不一樣法?”

“首先在設計上,他的要稍勝一籌。”夏侯熠苦笑:“其次,應用種類上也是五花八門;說到臨戰對敵的經驗,就更沒法比了。節”

“你訓練時注重的是戰術,而赫連駿馳恐怕更注重實用。”夏侯燁也是帶兵之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上來便先聲奪人,大開殺戒,令人聞風喪膽。”

“不錯~”夏侯熠輕嘆,心有餘悸,眸光幽暗晦澀,仿若無比的黑夜:“赫連駿馳前有鳥槍列陣,後有火炮助勢,我方兵刃尚未出手,已被敵人的彈藥擊中。十數場戰鬥,每次都是我方血流成河,敵軍卻巍然不動,毫髮無傷!”

到得最後,只要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就已心膽俱寒,不戰而降。

他自負飽讀兵書,腹有奇謀,這二個月如喪家之犬,被人追着痛打,真是奇恥大辱。

“難道,火器就真的如此神奇,咱們只能坐以待斃嗎?”邵惟明悶悶不樂。

“那倒未必~”巴圖不以爲然。

“你有法子?”夏侯熠微怔。

“哦?”夏侯燁不動聲色,淡淡道:“願聞其詳。”

邵惟明眼睛一亮:“快說快說!”

“屬下覺得,”巴圖偷偷瞄一眼夏侯燁,小小聲道:“娘娘上次沙盤演兵大勝王爺時用過的法子就很不錯~”

衆人面面相覷,不懂他說什麼?

夏侯燁面色一變,舒沫已搶先搖頭:“那只是理論,根本無法付諸現實。”

巴圖很是失望:“難道那日,娘娘是在吹牛?”

“不是吹牛,”舒沫苦笑:“而是時間上來不及~”

“你們打什麼啞謎?”邵惟明忍不住了,哇哇亂叫:“可否說得明白些?真真急死個人了!”

“怎會來不及?”巴圖不明白:“有龔師傅在,一架滑翔機,幾天就能造好!”

舒沫輕嘆:“可是,訓練一個合格的滑翔機駕駛員,最少也要半年。”

滑翔機畢竟不是直升機,更不是戰鬥機,速度和高度上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面對幾十萬的敵人,區區一架滑翔機,能起什麼作用?

“但,娘娘既能指出咯秋莎的不足,並且提出改進方案,必然知曉他們的弱點,並且有辦法對付,是不是?”巴圖話鋒一轉,滿懷希翼地道。

舒沫眼中浮起笑容,這傢伙繞了個大圈,原是在這裡等着她。

“巴圖~”夏侯燁盯着他,眼神冷厲如刀鋒。

巴圖垂着眼睛,不敢看夏侯燁。

娘娘懷了身孕,戰時條件艱苦,王爺百般呵護,唯恐她動了胎氣,萬萬不肯讓如此勞心費神。

可,此事繫着幾十萬人的身家性命,不博一博,總是不甘。

舒沫悄悄握了夏侯燁的手,夏侯燁臉微側,看向她,眸中浮起暖色。甜甜一笑:“辦法當然有,不過……”

“有法子就成!”巴圖喜不自勝:“娘娘只管差遣,末將萬死不辭~”

舒沫忍俊不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要靠大家想。”

“想什麼?”巴圖一時沒反應過來。

邵惟明等人都笑了起來。

“娘娘~”巴圖臉一垮:“你就別戲弄末將了~”

“其實呢~”舒沫咯咯輕笑,道:“火器乍一看的確威力強大,銳不可擋,卻並不是無隙可鑽,全無缺點的。只要用對了方法,要扭轉頹勢倒也不難。”

“什麼缺點?”邵惟明精神一振。

“熠,”舒沫卻轉向夏侯熠:“你與赫連駿馳交手多次,可有心得?”

“慚愧~”夏侯燁想了想,臉上浮起暗紅:“這幾個月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疲於奔命,着實沒有想過破解之法~”

“火器即有如此威力,你爲何棄而不用呢?”舒沫笑了笑,換了角度。

“火槍之類單兵器械,除要手動裝填彈藥,戰時容易發生挨擠,且不能連續鳴放,使用麻煩,遇雨天還不能用等諸多缺點。”夏侯熠想了想道:“而火炮之類的又失於笨重,搬運費時費力,不利行軍……”

舒沫望着他,笑而不語。

總結得這麼全面,怎麼到對敵時,竟然都拋之腦後,不知尋隙反擊呢?

夏侯熠漸漸明白過來,俊顏通紅,訥訥辯道:“鷹師二隊的火槍似能連發,比我們的要先進;另外,他擁有遠程火炮數十門,號稱死亡戰車,當者披糜。”

他天資聰穎,二十歲便接掌了世子之位,統領十萬御林軍,也算是年少有爲。

然,他生逢盛世,長在京城,並未經歷戰亂。

畢竟不比夏侯燁真刀真槍,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了十幾年所得來的豐富的實戰經驗。

第一次上戰場,就遇到這麼厲害的對手,自然方寸大亂,難免考慮不周。

“死亡戰車這麼厲害,”邵惟明聽得神爲之奪,嘖嘖連聲:“若退入甘德,豈非成了甕中之鱉,任人宰割?”

“不是他們的火器有多神,”舒沫淡淡地道:“而是赫連駿馳充份考慮了火器的優缺點,巧妙地研究出了一套合理的實戰方案,以最大程度地發揮火器的優勢。”

那些火器她也看過,設計上未見得先進到哪裡去。

是赫連駿馳以排山倒海之勢上來就先聲奪人,徹底打垮了敵人的鬥志。以至將士們杯弓蛇影,望風披糜,最終一敗塗地。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臨戰經驗不足和對新事物的恐懼所至。

若是換了身經百戰的老將,在初次交鋒失利後,能及時總結經驗,迅速調整戰術,雖不致挽回頹勢,也應該不會這麼快失去控制。

“若是你,會如何彌補?”邵惟明聽得津津有問。“很簡單,”舒沫看他一眼,道:“用火炮做掩護,火槍手列於隊前,騎兵列於後。命各射手間保持一定的間隔,並分前後隊,以便裝填彈藥,輪番射擊。等敵軍鬥志煥散,開始潰退時,再以密集的騎兵,以泰山壓頂之勢衝擊敵方陣營,追擊殲滅敗逃的敵軍。”

夏侯熠頻頻點頭:“正是如此。”

“裝填彈藥耗費時間,對付步兵自是綽綽有餘。但若我方將騎兵置於前,以快打快,在最短時間殺入敵陣,則火器完全失去作用。”夏侯燁雙眸奕奕,眉間全是飛揚的喜悅。

“嗯~”舒沫輕輕頜首,微笑着斜睇他一眼,繼續指出:“火炮因體積寵大,搬運艱難,必然會拖慢行軍速度。”

“不錯~”夏侯熠面有愧色:“赫連駿馳贏了也不會追擊太遠,總是見好就收,每日行軍不過百里。我一直以爲他稟持窮寇莫追的原則,想要穩打穩紮,步步爲營,倒沒想過是要與火炮同步推進。”

火槍還能在戰前看到,至於赫連駿馳的死亡戰車,他們卻始終未謀其真面,不知藏於何處?只知雙方交戰時,彈如飛蝗,自天外飛來,無堅不摧,戰場一片火海。

巴圖摩拳擦掌,喜上眉梢:“咱們可派出小隊,潛入敵營,縱火燒了他的戰車~”

舒沫含笑調侃道:“火燒若是不行,可用炸藥。”

“對對對,炸了它更保險!”巴圖連連點頭。

“我這就回去,商議炸戰車的方案。”夏侯熠振做了精神,道。

“火炮鑄造不易,赫連駿馳定然視爲珍寶,防範得極嚴密,想要炸燬怕不容易~”夏侯燁就事論事:“因此,必需做好萬一行動失敗的準備。”

巴圖追隨他身邊十年,熟知他的脾性作風,聞歌知雅,微微一驚:“王爺是要……”

“嗯~”夏侯燁緩緩點頭,雙眼盯着舒沫,臉色如水,冷靜淡然:“不能全部退入城中,必需留一支機動部隊在外圍,牽制孟洪部,不使他們合圍甘德的計劃成功。”

險惡用心

更新時間:2012-7-28 19:35:46 本章字數:3417

藍黑的天幕,連一顆星子都沒有,只有一鉤殘月清冷地掛在天邊。急促翻飛的馬蹄聲中,無數的鎧甲在發着寒光。

“看,甘德!”不知誰發出一聲短促的歡呼。

舒沫坐起來,掀開車窗上的小簾子。

一座蒼灰的古城,就這麼突兀地撞進視線。

如一個巨人,在千山疊嶂,萬里雪原中,孤獨地矗立了千百年崴。

邵惟明輕夾馬腹,馳近馬車旁,手中的馬鞭驕傲地指着前方:“看到沒,咱們終於到了!”

“早呢~”夏侯熠笑着接了一句:“最快也得中午才能到,再睡會。”

“睡夠了~”舒沫微笑,目光不自禁望着身後那片廣袤的土地解。

“放心吧,”夏侯熠輕聲道:“以燁的行軍速度,早就順利跟巴朗會合了。”

“嗯~”舒沫收回視線,重新縮到馬車裡。

那晚幾經商議,最終決定兵分兩路。

夏侯燁帶着二千精騎和五千匹戰馬越過木裡河與接巴朗會合;夏侯熠則接管了指揮權,在天亮後,帶着餘下的人員於一天后與赫連駿驍的大部隊匯合,朝甘德進發。

九月十七日,甘德守將安迪率城中官員,大開城門,恭恭敬敬地將西涼國主的十七萬殘部迎入甘德城。

讓一干追隨國主南逃的臣子們大出意料之外,擊掌相慶。

舒沫被安排住進了安將軍府砥,暫時結束了長達二個月的逃亡。

顧不得多做休息,赫連駿驍立刻召開了高層軍事會議。

舒沫在稍事梳洗後,換了輕便的服裝,帶着龔千均,李勝凡,吳楚三個匠人,乘着馬車出了將軍府,開始了對甘德城內的匠作局的實地考察。

做爲西涼的第三大城市,甘德的手工業很是發達,每年交納的稅金佔據了西涼大半的國庫,稱其爲南部的政治經濟中心絕不爲過。

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使它成爲西涼的南大門,並在戰略上佔據着極其重要的地位。

對如此重要的城鎮,任何一個掌權者都不會掉以輕心。因此,甘德城的守將必定是皇上的心腹之臣。

從實際的結果來看,安迪中立應該是在赫連駿驍授意下的一種手段,目的是儘可能地給赫連駿驍爭取更多的時間。

起初舒沫很是疑惑,以赫連駿馳的精明,竟會看不透赫連駿驍的想法,沒有早做打算,在兵變之初,發兵一舉攻下甘德,徹底斷了赫連駿驍的退路。卻只許以財帛,誘惑安迪保持中立?

考察完匠作局,又在甘德城裡轉了一圈之後,舒沫才恍然大悟,對赫連駿馳的心機和狠辣的手段有了更深的瞭解。

西涼盛產硭硝,其中又以甘德出產的硭硝品質爲最佳。

它用途廣泛,可用於配製孔雀綠釉,還可以做五彩,粉彩的顏料,亦是生產玻璃和煙花的主要原材料,更是製造火藥的重要原料。

這裡的人,從很早開始,便學會了硭硝的製造,祖祖輩輩以此爲生。

這幾年,赫連駿馳大力研製火器,更在某種程度上推高了硭硝的價格,促進了市場的繁榮。

除了匠作局外,甘德有大大小小,規模不等上百家手工作坊,說是遍佈全城絕不爲過。

不難推測,赫連駿驍的算盤是退守甘德,憑藉天險與赫連駿馳對恃到冬天。天寒地凍,糧食匱乏,赫連駿馳久攻不下,軍心必然渙散,最後只有撤兵一途。

赫連駿馳則將計就計,調集兵力逼迫赫連駿驍退守甘德。

一旦合圍之勢形成後,便利用飛行大隊空投炸藥。那時,甘德滿城的硭硝作坊就成了一個個的火藥桶,把甘德融成一片火海。

外有叛軍,內是煉獄,幾十萬軍民插翅難飛,全部葬身火海。

赫連駿馳則不費吹灰之力,全殲主力大軍,大獲全勝,威鎮西涼。

即便之前還有人心中不服,經此一役,亦不敢再做抵抗,只能紛紛投效於他的旗下。

自此“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實現他一統西涼的野心。

馬車駛入將軍府,丫頭撩起車簾,舒沫沉浸於自己的思緒內,久久未有動靜。

龔千均深恐有異,恭敬地喚了一聲:“娘娘,可是身體不適?”

舒沫豁然一醒,彎腰下了馬車,走了幾步忽地頓住,吩咐身邊的小丫頭:“去問一下,會議幾時結束?請少主抽空來見我一面。”

“找我幹嘛?”話音剛落,夏侯宇已站在她面前,一身煙塵,滿臉倦色,眉目間微微染着一抹欣喜。

“哈~”舒沫抿着嘴笑起來:“來得正好!”

他偏頭看着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不好好休息,又上哪野去了?”

“睡不着,在街上轉了轉~”舒沫隨口敷衍。

夏侯宇自然不信,將目光轉向龔千均。

“小人剛從匠作局回來~”龔千均猶豫一下,照實回答。

“哼!”夏侯宇輕哼一聲,目光從她小腹上掠過,又迅速移開,臉上的神情頗有些不贊同:“鹹吃蘿蔔淡操心!”

“龔師傅,”舒沫不理會他,轉頭吩咐龔千均幾個:“你們幾個先回去,明天早上過來拿圖紙,到時再詳細討論細節。”

“是~”龔千均,李勝凡,吳楚紛紛告退。

夏侯宇擰起眉峰,稚嫩的臉上帶着幾分不屬於他年齡的老成:“打仗是男人事,你跟着瞎摻和什麼?”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說話的語氣跟夏侯燁倒是一模一樣!

舒沫撇脣:“若男人有本事護得女人周全,我又何必多事?”

一句話,噎得夏侯宇兩頰通紅,怒視了她半天,道:“少門逢裡看人!小爺就偏要護給你瞧瞧!”

舒沫伸手親暱地揉了揉他的發。

夏侯宇正要發怒,不料她忽地換了話題:“喂,你的望遠鏡,還在嗎?”

他一怔,脫口道:“在。”

答完,又覺懊惱,板着臉怒道:“關你屁事!”

“甘德應該有玻璃作坊吧?”舒沫點了點頭,話題又跳開。

還得抓緊時間,再做副夜視鏡,纔算萬無一失。

夏侯宇順口作答:“當然~”

“甘德城中的地勢最高之處,在哪裡?”舒沫又問。“你到底想問什麼?”她說話跳來跳去,全不照牌理出牌,夏侯宇全摸不着頭腦,不覺奇怪。

“離得遠嗎?”舒沫不答,徑自道:“若是不遠,拿着你的望遠鏡,馬上跟我跑一趟。”

夏侯宇心中瞭然,眉一皺,罵道:“你傻啊?以爲這樣能看到父王?!”

“你才傻呢!”舒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燁遠在數百里外,望遠鏡怎麼可能看得到?”

“那你去做什麼?”夏侯宇滿心疑惑。

“去了就知道了~”舒沫賣着關子。

夏侯宇拗不過她,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只得帶着她一起去了城西的蒙沙山。

蒙沙山橫枕木裡河,石壁嵯峨,山勢險固,素有甘德第一山之稱。

仙姑廟就位於地勢最爲險峻的後峰之上,從山下仰頭望賂那穩居於懸崖峭壁之上,隱身於白雲深處的仙姑廟,只覺它猶如一頂巨大的帽子戴在險峰之上。

看着蜿蜒陡峭的山路,舒沫慘叫一聲:“這麼高,怎麼爬?”

夏侯宇一臉得意:“是誰堅持要來的?”

“早知道,我就坐轎來了~”舒沫懊惱不已。

那麼陡,靠她一雙腿,指定爬不上去。

“轎子最多隻到半山亭,後面的路得靠自己走。”

“這麼麻煩,廟裡的香火肯定不咋地!”舒沫氣呼呼地道。

“說話小心點~”夏侯宇斜她一眼,冷冷地道:“給路人或是廟裡的仙姑聽到,抓你去點天燈,我可救不了!”

舒沫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道:“那我不說了,你趕緊找人做滑桿,擡我上去~”

“這麼遠,折騰一個來回,天早亮了!”

“那怎麼辦?”舒沫傻了眼。

“女人,真是麻煩!”夏侯宇不耐煩地嘀咕一句,蹲下身子背對着她:“上來吧!”

“呃~”舒沫狂抹汗:“咱還是,叫個侍衛來背吧~”

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讓個十二歲的孩子揹她上山呀!

夏侯宇臉一沉,豁地站了起來,甩手就走:“不去拉倒,小爺不伺候了!”

“等等~”

“改主意了?”他停步,一臉傲慢。

“你確定,背得動我?”

兵來將擋(一)

更新時間:2012-7-28 23:08:29 本章字數:3347

四十分鐘後,舒沫終於置身於仙姑廟後的巨石上。

剛好是日落時分,太陽如一輪金色的圓盤漸漸往地平線落下,天空一片燦爛的紅,越往東顏色越淺,最終與天地融爲一色。

對着如此壯麗的景色,舒沫不禁深深着迷:“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夏侯宇極煞白景地翻個白眼:“少泛酸,有事說事!”

“望遠鏡給我~崴”

舒沫從他手裡接過望遠鏡,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一遍遍觀察。

“看夠了沒有?”夏侯宇終是沉不住氣,一把奪過望遠鏡。

舒沫點頭:“看來,一個觀測點還不夠,得在別處再設幾個才行。解”

“你到底想幹什麼?”夏侯宇一臉狐疑。

“小宇,”舒沫轉過頭,平靜地看着他:“我闖禍了。”

“什麼?”他一呆。

“你知道,赫連駿馳爲什麼一直沒動用飛行大隊嗎?”舒沫神情嚴肅地問。

夏侯宇不耐煩地道:“誰知道他發什麼神經?”

“他怕過早暴露了實力,引起國主警覺。”

夏侯宇眼中盡是疑問。

“事實上,赫連駿馳早就在甘德城外張好了網,只等咱們入套。”舒沫嘆了口氣。

夏侯宇想了想,小臉驀地一白:“你的意思,他想圍城後再實施空襲?”

“是,”舒沫點頭:“到時只要他成功投放一枚炸藥,城中大大小小上百家硭硝作坊,就成了他事先安放在城中的一百多顆不定時炸彈,甘德會變成一片火海。”

“我這就回去,提請國主關閉硭硝作坊,將所有硭硝全部收繳後,集中銷燬!”夏侯宇豁地站了起來。

“甘德的百姓有一半是靠生產經營硭硝吃飯。”舒沫無奈搖頭:“你這樣做,必然引得城中百姓不滿,極易人心思變。如此,則甘德不攻自破。”

“所以,”夏侯宇心中一動:“你打算在城中不同的地方設立觀測站,在飛行大隊空襲前,發出警報,好讓咱們預先做出防範?”

舒沫讚許地睨他一眼,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光只防範顯然是不夠的,咱們得反擊!”

夏侯宇蹙起眉:“滑翔機飛行的高度,已遠遠超過了弓箭的射擊範圍。嗯,如果等他們進入城區,下降到投放高度時,再用六百石的強弓射殺,或許能奏奇效。不過,一來力挽六百石的大力士不好找,二來四五十架滑翔機,只射落一兩架,也沒什麼作用。”

顯然,這個問題他不止一次考慮過,只是沒有找到有效的對策。

“小宇,”舒沫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你的箭術如何?”

“我?”不可一世的小霸王,難得地露出羞愧之色,咬着脣瓣,期期艾艾地道:“三百石的弓箭拉開,可能稍有點困難……”

六百石,想都不要想!

舒沫“噗哧”一笑:“我問你箭術如何,又沒問你有多大力氣!”

夏侯宇立刻胸脯一拍,驕傲地道:“不敢稱神射手,至少也能百步穿楊!”

“那就行了~”舒沫笑眯眯地看着他:“滑翔機的目標那麼大,這都打不着,只能說是天要亡我了!嗯,再讓龔師傅制把連弩,就更萬無一失了。”

“等等,”夏侯宇忽地想到一種可能,驚訝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會是想駕着滑翔機,迎戰飛行大隊吧?”

“孺子可教!”舒沫笑吟吟地道:“不過,更正一點。那些飛行員要操縱滑翔機,根本騰不出手來還擊。所以,咱們不是去戰鬥,是去痛打落水狗。”

“你不要命了!”夏侯宇駭然驚叫。

“我想過很多遍,要想絕處逢生,這是唯一的辦法。”舒沫一臉冷靜地分析:“你放心,這個方法乍看有些冒險,可行性是很高的。只是,這幾天,咱們要訓練一下彼此的默契性了。”

“不行!”夏侯宇斷然拒絕:“你還懷着孩子呢!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麼跟父王交待?”

“如果不敢冒險,你根本沒有機會再見到燁!”舒沫冷冷地道。

夏侯宇呼吸一滯,默了片刻,倔強地道:“我沒說這個辦法不行。但不用你出馬,我和三叔就能搞……”

話沒說完,頭上已捱了一巴掌。

舒沫罵道:“你是我教出來的,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只帶幾十斤貨都飛得七歪八扭,還想帶人上天戰鬥?”

貨是死的,它不會動,自然不會影響操縱。

夏侯宇揉着腦袋,怒嚷:“幹嘛總是打我頭?”

“我高興,你欠揍!”舒沫冷笑。

夏侯宇恨恨地瞪了她好一會,悻悻道:“下手這麼重,想謀殺呀?”

舒沫失笑,側頭過去:“要不,你打回來吧?”

“打你,小爺嫌手疼~”夏侯宇一把將她推開:“天黑了,下山吧,三叔該着急了~”

兩個人連夜下了山,回到將軍府,果然一眼就瞧到夏侯熠修長的身影站在夜色中。

見馬車駛過來,立刻迎了上來。

“你自己跟三叔解釋~”夏侯宇說完,果然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喂,”舒沫好氣又好笑,撩開簾子衝他的背影嚷:“明早別忘了到我這來,還得安排訓練計劃呢~”

夏侯熠不發一語,默默地低眸看她,深黑的雙瞳中喜怒難辯,彷彿無邊的黑夜,藏着無數心事。

舒沫莫名心酸,老實伸出手去:“我跟小宇去了仙姑廟~”

“嗯~”夏侯熠依舊不動聲色,攙了她下車。

“仙姑廟的那塊望夫石地勢確實夠高,視野也開闊,不過還是有死角。”舒沫緩緩與他並肩:“建議在城南和城東再增加兩個觀測站。要求嘛,一是地勢要高,二是稍微靠城牆近一些,以便更及時地發現敵情。”

不等他吭聲,又快速道:“飛行大隊就交給我和小宇,你們專心去對付外面的幾十萬人馬。”

夏侯熠停步,側身看她,眸中帶着震驚:“你~”

“是的~”舒沫不敢看他,垂了頭,囁囁低聲:“你不用勸我,這是我闖的禍,自然由我來收拾。”

“我沒打算勸阻~”夏侯熠笑了,漆黑的瞳眸深處藏着深深的悲傷和無奈:“我只恨自己沒有本事……”“別這麼說~”舒沫擡起頭,一臉認真地道:“你已經做到最好。”

“顯然,還不夠好~”否則,就不會讓身懷六甲的女子,披掛上陣。

夏侯熠痛苦地握緊了雙拳。

舒沫想要勸慰,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彙,想了想,索性不發一語,只是望着他溫柔的笑,示意他不必介懷。

“好,”夏侯熠很快調整了情緒,道:“我會去跟國主談,並且讓他爲你提供一切便利。”

“那就再好不過~”舒沫老實不客氣地道:“今日,我得修改滑翔機的圖紙,等定稿後,再畫一些圖紙。你拿去交給匠作局,命他們停掉所有手邊的工作,全力趕製我需要的東西。如果能動員城中所有的鐵鋪一起製作,就更好了!”

既然赫連駿馳肆無忌憚地使用火器,沒道理她放着滿城的火藥,什麼也不做吧?

“好!”夏侯熠一口答應:“我去協調,你安心畫圖。”

不等她說話,忽地又問了一句:“不過,你打算做什麼?”

舒沫聞聲,哧地笑出聲來,調侃:“你連我要做什麼都不問,就決定支持了?”

夏侯熠微笑着凝視着她,眼中象有星光閃動:“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舒沫鬧了個大紅臉,垂下頭,訥訥地道:“時間太短,造槍炮已來不及。所以,我打算做些結構相對簡單的地雷和手雷,以解燃眉之急。”

夏侯熠不說話,只以目光鼓勵地望着她。

“明日起,”舒沫清清了喉嚨,嚴肅地道:“你可以從部隊中,抽選會投擲,並且力氣大的士兵,開始進行投擲訓練。”

“多遠纔算合格?”夏侯熠一本正經地問。

“一般來說,十五丈就算合格吧,”舒沫輕吐舌尖:“當然越遠越好。”

“好,”他點頭:“我立刻佈置下去,還有別的嗎?”

“暫時就這些,”舒沫笑了笑:“等滑翔機造好後,再選個相對隱秘的地點,方便我們訓練。”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怎知赫連駿馳在城中沒有眼線?

兵來將擋(二)

更新時間:2012-7-29 19:20:13 本章字數:3421

藍黑的天慕,如銀的月色,灑在連綿起伏的草原上,泛着柔和的銀光。密如急鼓的馬蹄聲,踏破了月夜的寧靜,捲起滾滾煙塵。

“王爺~”一騎快馬迎面疾馳而至,精準地停在夏侯燁身前,壓低的聲音裡帶着抑不住的興奮:“東南方三十里,發現孟洪主力的蹤跡~”

夏侯燁舉起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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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疾馳的二千輕騎兵瞬間停下來,唯有馬兒噴着響鼻發出的“噗噗”聲崴。

他隨即又做了個手勢,所有人翻身下馬,給馬套上嚼子,馬蹄上裹好布條。

“走!”夏侯燁揚起馬鞭,果斷地朝着東南方向一揚。

二千人化爲一尾巨龍,在草原上迅速而無聲地移動疽。

三十里路程轉瞬即至,夏侯燁示意身後的騎兵停下來,帶着幾名親信,縱馬躍上一處高坡。

無數座帳篷,錯落有致地散落在草原上,點點火光,如一片光明的海洋,更似萬斛星子,燦爛而美麗。

“他孃的!”李洛興奮得聲音有些顫慄:“這的確是孟洪的主力,下面少說也有十幾萬人~”

以二千輕騎,直闖孟洪十幾萬兵馬的主力大營,單隻這份膽略,已令人敬畏!

“怎麼,怕了?”楊成安偏過頭睨他一眼,聲音壓得極低。

“呸!”李洛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怕他個鳥!”

夏侯燁微微一笑,張弓搭箭,哧地一聲響,一道烈焰宛如一顆流星射向敵人的帳篷。

砰地一聲,火光沖天而起。

“失火了!”巡邏的士兵驚慌地嚷了起來。

夏侯燁抽出腰間寶劍,雙腿一夾馬腹,如一陣狂風率先捲入了近在咫尺的敵營:“殺!”

“殺啊~”剎那間,二千騎兵齊聲吶喊,山鳴谷應之間,如猛虎出匣,手執鋼刀,從四面八方洪水般衝進敵營,殺敵如同砍瓜切菜,如入無人之境!

暗夜中,孟洪部屬只見光影搖曳,火借風勢,風助火燒,殺聲震天。

只覺四面八方皆是敵人,不知來了多少敵人,一個個慌不擇路,哪裡還敢戀戰?

等到孟洪從中軍帳得到消息,匆匆披掛出帳,夏侯燁已帶着二千輕騎連闖了幾十座營帳,斬殺了二萬敵人。

“不許亂,臨陣退縮者,斬!”孟洪提槍上馬,驚見部下四下逃躥,提氣大喝,聲如洪鐘。

“孟洪!”李洛早已殺紅了眼,看到孟洪激動得大叫,抽出肩上的鐵胎弓:“老子射下他的人頭!”

“撤!”夏侯燁隔着火光與孟洪遙遙相望,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撥轉馬頭,從容逸走。

“不殺孟洪了?”李洛一愣,連連扼腕:“這麼好的機會!”

“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楊成安收刀入懷,馬鞭揚起,啪地一鞭擊在李洛的馬臀上:“走!”

一聲唿哨,二千輕騎如同來時一般迅疾,悄悄地融入草原。

“追,給我追!”孟洪氣急敗壞,率部狂追了五十里。

“窮寇莫追~”副將柯多驚覺不對勁:“將軍,咱們已離營太遠。夏侯狗賊詭計多端……”

“一定要活捉夏侯燁,將他碎屍萬段!”孟洪狂吼。

“來日方長~”柯多勸道:“等攻下甘德,再以主力合圍,要捉一個夏侯燁又有何難?若咱們繼續往前追,萬一中計,被他端了大營,如何向大王交待?”

“這……”孟洪面色驟變,權衡輕重,終是一咬牙,下令:“回營!”

十里之外,夏侯燁的二千輕騎在狂奔。

楊成安拍馬上前,高興地道:“王爺,孟洪狗賊撤回去了~”

“籲~”夏侯燁輕帶繮繩,烏錐於疾馳中猛地停住,高豎前蹄,發出“咴咴”地長嘶。

“我們贏了~”二千人馬歡聲雷動,個個眉飛色舞,喜氣洋洋。

“痛快!”李洛揮舞着捲了刃的鋼刀,在月光下縱聲大笑:“老子至少殺了幾十條西涼狗!真他媽過癮!”

楊成安笑眯眯地道:“西涼狗都在睡覺,闖進去亂砍,這還不過癮,什麼才叫過癮?”

一名虯髯大漢大笑着,雙手各提溜着一串人頭,還往下滴着鮮血,腳底生風地過來:“將軍,看看俺今晚的收穫!”

李洛眉一皺,不客氣地一腿踹過去,叱道:“滾,弄髒了老子的戰袍!”

“今晚,誰有老子殺得多?”虯髯大漢不以爲杵,意氣風發地敞開衣襟。

“我呸~”楊成安啐了一口:“有那功夫去割人頭,不知道多殺幾條狗!怎麼,還想用它邀功請賞不成?”

“哈哈哈!”衆人轟堂大笑。

“你殺了多少?”

“只知道殺紅了眼,見人就砍,早記不清了!”

“我也是……”

勝利來得如此輕鬆容易,衆人都很興奮,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氣氛異常熱烈。

夏侯燁沒有吭聲,退到人羣之外,倚着一棵胡楊樹,默默地眺望着甘德的方向。

“王爺~”楊成安悄悄地靠近,輕聲道:“國主已於昨日退入甘德,守將安迪大開城門,率部親至城外迎候。這麼看來,國主亦非弱者,事先已安排了退路……”

夏侯燁不發一語,重新翻身上馬,一抖繮繩,迎着初升的朝陽朝東北進發。

“走,回營!”李洛一驚,胡亂嚼了幾口,把乾糧強行嚥下,匆匆換馬,率部緊隨其後。

經過一日疾馳,回到了四百里外的營地。

“王爺回來了!”前方暗哨聽到蹄聲,認出夏侯燁,發出一聲歡呼。

巴朗,巴圖得到消息,從帳篷中出來,夏侯燁已經疾馳到了近前,翻身落馬,把繮繩扔給離他最近的侍衛,冷聲下令:“第二組人馬,出擊!”

說罷,頭也不回進了營帳,倒頭睡下。

“是!”巴圖應聲,點齊了二千輕騎,帶着四千匹戰馬,五天的口糧,人不離鞍,馬不停蹄,朝着數百里外的敵營進發。

九月二十二,巴歡領着第三組輕騎兵,帶着四千匹戰馬,五天的口糧沒入了莽莽的草原。

九月二十三日,經過兩天休整,夏侯燁再次率着第一組輕騎兵出發。九月二十四,捷報傳來,巴圖率二千輕騎,抄了孟洪的糧道,把五千運糧兵殺得鬼哭狼嚎,一把火燒掉了幾百車糧草,熊熊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九月二十六,巴歡領着二千人奔行一千二百里,繞過孟洪部,偷襲了赫連駿馳的左側翼,肖長林部,斬殺敵軍七千人。

九月二十八,夏侯燁親率騎兵,闖入佈防在南面的昆咯部,燒糧倉,炸軍械庫,把昆咯部鬧得人仰馬翻……

十月初二,巴圖率部雪地行軍八百里,直搗孟洪主力,斬敵一萬。

孟洪一怒之下,率部追出二百餘里,狂叫:不殺夏侯燁,誓不爲人!

赫連駿馳連發三道金牌,才勉強約束住他,帶兵重返甘德。

最最讓大夏人自豪,並且津津樂道的一戰,還是十月初九那一場遭遇戰。

那一回,夏侯燁領着騎兵冒着大雪奔襲了七百餘里,追上肖長林部,打了一次漂亮的夜襲。

當發現領兵的是夏侯燁,且他只得二千輕騎後,肖長林死死地咬着不放,率着二萬精銳緊追不捨。

因爲天降大雪,雪原上的足跡無法掩蓋蹤跡,夏侯燁連換了幾次方向,奔逃了五百多裡,也沒有甩掉追兵。

走投無路之際,前方忽地又出現了一支部隊,且,好死不死還是赫連駿馳的主力。

夏侯燁眉頭一皺,索性放慢了速度,等肖長林與自己首尾相接時,一鼓作氣殺進了庫布齊的隊伍!

庫布齊立刻還以顏色,命火槍隊還擊。

夏侯燁乘機跳出戰圈,留下肖長林和庫布齊混戰了一小時,直到天亮才發現不對。

這一役,夏侯燁雖也損失慘重,二千騎只乘一百餘騎,但肖長林和庫布齊的死傷卻足足有三萬多!

如此這般,夏侯燁利用小部隊騎兵靈活機動,行動迅猛地特點,組建三支輕騎兵,輪番出擊,千里奔襲敵營。

他稟持着“敵疲我打,敵追我退,敵駐我擾”的原則,發揮速度優勢,一沾即走,絕不戀戰,出奇制勝,以少勝多,取得了輝煌的戰果。

每次幾千,一萬地積累,一個月下來,殲滅了敵軍十五萬之多。

最重要的是,此舉大大地動搖了西涼的軍心。

西涼兵已成驚弓之鳥,甚至只要聽到“夏侯燁”三個字,就腿軟心顫,不敢再戰。

鷹擊長空(一)

更新時間:2012-7-29 22:27:33 本章字數:3452

吃了大虧之後,赫連駿馳嚴令手下各部排除一切干擾,急行軍向甘德收縮。十月十三,赫連駿馳的四十萬人馬在甘德城下集結,首尾相接,把甘德城圍得水泄不通。

消息傳來,舒沫放下手中茶杯,站起來踱到窗前:“這一天,終於來了~”

“燁真是好樣的,”夏侯熠由衷佩服:“這一個月,率部千里轉戰草原,倏而在東,忽而在西,神出鬼沒,搞得西涼狗人心惶惶,聞燁色變。”

“你也不差呀~”邵惟明輕搖摺扇,笑道:“只帶十餘人在草原上跟蹤潛伏了半個月,終於等到機會,一舉炸燬了赫連駿馳引以爲傲的十幾輛死亡戰車,爲咱們掃除了最大的威脅~”

夏侯熠俊顏一紅,連連搖手:“慚愧,我不過是取了個巧,哪裡比得燁是真刀真槍,槍林彈雨中與敵人廝殺來得痛快,來得豪氣?崴”

若說之前尚有些不服氣,經過這一個月,可算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論起實戰經驗,他比燁差的的確不止一籌。

“要我說,最厲害的還是咱家沫沫~”邵惟明轉過頭來,看到舒沫,立刻一臉諂媚:“滑翔機,地雷,手雷,望遠鏡,夜視鏡……層出不窮,直讓人眼花瞭亂!疽”

“你少灌迷魂湯!”舒沫嗔道。

“明叔~”夏侯宇咣噹一腳,將門踹開,帶進來一股冷風:“你又想賴着舒沫幫你做什麼?”

“不多,一把連發的轉輪手槍而已。”邵惟明涎着臉,笑嘻嘻地道。

“呸!想得美!”夏侯宇解開大氅,將一隻食盒輕輕擱在桌上:“快,乘熱喝了~”

“你又偷帶葷腥入廟?”舒沫秀眉輕蹙,淡聲道:“這裡畢竟是佛門之地,咱們借住此地,已是非常不妥……”

“少來~”夏侯宇揭開盒蓋,取出一蠱雞湯:“明明是不想喝,非要找這許多借口!”

舒沫被他戳破心事,嘿嘿乾笑兩聲:“明知喝下去會吐,何必浪費?”

“在胃裡過了一遍,總歸有些好處。”夏侯熠微笑着凝視她,柔聲勸說。

“擱着吧,一會餓了再吃~”舒沫沒轍,苦着臉眉頭擰得死緊。

“快喝,”夏侯宇說着,變戲法似地從衣兜裡摸出一顆黃澄澄的桔子:“喝完了給你~”

“去!”舒沫很有骨氣地一扭頭:“廉者不食嗟來之食!”

“真不要?”夏侯宇自有法子治她,拿起桔子在手中拋了拋,忽地往窗外一扔。

“喂!”舒沫懊惱地大叫:“幹嘛扔了,我又沒說不喝!”

“呶~”夏侯宇再摸出一個:“這可是最後一個了,扔了可真沒了~”

西涼的氣候並不適合柑橘的生長,大多是外面的商人帶進來。

自西涼內戰全面暴發以來,商人聞風而逃,市面上的柑橘早已難覓其蹤。

舒沫委委屈屈,端起湯蠱,半天不敢去揭蓋。

“燉了十個鐘頭,撇了七遍油湯,保證連油星子都沒有一顆,趕緊喝~”夏侯宇稚氣的臉上,藏着一抹熱切。

“你小子,小小年紀,怎麼懂這麼多?”邵惟明斜着眼睛,狐疑地瞄他。

夏侯宇狠狠瞪他一眼,並不答話。

“香妃娘娘有心了,替我謝謝她~”舒沫微微一笑,揭了湯蠱。

見湯色清亮,蔥白,薑絲,再加上幾顆碧綠的蔥花,綠白黃相間,顏色清雅,香氣撲鼻。

對着三雙或熱切,或期盼,或希翼的眼睛,她微微嘆了口氣,只得捏着鼻子,咕嘟咕哮一口氣將湯喝了個底朝天。

“看,並不難吧?”邵惟明鬆了口氣,眉宇間全是飛揚的喜悅。

夏侯熠脣邊綻開一抹笑,什麼也沒說,只溫柔地遞過一方雪白的絲帕。

“呶,賞你的!”夏侯宇趾高氣揚,把桔子扔了過去。

舒沫卻忽地起身,疾步衝向門外。

“等等,外面積了雪地上滑,就吐在房裡,我們不嫌臭的~”邵惟明一愣,拿了銅盆追出去。

舒沫已衝到院中,扶着一棵雪松吐得昏天暗地。

“混帳東西!”夏侯宇氣得砸了湯蠱:“連碗湯都做不好,要他們何用?”

夏侯熠抿着脣,快步走到桌邊,倒了一杯熱茶出去。

“謝謝~”舒沫渾身無力,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漱口。

隨侍的丫環早已司空見慣,熟練地擰了毛巾,端了熱水過來伺候她洗漱。

三個男人沉着臉,默默地站在院中。

“喂,”良久,邵惟明撞了夏侯熠一肘:“你比較有經驗,這種情況要持續多久?就沒有辦法可想嗎?孃的,實在看不下去了!”

夏侯熠臉上浮起一抹狼狽之色,緩緩搖頭:“我沒注意,素心懷孕的時候,我,我大多歇在廂房的……”

那時,素心只說女子懷孕,夜裡起身較多會影響他休息,催他去廂房歇着。

長輩也都說,女子懷孕,夫妻應該分房睡。

他只覺女人懷孕生子是天經地義之事,從未想過要承受如此多的磨難,便也無可無不可地接受了。

如今想來,素心多半是試探之語,她其實是盼着他能留下來,陪着她一起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你可真夠狠心的~”邵惟明瞥一眼,淡聲嘲諷。

夏侯熠不語,垂首望着腳尖。

並不是他狠心,他只是無心罷了。

只是這分無心,究竟傷她有多深,已不得而知。

“看,烽火~”不知誰,忽然一聲驚叫。

夏侯熠,邵惟明,夏侯宇猛然一驚,同時站直了身體,擡頭朝天上望去。

只見暮藹沉沉的西邊天空狼煙四起,烽火沖天。

“赫連駿馳終於出手了!”夏侯宇摩拳擦掌,興奮得兩眼放光。

“快,”舒沫在屋中聽得消息,急急走了出來:“立刻準備出發!”

“沫沫,”夏侯熠急走兩步,握住她的腕:“你能行嗎?”

舒沫回首,嫣然一笑:“此一去,不斬樓蘭誓不還!”

“不斬樓蘭也沒關係,只要你能平安回來~”邵惟明難得一臉嚴肅。

夏侯宇三步並兩步,奔了後山,把滑翔機搬出來,拖到特地修好的斜坡上,檢查一遍器械,確認沒有問題,三兩下鑽進網兜裡:“羅嗦什麼,再不走就晚了!”

舒沫握好杆,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嗎?”沒問題~”夏侯宇還了她一個OK的手勢。

兩個人同步小跑,慢慢加速,最後輕輕一躍,朝着西邊平穩地飛行。

看着滑翔機如一隻巨大的雄鷹越飛越遠,最後只剩一個小點,邵惟明又是驕傲又是忐忑:“他們,一定會旗開得勝的,對吧?”

夏侯熠沒有吭聲,只握緊了手中的望遠鏡,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隻翱翔在夜幕中的雄鷹。

儘管已看了無數次,仍忍不住爲這壯觀的一幕深深折服~

烽火一起,尖厲急促的銅鑼聲立刻響徹了甘德的大街小巷,伴着衙役一遍遍聲嘶力歇地大吼:“所有百姓注意,立刻躲進自家地窖,警報未解除前,不得出門,不得隨意窺探……”

天空中,舒沫熟練而平穩地架着滑翔機,順着氣流往上攀升:“小宇,有沒有看到目標?”

“三點鐘方向,發現敵機,距離約爲三千公尺~”夏侯宇低頭,看着夜視望遠鏡,冷靜地估算着距離。

“有沒有把握?”氣溫極低,舒沫握着操縱桿的手,卻略略有些出汗。

夏侯宇抿着脣,對這個白癡的問題,不予做答。

“二千五百公尺~”舒沫盯着望遠鏡,聲音起初微有些顫抖,越到後來越是平穩:“二千,一千五,一千,八百,六百,四百……”

夏侯宇微微一笑,鎮定地執起了手中的連弩:“女人,再飛低一點!”

這時,對面的飛行大隊顯然也發現了他們,隊形略略一亂,隨即立刻恢復。

夏侯宇甚至聽到大隊長厲昆的尖叱:“慌什麼?他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

“不止,好象還有慧妃娘娘~”雙方距離更近了,眼尖的人已認出舒沫。

見她載着人向着己方衝來,反應快的已意識到怎麼回事,隊伍立刻陷入混亂:“不好,慧妃是來阻擊咱們的!”

所有人心裡都明白,舒沫當初在設計滑翔機時,根本就沒想過駕駛員要在空中與人戰鬥,因此機上只有操縱系統,沒有防禦系統。

換言之,若在空中遇上敵人,他們只能被動挨打,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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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擊長空(二)

更新時間:2012-7-30 1:44:13 本章字數:3391

“各位師兄,別來無恙?”夏侯宇深吸口氣,徐徐吐出,聲音清朗,隱隱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快!”厲昆很快反應過來,厲聲喝道:“一二中隊分左右包抄,撞她的機!”

“撞?”衆人鴉雀無聲,一時間竟無人響應。

空中相撞,即使真撞沉了舒沫的滑翔機,自己也難以倖免,等於是找死!

更何況,舒沫是他們的教練,誰敢誇口技術比她還硬崴?

“好啊,看看誰厲害?”舒沫傲然一笑,輕推拉桿,滑翔機一個俯衝,對着隊伍衝了過去。

“看箭!”夏侯宇氣定神閒,輕輕按下機簧,只聽得“嗖嗖”之聲不絕於耳,二羽箭已接連對着下方的滑翔機羣飛出。

隨着“啊”地一聲慘叫,三號機首當其衝,被強弩穿胸而過,滑翔機失去控制,機翼一折,翻滾着朝着地面急速下降疽。

“轟”隨着一聲巨響,滑翔機墜地炸燬,火光沖天而起,無數斷肢殘臂四散橫飛。

“夏侯燁襲營了~”營地上立刻亂成一片,第一反應是夏侯燁再次率輕騎闖營。

然,人們狼奔冢突了好一陣,竟不知敵人從何方而來?

有人無意中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不禁駭然驚呼:“那是什麼東西?”

話未落音,一架接一架的滑翔機從天而落,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接一聲的巨大爆炸,整個營地陷入一片火海。

“好樣的!”眼見一筒弩箭射完,已有五架滑翔機墜毀,舒沫讚了一聲,從容推高拉桿,滑翔機乘着熱浪盤旋着往上攀升。

“快撞!”厲昆咬牙,率先推高拉桿朝舒沫撞去。

“有本事,放馬過來!”舒沫一個左側,機翼側轉,輕鬆地與他擦身而過。

夏侯宇乘這個機會,換上弩筒,按下機簧,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哧哧亂響中,又有四架滑翔機不幸中箭落馬,在底下掀起又一波的恐慌。

看着昔日的戰友,被炸得鬼哭狼嚎,衆飛行員心中一緊,知道再無退路,索性把心一橫。

左右是死,不如大家同歸於盡!

抱着這個想法,不待人下令,紛紛掉頭從四面八方密如黃蜂般朝着舒沫撞了過去。

“來呀,有本事追上來呀~”天空中灑落銀鈴似的笑聲。

舒沫靈活地操縱着滑翔機,竟不攀升,反而衝着敵機羣中衝了過去。

這種看似同歸於盡的打法,夏侯宇竟全不擔心,迅速換了第三筒弩箭,也不瞄準頭,密集的箭雨只管射出去。

哧哧一頓亂響,又有三架墜毀。

舒沫身陷重圍,前後左右皆被敵機包圍。

厲昆大喜,喝道:“弟兄們,她被包圍了,衝!”

“小宇,抓穩了!”舒沫大喝一聲,在間不容髮之際,倏地往下一沉,從數架滑翔機的間隙穿過,幾個翻滾着急速下降。

而那幾架包抄合圍妄圖撞沉舒沫的滑翔機卻沒有這個好運,更沒有她嫺熟的技術,隨着幾聲慌亂的驚叫,數機相撞,空中連續爆炸,迸出最絢麗的火光,將整個西北的天空映得亮如白晝!

舒沫翻滾着往下急墜,眼見地上的火焰越來越近,已能感覺到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她才從容推起拉桿,滑翔機仰首疾衝,乘着熱氣一飛沖天,堪堪與幾架下墜的滑翔機擦身而過。

隨着爆炸聲響,熱浪襲人,滑翔機宛如浴火的鳳凰,盤旋着振翅高飛。

“快看,神鳥!”火光中,幾十萬人仰首望天,共同見證那隻神奇的火鳥從烈火中一飛沖天。

這種景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知誰發一聲喊:“國主有神鳥庇佑,咱們起兵造反,觸怒了天神,派出神鳥,降罪於我們~”

衆西涼兵人人惶恐,齊齊下跪,叩拜天神,甚至有人扔下手中兵刃,朝城中奔去。

“好樣的!”夏侯宇一聲讚歎,換上第四筒弩箭,高聲喝道:“打下幾架了?”

“十八!”

“小爺給他湊成二十四節氣!”夏侯宇哈哈大笑着,側身射出弩箭。

輕鬆擊落七架滑翔機。

“X!”他不滿地低咒一聲:“眼神不好,多打了一架!”

舒沫忍不住笑:“這纔打下一半呢,再不抓緊時間,讓他們飛入城裡,可就麻煩了!”

“有小爺在,管教它插翅難逃!”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舒沫略略調整了一下節奏,重新朝着敵機羣中飛了過去。

“一隊隨我包抄敵機,二隊加速進城!”厲昆能被赫連駿馳委以重任,擔當飛行大隊的隊長,絕不是憑着運氣。

他很快穩住了情緒,把餘下二十三架飛機,組織起來,重新下達了任務。

二隊的十一架飛機,巴不得不用去面對舒沫,聰明地降低了飛行高度,朝着甘德城飛去。

剩下的十二架飛機分成兩隊,從兩翼向舒沫包抄過來,企圖逼她下降。

而底下的西涼士兵在主帥的喝叱下,紛紛張弓搭箭,隨時準備給她一擊。

“嗬,變得聰明瞭嘛!”舒沫並不理會敵機的挑釁,推高機頭,往上攀升,朝着甘德方向急追。

夏侯宇一聲輕笑,棄了連弩,從身後抽出箭枝,也不瞄準機師,只張弓搭箭,對準機翼射擊。

只聽哧地一聲響,箭簇飛出去,在空中與空氣摩擦,燃起火焰,紮在機翼上,迅速燃起大火。

滑翔機失去平衡,機師駭叫着一頭朝地上栽去。

砰地一聲巨響,數十斤火藥隨之爆炸,再次掀起駭人的巨浪。

“着!”他大喝一聲,拉弓如滿月,箭去似流星,眨眼功夫,已射出了七八枝火焰箭。

舒沫只聽得哧哧急響,七八道火焰疾如流星,射中敵機,空中瞬間開滿了妖豔的罌粟花。

“走!”滑翔機一個盤旋,從滿天火光的縫隙中輕盈地穿過,隨即滑翔攀升,空中一個美麗的轉折,朝着剩下的四架滑翔機衝去。

此時,已接近甘德城。

“小宇,放箭!”舒沫一聲大喝,操縱滑翔機從敵機上方飛掠而過。

夏侯宇手中搭着三枝箭,拉弓一放,三箭連發,哧哧連響,又是一架敵機墜毀在甘德的護城河上方。

掀起的熱浪,竟把遠在數裡之外的城牆上觀戰的將士拋出了戰壕!厲昆見她如此威勢,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直掠其鋒,更顧不得赫連駿馳軍法嚴厲,掉轉機頭架着滑翔機四散逃躥:“撤,趕緊撤!”

舒沫架着滑翔機衝過護城河,在城牆上方一個盤旋,掉頭朝着最後一組十二架滑翔機衝了過去。

城下衆將士見她如此神威,紛紛跪下叩拜,只呼:“天神保佑!”

“哈哈~”夏侯宇縱聲朗笑:“舒沫,你成天神了~”

“去!”舒沫低咒一聲:“還有十一隻蚊子,趕緊收拾完了,回去睡覺~”

“怎麼啦?”夏侯宇聲音一凝:“我看他們今晚也不敢再來了,要不要先回廟裡休息一會?”

舒沫額上滲出冷汗,喝道:“少廢話!先把敵機打下來再說!”

“沫沫,身體要緊……”夏侯宇心生猶豫。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舒沫咬牙,再一次拉高機身,一飛沖天。

如果赫連駿馳經此一役,再不放手下機師出來參戰,假以時日,就會培養更多的機師。隱患不除,何以心安?

“好!”夏侯宇知道拗不過她,更知道她的擔心極有道理:“不過,你若支持不住了,不可硬撐,必需回去!”

舒沫冷哼一聲:“說得我好象後孃一樣!”

夏侯宇低笑:“看你這拼命三郎的狠勁,誰敢相信,你居然是個身懷六甲的婦人?”

“呸!”舒沫啐道:“什麼婦人,真難聽!人家只有十八歲,還是一朵花的年紀呢!”

“哈哈~”夏侯宇大笑:“你的確人老珠黃~”

黃字落音,他手中又是三箭連發,談笑聲中,擊落三架敵機,再次掀起滔天熱浪。

舒沫架機在敵營上方盤旋,將四散逃走的敵機一一擊落,只乘下大隊長厲昆孤零零地逃躥。

“慧妃娘娘~”厲昆眼見無路可逃,厲聲道:“好歹我們跟你學藝三月,就算沒有師生之誼,也該爲你積點陰德,如此大造殺孽,就不怕日後報應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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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擊長空(三)

更新時間:2012-7-30 16:47:24 本章字數:3507

想着下方數以萬計被炸死的將士,舒沫手微微一顫,滑翔機竟微微傾斜。

“放你孃的屁!”夏侯宇大喝一聲,眼中是熊熊怒火:“你助紂爲虐,妄圖用一城百姓爲赫連駿馳鋪開一條登上權力之顛的血路!就算有報應,要下地獄,也該是你們!”

話落,毫不猶豫地賞了他三枝火焰箭。

在淒厲的慘叫聲中,厲昆的滑翔機急速下墜,觸地那一刻隨機攜帶的數十斤火藥爆炸,轟地一聲巨響,煙塵漫天……

夏侯宇蹙着眉,清朗中猶帶着稚氣的嗓子,顯得格外的嚴肅:“我們是對的,他們是錯的~崴”

舒沫微笑,眼角微微溼潤:“我知道~”

似乎,在一夜之間,那個曾經任性驕橫的少年,長大了。

夏侯宇心中一鬆,眉梢眼角盡是飛揚之色:“這一仗,贏得真是痛快!孤”

“真心希望,以後再也沒有戰爭~”舒沫輕嘆。

滑翔,本來是極好的休閒運動,帶給人們的本應是享受和放鬆。

然而今天,她卻把它變成了如此血腥的一場殺戮!

“可惜,有人總是不甘失敗,見到棺材還不落淚!”夏侯宇冷笑一聲,望着下面那片昔日美麗如畫,如今已成人間煉獄的草原。

“走,回家~”舒沫架着滑翔機,急速地掠向仙女廟。

聽到最後一聲爆炸聲起,看到滑翔機安全地掠過城牆,飛向城西的蒙沙山,甘德城中歡聲一片。

數以十萬計的百姓,跪在地上,虔誠地叩拜着他們心目中,拯救他們於水火中的“天神”。

“看到沒?他們多高興呀!”夏侯宇望着地面上一掠而過的人羣,頗爲自豪地道:“同樣是殺戮,我們代表着正義!”

舒沫沒有吭聲,咬牙堅持着將滑翔機開進仙姑廟的後山石坪,一個完美的拉飄,滑翔機輕盈地降落,觸地的一瞬間,她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上。

“來人,快來人!”夏侯宇眼明手快,顧不得解開掛鉤,一把抱住她冰冷的身子,聲音淒厲而高亢。

“沫沫?”邵惟明的笑容凝在臉上,三步並做兩步衝上來:“她受傷了?”

“應該沒有~”夏侯宇小臉煞白,卻還勉強維持着鎮定和冷靜,只顫抖的嗓音出賣了他的情緒:“機翼都完好無損,應該不可能受傷。多半是在空中滯留太久,寒氣侵體。況且……”

況且,她這些日子因爲孕吐,幾乎什麼也沒吃,體力自然跟不上。

而這場空戰,前後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就算是鐵人,也吃不消,何況她還是個孕婦。

“明白了~”邵惟明從夏侯宇手中接過舒沫,穩穩地抱着她大步進入禪院:“快,準備熱水!”

夏侯宇三下五除二,解了掛鉤,連滑翔機也顧不得收拾,箭一般衝進去:“御醫,快傳御醫……”

仙女廟上陷入一片混亂之時,緊閉了一個多月的城門緩緩打開,夏侯熠領着五萬如出匣的猛虎的精兵,以銳不可擋的氣勢,高舉着復仇的利劍,殺入了敵陣。

而在草原的那一頭,夏侯燁領着五萬兵馬,也乘着混亂之機殺進敵陣,一路過關斬將,竟殺開一條血路,勢如破竹地從叛軍腹地闖了過來!

叛軍還未從爆炸所帶來的巨大的恐慌和悲痛中走出來,早已嚇破了膽,此時迭逢強敵,在兩支人馬的夾擊下,全無鬥志,潰不成軍。

總算是赫連駿馳積威已深,領軍有術,敗退數十里後,終於控制住局面,勉強整合了隊伍。

夏侯熠領着將士們乘勝一口氣追出三十餘里,見叛軍已穩住陣腳,也便見好就收,率隊凱旋。

在半路上,恰巧遇着夏侯燁,兩軍勝利會師,歡呼聲直振雲霄。

兩路人馬原本素不相識,有的甚至還是多年的夙敵,然而在這場共同的戰鬥中結下的友誼,已完全抹掉了這份陌生和往日的恩怨。

他們有的,只是共同的喜悅!

“燁,”夏侯熠嘴邊一抹笑,眼裡閃着一抹痛:“看到沒有,今夜的小七是多麼耀眼,全世界都因爲她而燦爛!”

這樣一個光芒四射的女子,試問世間有幾個男子配得上她?

夏侯燁頗爲驕傲,又不乏挑釁地一笑,漆黑的眼中,清輝奕奕:“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誰的娘子?”

夏侯熠陷入沉默,雙眸幽暗晦澀,似無邊的夜,表面平靜,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多少心事不可知。

夏侯燁也不再說話,只輕抖繮繩,催動跨下駿馬飛馳。

其實,還需要多說什麼呢?

唯有歸心似箭!

舒沫是在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中醒來,張開眼睛,看到的是那張夢裡的容顏。

“燁?”她輕眨羽睫,擡手輕觸他的臉,昔日英俊冷漠的臉被西北的風霜侵蝕得微顯憔悴,只有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

此刻,那曾經滿是自信和冷漠的眼中盛滿了痛楚和自責。

“你回來了?”舒沫笑了。

她神色平靜,彷彿兩個人沒有分別一月,沒有經歷生離死別,而她也沒有剛剛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空中大對決。

只是一個妻子在面對在工作了一天回到家中的丈夫,做最平常的問候。

“嗯,來帶你回家~”夏侯燁微笑。

反手握住她在自己頰邊留邊的纖手,低頭吻在了她的掌心,一遍遍溫柔地滑過。

舒沫似忽然想起什麼,臉色一變,掙脫了他的掌握,伸手按向小腹。

“沒事,”夏侯燁溫柔地環住她,貼着她的耳際低語:“這小子身子骨結實得很,他娘再怎麼折騰,照樣歡實着呢!”

“誰說一定是小子了?”舒沫嗔他一眼。

“膽這麼大,一定是小子,錯不了!”夏侯燁信心滿滿。

“那可不一定~”邵惟明忽地踏了進來,非要跟他擡扛:“若是隨她娘,就算是個姑娘,膽子也小不了~”

“誰讓你進來的?”夏侯燁變臉比翻書還快,眼色倏地一沉。

“喂,”邵惟明豈會怕他,大刺刺地拖了把椅子在牀邊坐下,側了頭觀察舒沫的臉色:“注意胎教,別嚇壞了孩子~”

夏侯燁神色一僵,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邵惟明則笑嘻嘻地道:“昨晚你這一暈,可把我們大家都嚇壞了!”

他狠狠地剜了夏侯燁一眼,接着道:“哪裡曉得,某人美色當前,早把道義放兩旁,朋友拋腦後,軟玉溫香抱滿懷,做起了鴛鴦美夢了!”

說到這裡,忽又嘴一撇:“可憐我們這羣人,一夜沒睡,杵在外面苦苦地等消息……”

“啊?”舒沫又羞又急,忙道:“你讓大夥趕緊睡去,我沒事,就是有點累,真的~”

“香妃親手燉了湯,做了一桌好菜,你要不要嘗一下?”邵惟明這時才記起來意,殷勤地問。

薛凝香身份尊貴,她親自洗手做羹湯,如何敢當?

“我……”舒沫才一開口,夏侯燁搶先道:“都拿進來,我餓得能吃下一頭牛。”轉過頭一笑:“你就當陪我,勉強吃一點,嗯?”

邵惟明從未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如靜水深流,低柔沉黯。

他不禁大呼吃不消,撫着雙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狼狽地從屋中逃出來:“饒了我吧~”

院中侍衛皆驚訝投以關注的目光。

對他誇張的表情,夏侯宇習已爲常,表現十分淡定。

“怎樣,”夏侯熠擔心了一夜,迎上來問:“小七肯吃東西了?”

“趕緊送~”邵惟明誇張的聳肩:“有燁這妖怪在,沒準真能哄她吃點東西~”

不知是薛凝香的好手藝,做的飯菜對了舒沫的胃口,還是見了夏侯燁心情放鬆,亦或是一場大戰真的耗盡了舒沫的體力……

總之,不管原因爲何,這頓舒沫竟吃得十分香甜,順利地吃下一碗米飯,一碟酸豆角炒豆乾被她吃個底朝天,末了居然還喝了一蠱她最痛恨的雞湯。

這讓夏侯燁在快慰之餘,竟不惜拉下臉面,親自去求薛凝香,多做幾道菜給舒沫配飯,尤其是那道酸豆角炒豆乾……

這個舉動,被邵惟明誇大其詞的宣揚出去,他在軍中的威名大墜,就連兵中小卒見了他都忍不住露齒偷笑。

以至回到幽州很長一段時間,伙伕只要醃製了酸豆角,無一例外地要送給他一罈。

當然,這一切只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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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擊長空(四)

更新時間:2012-7-31 14:16:10 本章字數:4594

赫連駿馳滿懷信心,期待着飛行大隊首戰告捷,爲他威鎮四海墊底堅實的基礎。

萬沒有想到,舒沫中途殺出,殺他一個落花流水。

這一役,死傷近二十萬,他被迫帶着二十幾萬人馬撤軍三十餘里。

更讓他始料不及的是——夏侯宇一戰成名。

由來歷不明的野種,一躍成爲了草原人民心目的大英雄,披上了天神之子的耀眼光環犴。

於是,他起兵造反最大的理由——夏侯宇的身世,成了一個笑話。

遙望甘德的萬家燈火,赫連駿馳面色陰沉。

從見到舒沫的第一眼起,便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的疑慮,在這一刻終於得到印證戰。

舒沫,果然成爲了他登上權力頂峰的最大的絆腳石!

而這場曠古絕今的戰爭中,唱主角的,其實是兩個現代人。

如今大勢已去,人心思變,要想扭轉敗勢,必需另劈蹊徑。

赫連駿驍這邊,在成功逼退叛軍,取得了自兵變後最偉大的一次勝利後,並沒有掉以輕心。

他虛心聽取舒沫的建議,在甘德城中,近二十里半徑的範圍裡,廣埋地雷。

並且,在雷區中遍插寫滿挑釁和污辱性詞句的旗幟,引誘敵軍進入雷區。

出人意料的是,這一回赫連駿馳很有耐心,兵分兩路將甘德困在中間,圍而不攻。

十月十五日,前方探子來報,甘德南方約百里處發現一支不明來意的南陵國的軍隊。

赫連駿驍連派了三撥使者詢問,都有去無回。

據此判斷,這支兵馬,應該是赫連駿馳向南陵國借來的。

至於他許諾了對方什麼好處,則不得而知。

而從國都咯爾達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人憤怒不已。

赫連駿馳正在包括咯爾達,泰布拉,達布魯等主要城鎮動用武力強行徵兵。

叛軍過處,從十五到五十歲的男子無一倖免,通通被徵收入伍。

沒有男丁的家庭,必需繳納一定數量的銀兩或者用家中的牛羊,馬匹做抵。

一時間,西涼境內人人自危,百姓怨聲載道。

邊境上,出現了大量攜家帶口向外逃亡的人羣。

赫連駿馳手段強硬,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竟然又募集了二十萬人馬。

由於西涼以遊牧爲生,絕大多數人自小就在馬背上生活,大多彪悍善戰。

因此徵兵後,只稍事訓練,有些甚至根本來不及訓練,就被趕上了戰場,向甘德城外集結。

十一月初五,赫連駿馳命赫連駿銘爲先鋒,率十萬部衆開始發起第二次進攻。

走在最前的士兵看着雷區入口處高高飄揚的旗幟上寫着“前方雷區,禁入者死”四個大字,拔起旗杆,不料竟引發一聲巨響,炸得血肉模糊。

後面的士兵嚇得撲倒在地,久久未聞異動,這才慢慢起來,繼續行軍。

不料,接二連三觸發地雷,引得爆炸聲一片,這才知道中計,慌忙撤退。

赫連駿銘想盡了辦法也無法越雷池一步,只得停了前進,上報赫連駿馳。

赫連駿馳接到報告,帶着手下的高級將領匆匆趕到現場。

看到遍佈雷區迎風飄揚的旗幟,禁不住輕蔑地道:“舒沫,還以爲你有什麼高招,也不過是些老套路而已!”

“大王,”赫連駿銘一臉慚愧:“末將也曾試圖找出一條安全的通道。可惜敵人太狡猾,埋雷時全無規律可循。已死傷了近百人,還是一籌莫展。”

赫連駿馳哂然一笑:“虧你還是個將軍,這麼簡單的事,竟也處理不了?”

赫連駿銘閉着嘴,不敢吭聲,眼裡盡是不服。

“本王保證不死一人,破了她的地雷陣!”赫連駿馳說着,一拍雙掌:“來人,捉一千頭羊來!”

赫連駿銘這才恍然大悟,當場漲紅了臉,垂頭不語。

“身爲將領,肩負數萬人的生死,行事絕不可墨守成規,必需懂得隨機應變,方可應付瞬息萬變的戰爭。”赫連駿馳板着臉教訓。

不多時,果然有軍士趕了千頭綿羊過來,再燃起一掛鞭炮,羊羣受驚四散逃走,慌亂地闖入雷區。

隨着“轟”地一聲巨響,一股黑煙帶着冰凍的泥屑沖天而起。

羊羣越發害怕,四處亂躥,爆炸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也有聰明的試圖掉頭原路返回,這時就有人執鞭驅趕得它們漫山奔跑。

就這樣,赫連駿馳僅用一千頭羊,就成功闖出了夏侯熠精心佈下的雷區,揮軍逼近甘德,在城外十里處紮營。

“不能再這麼坐等叛軍合圍完畢,必需主動出擊!”夏侯宇再也沉不住氣,向國主進言。

“軍師以爲呢?”赫連駿驍未急着表態,卻把目光轉向了夏侯熠。

“少主說得對,”夏侯熠維持一慣的溫雅清淡:“關鍵是採用什麼方式出擊,才能即有效地打擊敵人,又合理地保存實力。”

“俊銘打仗很是勇猛,尤其是臂力驚人,是我西涼第一勇士,尋常人怕是難已匹敵。”說話的是西涼的北院大王,赫連騰。

“再勇猛,也只是血肉之軀。”夏侯宇初生牛犢不怕虎,眉一揚,主動請戰:“我雖不才,願領兵與他一戰。”

“少主勇氣可佳,”夏侯熠清清淡淡,水波不興:“不過,你年紀尚小,要上陣殺敵怕還要再等幾年。”

“咳~”赫連騰目光閃爍:“睿王神勇無敵,手下更是強將雲集,若能請到他出馬,贏面當大大增加。”

夏侯熠心道,這個老狐狸,算盤倒是打得精!

既知赫連駿銘神勇,又是憋了一口氣來找場子的,氣勢上就先佔了優勢。

他怕自己人吃虧,把我們大夏的兵馬先推出去當替死鬼!

得想個法子,婉然拒絕,又不傷彼此的和氣纔好。

赫連駿驍緩緩道:“睿王遠來是客,怎好要他做先鋒?若是我們盡力仍不敵叛軍,到時再請睿王相助也不遲。”

赫連騰可以耍小聰明,但他身爲一國之主,卻不能不要體面和風度。

赫連騰老臉一紅:“是老臣考慮不周~”

討論了二個時辰,沒有得出結果,只得宣佈散會,擇期再議。

夏侯宇鼓着頰,很不高興地進了舒沫的院子。

“喲,這是怎麼啦?”舒沫見了大樂,出語調侃:“誰吃了豹子膽,敢給天神之子氣受?”

“赫連駿銘在城下叫陣,他想要做先鋒,被我攔住了。”夏侯熠隨後而來,淡淡解釋。

“你還說?”夏侯宇氣得扭過頭,不想看他:“不幫我就算了,盡扯後腿!”

“三叔是在救你!”夏侯燁從屋裡出來,手中拿着一件狐裘,披在舒沫肩上,毫不客氣地道:“赫連駿銘之猛,連我都不敢直掠其鋒。你才幾斤幾兩,也敢妄想跟他鬥?我敢打賭,走不了三招,你就會被他挑於馬下!”

夏侯宇頗不服氣:“他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何懼之有?”

“就算熠不攔,國主也絕不會讓你出戰~”邵惟明笑眯眯地蹲在牆上:“好容易才揀回一個兒子,哪可能這麼輕易就讓他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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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夏侯宇氣得兩頰通紅,掉頭就走:“你們都看扁我!”

“別呀~”邵惟明飄然掠到他身前:“他們都看扁你,明叔看你可是圓得很哪~”

“滾!”夏侯宇越發難堪,奮力掙扎:“小爺不稀罕!”

舒沫拉緊了大氅的綢帶,慢吞吞地道:“你若真想跟赫連駿銘對決,也不是沒有法子。”

“你有辦法?”夏侯宇一臉驚喜。

另外幾人,也饒有興趣地望着她,期待着她再次別出心裁。

“沫沫,別亂出主意。”夏侯燁看她一眼,淡聲警告。

舒沫嘿嘿一笑:“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只要你能挫了他的銳氣,想要勝他並不難。”

“這個誰不知道?”夏侯宇很是失望。

“其實,”舒沫歪着頭,眼中有狡黠的笑意一閃而過:“我覺得並不一定要面對面,槍對槍地廝殺,纔算真正的做戰。”

一架飛機或許不能對叛軍造成影響,但佔領了制空權,在心理層面上絕對是個極大的威脅。

他在空中俯瞰,能更全面地掌握戰場的局勢,若能利用空中打擊的優勢,靈活而主動地參加戰鬥,則抑制叛軍的氣勢絕對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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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夏侯宇略一思索,驀地眼睛一亮,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我這就去見父皇,向他請戰!”

“沫沫!”夏侯燁生氣地崩起臉:“你又教壞他!”

“哪有?”舒沫無辜地眨着眼睛:“我明明只是談論自己的觀點,別的什麼也沒說~”

“上次因爲突出奇兵,又是晚上才佔了大便宜,叛軍吃了大虧,不可能不防。”夏侯燁嘆道。

“不怕,”邵惟明幫腔:“滑翔機的飛行高度,足夠保證安全。”

“你別總是無條件地跟她站一邊!”夏侯燁冷冷一個眼風掃過去:“弓箭射程不夠,火箭炮總是夠得着的!滑翔機的目標那麼大,你怕宇兒死得不夠快?”

“哇!”舒沫拍手:“竟然知道利用火器反擊,有進步~”

夏侯燁沒好氣地敲了她一記:“你是一定要跟我擡扛呢?”

“誰跟你擡扛?”舒沫斂了笑,掰起手指細數:“我認真算過了,一枚手雷重一斤半。保守點,小宇一次只帶一百枚上機,扔完立刻返航,裝上彈藥後再進行第二次的空投。一個來回算它一個小時,一天最少也能炸上四個回合。若是……”

“若是什麼?”夏侯燁面沉似水,眸光冰冷地盯着她。

“若是他勤快點,再多飛兩趟,或者每趟再多帶一點,則叛軍的軍心動搖得更快。”舒沫不急不緩地道。

“你~”他又氣又恨。

“我什麼?”舒沫輕吐舌尖,俏皮地向他扮了個鬼臉:“你該不會以爲,這一次我還想親自上陣吧?”

夏侯燁緩了臉色,眸中仍然滿是戒備。

“呀!”舒沫忽地驚叫一聲:“動了!”

“怎麼啦?”他立刻如臨大敵,煞白着臉衝過去。

“誰動了?”邵惟明則是一臉莫名。

舒沫雙手捧着肚子,一臉驚喜地仰頭看他:“動了,他剛纔踢我了誒~”

“真的?”這一下,夏侯燁再難保持冷靜。

“你摸~”舒沫微笑着,拉過他的手輕輕置於小腹上。

夏侯燁半蹲在她身前,凝神摒氣,用心感受。

“衣服那麼厚,摸得到才……”邵惟明這時才鬧明白原因,翻個白眼,大呼吃不消。

“噓~”舒沫豎起手指,夏侯燁則拋以一記殺人的眼光。

“怕了你們,我閃還不成?”邵惟明誇張地怪叫一聲翻牆而出,眼中一絲落寞一閃而逝。

院子裡,那對夫妻旁若無人的依偎在一起,喁喁低語,不時發出歡快而幸福的笑聲:“耶,他踢我了呢。力氣這麼大,一定是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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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擊長空(五)

更新時間:2012-7-31 14:16:10 本章字數:3524

十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仙姑廟的機坪四處插滿了牛油火把,亮如白晝。而此刻,正是黎明前昔,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分。

夏侯宇身着特製的防寒凱甲,手中握着的不是雪亮的長槍,而是操縱槓。

滑翔機上原本用來載人的網兜,此刻改成一隻狹長的雙層木匣。

從外表看是長方形,實則裡面是兩道帶斜坡的木槽。只不過,上面那層左高右低,而下面那層則是右高左低犴。

只需輕輕按動機關,匣子左右兩端的蓋子就會打開,手雷則分別從匣子的左右兩端做自由落體運動。

考慮到這次是他一個人單飛,沒有餘力兼顧飛行和投彈,龔千均殫精竭慮,特別爲他設計的。

雖簡單,卻絕對實用戰。

舒沫則利用這三天時間,對他做了一次特技飛行的加強訓練。

主要針對的,就是一旦地面有火箭炮發射,如何側轉機翼,及時避開危險。

當然,以現有的武器精度,想從空中擊落一架滑翔機,機率也很渺茫。

不過瞎貓還能撞上死耗子,凡事先做準備,預留一條後路,總沒有錯。

更何況,赫連駿馳發起瘋來,莫說動用火箭炮,動用死亡戰車打他的可能性都有。

“小宇,”舒沫不厭其煩地反覆叮囑:“到了空中,要記住操做要領,遇事不慌,沉着應對,膽要大心也要細。寧可無功而返,亦不能貪功冒進。安全,是最重要的!”

到了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似乎有些太過樂觀了。

他個頭雖然長得比她還高,實際只是個十二歲孩子。

“羅嗦~”夏侯宇不滿地掏了掏耳朵:“這話都說了一百遍了~”

夏侯燁輕輕攬着她的雙肩,將她帶離跑道:“時間差不多了,該起飛了~”

“宇兒~”薛凝香淡雅的眉輕輕地斂起,更顯出幾分柔弱惹人,才一開口,聲音已然哽咽。

上一次,夏侯宇跟舒沫一起執行攔截飛行大隊的任務時,她並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滿心以爲,他只是在仙女廟上,佔領一個制空點,發現敵情時發出警報就好。

其性質,就跟駐守烽火臺的士兵差不多。

何況還有身懷六甲的舒沫與他同行,所以,很是放心。

誰知他竟要效法古人,架木鳥飛天,何況還要攜帶炸藥,身下還有數以十萬計的敵人,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因此,這一回她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前來送行。

“咳~”赫連駿驍輕咳一聲,自有宮女過來扶持着薛凝香離開。

“宇兒~”赫連駿驍二十四歲登基,至今已有十二年,心思深沉機敏,行事果斷狠辣,可面對自己失而復得,年僅十二歲的兒子,竟也緊張得有些說不出話。

“請放心~”夏侯宇難得地展現溫順,垂眉斂目,囁囁低聲:“兒臣一定平安歸來,不負衆望~”

這個冷漠倨傲的少年,這個看似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孩子,終於在他面前,自稱“兒臣”了!

這是否意味着,他已開始接受現實,認爲他有資格當他的父皇了?

赫連駿驍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擡眸望他。

這一刻,這個身份尊貴,手握生殺大權的男人,居然眼中泛起了淚光。

薛凝香更是情緒激動,向後退了一步,軟倒在侍女的懷中。

“走了!”夏侯宇卻不再看他二人,徐徐吐了口氣,開始輕盈地助跑,加速,起飛。

這時,東方剛好露出魚肚白。

他迎着第一縷晨曦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終完全與水天融爲一色,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而此時,甘德城的城門徐徐打開,驍騎營統領阿拉爾和驃騎營統領烏爾其,各率三萬人馬魚貫出城,過了護城河,在城外嚴陣以待。

赫連駿銘提槍躍馬,意氣風發地疾馳而來,在距離兩人二百米左右勒住了繮繩,遙遙抱拳一揖:“兩位統領,別來無恙?”

“呸!”烏爾其性烈如火,明知不敵,拍馬上前,破口大罵:“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廢話少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放馬過來!”

“烏爾其,阿拉爾!”赫連駿銘面上發燒,怒道:“單打你們兩個都不是我的對手,兩個一齊上,省得你們輸得不服,死不瞑目!”

他在馬上挽了個槍花,雙腿輕夾馬腹,潑刺刺地朝着烏爾其衝了過去。

阿拉爾和烏爾其亦知他所言不假,兩人對視一眼,拍馬迎了上去。

三個人很快戰在一團。

這時,人羣忽然***亂起來,但見天邊一個黑點自太陽的光暈中飛了過來,越來越近。

只見巨大的鳥兒翅膀處落下一串黑點,在陽光的映照下,隱隱射出青色的光芒。

起初不知爲何物,直到第一顆落在地面,觸動撞針,在人羣中爆炸,發出轟地一聲巨響,叛軍才意識到不妙,呼喝着紛紛走避。

然而,來不及了!

只聽一陣爆豆似的巨響,濃煙滾滾,火光陣陣,彈片紛飛中,數以千計的叛軍紛紛受傷倒地。

“神鳥,神鳥來助威了!”剎那間,國主軍隊中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夏侯宇一個盤旋,所到之處下面的叛軍鬼哭狼嚎,顧不得軍官的喝叱,撒腿就跑,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夏侯宇微微一笑,目標鎖定了赫連駿銘,架着滑翔機朝着他俯衝過來。

赫連駿銘眼見他如此神威,哪裡敢擋?

大喝一聲,倒拖着銀槍,掉頭就跑。

烏爾其的阿拉爾哪裡肯放,當即緊追不放。

那邊叛軍見主將敗逃,越發沒了鬥志,發一聲喊,四散奔逃。

混亂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死於自己的馬蹄之下?

夏侯宇索性也不回城,架着滑翔機追趕潰逃的叛軍。

叛軍逃得慢的,竟然跪下來拼命叩頭,只求神仙保偌,神鳥不再扔炸彈來燒他。

夏侯宇大樂,直追出四五里,等得叛軍發現他並未帶足彈藥,便停止了潰逃,有機靈的更是張弓搭箭,試圖射殺他以邀功。

雖然並無弓箭能近他身前,夏侯宇已不敢再玩,掉轉機頭回了蒙沙山。

剛下機,舒沫擡手就是一巴掌:“死小子,玩得挺開心呢,啊?”

“嘿嘿~”夏侯宇一摸鼻子:“是蠻好玩的~”

侍衛上前,七手八腳地幫他拆開掛鉤,並且擡過一筐筐的手雷,小心地往空匣裡裝填。

夏侯宇乘這個機會,回到屋中略事休息,補充體力。

“臭小子,在天上瞧着還挺帥的~”邵惟明一把抱住他,亂揉。

“小爺到哪都帥!”夏侯宇很臭屁地一揚脖子,忽地觸到舒沫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一陣心虛,忙忙移開視線。

二十分鐘後,侍衛上裝填好彈藥,夏侯宇再一次架機飛向敵軍陣地。

這一回,叛軍學了乖,遠遠地看到滑翔機過來,就開始走避。

只可惜,憑着兩條腿,又怎麼躲得過?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夏侯宇不急着放雷,追着人羣飛了十幾分鍾,衝亂了他們的陣形,再衝入人羣最密集之處,按下機關。

一百顆手雷依次落下,開出朵朵眩目而殘忍的花。

他則丟下成百上千具敵屍,一個瀟灑地盤旋後,掉頭回了基地。

等他第三次攜彈藥飛臨叛軍上空時,赫連駿銘已收到指示,集中了營中所有的咯秋莎火箭炮,全部對準他,一頓亂轟。

雖然大多數都落了空,但有一發堪堪與他擦身而過,若不是他反應過,危急中側轉機翼,機身幾乎側身豎立,避過炮彈,差一點就要命喪黃泉了!

他捏了把冷汗,再不敢掉以輕心,調整了心態,瞅準了機會,從彈雨中衝過去,把一百枚手雷全部扔在了敵人的炮兵陣地上。

隨着數聲巨響,赫連駿銘引以爲傲的火箭炮全部化爲灰燼!

而地面上的烏爾其和阿拉爾則在他的空中配合下,有條不紊地殺向敵陣。

殺到興起時分,他一把撕開戰袍,腰間竟圍着十幾顆黑漆漆的手雷!

“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殺啊!”他一手揮舞着鋼刀,一手摘下手雷,奮力扔進敵羣。

身後的騎兵有樣學樣,竟然個個掏出手雷,炸得叛軍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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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開花(一)

更新時間:2012-7-31 19:02:20 本章字數:3429

赫連駿銘損兵折將,地上死屍無數,國主見好即收,下令鳴金收兵。

當天傍晚,夏侯宇又駕機在敵營上空實施了一次空襲。

雖只炸死數百人,卻成功地擾亂了敵軍的軍心,令其無法安枕。

如此三日,國主每天派人出城迎戰,夏侯宇則在早,午,晚,凌晨,半夜……不定時地實施空襲,共斬殺叛軍七萬餘人。

赫連駿銘帶着殘部敗逃三十餘里,回到叛軍主力營中崴。

夏侯宇首次實施空襲即取得耀眼成績,令城中百姓歡欣鼓舞,將士們士氣大振。

到底是少年心性,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夏侯宇洗去了往日的冷漠和尖銳,眉飛色舞,不停講述空戰時驚心動魄的場景,聽得周圍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末了,總是加一句嘆息:“小爺花了二十分鐘裝填,二十分鐘飛到敵陣,結果只用一秒鐘就完成了投彈,實在太不過癮了!舉”

衆人聽到這裡,總是轟地大笑:“你小子,一次殺數百人,居然還說不過癮!”

舒沫抿脣一笑,默默地跟龔千均一起,把空投的彈藥匣子做了進一步的改進。

新的彈藥匣子,將原來的上下二層改爲並行的十個方形格子,每格內放一個炸藥。

十個方格由五個開關控制,每個開關分別控制兩個對稱的格板。

按下開關,則對應的兩片格板打開,投下兩枚炸藥。

如此,他可以根據具體情況,進行自我調節,投放炸藥。

十月二十一,赫連駿銘重整旗鼓,再領十萬人馬,再次來襲。

行至距甘德城二十餘里處,見前方一片山坡上插着一面錦旗,上書:雷池禁地,擅入者死。

他不禁雙手插腰,哈哈大笑:“又來!來人,放羊!”

一千多頭綿羊被趕進雷區,本以爲必定引爆無數地雷,不料竟是安然無恙。

等了半天,羊兒還是悠閒地在山坡上漫步。

赫連駿銘一愣,命人拔了錦旗,卻毫無動靜,挖下去,竟是空空如也。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馬鞭一指,輕蔑地道:“赫連駿驍已是黔驢技窮,開始虛張聲勢,玩空城計了!小的們,衝進甘德城,活捉赫連駿驍,人人官升***!”

“衝啊,活捉赫連駿驍!”叛軍聽得熱血沸騰,個個爭先恐後往坡上衝。

只見前方不時插有錦旗,標着:“苦海無力,回頭是岸~”“人間煉獄,及早回頭~”等等警告的標語。到得最後,什麼字也沒有,只是黑色的綢緞上,畫着一顆白色的骷髏頭,外加兩根交叉的人骨,看着陰森恐怕,鬼氣森森。

不過,拔去旗幟,卻都相安無事。

叛軍越發大膽,斷定這是國主在虛言恫嚇,妄圖嚇阻他們。

孰料,隊伍行至過半時,忽聽轟地一聲巨響,火光沖天而起,掀起的熱浪將方圓數十米的人衝暈,高高拋起,重重落下。

他們還沒弄明白髮生什麼事,爆炸聲此起彼伏,剛剛還是寧靜詳和的山坡,突然間變成一片人間煉獄,烈火熊熊,濃煙滾滾。

叛軍狼奔冢突,呼痛聲,慘叫聲,馬嘶聲夾雜着羊兒受驚的咩咩聲,豈一個“亂”字了得?

“撤,快撤!”驚覺上當,赫連駿銘驚恐地拔轉馬頭,慌亂地逃離了這片魔獄。

可憐那些步兵,靠着兩條腿,根本無處可逃!

赫連駿銘再次慘敗,這回連甘德城的城門都沒有看到,就折損了五六萬人馬,灰溜溜地敗回大營。

赫連駿馳盛怒之下,一刀斬下他的人頭。

叛軍人人股慄,個個自危。

國主這邊,不費一兵一卒,殲敵六萬,並且成功地滅掉了勁敵赫連駿銘,可謂大獲全勝。

赫連駿驍龍顏大悅,親自登門向舒沫致謝。

邵惟明好奇得不得了:“快說快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舒沫笑道:“自然是天助國主,我哪敢居功?”

龔千均拈鬚而笑,眼中對舒沫竟是敬服。

“少來!老天若真有靈,也不會讓赫連狗賊囂張這麼久!”邵惟明轉而去逼問龔千均:“你笑得這麼陰險,一定知道理由,”

夏侯宇嘴一撇,不屑地道:“這都想不到,活該笨死你!”

“難不成你知道?”邵惟明不服。

夏侯宇回以一記白眼。

“真知道?”邵惟明有些拿捏不住了:“不可能呀,當初赫連駿銘退兵,國主命烏其爾乘着夜晚,繼續佈雷,你還反對來着。”

夏侯宇小臉微紅,輕哼一聲:“小爺一時沒想到而已!”

“哦~”邵惟明恍悟,指着他笑道:“原來你也只是馬後炮而已,沒啥了不起!”

“後知後覺,總比你不知不覺強!”夏侯宇冷哼。

這一下,連夏侯熠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我也有些不明白,不如你解說一二?”

夏侯宇對於他一向尊敬,遂收起輕視之態,老實道:“很簡單,這一次的地雷加了個觸發裝置。利用羊和人的體重差,製造平安假象,迷惑敵人視線。”

頓了一下,又解釋:“羊的體重多在四五十斤左右,再肥也不過七八十斤,相比之下,人的體重顯然要重得多。

所以,明明安了地雷,羊站上去沒事,人一踩,炸了。”

夏侯熠微笑着瞥一眼舒沫,眼中有激賞,有欽佩。

“不對呀~”邵惟明哇哇大叫:“那前面過了那麼多步兵,何以沒事?”

“我猜,”夏侯熠慢慢地道:“小七在設計時,一定考慮了騎兵的重量,不同的地區,觸發重量是不一樣的。”

一般行軍習慣,都是步兵在前,騎兵在後。

雷區入口的觸發裝置加上了馬的重量,因此步兵走過沒事。

龔千均笑着補充:“除此之外,娘娘埋了引線,每十枚地雷連成一串子母雷,只要一顆引爆,其餘也會跟着爆炸,彌補重量偏差,地雷無法引爆的缺陷。”

“哇,”邵惟明拍着胸口,一臉小生怕怕的表情:“沫沫,我真想剖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啥?乖乖,這要是害起人來,誰逃得掉!”

夏侯燁眉心微微一蹙。龔千均肅了容:“慧妃娘娘宅心仁厚,行事光明磊落,豈是背後暗算他人的小人?”

邵惟明自知失言,忙不迭地道:“沫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這麼聰明,誰要是敢與你爲敵,一定活膩了!不是,我的意思,沒有人敢跟你做對……”

他越說越亂,只好歉然而無措地看着她:“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明白~”舒沫暗暗好笑,神色微黯,淡淡地道:“說了這麼多,你的意思無非是五個字:最毒婦人心!”

邵惟明大呼冤枉,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我哪是這個意思?你們都聽到了,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夏侯燁冷眼相對;舒沫傷心欲絕;夏侯熠保持沉默;夏侯宇雙手環胸惡狠狠地瞪他;剩下龔千均無法可避,只好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邵惟明急了,大冷的天額上竟滴下汗來:“我明明是誇沫沫的意思,怎麼你們大家都覺得我是在罵她嗎?我……”

“行了~”夏侯熠啼笑皆非:“你再意思下去,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啊?”邵惟明一愣,反應過來:“沫沫你玩我呢?”

舒沫牽了夏侯燁的衣襟,往他身後一藏,探出頭來衝他俏皮地吐了下舌尖:“你才知道?”

“你!”邵惟明氣結。

“白癡!”夏侯宇看不下去,啐了一口,轉身大步離去。

“小宇,”舒沫忙喚住他:“記住我的話,每次進出城,一定要走雀兒坡過。”

“爲什麼?”夏侯宇一臉疑惑。

“嘿嘿~”舒沫彎眉笑眼:“釣魚~”

“好~”夏侯宇不再詢問,很乾脆地答應。

“沒事了,去吧~”舒沫揮手,笑眯眯地打發他走人。

懷孕五個多月,身子已漸漸凸顯,行走間已微有不便,她也不太出門,大多數時間跟夏侯燁窩在院子裡。

夏侯熠幾個只當她倦了,識趣地起身離去。

“又打什麼歪主意呢?”夏侯燁卻知她只是懶得應酬,索性找了懷孕的藉口,閉門不出。

“哪有什麼歪主意?”舒沫抱着他的脖子,俏語嬌嗔:“這裡住膩了,想早點回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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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開花(二)

更新時間:2012-7-31 22:15:48 本章字數:3435

赫連駿馳痛失愛將,決定備水一戰,親自率着五十萬大軍,黑壓壓地向着甘德城推進,於十月二十二日晚抵達甘德,兵臨城下。

有了前幾次的勝利,城中軍民已經不再懼怕叛軍,上下一心,早已是衆志成城。

國主命驍騎營統領阿拉爾爲前鋒,率五萬兵馬;國主親率十萬大軍爲中軍,安迪率五萬兵馬爲左翼,驃騎營統領烏爾其率五萬兵馬爲右翼。

而夏侯燁的五萬人馬則鎮守城關,居中接應。

此舉乍看出人意料,細思又在情理之中崴。

患難見真情,夏侯燁既能捐棄前嫌,在危難時率兵來救;

做爲一國之主,赫連駿驍自然也能身先士卒,直面強敵,並且把甘德交給昔日的對手夏侯燁鎮守,等同把一城百姓的安危託付給了他!

這樣的決定,既代表了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心,更彰顯了他對夏侯燁的信任和友誼舉。

夏侯燁沒有多做推辭,簡單一句話:“我在城在。”

夏侯宇則早早地登上了蒙沙山,等待着決戰的時刻。

薛凝香卸下釵環,洗淨鉛華,穿着雪亮的銀甲,登上了甘德的城樓,擂響了向叛軍進軍的戰鼓!

鼓聲一起,阿拉爾提着狼牙棒,拍馬馳向敵陣。

夏侯宇的滑翔機再一次逆風而起,輕盈地掠過甘德城上空,照例從雀兒坡一掠而過,朝着正在交戰的雙方飛去。

叛軍似乎早已熟悉了他的干擾,所過之處,不時有火槍,火統,甚至火箭破對空發射。

而夏侯宇熟視無睹,直接飛到敵陣中,因人羣密集,他接連投下四枚炸藥。

不同於手雷的小面積殺傷,改良版的TNT在敵陣中爆炸,百米開外都能感覺到炙人的熱浪,傷亡的慘重,迅速在叛軍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凝視着半空中冉冉升起一朵黑色的蘑菇雲,赫連駿馳心頭巨震,瞳孔急驟收縮,面色陰沉得嚇人。

滑翔機從黑雲上方掠過,一個盤旋後重又飛了回來。

雙方正在列陣交戰,人羣密密麻麻,這兩枚炸彈扔下去,死傷已是不計其數,許多人甚至已經灰飛煙滅!

從上往下俯瞰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地面炸出一個巨大的坑,叛軍如螞蟻般四散奔逃。

就連夏侯宇也沒料到,這一次投放的炸藥竟有如此威力,剎那間心跳加速,操縱開關的手微微顫抖,竟有些不忍心下手。

待回過神來一瞧,滑翔機已飛過了叛軍上空,進入了己方陣地。

底下的人見他如此神威,早已是歡聲雷動。

夏侯宇咬了咬牙,調整了呼吸,重新飛入敵陣。

一圈轟炸完成,叛軍已亂成了鍋粥。

夏侯宇正返回蒙沙山,無意間發現叛軍中有一隊人馬正朝着雀兒坡移動。

從那寵大的體積和載着的騾馬數量來看,竟是傳說的烈火戰車。

它的上面插了大量胡楊樹枝做掩護,以至剛開始他錯以爲那是一片胡楊林!

他心中一動,猛地明白了舒沫爲什麼要他每次必須飛經雀兒坡,以及她究竟想釣什麼魚!

捨不得錯過一場好戲,卻更怕引起敵人警覺,驚跑了舒沫的“大魚”。

權衡再三,還是如常返回蒙沙山,重新裝填彈藥。

果然,當他再一次升空,朝戰場進發時,雀兒坡方向傳來十數聲巨大的爆炸聲。

遠在十里之外,就能瞧見滾滾的濃煙,燃起的火焰更是映紅了半邊天幕!

“大王!”傳令兵驚慌地飛馬來報:“不好了,烈火營遇到伏擊,所有戰車全部被炸燬……”

“滾!”赫連駿馳最後一絲希望破滅,雙目血紅,抽出腰間佩刀,一刀將傳令兵劈成兩半,高舉着大刀,率先朝着敵營衝去:“舒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跟你拼了!”

“來得正好!”赫連駿驍毫不畏懼,一夾馬腹,迎了上去。

城牆上,薛凝香眼手握雙槌,把一面牛皮大鼓,擂得“咚咚”響徹雲霄!

而兩方將士都隨着各自的主帥衝進敵營,開始了一場大規模的,最原始的廝殺。

奇怪的是,在拼鬥中,竟有四五成的叛軍的兵器經不住撞擊,在廝殺中突然斷裂,白白葬送了性命!

赫連駿馳雙目盡赤,仰天長嘯:“天不亡我,舒沫滅我!”

“陣前投降者既往不咎,負隅頑抗者,殺無赦!”一片喊殺聲中,夏侯熠清雅的聲音如鬆間清泉,更似佛前梵音,引導着人們放下屠刀。

彷彿爲了與他相呼應,夏侯宇架着滑翔機及時趕到,他按動開關,這次扔下的卻不是炸彈,卻是一張張寫滿了字的紙片!

每一張上面都用絹秀的字跡,寫着鮮紅的大字:“繳槍不殺,頑抗者死!”

這些紙片,如雪般紛紛揚揚地灑着,在戰場上飛揚着,落在地上,衣上,更落在叛軍將士的心上。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本來就是被逼迫走上反叛之路,眼見大勢已去,國主又答應既往不咎,哪裡還有鬥志?

紛紛扔了武器,跪地臣服。

更有心思歹毒,想要在國主面前將功折罪,繼續享受福貴榮華的,立刻掉轉槍頭,向赫連駿馳發難。

一時間,赫連駿馳四面楚歌,被憤怒的人羣包圍着,陷入絕境。

無路可走的他,拔轉馬頭,帶着幾名得力的親信闖進了南陵國的部隊,企圖尋求庇護。

豈料,南陵國的主帥張青也不是個吃素的主。

眼見情形不妙,當機立斷,命左右拿下赫連駿馳,打出南陵國的旗幟,將赫連駿馳雙手奉於國主。

聲稱原本就是聽聞西涼國中生變,前來助他平叛的。不料受了赫連駿馳的矇蔽,如今擒了叛賊首領,只求將功折罪云云……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赫連駿驍心如明鏡,面上卻裝着糊塗,與張青一笑泯恩仇。

西涼剛經一場戰亂,百萬雄兵如今只剩下三十萬,不到原來的三成。

眼下最緊要的是休養生息,恢復正常的生產,讓百姓安居樂業。

窮兵黷武,一意孤行的下場,赫連駿馳就是擺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這個仇,只能記在心裡,瞅準機會再還以顏色了!張青顯然也深諳此理,纔敢以這種不象樣的理由爲由,替自己開脫,揚長而去。

夏侯宇架機返城,赫連駿驍正班師回朝,犒賞三軍,大開慶功宴。

他的出現,引發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涌過來,從頭到腳,從一到十,說得天花亂墜,好一頓誇獎。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更不喜歡應酬,乘人不備轉身溜了出來。

本想找舒沫玩,不想她早料到有些場合,躲得不知去向。

在將軍府裡轉了一圈,竟沒見着一個熟人,不覺有些悶悶不樂。

夜幕很快降臨,街邊到處都是歡慶的人羣,人們載歌載舞,竟在大街上烤起了全羊。

篝火熱烈的燃燒着,跳躍着。到處洋溢着歡快的氣氛。就連月亮也來湊熱鬧,羞澀地灑下銀輝。架子上的烤全羊飄着誘人的甜香;馬頭琴伴着姑娘清越嘹亮的歌聲悠揚地響起。

側耳細一聆聽,姑娘動聽的歌喉,講述的竟是草原英雄,天神之子勇鬥叛軍的故事!

他不禁有些汗顏,又有幾分得意,然而想到帶給他這一切的那個聰慧明媚的女子,不禁又有些黯然。

戰鬥結束之後,她很快就要隨着父王返回幽州了吧?

也許,還會去更遠的京城——因爲,那裡有太妃。

她,將遠離他的生活,就如天邊最美麗的星子。

明亮,耀眼,卻遙不可及!

一陣歌聲傳入耳中,不止因旋律的優美,大膽奔放的歌詞,更因那把熟悉的嗓子。

“……給我一次邂逅,在青青的牧場;給我一個眼神,***滾燙;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象疾風一樣;一望無際的原野隨你去流浪……”

他渾身一震,猛地掉頭,循着聲音在人羣中尋找。

於是,隔着熊熊的火焰,他看到了混在人堆裡玩得正High的舒沫。

她不知從哪裡找來一身色彩鮮豔的當地服飾,穿在身上,寬大的裙襬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襯着她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就是個活力四射的少女,哪裡有半點孕婦的模樣?

PS:吼吼,戰爭終於結束了,熱血沸騰的兩天呀!

本來還想再碼一千字,可是馬上要跳水比賽了,時間來不及了。。。中國必勝!哈哈!

遍地開花(三)

更新時間:2012-8-1 23:05:09 本章字數:3406

她的歌聲並不優美,容貌也並非絕色,難得的是舉手投足間那份瀟灑,象春夜的月光,更似山間的野花,絢爛,奔放。

讓人一見就生了親切之感,不知不覺中被她吸引。

人羣慢慢向她聚攏,馬頭琴琴音一變,已合上了她的節拍;姑娘們圍着她跳起傳統的舞蹈,小夥子臉上是如癡如醉的目光。

象是覺察到什麼,舒沫轉過頭來,看見了他,隔着人羣,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夏侯宇又駭又笑,擠進人堆,拖了她就走乎。

真是瘋了!

有了身子還敢往人堆裡擠,就不怕有個閃失?

父王也實在太縱容她了些,竟什麼都由着她冗!

“你幹嘛?”舒沫驚呼:“我歌還沒唱完呢~”

他用力瞪她一眼。

夜裡光線暗,他身量本又比舒沫高出半個頭,加之衣飾華美,乍一望去,儼然就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遊牧民族的兒女本就沒有漢人那麼多的禮節顧忌,更沒有那麼深的門戶之見,見兩人如此,只當是一對小情侶吵架,爆發出善意的鬨笑聲。

“小夥子可是來帶着你的姑娘去草原流浪的?”不知是誰,大聲調侃。

夏侯宇猛地回過頭,目光陰冷狠辣:“剛剛誰在胡說?”

這一眼滿是殺氣,隱隱已具王者之風。

衆人只覺心頭一凜,不自覺地退了幾步,一時鴉雀無聲。

舒沫卻不惱,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噗哧一笑:“咦,又害羞了!”

夏侯宇一呆,俊臉譁一下漲得通紅。

人羣微愣,隨即哄地一聲笑開。

舒沫乘機拉了他就跑,待離開人羣,才小聲抱怨:“你幹嘛,要殺人哪?”

夏侯宇不吭聲,一副心神不屬的樣子。

看在舒沫眼裡,卻是冷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她上前一步,雙手捏着他的嘴角,象小時候一樣,用力往上拉起:“象今天這種日子,笑一笑會死呀?”

“舒沫!”夏侯宇回過神,一臉惱怒地拍下她的手。

他已經長大,早已不是初見她時那個霸道跋扈,蠻不講理的七歲孩童!

可氣的是,她永遠把他當孩子!

“好啦好啦,”舒沫很敷衍地拍拍他的肩:“不知者不罪,別生氣,我們去別處玩~”

夏侯宇皺着眉,開始在人羣中搜索:“父王呢?”

“不用找了,他不在~”舒沫說着,又被烤羊肉的香味吸引,拉着他朝人堆裡擠:“那個看起來好好吃哦,我們去嚐嚐~”

夏侯宇心一緊,忙追上去問:“去哪了?”

以夏侯燁對她的重視程度,若不是有大事發生,怎麼可能放她一人晚上在外面跑?

舒沫似有讀心術,笑眯眯地道:“嘿,想象力別太豐富,他只是去見你娘。”

夏侯宇看他一眼,反脣相譏:“想象力豐富的那個,是你吧?”

舒沫已經成功討到一塊剛割下來的黃澄澄的烤羊肉,兩手抓着,吃得一嘴的油膩,含含糊糊地道:“真香,你也嚐嚐?”

想是羊肉剛從火上拿下來,十分燙手。

她不停地呼着熱氣,不停地倒着手,腳也不停地跺着,嘴裡不停地呼着燙,模樣十分好笑。可她吃着好吃的食物,那從從心裡溢出來的滿足幸福的笑容,卻讓人連心都溫暖了起來。

“笨蛋!”夏侯宇低咒一聲,撥出匕首,遞過去。

“不要!”哪知舒沫根本不領情:“這烤羊肉就是要抓着纔好吃!”

“歪理!”他不由分說把匕首往羊肉上插。

“別~”舒沫轉身避讓,聲音很輕:“除了今晚,我還有什麼機會抓着吃?”

夏侯宇微愣,隨即裝着若無其事地把匕首收回收中:“你若喜歡,我送你個廚子就是。”

以他的聰慧和早熟,自然不難理解,她要表達的並不是烤羊肉要怎麼吃纔好,而是對這份無拘無束的嚮往。

一旦回到幽州,就要面對紛繁的人事,脫不了世俗的煩惱。

最重要的是,在這裡夏侯燁專屬於她一個人,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子;回去後,他卻是別人的兒子,臣子和男人……

舒沫沒做聲,默默地吃完手中的羊肉。

“父王跟那個女人到底說些什麼,這麼晚也不來接你!”夏侯宇默了一會,冷着臉抱怨,轉移話題的意圖十分明顯。

舒沫心中一暖,嗔道:“什麼叫那個女人?她是你娘!”

夏侯宇倔強地別過頭去。

“天下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舒沫低低一嘆,輕聲道:“當年的事,她一定有很多不得已。而且,我相信,爲了帶走你她一定做過很多努力。可你父王的脾氣,你也知道,並不是個很好打商量的人……”

“咳~”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

舒沫驀地眸子一亮,卻不肯轉身,裝着沒有聽到,徑自拉着他:“那邊還有好吃的,咱們繼續~”

夏侯宇頭皮一麻,緩緩地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道:“父王~”

“國主到處找你,原來溜到這來了~”夏侯燁微微頜首,銳利的眸子從兩人交握的雙手上一掠而過,眉間閃過一絲不悅。

舒沫這纔不情願地轉過身,極敷衍地點了點頭:“來了?”

夏侯宇聞歌知雅,輕輕放開舒沫的手,識趣地道:“我正要走。”

“喂,”舒沫皺眉道:“宴會有什麼好玩的?不過一堆老頭子相互說奉承,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哪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痛快?”

夏侯宇裝着沒有聽到,越走越快,隱沒在人羣裡。

夏侯燁臉色驀地一變:“你喝酒了?”

“是啊,喝了!”

“胡鬧!”夏侯燁氣急敗壞,扶上她腰的手卻分外輕柔:“醉了怎麼辦?”

“誰要你放我鴿子,哼!”舒沫舒服地靠在他臂彎中,嘴裡卻不饒人。

明明約好了晚上一起溜到街上狂歡,結果他只派人傳句話,連面都不露。

他低首輕嗅,沒有嗅着酒香,猜到她說的是反話,故意氣他,心下稍安。

“不是告訴你了嗎?”夏侯燁有些抱歉:“我去跟凝香姐敘舊,順便辭行。”

“纔怪!”舒沫輕哼。夏侯燁剛要解釋,忽然想到什麼,脣邊浮起一抹微笑,似懷着神秘的寶藏。

“你笑什麼?”舒沫很不爽。

放她鴿子不陪盡小心,還敢笑得這麼開懷?

夏侯燁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清輝奕奕,微微傾身,貼着她耳畔殷殷相詢:“吃醋了?”

“呸!”舒沫啐道:“想得倒美!”

夏侯燁不高興了:“我哪裡不好?”

“你哪裡好?”舒沫橫他一眼:“論俊美你不敵熠,論灑脫你不如惟明,論精明你輸給國主,論脾氣你比不過巴圖;論果斷狠絕你不如赫連駿馳……”

她說一句,夏侯燁的臉黑一分,卻也勉強維持着風度,只淡淡掃了一眼遠遠跟在身後的巴圖。

巴圖無端端中了流彈,一個機靈,只道他怪自己跟得太近,縮着肩往後面再退了幾步。

夏侯燁耐着性子聽她數落,哪知數落到到最後竟連赫連駿馳不如,終於惱了,眼一眯,臉拉得那個長:“我豈非一無是處?”

舒沫偏過頭,認真想了想,無比肯定地點頭:“嗯!”

夏侯燁又氣又恨:“那你還說非我不嫁?”

舒沫忽地展顏,甜甜一笑:“誰讓我喜歡呢?”

夏侯燁又是一呆,原本已經冷硬的輪廊開始放鬆,甚至有幾分柔和:“你說什麼?”

“我餓了,去找吃的~”舒沫笑嘻嘻,東張西望地尋找美食。

自孕吐現象消失後,她的食慾高度膨脹,一天吃四五頓都覺得餓。

“沫沫~”他拽着她的腕,將她捉回懷裡,額頭輕抵着她的,嘴角含笑,燦若星子的眼睛盯着她,輕聲央求:“剛纔的話再說一遍,就一遍~”

“我餓了,去找吃的~”舒沫眼中閃着促狹的光。

“沫沫!”他氣惱地大叫。

舒沫一臉嬌嗔:“這麼大聲,寶寶會嚇到的啦!”

他氣勢立刻無全,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對不起~”

“傻瓜,我愛你~”舒沫嫣然一笑,踮起腳飛快親了他一口,轉身就跑。

留下夏侯燁呆站在原處,摸着嘴角,笑得象個白癡……

這個孩子,不能留(一)

更新時間:2012-8-3 23:29:26 本章字數:3474

夏侯燁歸心似箭,當晚即率五萬將士離開甘德城。

數天後,草原上便盛傳赫連駿馳被凌遲處死,屍體被懸掛於甘德城門爆曬,任過往的百姓扔石頭,鞭打。

衆人慨嘆之餘,星夜兼程,終於在十天後順利返回幽州。

剛一進城,人還未解甲,行禮還沒卸下,太妃的第七封家書已先期抵達。

一改之前的嚴厲措詞,竟隻字不提朝中局勢,只稱年紀大了一到冬天便熬不住,婉轉地暗示了京城的氣候宜人,醫護條件好等諸多優點,希望他能帶舒沫一起回京,思親之情溢於言表,字裡行間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和悲涼犴。

“怎麼,京裡出事了?”舒沫見他拿着信,久久陷入沉默,不禁有些奇怪。

“沒,”夏侯燁含笑覷她一眼,道:“母妃只說,幽州氣候惡劣,不適合產後調養,希望咱們能趕在年關前回京。”

“我?”舒沫一怔蟄。

老太太一向看她不順眼,竟會在信中關懷她的身體,實在難得。

最重要的是,之前一個勁地催,恨不得他插上翅膀,一眨眼就飛回京城。

現在,居然只要求他在年前趕回就行了,態度如此大的轉變,實在出人意料。

“嗯~”夏侯燁說着,把信遞了過去:“想是靜萍回去,說了你懷孕的事。”

“那就一起回去唄~”舒沫無所謂地聳聳肩。

反正他們本來就計劃到了幽州後,夏侯燁便直接跟夏侯熠,邵惟明結伴回京,事情處理完後,再趕回幽州。

現在兩人能同行,她當然更高興,只是行程上就要拖得略長一些。

“可你的身體……”夏侯燁有些擔心。

“只要不趕時間,問題倒是不大~”這段時間吃得好,睡得好,身體自然也好。

從甘德往幽州她幾乎沒下過馬車,一直沒出現任何不適。

她不擔心路上,只隱約覺得這次回京,暗藏風波。

“離過年有差不多二個月呢,時間很充裕~”夏侯燁見她應得乾脆,不覺鬆了口氣。

做爲兒子,自然是更樂意母親和妻子相處和睦,而不是劍拔弩張。

或許,舒沫懷孕,是她們婆媳關係改善的一個契機。

乘這個機會,正好舊事重提,給沫沫晉位。

夏侯燁隨即打發人給夏侯熠送信,通知行程有變,又命人置辦回京的禮物。

衆人在幽州停留了一天,便結伴回京。

第三天擦黑,夏侯熠忽然來辭行,說接到家書,康親王妃身體有恙,要儘早趕回京中,只能先走一步。

邵惟明夾在他們夫妻間覺得無趣,也跟着離開。

夏侯燁雖覺意外,卻也並未挽留。

夫妻兩帶着二十幾個親信,不緊不慢地趕路,於臘月二十三回到了京城。

馬車駛入京城,舒沫挑開車簾,看着熟悉的城門和街道,恍如隔世。

屈指數來,距離上次被捋,竟然已經過去整整一年半的時間。

“小姐!”一聲尖叫,立夏飛一般地衝到馬車旁。

“立夏,瘦了,變漂亮了哦~”舒沫偏着頭瞅她,笑着打趣。

立夏隔着車窗,抓着她的手又哭又笑:“你果然是我的小姐,見面就欺侮人~”

“我想你都來不及,哪捨得欺侮?”舒沫笑道。

一句話,又勾出立夏無數的眼淚:“都是奴婢不好,讓小姐吃這麼多苦……”

夏侯燁眉一蹙,淡淡地道:“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奴婢給王爺請安,恭喜王爺得勝歸來~”立夏立刻轉身,規規矩矩地給他行禮。

“嗬,嘴這麼甜,果然是我的立夏~”舒沫笑嘻嘻地還以顏色。

“小姐~”立夏一跺腳,面色緋紅。

在一羣人的簇擁下,重又浩浩蕩蕩朝着睿王府行去。

馬車在二門外停下,立夏急走兩步,上前撩起了車簾。

夏侯燁躍下馬背,把繮繩甩給了巴圖,大步流星地過來,親自扶着舒沫下車。

舒沫此時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孕,厚重的冬衣已掩蓋不住她日漸笨拙的身形。

立夏乍一看到,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小,小姐……”

怡清殿的人只傳話說,小姐近日返京,要她們把出雲閣打掃出來,對懷孕一事竟是隻字未提。

何管家見狀,心中也是一驚,只是他處事圓滑,面上不露絲毫聲色,急急上來行禮:“奴才給王爺,娘娘請安;恭喜王爺,賀喜娘娘~”

心道,怪不得王爺一早派了人回府吩咐,要備下軟轎在二門候着。

原以爲是王爺對慧妃的格外寵外,不料竟是慧妃有孕在身。

只是,這麼大的事,何以瞞得秘不透風?

“嗯~”夏侯燁含笑掃了他一眼:“起來吧~”

何管事立刻一揮手,命人把軟轎擡了過來:“請王爺,娘娘上轎。”

夫妻二人上了轎,自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

與此同時,慧妃娘娘不但歷險歸來,而且身懷六甲的消息,已象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睿王府裡傳開。

怡清殿,太妃盛妝,在靜萍等人的簇擁下,出了碧紗廚,站在迴廊翹首期盼。

夏侯燁進了殿門,一眼就看到太妃,饒是他性子冷硬,這時也忍不住眼眶一熱,疾走兩步撩起長袍,直直地跪在了院中:“不孝兒臣,給母妃請安~”

“王爺~”身後的丫頭們,個個跟着跪了下去。

靜萍扶着太妃,不便下跪,急急側身避讓。

太妃默默地盯着他,宛如一口幽古井,深處驚濤駭浪,可井口卻是一派風平浪靜,半點情緒不露。

她穩穩地扶着靜萍的手,淡聲道:“地上冷,起來說話~”

“母妃,近來身體可好?”夏侯燁仰頭,細細打量着太妃。

太妃最是愛惜容顏,平日極重保養,雖已年過半百,望上去仍如四十左右。

不知不覺中,他便總認爲,母妃是不會老的。

他這才驚覺,歲月滄桑,即使再好的脂粉,也難掩她蒼老之色。

舒沫挺着大肚子,走得自然慢,這時才趕過來,見母子二人說話,也不敢打擾,默默地跪在夏侯燁身後。

“難爲你還記得母妃~”太妃眼中浮起一絲暖意,頜首道:“本宮很好,不需掛念~”

靜萍插言,冷靜平淡的聲音裡,不難聽出一絲遣責的意味:“太妃這些日子都吃得很少,每頓能吃半碗,已算極好。比這更嚴重的是,太妃已好幾個月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夏侯燁心中一緊,本欲問她因何睡不好,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太醫怎麼說?”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還不是因爲他?

“太妃不肯召太醫~”靜萍垂了眼,水波不興地道。

“人老了,哪會不出毛病?”太妃漫不經心地道:“這點小事,有林景回就夠了,不必驚動宮中。”

“正因爲年紀大了,更要注重調養。”夏侯燁言詞懇切:“兒臣明日就入宮,爲母妃延請太醫。”

“不必了,有這份心就好~”太妃搖手。

“妾身給太妃請安~”舒沫直到這時才找到機會,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

夏侯燁一驚,這才發覺舒沫不知何時到了身旁,並隨他一起跪在冰冷的地磚上。

他劍眉一蹙,就要拉她起來。

舒沫忙向他遞了個眼色,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給母妃下跪本就是應該的,你可別亂說話,害我前功盡棄!

太妃已不動聲色令舒沫跪了一陣,也算出了口胸中惡氣。況且,知子莫若母。

以夏侯燁的脾氣,就算她不叫起,他也會強行拖她起來。

舒沫如今有孕在身,她即便犟贏了,傳出去也會落個虐媳的名聲。

這時也就見好就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你有孕在身,就不必跪了~”

“謝太妃~”舒沫依舊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順勢攀着夏侯燁的手,站了起來。

衆丫頭婆子的目光下意識都往舒沫的小腹瞄去。

夏侯燁的笑容往兩邊擴大,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翹,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眼角眉梢盡是飛揚之色:“兒臣還未恭喜母妃,明年春天,要當奶奶了~”

丫頭婆子呼啦啦一跪了一院:“恭喜太妃,恭喜王爺,恭喜慧妃~”

太妃勉強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應道:“嗯,辛苦了~”

PS:昨天實在是太卡了,明明有情節,可銜接上總處理不好。今天貌似順過來了,明天休息,偶加更,把昨天缺的補上,OK?

這個孩子不能留(二)

更新時間:2012-8-4 20:06:42 本章字數:3424

太妃勉強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應道:“嗯,辛苦了~”

“兒臣不辛苦~”夏侯燁眉開眼笑,抓起舒沫的手,笑嘻嘻地道:“沫沫才辛苦~”

舒沫駭笑,滿面通紅地甩開他的手。

這人,跟惟明呆久了把胡說八道的壞毛病給染上了!

“噗~”季嬤嬤忍俊不禁,失聲笑了出來犴。

滿院的丫頭婆子便都跟着笑出聲來,各種湊趣,各種恭喜。

“院子裡風大,進屋裡再說~”太妃一個眼風,冷冷地掃過去,扶着靜萍的手轉身進了屋。

季嬤嬤神色一僵,心知犯了忌諱,急忙斂了笑低頭跟了進去蟄。

舒沫不知爲何,隱隱升起不安。

夏侯燁卻滿心歡喜,拉了舒沫的手,壓低了聲音道:“瞧,我說什麼來着?”

母妃盼孫心切,對懷了孩子的沫沫,定會另眼相看

靜萍正扶着太妃過門檻,聞聲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瞥了舒沫一眼。

舒沫剛巧擡頭,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靜萍的瞳孔微微一縮,忽地綻了一抹驕傲的笑容,從容地扶着太妃沒入門後。

舒沫心中一緊,竟有些心驚肉跳之感。

夏侯燁只覺她指尖冰涼,極自然地拉過她的雙手合在掌心,碎碎唸叨:“京裡暖和多了,怎麼手愈發的涼了?回頭讓林景回好好瞧瞧,開點溫補的藥好生調理。”

舒沫輕輕將手抽回,低了頭輕聲提醒:“太妃還在等着呢~”

兩人進了內室,重新給太妃見了禮,太妃賜坐,上了茶。

太妃便問起此次戰事,再三追問他發兵西涼,是受了國主的邀請,還是受了某些心懷不軌目光短淺的無知之人的慫恿。

夏侯燁淡淡地道:“世上哪有兒子陷入危難,做父親的置之不理的?”

太妃大怒:“你還有臉提那孽種!他哪點配做夏侯家的子孫?”

夏侯燁臉色十分難看:“小宇永遠都是兒臣的兒子!”

“豬油蒙了心糊塗東西!”太妃氣得直抖,指着他疾言厲色地吼:“明知皇上病重,朝中局勢微妙,明哲保身,積蓄力量還不夠,竟爲了那個小畜牲,令十萬大夏兒男輕涉險地!”

夏侯燁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大丈夫……”

舒沫暗暗焦急,忙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事事頂撞太妃。

老人家思想保守,養了十幾年的孫子,忽然間變成了別人的兒子,一下子淪爲衆人的笑柄,感情上無法接受,也是有的。

何況,太妃的親哥哥還是死在西涼人的手中!

他沒有落井投石,乘機攻城掠地,擴大自己的領地就算很厚道,卻反過來出兵援助給他戴了十幾年的綠帽子的赫連駿驍,在世人眼中,的確難以理解!

“不錯,既從了軍就該有馬革裹屍的準備。可即便是死,也該是爲了自己的國家和民族。爲昔日的敵人,西涼狗馬革裹屍,算怎麼回事?”太妃冷笑一聲:“那十萬兒男難道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憑啥給西涼狗拋頭顱灑熱血,命喪異鄉?你,你就不怕死後給人戳脊梁骨!”

這番話,字字怵心,把夏侯燁駁得一時無詞以對。

是的,他活了二十八年,其中最少有十年是跟西涼人在戰場上拼殺。

不止是他,他的上一代,上上代……至今已有無數的好男兒犧牲在察哈拉那片廣袤的草原上。

這種仇恨,綿延了數百年,早已刻在了骨血中,洗不掉,擦不去,忘不了。

可是,難道因爲這樣,就要讓這仇恨延續下去,永遠不能停止嗎?

他征戰了十年,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都在戰爭中度過。

如今,他真的厭倦了廝殺,厭倦了一次又一次親手掩埋自己的好兄弟,好戰友!

他,渴望和平,渴望也能如無數販夫走卒們一樣,享受天倫之樂,過上安穩平淡的生活!

不錯,他的確置十幾萬兄弟於險境,但只要過了這一關,就能爲兩國的百姓,帶來數十年的和平!

這,難道不正是他在戰場上耗盡青春,流血流汗,拼殺了十幾年的最終目的嗎?

可是,爲什麼就沒有人理解他的這份苦心呢?

舒沫伸出手來,輕輕地握住了他的。

戰爭的目的是和平,不論在哪個時代,這句話都是顛撲不滅的真理。

她,理解他。

“咳~”太妃眉心微蹙,輕咳一聲。

舒沫面上一紅,自知失儀,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被夏侯燁握住不放。

“睿王~”太妃心中越發不喜,拉長了臉。

夏侯燁握牢了舒沫的手,擡頭對太妃道:“軍中的事,皇上若責問,兒臣自有交待。不過,兒臣現在,想向母妃討一個承諾。”

太妃勉強笑了笑:“什麼值錢的物事,還值得你開口討要?”

“記得母妃之前答應過兒臣,”夏侯燁轉過頭,溫柔地凝視着舒沫:“等慧妃懷上孩子,就晉升爲王妃……”

靜萍默默垂下眼簾,手在袖中握成拳,尖尖的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

太妃語帶嘲諷,輕描淡寫地道:“還以爲是什麼大事~”

“可母妃答應過兒臣……”夏侯燁聽她的語氣,便有些着急。

“本宮也沒說不允,”太妃目光寒意森森,如利劍般刺向舒沫:“堂堂睿王府策立正妃,又不是小門小戶娶妾,總得給本宮幾天時間準備。就算慧妃再急,也不能今日回家,明日就逼着本宮給她晉位吧?”

舒沫心中如墜了塊巨石,壓得胸口悶悶地喘不過氣來。

偏,這種事越抹越黑,她還只能默默地聽着,不能做半句解釋。

“母妃誤會了,是兒臣提出,沫沫事前並不知情~”

果然,夏侯燁一張口替她辯解,太妃眼中立刻閃過一抹譏誚:“這麼說,慧妃不想做這個睿王妃?”

一句話,逼得舒沫進退維谷。

“母妃!”

“好了~”太妃微微一笑,不由分說地道:“慧妃拖着這麼重的身子,跟着你長途奔波,想必已經很累了,下去休息吧~”

老太太下了逐客令,舒沫起身:“妾身告退,明日再來給太妃請安~”

夏侯燁跟着站了起來。“睿王,”太妃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留下,本宮還有些話要跟你說。”

“是~”夏侯燁只得捺着性子,重又坐了下來,眼睛卻一直盯着舒沫。

“怎麼,一刻也離不開?”太妃心有不悅,冷聲刺道。

夏侯燁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剛進來時,見院中結了冰,怕她不小心滑了腳~”

“本宮日日在這院中行走,也沒見有什麼閃失~”

“老奴這就去,提醒慧妃一聲。”季嬤嬤起身。

“多謝了~”夏侯燁頜首。

季嬤嬤眼中微訝色,不動聲色地出了門。

“幾個月了?”太妃忍住怒火,淡淡詢問。

夏侯燁臉上陰霾散去,喜滋滋地答:“快七個月了。”

太妃微微閉目,在心裡計算了一下,臉色越發難看,默了許久,才問:“你們分房了沒有?”

夏侯燁不料她問得這麼直接,俊顏火一樣燒起來,失聲嚷道:“娘!”

“哼!”太妃輕哼一聲,眸中射出冷厲之色:“你是男人不知輕重,她身爲女子,難道也不知其中厲害?妾生的女子,果然上不得檯盤,只知以色伺君,一味狐媚誘惑。”

“母妃,”夏侯燁漲紅了臉道:“這事不怪沫沫,是兒臣……”

太妃下巴微微一擡,冷冷盯着他,就不信他敢當面

夏侯燁縱是再強橫,也不敢當着母親的面,強要與舒沫同房,略頓了一下,接道:“是兒臣考慮不周。再說,旅途之中……”

太妃早就在這裡等着他,順勢截斷他的話:“本宮也知旅途不比家中,如今既已回了家,一切都要按規矩來。今日起,兩人正式分房,至孩子滿月前,不得留宿出雲閣,明白嗎?”

夏侯燁一個不慎被太妃拿話擠兌住,心裡十分不得勁。

若順從了太妃,兩人要分開三四個月之久,他自是萬不情願的。

可若是當場駁了太妃,又坐實了舒沫狐媚的罪名,當場悶得臉上陣青陣紅。

太妃見他不肯表態,心下越發惱怒,面上不動聲色,似笑非笑地道:“母妃自會挑兩個模樣出衆的丫頭,先收在你房中服侍,等慧妃生下孩子,再給名份。這樣,也全了慧妃的臉面~”

這個孩子不能留(三)

更新時間:2012-8-4 23:18:38 本章字數:4460

夏侯燁臉色鐵青,想也不想,一口拒絕:“我身邊服侍的人夠多了,不需要再加。”

不知是他態度太過堅決,還是太妃本來就只是試探,見他拒絕,倒也沒再堅持:“打算何時入宮?”

夏侯燁冷着臉默了許久,才道:“明日一早。”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太妃微微頜首,盯着他看了一眼,又道:“分房的事,別當耳邊風。你若管不住自個,母妃會考慮把慧妃接到怡清殿來住。”

這一招可真狠犴!

夏侯燁本來真的打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太妃把話一挑明,他只得打消了念頭,老實捱過這幾個月。

在出雲閣住着,最多他辛苦點,每天呆到半夜再回承運殿歇息蟄。

要真讓沫沫住進怡清殿還了得?

在太妃的眼皮子底下,時時刻刻有人盯着,別說兩個人拉拉小手,親熱一番,就是想說幾句體己話都沒機會!

沫沫就更不方便了!跟婆婆同住一個屋檐下,想吃什麼也不敢做聲,要使喚個人,還得瞧人臉色。

這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過着,哪能安心養胎?

夏侯燁心情低落,強撐着笑容:“兒臣既應了母妃,自然能做到~”

太妃似笑非笑地道:“知道你心疼慧妃,一定會守諾~”

夏侯燁臉一紅,無詞反駁,起身離去。

他前腳剛出怡清殿,翠縷後腳就進了門:“王爺直奔出雲閣去了。”

太妃臉上冷凝,放在椅背的手慢慢握成拳,用力一拳砸在桌面上:“賤人!簡直欺人太甚!真以爲世人皆癡傻,可任她愚弄不成?”

她素日言行不檢,惹來賊人覬覦,被擄去異國失了節操就算了!懷了野種,竟然反過來賴在睿王頭上!

可恨睿王精明一世,竟被她的花言巧語迷得失了心智,分不清是非黑白,綠帽子戴得心花怒放!

所幸她這老太婆還沒死,容不得她這般囂張!

見她發怒,初雪幾個近身侍候的丫頭嚇得撲通跪在地上:“太妃息怒~”

“太妃品性高潔,何必跟個不知廉恥的賤人生氣?”靜萍伸手輕揉着太妃的胸口,慢聲細語地勸道:“來日方纔,想法子慢慢收拾她,把這樁醜事掩蓋了就是,氣壞了身子划不來!”

季嬤嬤奉了熱茶過來,太妃揮手,咣噹一聲茶杯墜地摔個粉碎。

“來日方長?”她用力拍着桌子:“你瞧睿王的模樣,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副要翻臉的模樣。本宮若真收拾了她,還不怕我這親孃煮了燉湯喝?”

含辛茹苦養大孩子,忍辱負重數十年,又有什麼用?

兒子的眼裡,她連那個賤人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怎不讓她心灰意冷!

太妃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禁不住落下淚來。

“不會的,”靜萍柔聲道:“睿王素來孝順,又是個極精明的。眼下只是被那妖精騙住,待清醒過來,必然會明白太妃的良苦用心~”

“他精明?”太妃怒極反笑:“他若真是個精明的,就不會爭着搶着給人做現成的爹!”

小宇那次還可以說是年輕不知事,如今已近而立,處事依舊這麼糊塗!

有了前車之鑑,不知悔改反省,竟然重蹈覆轍!

她如何不憤怒,不失望,不悲傷?

衆人個個神色惶恐,屋中陷入死一般的寧靜之中。

良久之後,季嬤嬤輕咳一聲,猶猶豫豫地道:“這事的確透着蹊蹺,按理,這麼大的事,王爺不應該只憑她幾句話,就上當了……”

“季嬤嬤沒去過西涼,沒有看過慧妃在戰場的樣子。”靜萍一聲冷笑:“我是個女人,也禁不住被她吸引,爲她心折。那十萬男兒就更不用說了,個個如癡如醉!哪個不對她言聽計從,俯首貼耳!她那張嘴,能把死人都說活!”

季嬤嬤老實閉嘴,拿眼睛望着傅嬤嬤。

靜萍頓了頓,又道:“王爺精明不假,可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重感情。對錶小姐都能捨命相護,何況慧妃是他心尖上的人!只怕王爺不是不知情,而是太清楚來龍去脈,才特地設詞爲她遮掩!”

傅嬤嬤默了片刻,委婉地道:“爲保萬無一失,是不是該找人打聽一下?”

靜萍對王爺有別樣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女人的妒忌心一上來,什麼事做不出?

萬一,這真是王爺的骨血呢?

“打聽?”太妃眼一凝,冷冷地道:“找誰打聽?無名小卒根本不可能知道內情,知道內情的都對睿王死忠,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出賣睿王,能打聽出什麼?”

傅嬤嬤被駁得啞口無言,訕訕地退到一旁。

舒沫回到出雲閣,衆人劫後重逢,自是各種激動,各種歡喜,各種恭喜。

隨後舒沫又把帶來的禮物拿出來分給大家,人人有禮,更是皆大歡喜。

一通混亂後,立夏服侍着舒沫泡了個熱水花瓣澡,換上乾淨寬鬆的居家服,舒舒服服地靠在大迎枕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牀了~”

一句話,把許媽惹得淚水漣漣:“可憐的小姐,這一年多,不知吃了多少苦~”

一屋子丫頭跟着淌眼抹淚。

許媽哭了一陣,又咬着牙罵:“都怪銀杏那黑了心的死蹄子,若不是她,小姐何至受這種罪?”

衆人又跟着亂罵一通。

舒沫拿眼一掃,見人堆裡有幾個陌生面孔,不禁微微一怔:“院子裡添人了?”

“哦,”許媽這才省起,忙插言:“旺財媳婦說,按規矩咱們院子裡該是六個一等的丫頭。只是小姐不喜歡人侍候,便一直怠懶了。這回小姐懷了孩子,使喚起來怕是不夠,便給添上了,還沒來得及給你說。”

“你們幾個,叫什麼名字?”舒沫和顏悅色地問。

“奴婢秋荷,”人堆裡出來個着粉色夾襖,個子高挑的丫頭,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今年十七,以前在連玥閣,如今專司茶水。”

“奴婢秋雁,今年十六,以前是在婉荷閣,跟綠柳姐姐學着管針線。”

“奴婢秋蟬,今年十五,以前也是在婉荷閣,管着花瓶擺飾等一應雜物~”舒沫心中冷笑,面上不動聲色,笑吟吟地道:“本妃不知道你們來,事先也沒準備禮物。立夏,賞每人五兩銀子。”

嗬,她人還沒回來呢,這手就伸到她院子裡來了。

說是來服侍她,這模樣可一個比一個俊俏,水靈。

某些人的動作,可真夠快的!

“謝娘娘賞~”三個人叩了頭,大方地收了銀子。

正說着話,忽聽外面院子裡隱隱一陣***亂,她眉心微蹙。

秋荷最會察言觀色,疾走兩步撩起簾子向外看了一眼,笑道:“原是祝姨娘來給娘娘道喜,這麼巧在門口遇着王爺,兩人正在院子裡說話呢~”

立夏心中冷笑:這哪是巧?分明是算着王爺要來,特地在門口候着呢!

爭寵,都爭到家門口來了,實在是欺人太甚!

“立夏,箱子裡有一條紅狐狸毛大風領,一條大紅閃緞的狐狸皮鶴氅,再把那條銀面貂鼠皮裙拿出來,剛好配成一套,送給祝姨娘~”舒沫掩脣,打了個呵欠:“就說我乏了,請她回去,改天再見。”

綠柳正翻箱子找東西呢,夏侯燁已到了門口:“知道你不喜歡吵鬧,我已幫你把人打發走了。”

秋荷恰站在門口,聽到聲音立刻打起簾子。

夏侯燁昂首走了進來,一臉促狹地笑道:“你要怎麼謝我?”

“謝什麼?”舒沫輕哼一聲:“人家本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夏侯燁大笑,隨手把披風解了,往旁邊一遞。

立夏剛欲伸手接,秋雁眼疾手快,已把大氅搶了過去,雙手抱在懷中,朝裡屋走去。

許媽幾個見他進了門,曲膝行了禮,道過賀便識趣地散開。

夏侯燁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低首往她頰邊嗅去:“咦,怎麼聞到一股酸味?”

“一邊去~”舒沫一掌將他拍開。

“真不氣?”他順勢將她摟在懷裡,親暱地問。

“呸!”舒沫翻個白眼:“我幹嘛氣壞自己,娛樂別人?”

“取悅我也不行?”他笑嘻嘻地咬着她耳垂,細碎的吻密密灑下。

“呀~”秋雁掛好衣服,從裡屋出來,恰好撞個正着,羞得滿面緋紅,慌慌張張地想退回去,不想拌着椅子,發出咣噹一聲響。

舒沫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將她推開。

夏侯燁臉一沉,眼神瞬間如刀鋒般銳利:“誰準你在這的?”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秋雁嚇得傻了,跪在地上拼命叩頭。

舒沫撇一下嘴:“她叫秋雁,是旺財媳婦給我新添的大丫頭。”

“滾!”夏侯燁黑眸一眯。

秋雁如蒙大赦,爬起來連椅子也不扶,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旺財媳婦越來越不會辦事了,這種貨色也敢往你屋裡送?”夏侯燁沉着臉,冷冷地道:“把人送回去,回頭再革她半年的月銀!”

“是~”立夏在窗外應了聲,立刻把人送走。

舒沫低低嘆了口氣:“你倒是爽了,罪名可都得我擔。”

“哼!”夏侯燁斜她一眼:“別告訴我,你能喜歡她呆在身邊?”

趕走一個秋雁有什麼用?

那人若是有心,總會再找各種名義,繼續往這裡塞人。

他趕得完嗎?倒不如省些力氣,留着這個笨的在身邊。

舒沫示意他把靠枕遞過來:“我有些乏了,想歇一會~”

夏侯燁把靠枕拉過來,卻一把墊在自己腰後,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替她調了個舒服的姿勢:“人肉靠墊,舒服吧?”

舒沫哧地一笑,隨即眉間染上一絲抑鬱,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夏侯燁拍拍她的肩,笑道:“等再過幾日,我再正式跟母妃提一次,給吏部遞交文書,讓你晉位。到時,你想做什麼,就沒有人管了~”

舒沫不覺輕笑出聲。

“笑什麼?”夏侯燁有些生氣地捏着她的頰:“別告訴我,你不稀罕當睿王妃?”

“你覺得太妃同意了?”舒沫慢慢地問。

“當然!”夏侯燁理所當然地道:“你不是也聽到了?她說等幾天,還說封妃是大事,馬虎不得,要隆重才行。”

舒沫無語。

男人的感覺,有時遲鈍得可憐。

太妃分明是施緩兵之計,聽在他耳中,竟成了不但同意而且要隆重舉行!

“我知道你不喜歡太張揚,”夏侯燁錯會了她的意思,摟着她的手臂微微加了些力道:“不過,這一回我跟母妃的想法是一致的。我要舉辦一個盛大的封妃儀式,召告天下,你是我夏侯燁的女人!”

舒沫不願打擊他的熱情,偎在他懷中,微笑着不語。

“怎麼,你不信?”夏侯燁低了頭來看她。

“等你真做到再說~”舒沫實在沒辦法如他樂觀。

這個孩子不能留(四)

更新時間:2012-8-5 23:25:55 本章字數:3410

舒沫睡得迷迷糊糊,忽聽得外面隱隱似有人聲,睜開眼睛,見夏侯燁穿戴齊整,正輕手輕腳地出門:“燁?”

夏侯燁身形一頓,歉然地回過頭來:“吵醒你了?”

舒沫狐疑地看着他:“這麼晚了,要去哪?”

夏侯燁含糊地道:“你先睡,我有些事……”

“王爺!”傅嬤嬤清冷的聲音略帶嚴厲,透過窗櫺清晰地傳到二人耳中:“子時已過,請勿忘自己的諾言。嶸”

舒沫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來,某人一回來就簽了不平等條約了?”

她就說嘛,以太妃的脾氣,對她被擄去異國之事,竟隻字不提,表現得實在太平淡了些。

到底,還是要給她顏色的銖。

夏侯燁眼中閃過一抹狼狽之色,壓低了聲音急急地道:“別誤會,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難道竟不是分房,而是納妾?”舒沫笑,眼中卻毫無笑意。

夏侯燁額上竟滴下一滴冷汗:“我怎麼可能再納妾?”

“那就是分房了~”舒沫脣邊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語氣十分篤定。

不得不說,這種打擊人的手段實在太老土,缺乏新意。

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手段實在很折磨人,意志稍差些,也許就着了道了。

“我若不答應,母妃就要把你接去怡清殿照顧~”夏侯燁低聲解釋。

“王爺!”傅嬤嬤的聲音又高了幾度。

“嚷什麼?”夏侯燁一陣惱,冷而低沉的聲音,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

舒沫一聲輕笑,竟俏皮地衝他眨了眨眼睛:“去吧,別給人抓到把柄。”

夏侯燁眼神中帶着幾分無奈和爲難:“母妃也是爲咱們好,怕我把持不住,傷了你和孩子……”

舒沫飛紅了臉,啐道:“分就分好了,我纔不怕!”

若太妃的目的,只是要他們夫妻分房,那她就要偷笑了。

只怕,分房只是個信號,之後的陰謀會一個接一個,層出不窮。

“嗯~”夏侯燁輕輕頜首:“等過幾天,母妃的氣消了些,盯得不這麼緊,我再過來陪你。”

“去去去,誰稀罕?”舒沫翻個身朝裡睡下。

夏侯燁盯着她的背影,良久,輕聲一嘆,轉身出了房門。

院中,傅嬤嬤等得着急,正要不顧身份闖進去,一擡頭見他走了出來:“王爺,你這樣,讓老奴不好交待呀~”

夏侯燁滿肚子火,盯着傅嬤嬤,眼神冷凝如刀鋒:“本王的事,輪不到你管!”

在他的目光下,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傅嬤嬤卻依舊面不改色,淡淡地道:“王爺若是做得好,老奴也不必半夜裡從熱乎乎的被窩裡爬出來,管主子的閒事~”

立夏幾個,見她竟敢頂撞夏侯燁,早嚇大氣都不敢出。

極度的安靜中,四周的空氣幾乎膠着,連雪花似乎都靜止了。

夏侯燁忽地笑了出來,大步離去:“罷了,我走便是~”

傅嬤嬤一聲不吭,靜靜地立着,久久地望着主屋的窗房。

臥室裡燃着一枝蠟燭,因罩了兩層紗罩,遠遠看去毛絨絨一團,格外的溫馨。

夏侯燁幾乎是她一手帶大,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脾氣。

平日雖對府中的老人有幾分尊重,但當他真動了怒火的時候,卻是不管不顧,誰也擋不住,就連當今聖上也要讓他三分。

而就在剛纔,他居然自個找臺階下了。

不得不承認,他爲慧妃改變了良多。

立夏幾個這才鬆了口氣,忙不迭地上前,殷勤地道:“嬤嬤辛苦了,到屋裡坐。”

又忙着要張羅點心茶水。

“太晚了,我該回去了~”傅嬤嬤回過神,再次看一眼毫無動靜的主屋,轉身帶着兩個婆子離去。

天未亮,夏侯燁便上朝入宮。

舒沫也不敢怠慢,早早地起了牀,挺着大肚子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

太妃不僅沒有多加刁難,很順利地讓她進了門,甚至還大方地賜了坐。

舒沫不禁有些心驚肉跳,腦子裡只閃過四個字:先禮後兵。

初雪奉上熱茶,雙方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太妃使了個眼色,靜萍就帶着一屋的丫環婆子退了出去,只留太妃和傅季兩位嬤嬤以及舒沫。

靜萍臨去時,留給舒沫意味深長地一笑,反手帶上了房門。

舒沫也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

“說吧,你有什麼打算?”太妃單刀直入。

舒沫有些茫然:“打算什麼?”

太妃臉一沉,眸光森冷,如利劍般直刺舒沫的小腹。

舒沫一驚,下意識地伸手護住腹部:“你想幹什麼?”

太妃擰着眉,一臉厭惡地道:“你不會以爲,我會讓你把這孽種生下來吧?”

舒沫臉色一變,咬緊了牙關,一字一頓地道:“這是燁的孩子!”

從昨日起,她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細一思索又找不出怪異之處。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

從她進門開始,太妃連一句關於孩子的話都沒有,彷彿她肚子裡不是懷着燁的骨肉,不是夏侯家唯一的子嗣。

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的盼孫心切的老人,該有的態度。

原來,壓根就不相信她。

也因此,這個孩子帶給她的不是喜悅,而是憤怒,是恥辱!

“閉嘴!”太妃一掌拍上桌面,几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起來:“睿王天真,被你幾句花言巧語就矇蔽了,本宮可不糊塗!”

舒沫靜靜地凝視着她,目光澄淨坦然,如石上清泉,一眼就能看到底:“太妃不信,我也沒有法子。但,他的的確確是燁的骨肉。”

太妃似也料定了她不會輕易認罪,冷笑一聲:“還敢嘴硬!本宮問你,這孽種幾個月了?”

“六個半月~”舒沫眉心一跳,強忍住怒火,冷靜回答。

“本宮再問你,你是幾時逃出來的?”

“七月二十日。”

“你最後一次小日子,是什麼時候?”

“六月初三。”

太妃問話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顯然不打算留給舒沫思考迴旋的餘地。

舒沫也是張口就答,顯然這個答案早在她心裡盤亙過很多次,根本不需要思考。

最後一個日期出口,傅季兩位嬤嬤對望一眼,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太妃又是憤怒又是得意,冷冷地逼視着舒沫:“這樣,你還敢把孽種賴在睿王頭上?”

“我的確是七月二十日獲救,”舒沫忍住羞窘,冷靜地陳述:“但在此之前,六月中旬曾與燁在礦山見過面,小聚了三天……”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在古人的觀念中,兩次期經之間是最不利於懷孕的,而現代人普遍瞭解的安全期,反而成爲了古人眼中最佳的受孕期。

她之前還曾利用過這個觀點,特地幫夏侯燁制定了一個輪宿時間表,想促成幾位姨娘懷孕……當然,這在他人眼裡,絕對是她爭寵妒嫉的鐵證!

果然,太妃一臉鄙夷地怒視着她。一臉:你不是很會掰嗎?現在鐵證如山,掰呀,再掰呀!看你怎麼掰!

舒沫默默地閉了嘴。

就算把大夏資格最老的婦科聖手請來,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明白了!

傅嬤嬤暗自搖頭。

這個慧妃,看着挺聰明,做起大事毫不含糊,到底欠些火候。

其實只要把小日子的時間往後推半個月,雖說不能完全消除太妃的疑慮,起碼給自己留了迴旋的餘地。

現在,誰也沒辦法幫她了。

舒沫背脊挺得筆直,平靜地看着太妃,沒有羞愧,更沒有哀求,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和從容。

她伸手,溫柔地伸向小腹:“我再說一遍,孩子是燁的骨肉,是你的親孫子。”

她微微垂首,兩道秀逸的眉溫和的舒展着,那雙黑黝黝的眼睛亮得驚人,眸光清澈,眼中流淌的着絲絲縷縷的柔情,撞得人心坎一疼。

太妃的臉色沉了下來,盯着舒沫,象老鷹盯着耗子:“這個孩子不能要!本宮給你半個月時間,不管用什麼方法,無聲無息地把他除掉。記住,若敢透露半個字給睿王,本宮要整個舒家陪葬!”

“你做夢!”舒沫微微一笑,語氣不疾不徐,眉宇間卻盡是堅毅,如萬仞之山,堅不可摧:“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孩子,即使你,也不行!”

交易和補償

更新時間:2012-8-6 22:49:14 本章字數:3360

“你做夢!”舒沫微微一笑,語氣不疾不徐,眉宇間卻盡是堅毅,如萬仞之山,堅不可摧:“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孩子,即使你,也不行!”

太妃竟並未着惱,緊緊盯着舒沫,嘴角勾出一抹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以一種慷慨大度,恩賜的語氣道:“當然,你走到今日也不容易,本宮也不會讓你白白犧牲,定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補償。”

季嬤嬤似有不解,傅嬤嬤眼中卻流露出瞭解之意。

舒沫驀地擡頭,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憤怒,悲傷,不敢置信,都在她清泉似的眸子裡翻騰。

太妃語調輕快,眼中卻浮起不可錯辯的譏誚和勝券在握的得意,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除掉這個孩子,睿王妃的位置就是你的~嶸”

她擡手,止住舒沫欲衝口的咆哮,用一種睥睨天下掌控一切的語氣道:“別急着拒絕,這並不是一個交易,真的只是補償。這個孩子,你除也得除,不除也得除!”

舒沫臉色慘白,立刻站起來:“你,在茶裡下了落胎藥?”

是她太大意,以爲太妃就算有懷疑,最少也會先向她查證後再動手銖。

卻沒想到,太妃竟然連問都不問,直接判了孩子的死罪!

“呵呵~”看着她驚怕的神情,太妃低低地笑了起來,語氣頗多譏誚:“世人都誇你聰慧,依本宮看,也不過如此。”

是了,她顧忌燁,害怕因此導至母子反目,所以纔會要求她不得向燁透露一個字。

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走這步棋。

想通這一點,舒沫雙腿發軟,身了晃了一晃,只這麼一會功夫,感覺已在生死間輪迴了數次。

“娘娘~”傅嬤嬤伸手,虛扶了她一把。

舒沫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慢慢鎮定下來,緩緩坐回椅中,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着心中最真實的情緒。

“這才象話~”太妃眼中閃過譏誚,讚揚裡流露出真正的滿意:“退一步海闊天空,今日的犧牲,成就的是明日的輝煌。”

舒沫咬牙,腮邊的肌肉因爲用力太大而緊崩,黑色的瞳仁裡閃着烈焰的光:“你也是母親,怎能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因爲,你寡廉鮮恥不配做個母親!”太妃眸光一冷,疾言厲色道:“這來歷不明的孽種,只會令燁兒一生蒙羞!”

“我行事光明,絕沒做半點讓燁蒙羞,讓孩子羞恥的事!”舒沫毫不示弱,反脣相譏:“妾身倒想請問太妃,可有片刻站在燁的角度,以他的感受爲準則,無條件地支持他,相信他,鼓勵他爲夢想,爲幸福而努力?而不是把他當成自己追逐權利富貴的棋子,爲滿足你無止盡的貪慾在名利場中拼殺?”

太妃唰地一下,臉上血色盡失,顫着手指着她:“你,你不要忘了,內宅是女人的天下!睿王能護得你一天,護不得你一世!只要本宮下定決心,有的是辦法讓他死得無聲無息!”

“你敢!”舒沫冷笑,如雪夜盛開在懸崖的寒梅,帶着點悽清,更多的卻是決然:“你若動敢我的孩子,便休怪我讓你母子反目,孤獨終老!”

“放肆!”傅嬤嬤又氣又急,搶上去扶着太妃:“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豈可隨意出口!”

“你想挑釁本宮,以爲憑着睿王對你的寵愛,可以爲所欲爲,對嗎?”太妃推開傅嬤嬤,直勾勾地盯着舒沫,眼神凌厲,殺氣騰騰。

“妾身並不想挑戰太妃的權威,更不稀罕什麼王妃之位!”舒沫昂然直視着她,兩人的目光剎那間膠凝在一起,那一瞬風起雲涌,驚濤駭浪:“只是做爲一個母親,捍衛孩子的生命!”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聞者動容。

季嬤嬤不禁生出敬佩之意,轉頭望向太妃,眼中流露出求企之色。

慧妃態度這般堅決,說不定這孩子真是王爺的……

“你如何向世人證明,以堵悠悠衆口?”太妃沉默了許久,問。

“但求無愧於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

“終究還是太年輕~”太妃悠然笑了起來,看着她的眼神,象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俗話說衆口爍金,又說,自古男兒多薄倖。燁兒今年信你,明年信你,十年後是否還能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品着太妃語氣裡那一絲掩不住的蒼涼,默默體會着這番話背後藏着的深意,舒沫心神巨震,一時竟說不出話。

她忽然明白,其實太妃已有些相信孩子是燁的了。

可,這並未影響太妃的決定!

她,還是要她放棄這個孩子!

因爲他這一生,註定要遭受世人的質疑,在猜測,議論,唾棄,譏嘲,誹謗,誣衊……中煎熬且艱難地度過!

而更重要的是,太妃一心希望燁登上權力的頂峰。

若真的有這麼一天,而不幸他又是個男孩,那他就是燁的長子嫡孫。

她不想把人心想得太齷齪,不願意去猜測太妃已經用“皇長子”這個誘人的餌,誘惑了多少人的心,替燁拉攏了多少潛在的勢力?

而她肚中這個明顯不在計劃中的孩子的出生,將要擋住多少人通往權利富貴之路的夢想……

她深深的清楚,權利的傾軋是多麼可怕,無情,冷酷和血腥的事。

他的出身,必然會成爲他的污點,成爲兄弟手足攻擊的靶子,爲此飽受折磨和痛苦。

明知是這樣的結果,她還有勇氣堅持自己今日的決定是對的嗎?

“這世上莫只有你是母親?”太妃輕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燁兒既選了你,本宮雖不滿意,亦不會胡亂加害。”

頓了頓,這才接下去道:“你還年輕,燁又如此寵你,還怕以後沒有孩子?”

她又說:“忍一時之痛,免百世之憂,相信我,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決定。”

“本宮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太妃見她不動也不吭聲,面如死灰,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疲倦地揮了揮手,令她退下。

舒沫身體發冷,心臟狂跳,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怡清殿的。

立夏如熱鍋中的螞蟻,在穿堂裡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容易把舒沫盼出來,急急迎上去,卻見她面色灰敗,神情慘淡,頰上浮着一團異樣的紅暈,不禁嚇了一大跳。“小姐,你怎麼了?”握着她的手,只覺觸手冰涼,沒有一絲熱氣,越發驚疑。

綠柳塞了個暖手爐到舒沫手中,回過頭厲聲喝道:“愣着做什麼,把暖轎擡起來!”

“是!”銀瓶掉頭就跑。

翠墨幾個二等丫頭都擠在外間,趴在窗縫裡向外張望。

“小姐~”立夏心慌氣促和綠柳合力把她扶到轎中。

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舒沫任她們擺佈,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立夏不敢哭出聲,只敢默默地抹着眼淚。

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本以爲小姐歷劫歸來,又懷上了孩子,在太妃眼裡,總算有了一定的地位,可誰知才第一天,就把小姐折騰得去了半條命……

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銀簪年紀小,向來以她爲馬首是瞻,見她落淚,忍不住也跟着紅了眼眶。

“哭什麼?”綠柳心中煩燥,壓低了嗓子喝道:“有那功夫,還不如去打聽一下,怡清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爺問起來,也好回話!”

“要不要通知王爺?”銀瓶心中忐忑,悄悄詢問立夏。

綠柳冷聲刺道:“這麼大的事,不告訴王爺,你擔待得起嗎?”

聽到“王爺”二字,舒沫卻突然清醒過來,掙扎着坐直了身體:“且慢!”

“小姐!”立夏一陣驚喜,撲到轎邊。

“不要告訴燁,”舒沫竭力調整着呼吸,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若無其事:“只是起得太早精神差了些,加上太妃怕我冷,又特地加了幾個碳盆,想是碳火之氣太濃,薰得不舒服了。出來給冷風一吹,胸口的悶氣散掉,精神倒好了些。”

“可千萬不要動了胎氣~”立夏憂心沖沖。

“呸呸呸!”綠柳啐道:“大吉大利!”

“嘿嘿~”立夏心虛地乾笑兩聲:“小王爺是大福大貴之人,一定平安順遂。”

舒沫見兩人注意力轉移,悄然鬆了口氣,輕應:“嗯~”

PS:我繼續碼字,但不一定趕得及十二點前更新,各位先睡,明天再來看。

春日宴(一)

更新時間:2012-8-7 23:24:46 本章字數:3410

下雪了,乍看似乎落得並不急,隨風輕舞着,欲墜還羞,說不出的溫柔纏綿。可一會功夫,就罩出白茫茫的一片,冷冽之氣,直透人心。

養心殿的地龍燒到最暖,宮殿四角還擺放着四隻燒得通紅的碳盆,整個寢殿裡暖烘烘的,恍如炎炎夏日。

皇帝半躺在龍牀上,胸前橫着一牀厚厚的緞面絨被,瘦削的雙肩上披着明黃龍袍。

他臉色臘黃,高高的顴骨上染着一抹病態的紅暈,整張臉瘦得只剩一雙眼睛,半開半閉,目光飄浮,若風中的殘燭。

夏侯燁看着他,難掩訝異之色崴。

皇帝年事已高,近年來龍體欠安,時有病患,他是知道的。

但兩年前廢舊太子時,皇帝尤精神矍爍,殺伐決斷毫不手軟。

卻不料,這一次見面,竟然老態畢露,病弱如廝孤。

“咳咳~”皇帝輕咳兩聲,脣邊浮起一抹嘲諷的淺笑:“你瞧着,朕還能再活幾天?”

“皇兄是操勞太度,虛耗了心神。”夏侯燁心中一酸:“不過是普通的傷寒之症,好心調養,自會痊癒,何必出此不詳之語?”

皇帝哂然一笑:“朕貴爲天子,也逃不過生死大限,你素日最是灑脫,竟也落了俗套。”

夏侯燁並不擅長裝腔做勢,索性默然不語。

皇帝輕哼一聲,語鋒忽地轉爲凌厲:“你可知罪?”

夏侯燁不慌不忙:“臣弟愚魯。”

“朕數次傳你,因何不歸?”

抗旨不遵是大罪,夏侯燁低了頭,字斟句酌:“彼時,臣弟在西涼境內,詔書不便送達,旁人又不敢拆閱,因此遲到戰事結束纔看到密詔。臣弟見詔後,即刻返京。”

“誰準你擅自對西涼發兵?”

“西涼內亂波及邊境,臣弟奉旨鎮守幽州,怎能坐視不管?”夏侯燁早有準備,冷聲反駁:“皇兄即將二十兵馬的指揮權交給臣弟,臣弟便有權調度。”

“朕聽到的,卻是你因一女子不惜以身犯險,引兵深入西涼境內,與赫連駿馳暴發衝突,繼而爆發戰爭,引得生靈塗炭。”

“臣弟的妻子被仇敵擄去,豈能坐視不管?”夏侯燁不卑不亢。

皇帝擡起下巴,朝龍案前堆積的摺子呶了呶:“那裡,可都是參你飛揚跋扈,擅用兵權的。”

“臣弟最初帶到西涼的,都是王府的家將,朝廷的兵馬未動分毫。”夏侯燁面不改色。

“西涼內亂,你坐山觀虎鬥,待兩敗俱傷後,再乘機拓展疆土豈非更好?”皇帝只是身體有恙,腦子卻依舊清楚得很,並不好糊弄:“你爲何捨本逐末,助赫連駿驍平亂?是否其中,另有隱情?”

“皇上也是一代明君,不料目光竟如此短淺,實在讓臣弟失望。”

皇帝卻並不生氣,微微眯起了眼睛:“哦?”

“不錯,乘火打劫也許能多在短時間裡多佔一些土地,卻由此種下了戰爭的禍端。一旦赫連駿驍平定了內亂,立刻就會掉轉槍口來收復失地,隨之而來的就是永無止歇的紛爭,百姓將不勝其擾。而臣弟這一戰,不過折損數萬將士,卻能換來兩國最少六十年的和平。從長遠利益來看,孰優孰劣不是一目瞭然嗎?”

夏侯燁從懷中掏出一份協議,交予太監呈上去:“這是臣弟與西涼國主簽訂的兩國諦結友好同盟,有生之年絕不向大夏宣戰的協議書,請皇上過目。”

隨侍的太監接了國書,轉呈皇帝過目。

皇帝道:“赫連駿驍已年近四十……”

夏侯燁淡淡地道:“以皇上的睿智,當不可能不知道,西涼的少主,就是小宇。”

因此,何必在他面前故做姿態,多方試探?

皇帝被他戳穿,竟也面不改色:“好吧,且算你功過相抵,不賞亦不罰。”

夏侯燁哂然:“臣弟並不是來討賞的~”

“你想要什麼?”皇帝擡眸看他,瞳孔微微一縮,竟是寒意森森。

“臣弟……”夏侯燁張口,到嘴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皇帝那孱弱的身軀,彷彿風一吹就要散,下一秒種就會撒手人寰。

若是錯過這次機會,也許真的要抱憾終身了!

皇帝也不催促,就着德公公的手,抿了口安神茶。

夏侯燁定了定神,緩緩道:“母妃,要臣弟代我向皇兄問好。”

皇帝的目光閃了幾閃,凝眸望向他,幽黑深遂的目光喜怒難辯:“薛太妃,今年也五十有四了吧?”

“是~”夏侯燁垂眸,掩去心中情緒。

“她身子可好?”皇帝又問。

“別的還行,就是冬天雨雪多,關節痠痛的老、毛病常犯。”

皇帝悠悠地嘆了口氣:“朕記得,她當年入宮,不過十四歲年紀,穿着一身純白的宮裝,一雙眼睛明光四射,顧盼間氣度端嚴。一眨眼,四十年過去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呀~”

“皇兄的記性真好,四十年前的事,還清晰如昨~”夏侯燁穩住心神,隨意與他閒聊:“母妃卻從未與臣弟談起來初入宮的事~”

“薛皇后的親侄女,鎮國將軍的親妹子,加上,本身又明、慧大方,自然是萬衆矚目。”皇帝似墜入回憶,微微一笑,目光變得溫和柔軟,似傷似憐:“可惜,終歸是性格太過剛強,鋒芒畢露……”

薛皇后比先帝大五歲,自然爭不過宮中那些年輕美麗的妃嬪,又不願扶持她人,致使大權旁落。

爲鞏固薛家在朝中的地位,思來想去,便把十四歲的薛素素送入宮中。

按理說,薛素素出身名門,天賦聰穎,才華出衆,在姑姑和兄長的耳濡目染之下,越發習練得心細縝密。

再加上薛家的女子,容貌都很出衆,這樣文武兼備,剛柔並濟的女子,進入宮庭,獲得聖寵,本是順理成章之事。

可惜,她入宮時,先帝已經四十七歲,親政二十年,深諳制衡之術。

薛家已出了一位皇后和一位將軍,在朝中早已是炙手可熱。

若然再出一個得寵的妃子,必然權勢通天,無人可以轄治。

因此,早已起了打壓薛家的念頭。雖然欣賞薛素素的品貌才情,卻能忍着不去動她,只賜了個美人的封號,就此扔在宮中,任她自生自滅。

數年後,薛皇后病倒無法打理後宮,陳貴妃協理後宮,雖無皇后之名卻行皇后之權。

薛家少了一個宮中強有力的支持,又在皇上的刻意打壓下,果然漸漸江河日下。

薛素素縱有通天的本事,無奈先帝視而不見,也只能徒呼奈何。

她豆蔻年華,如何甘願就此深宮寂寂,日日形單影隻,默默老死?

更何況,宮中傾軋,不死不休。

就算她想寧靜度日,別人也不會給她機會,見薛皇后纏綿病榻,薛家勢微,往日奈何不得她的嬪妃自然乘機羣起而攻。

以薛素素的心智,自然不會甘心坐以待斃。

恰巧,那年薛將軍大勝西涼,皇上龍顏大悅,設春日宴,大宴羣臣。

薛美人着銀色鎖甲,跨白龍馬,在春宴上與薛將軍比箭。

雖然比箭結果稍遜將軍一籌,但那夜,薛美人嫵媚風流的體態,颯爽利落的英姿,卻如天上皎皎明月,深深地鐫刻在了無數男子的心版上,經年乃至終身不散……

他是庶出,母妃是自小服侍先帝,先帝登基後封了婕妤。

自然無論如何爭不過,陳淑妃和李德妃生的瑜王和趙王。

好在,薛皇后膝下無所出。

於是,他很自然地把目光放到了薛素素的身上。

本意想通過她,與薛皇后搭上線,不料年青男女,一個自負智計卻深宮寂寞,一個雄才大略卻壯志難伸,兩人相見恨晚,互生情愫。

初時還顧着彼此的身份,把情意放在心中,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半年後,薛皇后病故,薛美人失了倚仗,哀痛之下病倒在牀。

他心急如焚,夤夜偷入宮中探望,看着綿纏病榻,容顏憔悴的她,再難抑胸中感情,終於向她傾吐了愛慕之情……

夏侯燁的心不禁咚咚狂跳起來,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重了,唯恐驚憂了他。

皇帝卻久久不再說話,微垂着眼,象是沉入了夢鄉。

德公公躡手躡腳靠過去,瞄了一眼,悄悄向夏侯燁做了個手勢,示意皇上睡了。

夏侯燁無奈,只得起身出了養心殿。

PS:呼,皇上真不是人當的,從昨晚磨到現在,才磨了這麼幾個字。。

春日宴(二)

更新時間:2012-8-8 23:29:54 本章字數:3419

雪越下越大,飛飛揚揚,放眼望去,天地皆白。

夏侯燁神色陰鬱,靜靜地站在雪中,看着這座華麗秀美的宮殿被大雪染得雪白,素淨得讓人心頭壓抑。

許是病中虛弱,失了警惕,以往狡詐如狐的皇帝,竟然順着他的話題,談起了往事,聊到了母妃。

而且,神色之間一派溫柔,這進一步加深了他的疑惑。

他似乎已經觸摸到了皇兄與母妃之間那絲若有似無的情意崴。

可,疑惑再深,終歸只能是疑惑,困擾他多年的問題,依舊沒有答案。

而以皇帝的病勢來看,象是挨不過這個冬天。也許,再不會有今天這樣促膝長談的機會。

更意味着,他永遠得不到答案…孤…

內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撐了一把傘過來。

夏侯燁冷冷一個眼風掃過去:“不必~”

內侍尷尬一笑:“此地風大……”

“風再大,大得過西北?”夏侯燁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扔下內侍漲得滿臉通紅,立在原地發呆。

剛進王府,就見一個小丫頭在門口探頭探腦,瞧見他立刻撒腿跑了。

巴圖何等精明,只見他眉峰微微一蹙,立刻笑着回:“那是出雲閣的小丫頭,象是在打聽王爺啥時回府呢~”

“出什麼事了?”夏侯燁本欲先去怡清殿請安,聽了這話,腳步一轉,朝出雲閣來。

昨日他打發了一個丫頭出去,不知道母妃會不會把帳算在沫沫頭上?

“能出什麼事,”巴圖抿着嘴笑,大了膽子調侃:“準是慧妃想你了唄~”

“胡說!”夏侯燁板着臉訓斥,眉目間卻不自覺地漾起一抹笑,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

“是不是胡說,王爺見了慧妃,一問即知~”巴圖暗暗鬆口氣。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出雲閣。

恰巧遇着銀瓶拎着藥箱送林景回出門,見了夏侯燁忙垂手讓到一邊:“王爺~”

夏侯燁心中一緊:“慧妃怎麼了?”

林景回躬了身答:“只是受了些小風寒,略有不適。飲食上稍加調理,注意添減衣物,避免再次受寒就可,不必用藥。”

夏侯燁一聽連藥都不必用,心下稍安:“孩子呢?”

“孩子略有些小,想是前段時間旅途勞累所致。不過,只要多吃就能補回來。孩子長個,主要在後期。”林景回道。

“嗯,辛苦了~”夏侯燁點頭,急急進了門。

舒沫已聽到消息,出門來迎他:“回來了?”

夏侯燁三步並兩步迎上去,訓道:“剛受了寒,不在屋子裡捂着,又出來吹風!”

“屋子裡悶得慌,出來透透氣~”舒沫甜甜一笑,伸手去拂他肩上的積雪。

夏侯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別碰,仔細涼着了~”

“哪有這麼嬌氣?”舒沫鼻子一皺:“西北的暴風雪咱都挺過來了,這點雪算什麼?”

兩人並肩進了屋,夏侯燁冷哧:“不算什麼,林景回怎麼來了?”

舒沫嗔道:“哪是我叫的,是她們瞎緊張~”

“不是奴婢緊張……”

舒沫一眼看過去,立夏心中雖有不服,也只得閉上嘴巴。

夏侯燁滿腹心事,竟沒注意兩人的神色,解了大氅交到立夏手中,嘴裡繼續唸叨:“身子越發沉了,多注意點準沒錯~”

“知道了,羅嗦~”舒沫笑着在牀沿坐下。

秋荷打了熱水進來,給他淨臉,秋雁送上熱茶。

綠柳便使眼色,趕大夥出門。

秋荷有心想多留一會,眼睛盯着夏侯燁俊挺的背影,嘴裡道:“娘娘,周嫂做了酥油卷,豌豆黃,還有桂花糕,要不要擺兩碟?”

夏侯燁洗完臉,把帕子往銅盆裡一扔,回過身來:“酥油卷太膩,吃了怕積食,豌豆黃和桂花糕,各上一碟。”

“是~”沒料到夏侯燁竟會搭話,秋荷喜得眉眼彎彎,腳下生風地退了出去。

舒沫看在眼裡,也不做聲,盤算着想個法子把人趕走,把規矩立起來,省得一般散沙,給別人可乘之機。

若是以前,顧着彼此的臉面,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地裝糊塗。

反正夏侯燁正眼都不瞧這些丫頭,她們再***首弄姿也是白搭。

但現在有了孩子,太妃又表明了不肯認——她想得很清楚,不管出於哪種理由,太妃都不能認這個孫子。

這時,若身邊再放幾個局心叵測的女人,時不時地攪和,還真亂得沒法收拾。

她也不敢賭,因爲輸不起。

“想什麼呢?”熟悉的氣味襲來,夏侯燁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側。

“在想,”舒沫嘴角微彎,嘲諷:“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小點心?”

夏侯燁伸手撫上她的腹部:“剛在門口遇到林景回,他說孩子太小,囑咐你多吃。”

舒沫回眸,哧地一笑:“呆子~”

夏侯燁明白過來,大掌倏地滑了上來,輕搔她的腋下:“好啊,敢拐着彎罵我?”

舒沫怕癢,咯咯笑着縮成一團,順勢就鑽到他懷裡:“不敢了,再不敢了……”

夏侯燁心中微蕩,摟着她正要親,眼角瞥到一個人影,下意識擡眸,見秋荷手端糕點,手足無促地站在門邊。

“咳~”他輕咳一聲:“東西放下。”

秋荷小臉緋紅,垂着頭疾步進來,顫着手將碟子擱到桌上,許是太緊張,碟子竟沒放穩,掉了下去。

夏侯燁條件反射,伸手就抄。

與此同時,秋荷也手忙腳亂地蹲下身去,兩下里一撞,一碟桂花糕全數扣在她臉上。

秋荷嚇得全身發軟,顧不得抹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饒:“奴婢該死~”

夏侯燁瞧了,先是一愣,繼而指着她大笑出聲:“哈哈,快去洗洗吧,都成花臉貓了~”

秋荷本以爲打翻了糕點,必被責罰,不料竟惹得他開懷大笑,又聽他語有關懷之意,當下心頭鹿撞,爬起來往外就衝。

“哈哈,”夏侯燁笑着回過頭來:“一天陰霾倒讓這笨丫頭一掃而光了……”

舒沫冷眼瞧着,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很好笑,很開心,很爽?”

夏侯燁微一愣神:“生氣了?”舒沫冷着臉:“你說呢?”

他倒也乾脆:“說吧,要怎麼才能消氣?”

舒沫左右瞧了瞧,指着院中的銀杏樹:“抱着樹幹大喊三聲,我是豬。我就原諒你。”

夏侯燁眉一皺:“這個,難度太高了吧?還不如叫我跪下叩三個頭。”

“真的?”舒沫眼睛一亮。

夏侯燁一本正經地道:“去祠堂跪祖宗。”

“滑頭!”舒沫一指,戳上他的額。

他順勢握住,將她拉到懷中。

舒沫剛想掙扎“別動,就一會~”他嗓子微啞,如水波衝擊人的心房,每個字都沙沙的,磨人心魂。

“怎麼啦?”舒沫心中微微一顫,忙回首去瞧他。

夏侯燁環住了她的腰,把頭埋進她柔軟的秀髮中,不讓她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舒沫不吭聲,輕輕覆住他的手,溫柔而安靜地偎在他懷中。

兩個人就這麼依偎着,任時間悄悄流逝……

良久,夏侯燁終於放開她,抽身退開。

舒沫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有心事,是不能告訴我的嗎?”

夏侯燁移開目光,不敢去看那雙令他沉醉的眸子,無言沉默。

“沒關係,”舒沫微笑,纖細的食指溫柔地撫過他掌心那層薄薄的繭:“如果不方便,那就不要說。但是,當你需要分擔的時候,不要忘記,我永遠在你身邊。”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死一般的寂靜,靜得連空氣都凝固起來。

就在舒沫以爲他永不會開口時,他低醇的聲音忽地響起,帶着猶豫,帶着點悲涼:“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時間越久,找到答案的希望越渺茫。想要置之不理,又,放不下。”

皇兄時間無多,他又無法直接問母妃,真是進退兩難。

舒沫側頭想了想,小心問:“是跟傳位詔書有關嗎?”

這件事怎麼想都透着古怪,她早在心裡推演過無數次,也隱約有過猜測,卻不敢宣之於口。

現在看來,她並不是憑空想象。

“勉強算是吧~”夏侯燁沉默片刻,答。

春日宴(三)

更新時間:2012-8-10 18:35:04 本章字數:3457

“要我說,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舒沫想了想,道:“就算登山,正面上不去,可以退下來,試着從側面爬。雖然走了彎路,終歸是爬到了山頂。”

太妃並不是個虛詞浮誇之人,既然特地派靜萍來尋,並且強調手中有傳位詔書。那麼,爲什麼不試着從這份詔書上打開突破口呢?

夏侯燁沉吟片刻,倏然而笑:“有道理~”

當晚子時,怡清殿忽然失火,值夜的婆子懵然醒轉,小廚房裡已是濃煙滾滾。

“失火了!”尖銳的叫聲,刺破了靜謐的雪夜崴。

靜萍第一個衝進太妃的寢宮:“失火了,快,大家都起來!”

初晴,初雪跳起來,手忙腳亂地侍候太妃穿衣。

“火從哪燒起來的?”太妃還算鎮定孤。

靜萍推開窗子,一股濃煙立刻漫了進來,太妃嗆得咳了起來。

她急忙掩上:“到處都是煙,火勢看起來不小……”

初雪幾個年紀小,哪見過這種場面,心咚咚亂跳,心急慌忙地,抓了這件,丟了那樣。

傅嬤嬤,季嬤嬤也先後趕到,見幾個丫頭正忙着收拾細軟,頓時氣往上衝:“都什麼時候了,還顧着東西!趕緊護着太妃出門!”

“睿王,”太妃記着兒子,急急嚷:“有沒有人通知睿王?”

靜萍抓起牀頭架上擱着的狐裘,披在老太太肩上,扶了就走:“承運殿離得遠,火應該燒不到那邊。”

“王爺這會應該正往這麼趕呢~”傅嬤嬤幾個簇擁着她離開寢殿:“說不定呀,咱剛一出門,正巧跟王爺碰上~”

出了門,只見到處都是濃煙,薰得眼睛都睜不開。

侍衛撲役們從四面八方朝怡清殿奔來,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季嬤嬤瞧着心驚肉跳,撫着胸口直嚷:“阿彌陀佛~”

“王爺怎麼還沒來?”翠墨急得跳腳:“莫不是給慧妃……”

靜萍冷冷看她一眼,翠墨只知失言,嚇得閉了嘴閃到一邊。

靜萍挽着太妃的臂,柔聲道:“看樣子,火一時半會撲不滅,奴婢伺候着你到承運殿歇息吧~”

“等等~”太妃覷着滾滾濃煙,忽地掙脫了靜萍的手,鐵青着臉往回走。

“太妃,萬不可以身涉險!”衆人駭了一跳,齊聲阻止。

“暖轎來了,請太妃上轎~”靜萍急急道。

太妃冷凝着臉,再望了一眼身後亂成一團的人羣,彎腰上了轎子:“也好,本宮且去承運殿等着他!”

暖轎一路疾行,很快進了承運殿。

陳安早已等在門邊,急急將太妃迎進寢殿,問安,上茶……等等一番忙碌後,這才悄然退下。

由始至終,夏侯燁竟然沒有露面。

季嬤嬤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

太妃臉色十分難看,卻難得得並未發火質問,只默默地寬衣睡了。

安頓好老太太,留下幾個值夜的丫頭,衆人也都悄悄散去。

傅嬤嬤和季嬤嬤的身份,值夜這種粗活,自然輪不到她們,不但輪不着,住處還比一般的丫頭們要精緻些。

窗前一名錦袍男子雙手長身玉立,筆直修長,寒風鼓盪,吹起黑緞織金大氅,吹得髮絲微亂,渾身散發出森冷的寒意。

只一個背立的姿勢,竟站出了睥睨萬物之態。

季嬤嬤又是吃驚又是訝異:“王爺,你怎麼在這?”

夏侯燁緩緩轉身,眸光瞬間冷厲如箭:“你說呢?”

“呃~”季嬤嬤頭皮一陣發麻,腦子裡飛快思索,嘴裡恭敬地道:“老奴愚鈍,請王爺明示~”

“愚鈍?”夏侯燁輕哼一聲,袍袖一揮,一卷黃綾自袖口飛出,飄飄蕩蕩地落在季嬤嬤的腳下:“你做何解釋?”

風吹得燈籠搖搖晃晃,昏黃的光線從身後斜照過來,映得地上黃綾的字跡越發明明暗暗,模糊不清,但起首四字“奉天承運”依舊清晰得刺目!

季嬤嬤駭得退了一步,失聲道:“傳位詔書!”

嚷完,忽覺不對,急急擡袖掩脣,滿面驚恐地瞪着他。

夏侯燁冷笑:“你果然見過。”

季嬤嬤定下心來,緩步進了房,找了張椅子坐下:“今晚的大火,想必是出自王爺之手了?”

夏侯燁緊緊地咬着脣,眸中有兩簇火在跳躍:“不打算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季嬤嬤淡淡地道:“以王爺之睿智,簡單一份傳位詔書,難道還需要老奴一一爲你解答?”

夏侯燁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

忽然,他的目光溫和下來,嘆了口氣,甚至有幾分勸告的意思:“別逼本王,跟母妃撕破了臉,心疼的還是你老人家~”

“王爺!”季嬤嬤尖叫起來:“你想做什麼?”

“不想本王做什麼,就最好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夏侯燁森冷的目光,落在了門口那份詔書上:“爲什麼,詔書上蓋的,是敬王的印章?”

敬王,是天啓帝登基前的封號。

換言之,敬王在登基之前,就已經爲他立下了傳位詔書!

“太妃苦心孤詣,謀劃了一輩子,就是爲了扶王爺上位。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季嬤嬤又是憤怒,又是傷心。

“本王只想知道真相~”夏侯燁神情冷淡,平靜的語氣下,有極可怕的寒意。

季嬤嬤長嘆一聲:“小姐不過是跟敬王做了個交易,她助敬王登基,敬王保王爺母子平安,並約定百年後,將皇位傳給王爺。”

“就這麼簡單?”

季嬤嬤握着拳頭,胸口起伏不定,顯見十分憤怒:“爲了這份詔書,小姐忍辱負重,耗盡心血,犧牲了一輩子的幸福!王爺怎能輕飄飄地說出簡單二字?”

夏侯燁眉心一跳,冷冷道:“是忍辱負重,還是紅杏出牆,逆了天倫?”

“王爺!”季嬤嬤愕然驚嚷:“你怎能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話?”

“讓他說!”

“小姐~”季嬤嬤驀然轉身。

傅嬤嬤扶着太妃顫巍巍地站在身後,面色慘白如雪。

母子二人無聲對視。

一個幽明晦暗,一個喜怒莫辯。

“先扶小姐進去吧,我去燒壺熱茶~”傅嬤嬤輕輕嘆了口氣。

太妃冷聲道:“大半夜的,喝什麼茶,上酒!”看來,這注定要是個不眠之夜了。

季嬤嬤上前,欲扶太妃,被她一把拂開:“本宮還沒老到走不動~”

她訕訕地垂着手,默然立在身後。

傅嬤嬤抱了一罈千日醉,拍開酒封,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她伸手去取茶蠱,太妃眉心一蹙,傅嬤嬤搶先道:“你一把年紀,莫還要跟王爺在酒量上較個高下嗎?”

夏侯燁臉一紅,不情願地道:“母妃身子不好,不宜多飲。”

傅嬤嬤不知從哪變出一隻玉碗,滿滿斟了一碗,順着桌面推過去,似笑非笑地道:“王爺海量,奴婢就不勸了。”

“有什麼疑問,直接問本宮。不需要拐彎抹角,恩威並施地去逼慕紅。”太妃眸光犀利,話鋒如刀。

夏侯燁將一大碗酒灌進喉嚨,半是激昂,半是悲傷地道:“兒臣只想知道,這麼多年,有沒有叫錯父皇?”

“王……”

太妃擡手,阻住季嬤嬤的驚呼,平靜地道:“你自然是父皇的孩子,還有別的嗎?”

夏侯燁咬着脣,倔強地望着她。

“怎麼,”太妃輕笑,目光似諷似嘆,竟沒有多少傷心:“母妃的話,你不信?還是說,你心裡,其實更希望做你皇兄的兒子?”

“母妃!”夏侯燁驀地目光一凜,眼中是熊熊怒火:“兒臣是認真的!”

太妃臉一沉,反問:“母妃難道是在虛詞敷衍?”

夏侯燁遲遲不肯做聲,悶頭喝酒。

太妃握着杯子的手漸漸開始顫抖,雙眼中慢慢蕩起了漩渦,滿眼都是悲傷。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若你問是誰的兒子,答案只有一個。若你問母妃與你二皇兄之間是否曾經……”

“小姐~”傅嬤嬤和季嬤嬤同聲驚呼。

太妃仰頭將酒一飲而盡,似也將滿腹的眼淚和心酸都吞了去,杯子啪地一聲輕輕地擱在黃花梨木雕就的桌子上,撞出清脆而絕決的聲音。:

她靜靜地凝視着他,眼裡是錐心刺骨的冰寒,也是空無一物的蒼涼:“是,你猜得沒錯。我,薛素素的確愛過夏侯炯。”

PS:俺今天請了病假,嘿嘿,下午碼了一章,晚上還有一章。

春日宴(四)

更新時間:2012-8-10 22:57:58 本章字數:3367

一室寂然,連燭火都似乎不再跳動,變得越來越暗。

“那又怎樣?母妃也是女人,也曾年輕過。你能爲了愛一個女人,拋棄高堂老母,榮華富貴,母妃難道就連做夢的權力都沒有了?”太妃緊緊地握着拳,想要以此緩解身體的顫抖,盯着夏侯燁的目光卻亮得驚人:“母妃這一生,也就只做了這麼一次夢……”

它是那麼華麗,那麼短暫,那麼的痛徹心扉,帶給她一生都無法癒合的傷痛。

時隔三十年,她以爲心中的傷痕早已平復,以爲可以將這痛苦深埋在心底。

“我本以爲,就算世人再疑我,傷我,誹我。至少你該敬我,護我,愛我,堅定不移地相信我。沒想到……崴”

卻沒想到,傷她最深的卻是含辛茹苦,不惜犧牲一生的幸福,養大的兒子!

這一刻,巨大的痛苦啃噬着心靈,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個寒冷的春夜……

“小姐~”季嬤嬤上前,扶住太妃的手孤。

太妃頭也不回,筆直地走了出去。

“王爺,你好糊塗!”傅嬤嬤氣極搖頭。

夏侯燁滿臉頹然,退後一步,跌進椅中,全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傅嬤嬤輕嘆一聲,斟了一杯酒給自己,又替他把酒滿上:“也難怪王爺會多想,宮中本是是非之地,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更何況,小姐和皇上的確曾兩情相悅。雖說發乎情,止乎禮,但那樣的身份,那樣的環境……”

世人都以爲皇上忌憚薛家勢大,故意冷落薛素素,納進後宮十年仍未寵幸。

卻不知這種情況,其實是薛素素自己選擇的。

先帝天縱奇才,豈會懼怕外戚勢大,連妃子都不敢寵幸?

當年心高氣傲的薛素素,並不甘心做薛皇后爭權奪利的棋子,嫁給比自己父親年紀還要大的男人,老死宮中。

她表面順從薛皇后乖乖進宮選秀,暗中卻與先帝約法三章。

明確表示,在帝后的這場權利對奕中,站在先帝這邊。

充當先帝的眼線,幫他出謀劃策,助他打壓薛家的氣焰。唯一的條件,就是先帝殯天之後,放她出宮。

因爲薛皇后的原因,太妃很小便出入宮庭,先帝可說是看着她長大。

對她的感情,極實很複雜。

既有父輩對晚輩的疼寵,又有男人對女人的欣賞,更有帝王對人才的愛惜。

因此,她這番看似胡鬧的要求,先帝竟然默許了。

她既心向自由,他也不願意將她一生束縛在這華麗的金絲籠中。

當然,還有一部份原因,是他做爲一個帝王的驕傲。

他不屑,也不願意用權利去得到她。

曲意奉承,刻意乖順以此爭寵邀幸的女人,在後宮裡還少嗎?

薛素素的出現,着實令人眼前一亮。所以,他願意陪她玩這個遊戲。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她的臣服,心甘情願地投入他的懷抱!

在這種矛盾的心情裡,薛素素度過了十年看似平靜的後宮生涯。

從而在那一年的春日宴,遇到了生命中的魔星——夏侯炯。

兩人的相遇,偶然中又存在着必然。

做爲皇子,本來薛素素對敬王夏侯炯應該不陌生,可他是皇長子,成年後即去了封地。若不是那一年的春日宴,兩人這一生也許永遠不會有交集。

當然,也不排除,先帝殯天之後,兩人再相遇。如果那樣,或許整個人生,乃至大夏的權利格局都要重新改寫……

但那時的敬王,雄心勃勃,滿腹的才華無處施展,空頂着皇長子的名頭,在朝中孤軍奮戰。

薛素素的美麗和才情,論起天下形勢,朝中局勢,每每獨到的見解都讓他眼前一亮。

驚佩欣喜之餘,難免起了別樣的心思。

她是薛皇后的侄女,鎮國將軍的妹妹,談論政事眼光見解都很獨到。

雖不得寵,位份也不高,可後宮中也沒有人敢小覷她,因常侍奉薛皇后,故先帝與她見面的機會非常多。

宮中經常與聽到先帝與她對奕,品茶,氣氛微妙的談論,地位相當超然。

而更妙的是,薛皇后本身並無所出,養在她名下的吳王十二歲時不幸自馬上摔下,身有殘疾,繼承大統無望。

若是他能說服她乃至整個薛家,旗幟鮮明在站在他身邊,何愁大事不成?

薛皇后病故不到半年,很快鎮國大將軍薛啓夫婦又雙雙陣亡。

噩耗傳來,宮中皆是勢利之人,難免牆倒衆人推。

太妃與先帝的口頭約定,連薛皇后都不知情,何況敬王?

他想着與薛素素的感情不可能有結果,便寄希望太妃能助他成就大業,自然免不了明裡暗中多次提及。

薛素素是個極高傲的人,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更不容許自己失敗。

眼見他視權力比感情重要,將自己排在皇位之後,如何能忍?

遂決定揮慧劍斬情絲,搶先把窗戶紙捅破,跟敬王談起了條件:“助你登上大位可以,但你百年後要把皇位傳給我的兒子。”

她想得很清楚,她已經二十四歲,年華老去,青春不再。

而先帝的身體看上去還很健康,既便等到他殯天后,真能如約還她自由,也已人老珠黃。

既然這輩子註定了要孤苦一生,倒不如放手一博,替自己的兒子掙份好前程。

但先帝那時雖說老當益壯,畢竟已近花甲,怕是沒法等到她的孩子成年。

其他的皇子都已成年,她就算再厲害,再會謀劃,幼子寡母,又如何爭得過那些羽翼豐滿的皇兄?

幾夜不眠,多方考慮,終於想出了折衷的法子。

至於敬王,只要能登上皇位,百年後傳位何人,自可慢慢可圖謀劃。

薛素素的提議對他,可說有百利無一害。

兩人一拍即合,也就有了那份蓋着敬王印鑑的“傳位詔書”。

敬王若不能登基,則這份詔書自然毫無意義;一旦他登上九五身披龍袍,則在他百年之後,她便能執此詔書,扶自己的兒子上位。

這份詔書,將她和敬王的利益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將敬王最後一點疑心盡去,卻也將薛素素的心傷了徹底。

簽下詔書的當夜,她便去了御書房,主動向先帝獻身。這便是備受後人詬責,在大夏後宮中廣爲流傳的:薛貴妃自薦枕蓆。

先帝已等了她十年,對這個投懷送抱的機會,自然不會傻到往外推。

二十四歲的薛素素,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又剛經喪親之痛,斷情之傷,偏又不肯向命運低頭,誓要將一切輕賤她之人踩在腳下,於楚楚可憐中越發散發出不可言傳的風韻。

一年後,夏侯燁出生後,薛素素順利晉升貴妃之位。

自此,薛貴妃專寵,風雨飄搖中的薛家東山再起,朝中風雲詭譎,再起波瀾……

到於後來,薛素素突然失寵,則是先帝年事已高,意識到再護不得她們母子,怕過多的寵愛反而將他們置於風口浪尖,遂有意冷落,讓他們淡出世人的視線。

薛素素暗中則加緊了與薛大將軍的舊部聯絡,終於等到一個絕佳的契機。

先利用衆皇子苦候多年,先帝又不肯立太子,天意難測,人心思變,焦躁不安的心理,派人四處散步謠言,鼓動燕王,瑜王,趙王三王聯合起兵造反。

再建議先帝派實力最強,繼位最炙手可熱的成王去平亂,等雙方實力消耗得差不多時,借三王之手除掉成王。

餘下三位王爺裡,唯有敬王最具實力,此時再派敬王出面收拾殘局,便順理成章。

以他的雄才偉略,再加上薛家軍的勇猛,很快平息了三王之亂。

次年先帝病逝,敬王登基。

他登基後,便按協議將夏侯燁送到幽州。目的,自然是避開京中的明槍暗箭,休養生息,等候機會……

傅嬤嬤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小姐爲了王爺,忍辱負重,一生孤寂,謀劃半世。王爺就算不能理解,也不要辜負了小姐的期望,任她一生心血付諸東流纔好~”

夏侯燁恍若未聞,只深深地埋首於掌中,心臟猶如被尖刀刺中,窒息般地抽痛。

母妃呀母妃,爲什麼母子明明互相愛着,卻總是相互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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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猜疑,究竟傷了她多深,她又是懷着怎樣絕望而悲憤的心情離去?

宮變(一)

更新時間:2012-8-11 23:00:39 本章字數:3514

半夜裡,舒沫突然覺得肚子餓,於是叫醒了守在外邊的立夏,喊起了睡得迷迷登登的周嫂,弄了一鍋香噴噴的醬豬蹄子,坐在炕上,啃。

銀簪又是惶恐,又是激動,又是害怕地衝進來:“怡清殿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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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綠柳驚嚷出聲。

舒沫頭也沒擡,兩手不閒地抱着豬蹄子,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

“可有傷了人?”立夏忙問犴。

“這倒沒聽說~”銀簪搖頭,頓了頓,道:“不過,府裡的侍衛都趕過去了,鬧轟轟的,好不熱鬧~”

“飽了~”舒沫心滿意足地伸出手。

立夏立刻麻利地端了銅盆過,侍候她洗手,淨臉蟄。

綠柳擰了帕子,靈巧地拭淨水珠,配合得十分默契。

“聽說,”銀簪小心地看一眼舒沫:“祝姨娘已經去了怡清殿~”

幾道熱切的目光,齊刷刷地照在舒沫臉上。

“悃了~”舒沫打個呵欠,舒舒服服地歪在炕上,眼一閉竟真的睡了。

立夏無法可施,只得幫她蓋上棉被,默默地收拾了東西下去。

一夜好眠,舒沫按往常的時間起牀,梳洗。

忽聽得腳步咚咚亂響,銀簪喘着粗氣跑了進來:“太妃昨夜就回了怡清殿,不過她不肯見任何人。這會,王爺,靜萍姑姑,祝姨娘全在外面雪地上跪着呢~”

舒沫手中的簪子微微一頓,隨即神色如常,卻把簪子放回妝盒中,淡聲吩咐:“把妝卸了,我再睡個回籠覺~”

“小姐~”立夏一臉驚疑。

就連一向沉得住氣的許媽,也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

“太妃正在氣頭上,去了也見不着人。”舒沫無奈,只得解釋一句。

王爺都在那跪着呢,她一個側妃,總不能在一邊看着他跪吧?

“祝姨娘和靜萍姑姑都去了,小姐不露個臉不太好吧?”綠柳擰着眉,提醒。

舒沫看她一眼,淡淡地道:“要不,我就去那跪幾個時辰?”

綠柳當場悶得兩頰通紅,抿着嘴做不得聲。

舒沫回了炕,倚着迎枕:“繼續去打聽着,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報~”

“是~”銀簪轉過身,飛快地去了。

立夏上前,奉了一盞熱茶,低低地道:“這麼拖着,也不是辦法。”

即便體諒她情況特殊,當時不予計較,卻難保太妃心裡不留下膈應。

舒沫不吭聲,低頭啜了口茶。

顯然,夏侯燁昨晚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同時也傷透了太妃的心。

忠貞受到質疑,不論哪個女人都受不了吧?

更何況,這份猜忌還是來自於自己的親生兒子。

所以,一時半刻裡,太妃的氣想必是不會消的。

夏侯燁和靜萍都有武功底子,在雪地裡跪幾個時辰,事後免不了病一場,當不至傷及根本。

至於祝姨娘,邀寵邀到不惜以性命做賭,她也無話可說。

許媽焦急地轉着圈子:“這是唱的哪一齣呀?太妃一向心疼王爺,怎麼捨得讓他跪着?小姐給想個法子吧~”

舒沫笑道:“只一個法子。”

“什麼?”幾個人眼睛發亮。

“等。”

衆人石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過了晌午,太妃依舊不肯開門,雪卻越下越大了。

祝姨娘挨不住,暈倒在雪地裡,讓侍衛擡了下去。

舒沫淡淡地聽着,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都跪了七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會出大事的呀!”許媽心急如焚。

舒沫嘆了口氣,起身:“走吧,去看看~”

夏侯燁的箭傷一直沒能好好調理,真凍出毛病來,她可捨不得。

再說了,他都跪了大半天了,太妃的目的也算達到,也該要消氣了。

一行人簇擁了舒沫上了暖轎,往怡清殿而來。

進了殿,就見院子裡種了一,二,三,四,五個大蘿蔔。

夏侯燁如一杆標槍般直挺挺地跪在雪地上,身上積雪盈寸,早成了一個雪人。

靜萍在他左首跪着,垂眉斂目,狀似老僧入定。

巴圖,巴朗,巴歡三個人一字排開,跪在他的身後。

一羣丫頭婆子擠在抄手遊廊外,勸又不敢勸,走又不忍走,如熱鍋的螞蟻。

“慧妃娘娘來了~”不知誰一聲嚷,人羣呼啦一下涌了過來,如衆星拱月般擁着她往裡進。

“娘娘來了,快請,快請~”

舒沫不禁苦笑,自打進到睿王府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

夏侯燁眉峰微微一跳,眼中幾不可察地掠過一絲不滿,隨即恢復如常。

衆人都指望着舒沫能有什麼辦法,勸得太妃回心轉意,眼巴巴地瞧着。

不料她竟提着裙子,走到夏侯燁的身邊,不聲不響地跪了下去。

“哎~”失望地嘆聲一片。

“你來做什麼?”夏侯燁一怔。

“陪你呀~”舒沫目不斜視,語氣卻是漫不經心。

“胡鬧!”夏侯燁低叱:“這豈是你來的地方,趕緊回去!”

舒沫淡淡地道:“錯都錯了,跪再久也無事無補。”

夏侯燁默然片刻,道:“我罪有應得~”

“夫妻同心,你的錯就是我的錯。”舒沫依舊不急不緩:“既然你不肯起來,那我只好陪着你一起跪。”

“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孩子想!萬一……”他臉黑如墨。

“我也不希望孩子有事。”舒沫垂着眼,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道:“但,更不希望孩子沒有父親。”

夏侯燁一呆,叱道:“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比我清楚。”舒沫斂了容,極快地道:“你身上的箭傷,根本就沒有癒合,寒毒若是進了臟腑……”

“吱呀”一聲,怡清殿的門開了。

傅嬤嬤站在臺階上,神色古怪地盯着舒沫:“王爺,太妃有請~”

夏侯燁似還有些不信,怔怔地跪在當場。

舒沫微微一笑,悄悄鬆了口氣,輕推夏侯燁:“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進去~”

她沒賭錯,一聽他有傷,太妃便心軟了。

“哎~”靜萍籲出一口氣,面帶微笑,直直往後就倒。

翠墨,翠縷幾個,急忙上來,七手八腳地把她擡下去。

“快備熱水,毛巾~”

尖叫聲,腳步聲,亂成一團。舒沫本想勸告一句:在雪地裡凍了這麼久,實在不宜馬上接觸熱水,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多謝母妃~”夏侯燁似這時纔回過神,僵硬地叩了一個頭,撩起長袍,想要站立,不料跪得太久,雙膝發麻,一下竟沒站得起來。

“王爺~”巴圖,巴歡下意識想去扶他,結果自身難保,三個人倒在一堆。

舒沫早有準備,雙膝跪地平平往後挪了數尺,一邊平靜地指揮:“來人,把王爺和幾位將軍扶進去~”

立刻上來幾個粗壯的婆子,把四個男人扶了進去,自有人飛奔着去請林景回。

立夏和綠柳過來,一左一右扶着舒沫起身,乘人不備,立夏悄悄向她豎了下大拇指。

舒沫嘴角一勾,做勢要往裡進。

不過是討了個巧,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的便宜,根本算不得計策。

“娘娘請回,”傅嬤嬤衝她行了一禮,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妃受了驚嚇,精神不濟,恐怕暫時不能見你~”

舒沫也不生氣,客客氣氣地回了一禮,問:“可請了大夫瞧過?”

“林醫正請過脈,說要靜養~”傅嬤嬤一板一眼地回。

“既如此,”舒沫淡聲道:“本妃也不便打擾,請代我向太妃問安。”

“恭送娘娘~”傅嬤嬤微微側身。

舒沫帶着立夏和綠柳往回走,兩人神情頗有些不忿:“過河拆橋,太妃也太無情了些~”

舒沫忍不住失笑:“此時見面徒生尷尬,拒絕是情理之中,見我才奇怪呢!”

“可是,”立夏替她不平:“這樣小姐就見不着王爺了呀!”

“又沒隔着千山萬水,還怕見不着?”舒沫漫不經心。

“我讓她們勤快點跑,一有王爺的消息,立刻來稟。”綠柳安慰。

“聽別人轉述,總不如親眼見着安心。”立夏神色惋惜。

舒沫笑看她一眼,眼中光芒似喜似嗔,意味深長地道:“咦,吾家有婢初長成~”

立夏俏臉一紅,啐道:“小姐又來消遣我!”

漫天風雪中,忽見一人喘着氣跑了過來:“娘娘,陳二掌櫃的來了。”

宮變(二)

更新時間:2012-8-12 23:19:18 本章字數:3430

“二虎~”舒沫人未到,聲先至。

院子裡站了個穿着青色夾襖的男子,聽到聲音立刻轉過頭來,一雙虎目裡閃出晶瑩的光芒,疾走兩步在她身前跪倒:“小的陳二虎,給慧妃娘娘請安~”

“快起來~”舒沫彎腰,親自扶了他起來,上下打量一遍,一拳重重地擊在他胸前:“好傢伙,一年多不見,出息了啊!”

秋荷在廊下看着,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立夏幾個卻是見怪不慣,淡淡笑道:“小姐不在,二掌櫃把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帳目算得分毫不差。犴”

“哈哈~”舒沫大笑,眉間盡是得意之色:“這麼說,奸商養成計劃,成功了?”

陳二虎窘得滿面通紅,摸着腦袋嘿嘿直笑。

“走,咱們進屋說話。”舒沫說着,率先往裡走:“秋荷,上茶~蟄”

二虎垂着手站在原處:“小的此來,只是給娘娘送節禮,娘娘賜的茶還是下回再喝。”

舒沫微怔,回過頭來:“出什麼事了?”

二虎眼中滑過一絲猶疑:“沒~”

舒沫轉過身:“說實話。”

“真沒事~”二虎口氣堅決,手指卻下意識地捏緊了衣角。

“那好,”舒沫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他的手指,淡淡一笑:“進來把這一年多鋪子和作坊的帳目,好好對一下。”

“是~”二虎無奈,只得跟在她身後進了門。

舒沫示意立夏,把這兩年的帳本都搬出來,全都堆在桌上,竟真一筆一筆地對了起來。

二虎心神不定,應答間頻頻出錯,細心一瞧,大冷的天,額上意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

這番神情,連向來沒什麼心機的銀瓶都看出不對。

舒沫卻視而不見,依舊慢條斯理跟他對着帳目,精確到毫釐。

“娘娘~”二虎終於沉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你饒了二虎吧~”

舒沫眉一揚,驚訝地道:“帳目錯了不要緊,下次細心些便是,我又沒要你賠,好端端地跪我做什麼?”

二虎哭喪着臉:“我爹病得很重,請了好些大夫都沒效果。聽說林醫正醫術高明,是以藉着送年節的名義,想求娘娘開恩,請林醫正到寒舍走一趟。可是,剛進門時,聽得許媽說王爺不知何事見罪於太妃,跪在雪中數個時辰……”

不止夏侯燁,祝姨娘,靜萍先後暈倒,顯然林醫正是絕不可能隨他回千樹莊了。

說出來,只會令舒沫爲難,因此才三緘其口。請不到大夫,自然要趕緊回去,再謀他法。舒沫卻拖着他不放人,讓他如何不焦急?

舒沫豁地站了起來,罵道:“你這呆子!”

“娘娘?”二虎愣愣地瞪着她。

“娘娘這是要親自去爲陳管事瞧病了,還不快謝恩?”立夏急忙推了他一把。

“多謝娘娘~”二虎抹了一把眼淚,急急站了起來。

“備車~”舒沫說着,往外就走。

“小姐,”綠柳急走兩步,小聲道:“此時出城,晚上定然趕不回來。王爺和太妃那邊……”

“嗯,”舒沫點頭:“告訴王爺,就說我去趟千樹莊,明日便回。”

“要去也不急在這一時,”許媽知道勸她不住,吩咐銀簪:“鄉下地方,條件簡陋,多帶幾牀被子,衣服,暖手爐,一樣都不能少。”

舒沫無奈地笑:“我只去一晚,沒必要這麼麻煩~”

許媽瞪她一眼:“小姐的身子不比從前,萬萬不能有閃失。”

其實,能不出門最好,但小姐的性子,誰攔得住?

陳管事也不知得的什麼病,竟然好幾個大夫都瞧不好,萬一過給小姐,如何了得?

這麼一想,又覺不吉利,忙“呸呸”地啐了幾口。

丫環婆子們一齊動手,備的備車,收的收拾東西,不過片刻功夫,馬車便駛進了出雲閣。

車裡鋪了厚厚的褥子,立夏心細,還自己上去躺了躺,覺得夠軟夠暖,這才扶了舒沫上去。

“我路熟,車子我來趕吧~”二牛說着,不由分說撩起長衫下襬,跳到了車轅上。

車伕一臉驚愕,只得把馬鞭交給了他。

蹄聲篤篤,馬車載着舒沫出了睿王府,一路穿街過巷,出了城門向南而去。

舒沫雖足未出戶,但心裡掛着夏侯燁又哪裡真的睡得着,不過是捱時間罷了。

怡清殿中那番看似平常的話,其實不知在心裡思慮過多少遍,才以廖廖數語,攻破太妃心防,回來又陪着二虎算了半個時辰的帳,早已心力交悴。

千樹莊雖在城郊,但隔着半個長安城,顧着她的身子,二牛是斷不敢策馬狂奔的,以此推算,怎麼也要二個小時。

她心神鬆懈,便想着乘這個機會小睡片刻。

雪天風大,立夏心疼主子,自然把車簾拉得死死的,唯恐進來一絲風,讓她着了涼。

馬車搖搖晃晃,車內光線幽暗,一點幽香縈鼻,立夏不知不覺竟也倚着車壁沉沉睡去。

舒沫一覺醒來,只覺神清氣爽,睜開眼睛一看,四面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卻傳來粼粼的車聲。

車聲?

舒沫微微一驚。

身下輕輕搖晃,節奏均勻,可不是還在車上?

她轉頭一看,立夏盤腿坐在身側,小腦袋一點一點,睡得正香。

舒沫釋然,伸手搖醒立夏:“醒醒~”

立夏茫然張眼,驚覺自己竟昏沉入睡,嚇得跳了起來,“砰”地一聲,撞到車頂,抱頭呼痛。

“到哪了?”舒沫問。

立夏隨手撩起車窗上的簾子,不禁如泥塑木雕。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但顯然,絕對不會是千樹莊,也不是在去千樹莊的路上!

舒沫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推開立夏,自己探頭去看。

紛紛揚揚的雪花,連綿不絕,悄無聲息地飄然墜落,將一切凡塵俗世的污濁黑暗通通掩蓋。

不是熟悉的田間阡陌,卻是一條筆直而寬闊的驛道!

此刻孤單的驛道上,只餘這輛大車在平穩地奔馳,放眼望去,天地皆白,一片空茫!

“二牛!”舒沫輕叱。

無聲無息。

立夏臉色煞白,伸了手唰地一下撩開了簾子。

車轅上,顯出一個修長的背影,錦衣玉冠,飛揚的雪花墜落於他肩頭衣上,更顯得衣袂飄飄,風姿綽約。然,他的身側十分不應景地擱着一隻葫蘆,鬱郁酒香在茫茫夜裡中,瀰漫開來。

立夏倒吸一口冷氣:“明公子!”

邵惟明悠悠回頭,一手握着馬鞭,另一手拎起了身側的酒葫蘆,衝舒沫遙遙一舉:“嗨,別來無恙?”

“惟明,你搞什麼鬼?”舒沫心中怦怦狂跳,面上卻不動聲色。

“無聊,出來逛逛。”他仰頭飲下一口美酒。

舒沫柳眉一揚。

好個大少爺,這麼無恥的藉口也想得出來?

“聽說江南繁華,滑膩柔軟如絲綢,特地邀你一起去玩賞。”邵惟明偏頭看她,吡牙一樂:“怎樣,我很夠朋友吧?”

立夏張大了嘴,已被他這份疏狂之語,驚得說不出話。

小姐身懷六甲,他竟拐了她去江南?就不怕,王爺追來,一劍將他劈成兩半。

邵公子性子狷狂,行事常出人意表,奇怪的是,二牛爲什麼跟着他一起瘋?

竟然幫着他,把小姐騙出王府?

“你發什麼瘋?”舒沫不客氣地道。

邵惟明又是一口酒灌下,斜眼看她,眉目間盡是狂態:“沫沫,做人要公平!我自認文采風流,丰神俊秀,不輸睿王半分,何以你眼中心裡從來沒有我?”

立夏聞言,已羞得滿面通紅,急忙垂眸閉眼,不敢去瞧舒沫。

舒沫眉一凝,冷聲道:“馬車掉頭,我要回京!”

風流自賞的相府公子,似真似假地道:“我身世清白,尚未娶妻。公平的說,你的擇偶標準,沒有人比我更符合。只要你想,只要你要,我便爲你斷了一生桃花,伴你浪跡天涯,一生一世一雙人。”

“雙你的頭!”舒沫揚手,一隻暖手爐咻地飛了出去,直擊邵大才子的面門。

邵惟明武功蓋世,自然不懼她這花拳繡腿,伸手抄住暖手爐,深情款款地道:“哎呀,我就知道沫沫是喜歡我的!瞧瞧,心疼我吹了風,特地賜我暖手爐……”

舒沫心浮氣躁,大喝一聲:“廢話少說,京裡出什麼事了?”

宮變(三)

更新時間:2012-8-13 23:39:16 本章字數:3337

邵惟明眼神微微一閃,隨即笑嘻嘻地道:“出事,能出什麼事?”

“有沒有出事,你比我清楚~”舒沫盯着他的眼睛。

“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邵惟明抱着酒葫蘆,做慨慷激昂狀。

舒沫伸手敲了敲車窗:“先把馬車掉頭。“

邵惟明不但未掉頭,反而揮動馬鞭,跑得更快:“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然劫了你來,就沒打算送你回去。你願意更好,不願意也罷,總之不到江南,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崴”

忽聽立夏驚叫:“小姐!”

他轉頭,舒沫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後,見他回頭,立刻撲上去搶繮繩。

“你做什麼?”邵惟明忙不迭地把繮繩舉高了,見她來勢洶洶,也不敢避讓,怕她失衡摔下馬車,只得一手抱住了她的脖子按在了自己懷裡疽。

舒沫一撲不中,立刻回身,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悶聲不響,對準邵惟明的大腿紮了下去。

“小心呀~”立夏瞥眼間,看到刀光一閃,條件反射地尖叫。

邵惟明倒吸一口冷氣,揮繮的手一翻,輕輕在她握刀的手腕上一敲,同時一個翻滾跳下了馬車。

舒沫吃痛,匕首脫手掉在車轅上,發出噹啷一聲脆響,再彈開落入厚厚的積雪。

饒是如此,他依然被匕首刺破了肌膚,殷紅的血跡滲出來,慢慢地在銀白的長袍上洇開一朵朵妖豔的鮮花。

立夏見了血,早已驚恐萬狀,瞪大了眼睛,身體抖個不停。

邵惟明氣急敗壞地吼:“你這女人,瘋了不成?“

舒沫擡頭,一雙眼睛已是血一樣紅:“告訴我,燁是不是出事了?“

“就算他真出了事,你也不能要我的命呀!”邵惟明恨恨地瞪她。

最毒婦人心!他爲了她,甘冒殺頭的風險,到頭來一言不和,竟拔刀相向!

立夏一聽這話,立刻失了控,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王爺待你不薄,上次在西涼還救過公子一命,你,你怎能恩將仇報?”

邵惟明氣得差點暈過去,咬緊了牙關,一字一頓地道:“我說的是,如果!“

古人誠不我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立夏瞠圓了眼睛:“好好的,你幹嘛咒我們王爺?”

邵惟明氣得無語。

舒沫依着車門,低低地問:“出來幾天了?”

但願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

立夏詫異地看她一眼:“小姐~”

“兩天~”邵惟明苦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她。

舒沫沒說話,只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胸口驟然一痛,如遭雷殛!

兩天,可以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

而她已離他太遠,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不怪任何人,只怪她太傻,太天真。

明知皇帝性命垂危,京中危機四伏,竟然警惕全無,被二牛這麼拙劣的演技給騙出了京!

她若是疾言厲色,狠狠責備或是情緒失控,哀哀哭泣,邵惟明都會舌燦蓮花,給出天衣無縫的回答。

但她什麼都不說,只把那雙明若秋水的眼睛緊緊地封閉起來。雪夜無月,積雪反射的幽光籠罩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卻那麼的遙不可及,令人多看一眼,心都要痛得糾起來。

邵懷明仰着頭,一聲長嘆,語氣誠懇:“你相信我,燁一定不會有事的~最起碼,我離京的時候,他一點事都沒有~“

她走得離京城越遠越安全,爲了替她爭取時間,燁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動手。

舒沫不吭聲,倔強把紅脣死死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所謂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什麼樣的計劃周密,未雨綢繆,都抵不過一個意外的小插曲。

燁非神仙,如何保證一切盡在掌握?

“已經兩天了誒~”立夏眼眶通紅,小聲提醒。

一往一返,加起來就是四天。

四天的時間,足以令天地變色,讓江山易主!

勝者爲王敗者寇,則是千古不變的真諦!

邵惟明一窒,狠狠瞪她一眼:“燁那麼聰明的人,縱是身邊虎狼環伺,又有誰能算計得過他?你身子不便,留在京裡不但不能幫他,反而令他投鼠忌器,做起事來縛手縛腳,這才設計把你誆出府。你乖乖聽燁的安排,跟我到江南等他。”

立夏聽着覺得有理,轉頭去看舒沫。

“誰是虎,誰是狼?”舒沫緩緩坐直身體,目光冰冷。

“呃~”邵惟明窒了一滯,訕訕地道:“不過是個比喻~”

“皇帝跟太子,這時應該是一條繩上的蚱螞。“舒沫卻不理他,垂了眼睛細細盤算:”我聽說,二皇子長袖善舞,這兩年在西南軍政搞得有聲有色,莫不是也想來賭一把運氣?嗯,西南苗疆之地,不僅瘴癘橫行,還盛行巫蠱之術……“

“哼!“邵惟明輕哼一聲:“他的兵訓練有素,燁的五萬精兵可也不是吃素的!”

舒沫倏地擡頭看他,目光灼灼。

她和燁一起入京,竟不知他帶了五萬精兵隨行?

“總之,燁不會任人宰割就是了……”發覺失言,邵惟明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摸出描金摺扇,轉過身子用力地搖。

咦,他也沒喝多少酒呀,怎麼就這麼熱呢?

舒沫乘這個機會,撈起繮繩,輕輕一抖,熟練地操控着馬車在空曠的驛道上掉頭。

邵惟明聽得蹄聲起,豁地轉頭,瞪大了眼睛低喃:“告訴我,你有什麼是不會的?”

舒沫淡淡一笑,啪一鞭,將他甩在身後:“若你也一連好幾個月吃住都在馬車裡,一定比我熟練~”

“算了~”邵惟明在雪地裡站了一會,一跺腳,追上來飄然躍上車轅,接過繮繩:“還是我來吧。“

“不必~”舒沫端坐車轅,不動如山:“我怕給你一趕,本來好好的車,會突然斷了車轍……”

“嘿嘿,哪能呢?”邵惟明本來的確有此打算,被她喝破,訕訕地擡手摸摸鼻子:“就算不顧你,也得顧着咱那乾兒子,是不?“

舒沫默然無語,纖手輕擡,撫上小腹。

立夏抱了一牀被子過來,蓋在她身上:“明公子說得對,不管事態如何緊急,小姐最該顧着的,是自個的身子。可憐小王爺,打託生在小姐肚子裡那一刻起,就沒安穩過……“

舒沫瑟縮一下,眼中浮起薄薄的淚光。邵惟明偏頭看她一眼,心有不忍,卻又不吐不快:“你說,你挺個大肚子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進京,圖的是什麼?”

她以爲,這兩天兩夜過得那麼容易?

他安排了九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分從九個門出城,以此瞞天過海,將她偷帶出京。

爲此,他甚至不惜曝露了從未起用過的江湖上的力量。

不知勞動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爲她奔波,又有多少人無辜慘死!

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追蹤,走到了這裡。

如今,她一句要回去,所有人的努力通通前功盡棄?

“你不懂~”舒沫的聲音,低而輕柔,和着漫天的雪花,更是飄乎不定,需要凝神細聽,才能捕捉:“有時候,一時的錯過,就是一生的錯過。而我,不想一生都在悔恨中度過。“

“若是我乾兒子有個閃失,難道你就不後悔?“邵惟明心頭一震,沒來由地一陣煩燥,犀利地質問。

“悔,可我已顧不上。“舒沫竟輕輕地笑了笑,下意識地再次撫上小腹,淚水緩緩滑了下來:“你知道嗎?這一刻,我,竟然有些恨他來得不是時候。我……我真不是好母親,不,我簡直是心腸惡毒,對不對?”

若不是因爲有了孩子,此刻她就會在他身邊,與他並肩爲生命中最艱苦的一戰做最後的奮力一博!

而不會成爲他的累贅,在他最困難的時刻,還要分出心神,分出人手來安排她們母子的退路……

“不是的!”立夏撲過去,緊緊地抱着她,失聲痛哭:“小姐,你一點都不壞,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寬容的女人,又怎會不愛自己的孩子?你不過,不過是想跟王爺……”

“好了~”邵惟明用力仰起了脖子,拼命望着天,粗着嗓子吼道:“真受不了你們女人,動不動就眼淚一羅筐!別哭了,大不了我送你回京就是!坐穩了,駕!”

宮變(四)

更新時間:2012-8-15 0:00:59 本章字數:3437

夏侯燁和太妃說完話,從怡清殿裡一出來,便覺眼前一黑,若不是巴朗手快拉了他一把,就要一頭栽在地上。

好在林醫正就在殿中,剛給太妃請完脈,方都沒寫完,就被拖來給夏侯燁診脈。

說是風寒入體,導至舊傷復發,需得好好靜養。

大夥把人送到偏殿,亂哄哄地鬧了一陣,總算煎了藥,喂他吃了,再服侍着他洗浴過,上牀休息。

恰在此時,綠柳過來傳話,稱舒沫被鋪子的管事請去了千樹莊,要在莊子裡住上兩日再回崴。

“莊子裡啥時候去都成,王爺身邊不能沒人伺候。“巴圖大嗓門一嚷,張羅着派人:“去,把慧妃請回來。”

巴圖雖未明說,但那個意思,稍有腦子的都聽得出來。

婆子們粗手粗腳,自然沒資格伺候舉。

丫頭們倒是手巧,他卻不想便宜那些想借機飛上枝頭的丫頭們,給慧妃添堵。

所以,寧肯讓慧妃自己受累。

傅嬤嬤淡淡地道:“慧妃有了身子,哪還照顧得了王爺?過了病就更麻煩!倒不如讓祝姨娘伺候。”

“這……”巴圖一臉爲難,卻沒了反對的理由。

傅嬤嬤不再看她,轉而吩咐玉兒:“去歸燕閣把祝姨娘請來。”

祝姨娘在雪地裡跪的時間不長,被丫環送回房裡,餵了碗薑湯,泡了個熱水澡,剛恢復了點精神,翠墨就來了請。

祝姨娘自是喜不自禁,立刻就跟了過來。

夏侯燁歇在偏殿,靜萍病在廂房,一殿裡倒有兩個病人,滿院子的丫頭婆子都是腳不點頭,忙得象只陀螺。

宛兒便帶了一堆宮女過來侍候,太妃時時差人到兩邊探問情況,一時間祝姨娘倒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一旁乾瞪眼。

好容易捱到夜裡,丫頭婆子們都走了,心想着總算可以跟他單獨相處。

不料,宛兒抱了鋪被,推門而入,不聲不響地打了個地鋪。

祝姨娘只得息了心思,老老實實在榻上歇下。

心裡盤算着,靜萍這一病似乎有些沉重。

依她的脾氣和對王爺的深情,若是知道王爺病了,只要有一口氣在,爬也會爬過來看一眼,哪會放心把人交給別人侍候?

第二日,夏侯燁醒來,堅持要搬回承運殿,虧得太妃發了一頓脾氣,這才勉強又住下。

只是他歇不住,索性便讓巴圖把公文全送到偏殿來,倒把這裡當成了書房,處理起公務來。

太妃說了他一頓,他只當耳邊風。

不過,他一醒,身邊侍候的人便減少了一半,祝姨娘於是有了機會親伺湯水。

舒沫莊裡的事象是有些複雜,打發了個夥計跑了趟腿,只說要再住二天。

看得出來,夏侯燁微有失望,不過他向來喜怒不形於顏色,人前並未表現出來。

對祝姨娘也不再是冷冰冰,拒之千里,偶爾兩人的眼神對上,倒象是有些歉疚的意思。

只是夜裡,宛兒依舊要跟進來值夜,不錯眼珠地盯着,就怕有半點差池。

宛兒堅持了三晚,終是有些支持不住,加上夏侯燁的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她便有些鬆懈,竟睡死了過去。

夏侯燁半夜裡醒來要水喝,宛兒竟沒聽到,祝姨娘忙爬起來服侍。

夏侯燁沒有立刻喝水,卻忽地擡眸望着她:“辛苦了~”

那一瞬間,祝姨娘幾疑出現幻覺。

她怔怔地擡頭,看着眼前那個俊朗挺拔,性格陰鷙,心機深沉似海的男子。

這個承載了她少女時代全部美好幻想的男人;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個男人;這個曾與她耳鬢廝磨,給過她無數歡喜和悸動的男人;這個跟她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卻始終未將她放在心上的男人;這個她一度以爲,永遠無心無情的冷漠的男人……

他,竟然在跟她說“辛苦”?

他,憑什麼?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辛酸和痛苦!

她將最絢爛美麗的青春都給了他,卻換不回他一個溫情的懷抱!

夏侯燁卻沒再看她,低了頭喝茶。

“王爺~”祝姨娘心一悸,手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嗯?”夏侯燁擡眸,靜靜地看着她。

“沒,沒什麼~”祝姨娘目光一閃,移開視線。

夏侯燁沒再說話,就着她的手,將一杯茶一飲而盡:“睡吧~”

祝姨娘機械地將空杯擱回茶盤,走到窗邊,伸手將不知何時半開的一扇窗合攏,咕噥:“北風真大,窗都吹開了~”

一片白影從袖中飄然跌落,被風雪無聲無息地捲走。

祝姨娘回到榻上,脫鞋上榻,躺回溫暖的被窩。

靜夜裡,衣料跟絲被磨擦,發出悉悉簌簌的碎響。

夏侯燁翻身向裡,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冷凝如刀鋒……

一夜北風肆虐,到天明時,終於停了。

宛兒睜開眼時,赫然發現,眼前站着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

夏侯燁穿戴整齊,正負着手立在窗前欣賞園中雪景,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了。

“王,王爺!“宛兒一躍而起,面紅耳赤地把地上的鋪蓋捲起來,一腳將它踢到牆角。

聽到動靜,夏侯燁慢慢轉過頭:“醒了?收拾東西,今兒起搬回承運殿去住……“

“是~”宛兒低了頭,拉開門喚人送熱水進來,服侍他洗漱。

祝姨娘侍候太妃和夏侯燁用早點,這時便聽到外面腳步匆忙,翠縷推門進來,說是聖旨到。

“請公公到偏廳用茶,本王隨後就到。”夏侯燁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平靜吩咐。

他不急不慌地洗了手,淨了面,這纔去見那傳旨的公公。

原來,那日皇上與他見面後,病情本已趨於平緩,不料昨夜突然惡化,天剛亮便派了人傳旨,宣睿王和太妃進宮。

“本宮也要去麼?”太妃心中一凜:這一日終於來了。

“母妃自然是該去的。”夏侯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

傳旨太監不停催促,只差沒有直說:皇上時間不多,再遲恐見不到最後一面。

夏侯燁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換了朝服,急急坐了暖轎進宮。

到達養心殿,一眼就看到康親王,左都御史顧大人,左相邵啓文等幾個老臣站在廊下,滿臉哀色。

再往裡走,發現各宮妃嬪們也來了大半,按着品秩高低,整整齊齊地跪在殿前,個個俯首低頭,靜靜地等候傳喚,全無平日半點的嬌縱和喧鬧。皇帝若是駕崩,最先倒黴的就是她們,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肯有半步行差踏錯,給別人捉到把柄,到時送去皇陵守陵都是輕的,鬧得不好就得給皇帝殉葬!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跪在前排衣飾華貴的陳皇后,她雖低眉垂目,眼中一片哀色,然若細細分辯,似還隱隱藏着幾絲火焰,似潛藏的獸,隨時要撲出來噬人……

夏侯燁和太妃一走進來,引得各宮妃嬪紛紛側目,礙着宮規和今日凝重的氣氛,卻也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太妃神情自若,步履平穩地跟着傳旨太監,步入了養心殿。

“皇上有旨,宣薛太妃,睿王覲見~”從殿內出來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身穿四品朝服,神色略略焦灼,正是太醫院院正,鄭即墨。

厚重的宮門在他們身後無聲地關閉,將一干好奇,驚訝,憤怒,妒忌,猜測……等目光全都關在身後。

“鄭大人,皇上龍體如何?”夏侯燁落後一步,與鄭即墨並肩。

鄭即墨微微搖頭,臉上滿是悲慼:“王爺要有準備,皇上,怕是不行了……“

走在前面的太妃微微一怔,步伐稍稍一頓。

“父皇,七皇叔來看你來了~“在殿內侍候的夏侯璽,一眼瞧見來人,遂俯了身子,在皇上耳邊低語。

太妃定了定心神,擡腿邁過門坎,款款進了寢殿。

撲面而來的濃郁的碳火氣息中夾着幾許隱隱的龍涎香。

曾幾何時,這是她最熟悉的幽香……

而在她身前數步之遙,是一張巨大的雕工華美的龍牀。

重重帷幕之後,靜靜地躺着一個垂暮的老人,身上蓋着一幅明黃繡着五爪金龍的緞被。

他枯乾的身子,似承受不了絲被的重量,被壓成薄薄的一片。

臉色,卻不是上次夏侯燁見到時的枯黃,反常地覆了一層紅潤的光澤,愈發地生出一種不祥之兆……

PS:大家不必着急,約摸就是這兩天結局了……

宮變(五)

更新時間:2012-8-15 23:42:00 本章字數:3356

天啓帝勉強轉過頭,看到牀前那抹迤邐的身影,混濁的眼中忽地迸出一抹幽光:“素素,你來了~“

一聲“素素“,令薛太妃心緒紊亂,下意識地疾走兩步,到了牀前:“皇上~”

夏侯璽神色尷尬,緩緩地退開幾步,讓出牀邊的位置。

夏侯燁眉心一蹙,一絲慍怒轉瞬即逝,隨即若無其事地上前:“皇兄,我來看你。“

鄭即墨是兩朝元老,狡滑似狐,早已在他們進殿時垂手退到寢殿的最角落,遠遠地站在帷幕後面,恨不能與宮殿融爲一體崴。

“素素~“天啓帝轉動眼珠,從被子裡伸出枯木似的手。

夏侯燁手一伸,握住了他的,發覺他的手柔軟如綿,遠不似從前的有力,心中一陣難過:“皇兄,你安心養病,等過段時間天氣轉暖了,臣弟再陪你去西山賞梅……“

天啓帝輕咳數聲,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地笑:“皇兄時日無多,不必說這些虛僞之言。蠱”

薛太妃心中茫然,她畢生以他爲敵,踏入養心殿前的一剎那,還在盤算着要如何應對皇上,如何用手中的武器,逼得皇帝立下詔書,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

此刻見了他病弱如風中殘燭的模樣,忽覺一切的籌備謀劃都沒了意義。

這個生平唯一愛過的男子,真的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要棄她而去了。

她心裡,猶如冰侵火焚,又似有把小刀在輕輕地割着,不自禁地顫了起來:“皇上,您是天子,有萬歲之壽……”

天啓帝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惆悵:“素素,朕就要走了~”

此言一出,夏侯璽再忍不住,伏地失聲痛哭:“父皇~”

夏侯燁低叱:“太子~”

夏侯璽忍悲含淚,收了哭聲,只是伏在地上的身子仍止不住地顫抖。

“七弟,”天啓帝眼珠轉動,目光鎖住夏侯燁:“璽兒還年輕,在朝中又沒有根基,朕走後,朝中諸事紛雜,還要你費心照拂……”

誰都聽得出來,這番話是臨終託付,要夏侯燁擔負起守護新帝和這夏侯家的江山的重責大任了。

夏侯燁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淡淡地“嗯”了一聲。

太妃臉色一凝:“皇上!”

天啓帝卻不理她,把目光再轉向夏侯璽:“朕去後,你要善待老臣子,籠絡宗親,千萬別失了人心。遇事多向你七皇叔請教,不要自作主張……”

“兒臣遵旨……”夏侯璽淚流滿面。

“顏氏雖然敦厚,可惜家族根基太淺,難以服衆。”天啓帝喘了口氣,繼續道:“邵相爲文官之首,他的掌珠,幼受庭訓,家學淵源,宜立爲後宮之首;康,康親王之女將門虎女,可,可輔之……”

“皇上!”太妃再按捺不住,冷冷道:“你是不是年邁昏聵,病得糊塗了?“

“太妃!“夏侯璽心中悲憤,霍地擡頭,眼中冷芒一閃:“父皇面前,豈容你放肆?”

他平日溫文爾雅,任何時候都恭謙有禮,這一眼,竟然威勢懾人。

但薛太妃是何等人,爲了這一刻,已做了半生的準備,豈會因他一句喝叱,就偃旗息鼓,收手不幹?

“皇帝都要尊本宮一聲母妃,輪不到你說話!”薛太妃鳳目一瞠。

夏侯璽被她堵得做不得聲,只好拿眼睛去看夏侯燁。

夏侯燁卻不吱聲,似是袖手旁觀,細一瞧,面色發青,額上遍佈細密的汗珠。

太妃從寬大的袍袖內,摸出一張黃綾,唰地展開在他面前,忽地又捲起來,收進袖中:“皇上,還記得十五年前,你我之間的盟約嗎?若非本宮出動二十萬薛家軍助你平叛,先帝又怎會立你爲帝?如今你享了這無上尊榮,臨了卻想撕毀盟約?”

天啓帝目光閃動,不用瞧,也知道她手中拿的,是這張“傳位詔書”,他擡起手指着太妃,氣息突然急促,拉風箱似的喘個不停:“你,你……“

鄭即墨聽得冷汗涔涔,不得不佩服太妃的狡詐。

他身爲太醫院院首,掌握了許多皇家的隱私,是天啓帝最爲倚重的大臣。

臨死垂危,傳位詔書成了天家父子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

皇帝和太子的對策他已心知肚明,令他好奇的是太妃和睿王要如何利用手中的詔書來反戈一擊?

她不說這是傳位詔書,只問皇帝守不守約,這一着棋,實在厲害。

天啓帝若是認了,那便只能傳位;若是不認,就要貼上背信棄義的標籤。

太妃就能以此爲藉口,堂堂正正地起兵造反。

果然,太妃見天啓帝語不成聲,冷笑一聲,話鋒一轉:“皇上若不念舊義,就算本宮肯吃了這啞巴虧,還要問問二十萬薛家軍答不答應,天下萬民答不答應!”

夏侯燁駐守幽州,手下所統兵刀就是由薛家軍的精銳發展壯大而來。

夏侯璽還沒有說話,卻先露了笑容,聲音很輕:“是麼?”

太妃微怔:“太子以爲本宮是在說笑?“

這位年輕的太子,鋒芒畢露,慢慢直起腰,一步一步走到太妃面前,手指夏侯燁,語聲清淺,笑意涼薄:“薛太妃確定,二十萬薛家軍會聽您的號令?”

太妃怒道:“大夏誰不知薛家軍乃家兄一手創立,驍勇善戰,忠心耿耿!”

“七皇叔,”夏侯璽卻未理她,轉頭望向夏侯燁,一臉訝然:“你怎麼了?“

夏侯燁勉強搖了搖手:“殿中地龍燒得太足,有些熱……“

然,夏侯璽心細,一瞥之間,已瞧到他紫金朝服的袖口,有一絲暗紅的血跡。

他笑得越發的溫柔和煦:“聽聞七皇叔早幾日感了風寒,莫不是尚未痊癒?鄭院正,皇叔身體有恙,還不快來請脈?”

鄭即墨一震,再也裝不了隱形,只得一步一步蹭了出來:“是~”

夏侯燁一笑,竟有些悲涼:“不必。”

他倚着牀柱的姿態,象一株孤獨的樹,挺立在這冬日的霜雪中,無限寒冷……

母妃,看清楚了,這就是你一心想要奪取的皇權,如此凌厲,如此冷酷。

鄭即墨本就是做個姿態,一聽這話,立刻又縮了回去。夏侯璽快步走了過來,伸手搭上夏侯燁的左肩:“七皇叔……“

夏侯燁手腕忽地一翻,疾若閃電,扣住了他的腕脈。

夏侯璽雖非領兵大將,這些年勤於政務,但弓馬也未曾一日放下,自認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給他這一握,竟覺利如刀剪,痛徹心扉,額上冷汗一顆顆掉下來。

他猛地擡頭,驚疑不定地望着夏侯燁。

不可能,服了化功散,如何還能有這般神威?

夏侯燁睨着他,心中冰冷一片,淡淡地道:“多謝太子關心,夤夜送來補藥。皇叔慚愧,卻不敢受用。”

夏侯璽面色驟變,不過片刻,忽然隱去,換了清和笑容:“皇叔戰功彪炳,功在千秋萬代,天下有何物是愧不敢受的?“

夏侯燁不語,只是微笑着加重了指間的力道。

夏侯璽嘆了口氣,忽地幽幽地道:“補藥皇叔可以不受,但有一個人,皇叔卻是萬萬不能割捨的~”

夏侯燁一怔,手中力道倏地減輕。

夏侯璽啪啪兩掌,寢殿內室裡走出兩名女子。

一人黑巾覆面,手中執着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匕,指着另一位身着一襲狐裘,小腹微隆的女子,不是舒沫是誰?

“沫沫!“夏侯燁失聲輕嚷,放了夏侯璽,急掠上前。

蒙面女子一聲不吭,只把手中匕首往下壓了壓。

舒沫白皙的肌膚被匕首壓得微微向下一凹,露出一絲血痕。

夏侯燁立刻止步。

舒沫神色鎮定,語氣中甚至還帶着一絲嗔怪:“說好了這輩子都不分開,爲什麼要把我扔下?”

夏侯璽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本宮知道你們夫妻伉儷情深,特地請慧妃進宮。”“

“是,”舒沫笑眯眯地回敬:“久聞皇家鐵血衛如狼似虎,最擅欺壓婦儒,今日總算是領教了。”

夏侯璽面色一變:“本宮不跟你逞口舌之利!”

“放開她!”夏侯燁沉沉喝道。

夏侯璽慢悠悠笑道:“只要七皇叔將手中盟約扔進火盆,本宮立刻放人。”

“太子真的以爲,沒了詔書,本王就取不得這萬里江山?”夏侯燁冷笑一聲。

宮變(六)

更新時間:2012-8-16 23:58:30 本章字數:3374

“太子真的以爲,沒了詔書,本王就取不得這萬里江山?”夏侯燁冷笑一聲。

夏侯璽冷笑着向蒙面女子使了個眼色。

她會意,手中匕首又往下一壓,一絲殷紅的鮮珠自刀尖涌出,染在雪白的狐裘上,襯着纖細的脖頸,越發觸目驚心。

“燁,救我~~”舒沫適時發出尖叫,尾音向上揚起再加幾個顫音,聽來格外讓人心悸。

夏侯燁聞聲止步,看向舒沫的眼神,變得晦暗幽深崴。

“閉嘴!”太妃又氣又急,厲聲喝道:“如此貪生怕死,不配做我夏侯家的媳婦!”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再不配也已經嫁了!就算燁想停妻再娶,現在也沒了機會~“舒沫一臉委屈,唯恐別人不知她是孕婦,肚子向前一挺,雙手抱着小腹:“我身懷六甲,怎麼可能去死?燁~你千萬不可貪圖富貴權力,一定要救我們母子呀~”

她目光閃動,嘴裡說得可憐兮兮,眼中波光粼粼,閃動着那般詭異的光芒,沒有絲毫面臨死亡的懼怕和驚恐,滿懷興奮的躍躍欲試蠱。

她這番唱作俱佳,夏侯燁聽得腳下一軟,差點一跤跌掉。

忙伸手扶住椅背,面部肌肉嚴重扭曲,在殿中昏暗的光線中,竟有幾分猙獰之味。

那蒙面女子更是渾身一抖,舒沫頸間的血就流得越發暢快了。

“你~”太妃氣得發抖,指着她的鼻子喝叱:“你無恥!燁兒半生戎馬,鐵骨錚錚!你卻全沒半點他的英風烈骨!”

看着那抹刺目的鮮紅,夏侯璽居心叵測地笑了笑,笑容裡有幾分譏嘲,幾分殘酷:“太妃,七皇叔戰場英勇,無奈子嗣艱難。年近三十才得這一子,你當真不想留下這條血脈?”

舒沫聽得連連點頭,眼巴巴地看着太妃。

夏侯燁皺眉,朝她投去警告的眼神。

適可而止,這是什麼場合,也來胡鬧?

舒沫不服氣地反瞪回去:“太子侄兒殿下說的全是大實話,幹嘛羞惱成怒?“

我只想知道他們的底限在哪,是否當真要逼你走上絕路。

夏侯燁眉心一跳,默默移開視線。

太妃臉色鐵青,狠狠地瞪着舒沫,死咬着牙關,良久才迸出一句:“先放人~”

沒料到她竟會同意,舒沫眼中明顯掠過一絲訝然。

夏侯璽輕蔑地笑了:“東西沒到手就把人放了,太妃以爲本宮會不會這麼蠢呢?”

“本宮也信不過你!”太妃冷然反擊。

舒沫笑眯眯地獻計:“你若是害怕,找根繩子,把燁的雙手捆起來就是了。”

“你!”太妃氣得渾身直抖。

夏侯璽卻搖頭:“七皇叔的身手,區區一根繩索如何困得他住?”

“哦?”舒沫目光閃動:“要怎樣你才放心?”

夏侯璽不語,卻轉頭望一眼天啓帝,觸到他狠辣的目光,眸光微微一冷,轉回來:“委屈七皇叔,把手筋和腳筋挑了……”

“你做夢!”太妃勃然變色。

“哈哈~”舒沫突然笑了起來:“太子殿下真是仁慈,既是如此忌諱燁,何不直接要他自裁於聖駕之前呢?”

“慧妃!”太妃的眼中,已有肅殺之氣。

“太子,”夏侯燁語氣平淡,竟沒有半點的怒意,只含着無盡的蒼涼和悵惘,看着他的眼神,甚至是溫和的,含了一絲悲涼之色:“本王從不知道,你竟如此心狠。”

夏侯璽垂眸不敢看他,輕聲囁嚅:“怨只怨,我們都生在皇家……我,我也不想趕盡殺絕,只要七皇叔肯自廢手腳,移駕別院,我便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龍牀上天啓帝忽地直着嗓子喝道:“爲君之道,心思深沉機敏,行事果斷狠辣!必要時,一定要有雷霆手斷,此時優柔寡斷,必將遺恨萬年!”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突兀地響起:“說得好,說得妙!“

夏侯璽訝然擡眸,卻見舒沫不知何時竟已脫離了蒙面女子的束縛,緩步走到龍牀前:“沒有鐵血手腕,哪來太平盛世?不冷情絕愛,做個孤家寡人,又如何坐得這清冷高位,治理這錦繡河山?”

天啓帝瞪大了眼珠,一臉驚怒地看着她。

舒沫冷笑一聲:“只可惜,十幾年皇帝做得你已空有一腔冷血,少了一點人性!”

天啓帝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擡起手指着她,口齒不清地道:“放,放,放……”

夏侯璽又驚又怒,搶上前來,輕撫着天啓帝的胸口:“父皇,你,你千萬保重,莫要中了妖女的奸計!”

夏侯燁乘這個機會,三步並做兩步跨到了舒沫身邊。

雖早知她未受挾持,但瞧着她頸間刺目的殷紅,仍忍不住直皺眉頭。

這丫頭,實在玩得過火!渾不把自個的身子當回事!

舒沫看透他的內心,轉頭望他,嫣然一笑:“番茄醬~”

說完,擡手抹了一點頸間“鮮血”送入口中吮得津津有味。

太妃瞧得瞠目結舌。

夏侯燁冷聲道:“太子殿下昨夜給本王送了補藥,這麼巧皇兄的病勢就在今晨轉爲危殆!到底是本王放肆,還是殿下狼子野心?”

夏侯璽一震,面上陣青陣紅。

鄭即墨見勢不好,極慢地轉身,緩緩地向殿外挪動。

“鄭院正,”來不及了,夏侯燁已點了他的名:“你身爲太醫院院首,醫術冠絕天下,可瞧出異狀?”

鄭即墨只得停步回首,滿頭大汗:“微臣愚鈍……”

舒沫倚着他的臂,忽地伸出手抓向天啓帝。

“放肆!”夏侯璽一驚,本能地出手阻止。

夏侯燁出手如風,輕鬆格住了他的手臂:“太子,此時再來遮掩,豈不嫌太遲?”

只阻得這麼一阻,舒沫的手已搭上了天啓帝的腕脈。

她低眉沉思了一會,擡頭,微微一笑:“妾身醫術沒學到家,對毒卻略有心得。聽說西南有一種草名喚烏犀,常人服食無異,但病者服了卻能惡化病情,且死時無痛苦,狀若安睡。陛下脈滑無力,卻面色紅潤,想必是服了烏犀之故?”

舒沫言笑宴宴,看似平靜卻暗藏風波,於不動聲色中自然顯露出凜然和鋒利,目光淡淡掃來,如有千均之力。夏侯璽踉蹌一步,跪在牀前,哀聲道:“父皇~”

“起來!”天啓帝拼了全身的力氣嘶吼:“你是大夏天子,豈可輕易下跪?不錯,朕是服了烏犀草,那又如何?朕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勉強拖着亦只是多增痛苦,不若,不若……”

說到這裡,一口氣接不上來,張大了嘴瞪着眼睛望天,面色迅速紫漲了起來。

舒沫眉一蹙,正要上前,被夏侯燁輕輕按住。

她嘆了口氣,將視線緩緩撇開。

天啓帝臨死還要設計夏侯燁,想爲兒子登基除掉最有力的競爭者,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他即存了必死之心,縱算給她勉強搶救過來,也不過多活片刻功夫。

反之卻要落個弒君的罪名,何苦來哉?

“父皇,父皇~“夏侯璽膝行向前,握着他的手,只覺觸手冰涼,不覺惶急地回頭大喊:“鄭院正!”

鄭即墨三步並做兩步搶上來,將皇帝扶起,靠在胸前,用力拍其背部:“陛下,陛下~”

天啓帝張嘴,吐出一口濃痰,面色漸轉紅潤。

鄭即墨籲出一口長氣:“成了~”

皇帝病重虛弱無力,那口痰吐得不遠,落在太子袍服上。

夏侯璽視而不見,伏在牀頭,喜極而泣:“父皇!”

其情真切,其音甚哀,聞者鼻酸。

天啓帝混濁的眼中,滾落一顆老淚,半晌低低地嘆道:“癡兒~”

“父皇~”夏侯璽只是仰頭,呆呆地看着他:“兒臣不要皇……”

忽聽“轟隆”一聲巨響,悶雷似地滾了過來。

玉闕宮前,山呼海嘯的廝殺聲隱隱傳來。

隔着厚重的宮門,甚至能聽到外面嬪妃們的尖叫和哭泣之聲。

夏侯璽一呆,從地上一躍而起,怒視向夏侯燁:“七皇叔,你果真反了!”

舒沫卻笑眯眯地道:“咦,我們好好地坐在這裡,你哪隻眼睛看見燁造反?”

“除了七皇叔還有誰?”夏侯璽又是一呆。

PS:一章放不下,拆成兩章,寫完了立刻上傳,總之今晚一定結局,放心。。

大結局

更新時間:2012-8-17 10:36:08 本章字數:12674

舒沫搖頭嘆息:“太子殿下,侄兒大人,不是七嬸我說你,要坐這龍椅,你的能力還真是差得太遠。敵人都殺到家門口來了,竟連是誰都不知道,豈非可笑?”

“你!”

舒沫昂然不懼,冷笑回視。

殿中安靜無聲,針落可聞。

“皇上,不好了~”內侍慌亂的聲音,在空曠的寢殿迴盪:“賢王領十萬叛軍,攻破九門,殺進帝京,往皇宮衝來了~獪”

舒沫笑靨如花,輕描淡寫地道:“昔日甘德被數十萬大軍圍困,尚且堅定了二個月之久。聞聽帝都城防堅不可摧,固若金湯,本以爲必定可以堅守一年半載,卻不料,步軍九門不堪一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沈固呀沈固,莫怪我落井下石,要怪就怪你娶錯了老婆,沒教好閨女,得罪了我辰!

她雖未提都沒提沈固二字,卻已在夏侯璽的心中埋下了陰影。

果然,叛亂平息,天下抵定後,夏侯璽便尋了個理由,罷免了沈固的步軍提督之職。蓋都因她今日這句“不堪一擊”爾。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身後蒙面女子忍不住嘴角一抖。

再是固若金湯,又哪經得住她親手所制的炸藥一炸?

夏侯燁越瞧越覺得那蒙面女子可疑,忍不住頻頻向她望去。

她垂下眼簾,悄悄往殿中陰暗處挪動數步。

“三哥?”夏侯璽倒吸一口涼氣,驀地擡眼去望夏侯燁。

那年太子被廢,流放伊梨,又從流放地逃脫,夏侯燁曾奉旨,千里追輯。

他記得當時的密報上明明寫的是:賢王不聽勸告,殊死反抗,被誅殺於雲貴大山。

時隔三年,已被誅殺的賢王竟率兵攻進了宮門?

莫非,在那時起,夏侯燁已埋下伏笑,與他訂下了攻守同盟?

舒沫不知其間變故,自然不知他心中翻涌的波濤,笑眯眯地再捅他一刀:“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廉王率十五萬兵馬,已經逼進京師了~”

“不可能,”夏侯璽喃喃低語:“怎會來得這麼快?”

滿殿沉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或冷漠,或憐憫,或嘆息……

夏侯璽往忽地衝到夏侯燁身前:“是你!一定是你!是你給二哥三哥通報的消息!”

原本該服下化功散的夏侯燁,好端端地站在這裡,賢王的大軍卻已攻到宮牆之下,他再蠢也知道,夏侯燁早看破他的意圖,昨夜不過是將計就計,引他入觳罷了!

夏侯燁冷笑:“廉王,賢王有反意天下皆知,是你遲鈍~”

“父皇說你狼子野心,覬覦國器,我還不信!”夏侯璽慘笑着連連後退:“如今看來,竟是不錯分毫!你果然早有謀反之心!”

舒沫曲指,輕敲桌面,語氣輕快地道:“喂喂喂,城門已破了哦,你身爲未來的天子,還不快思禦敵之策?“

天啓帝本已是強弩之末,哪裡還經得這樣的刺激,當下手指大殿,呼呼直喘氣。

然而此時,人人震驚於眼前的戰事,竟無人注意到他的異狀。

“好個刁婦~”夏侯璽勃然大怒,額上青筋暴起,嗆地拔出腰間長劍:“本宮殺了你!“

夏侯燁踏前一步,神色間寒意凜然,眉目如冰。

夏侯璽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握着長劍,不住顫抖,眼中含了悲憤之色:“來吧,叛軍入宮,大家一起死!”

舒沫倏地將臉一沉:“我既然敢進來,就沒打算再活着出去。好歹,我們一家四口聚齊了,黃泉路上有人做伴,死亦無憾。”

聽到“一家四口”太妃渾身一震,擡起眼看她。

“沫沫~”夏侯燁心緒激烈,用力握着她的手。

舒沫嫣然一笑:“殿下就慘了,兄弟鬩牆,手足相殘,妻離子散,怎一個慘字了得呀?”

“你!”

夏侯璽瞪着她,早氣得說不出話來。

近一年來,天啓帝龍體有恙,一直在養心殿靜養,由太子監國,處理大部份國事,只要緊的摺子送到養心殿來。

鄭即墨抹了把汗,起碼那十五萬兵馬,暫時被拒在宮門之外。

舒沫頗有些幸災樂祝地道:“康親王現在被你一道聖旨傳進了養心殿,縱有通天之能也出不去了,熠公子被你軟禁了。唉,左看右看,好象沒有人能解眼下之危了哦?嘖嘖,不知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鄭即墨心下嘆息,上前兩步,衝舒沫躬身長揖:“覆巢之下無完卵,還望娘娘捐棄前嫌,先解了眼下之危。”

他在朝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如何看不出舒沫是在故意氣太子?

他不去求夏侯燁,卻來求舒沫,便是看準了夏侯燁的軟肋。

舒沫暗罵一聲老狐狸,嘴裡並不說話,只笑吟吟地望着夏侯璽。

夏侯璽心思百轉,面色一變再變。

之前已撕破臉,已無轉圜餘地,以夏侯燁高傲的性子,真的寧可玉碎,也不能瓦全了。

他,如何求得出口?

天啓帝臉色灰敗,眼珠緩緩轉動,視線從衆人臉上掠過,最後停在太妃臉上。

太妃微微瑟縮,不忍之色一閃即逝,隨即挺直了腰桿:“皇上,請早做決斷~”

夏侯燁看了舒沫一眼,舒沫回以一笑。

他脣角含笑,從太妃手中接過傳位詔書,轉手卻扔進了燒得正旺的碳盆之中。

太妃萬料不到夏侯燁竟會做出這番舉動,一驚之下,就要撲上去搶,被夏侯燁雙手抱住了腰。

火舌伸卷,冒出一點青煙,轉眼將一份黃綾詔書吞噬得乾乾淨淨。

“不,不!”太妃尖叫着軟倒在他懷中。

夏侯燁冷冷地望着天啓帝,嘴邊噙着一抹笑,語氣悲涼而沉重:“母妃,到現在你還看不明白?這是一條通往權力頂端的絕路,踏上去後終將成爲孤家寡人。而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的孩子亦淪落到骨肉相殘~”

聽着這番剖心之語,太妃如被冰浸火焚,緊緊地捫着胸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夏侯璽的眼睛卻亮了。

天啓帝只覺胸中憋悶,氣促難受,掙扎着以最後的力氣,艱難地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璽兒,你,要做個好皇帝……愛護天下人,卻,未必,未必人人能,體會,你的苦心……你,你,好自爲之……”

話到最後,已是氣若游絲,聲不可聞,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太妃。

鄭即墨知他大限已至,熱淚跪倒在地:“皇上~”

夏侯燁眼眶發紅,伸手按住他的後背,一股熱力從掌心緩緩輸了進去,他放軟了聲音,低聲道:“皇兄,你還有什麼話要交待?”

天啓帝顫顫地伸出手:“素素,朕,後,悔了……”

言未罷,手軟軟地垂落,一代帝君,溘然長逝。

太妃低嗚一聲,受不住刺激,軟軟昏倒在地。

“父皇!”

“皇兄!”

鄭即墨爬過去,顫顫地執了天啓帝的手,哀聲道:“陛下,駕崩了~”

象是爲了呼應天啓帝的斃逝,遠處突然響起排山倒海的呼嘯之聲,火光沖天而起,耀紅了半邊天幕,步步逼近的殺戮之聲已迫在眉睫。

陳皇后忽地站起來,對着天邊滾滾濃煙,張開雙臂哈哈大笑了起來:“火啊,燒得再猛烈些吧,燒光這冷血無情,陰暗腐朽的墳墓吧……“

“皇上!”康親王夏侯謖,已經等不及,顧不得宮規嚴謹,從外殿闖入,叩響了大門:“叛軍攻入禁宮,老臣懇請皇上早做聖裁……”

吱呀一聲殿門開啓,鄭即墨步出寢殿,一臉悲慼:“皇上,駕崩了~”

“皇上~”康親王踉蹌數步,伏倒在地。

不知哪位妃嬪起的頭,哇地一聲,哀哭聲剎那間盈滿了整座宮殿。

鄭即墨忍了淚,喚了德公公上前:“先帝遺詔呢,快宣讀詔書!”

德公公急忙從書房的暗格裡取出早寫下的詔書,當衆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璽,仁愛睿智,有先祖之風。朕身死之後,將皇位傳於太子璽,欽此!”

天啓帝龍體有恙,一直在養心殿靜養,這一年多都由太子監國,處理大部份國事,只要緊的摺子送到養心殿來。

因此,衆人大都有了心理準備。

雖也有人認爲夏侯燁具備奪位實力,此次攜重兵入京也是有備而來,必將有一番做爲,見他神色平靜,心下微覺怪異。

但聖旨已下,便是塵埃落定,無可更改。

衆人皆跪倒,口稱:“臣,領旨~”三呼萬歲。

夏侯璽衆望所歸,如願以償登上了帝位。

然,帝位雖大事抵定,戰火卻仍然迫在眉睫。

康親王等幾位三朝元老,簇擁着新帝進到養心殿偏殿,開始商議戰事。

太妃被宮女扶進內殿休息。

夏侯璽心知此時,唯一的希望,是夏侯燁手裡的五萬兵馬,卻怎麼也拉不下臉。

夏侯燁被舒沫握住了手,動彈不得,索性大馬金刀地坐着,看她想做什麼?

“娘娘!”鄭即墨無奈,眼巴巴地望向舒沫。

舒沫窩在八仙椅中,低頭吹着杯中的浮沫:“此非常時期,引兵入宮,恐師出無名~“

夏侯謖心中暗罵:好狡滑的狐狸!

這會說什麼師出無名,當初帶兵入京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師出無名了?

夏侯璽百般無奈,只得低聲下氣地求他:“國家有難,請七皇叔捐棄前嫌,助朕平叛。等局勢平定,必將論功行賞。”

“賞?”舒沫小嘴一撇:“不必了,睿王府不差那幾兩銀子。犯不着爲阿堵之物,搭上幾萬條人命。”

花點銀子就想把她打發了?想得倒美!

康親王老奸巨滑,猜到她必是見夏侯燁沒爭到皇位,要在這件事上討價還價,找些平衡。

這是天子的家事,外人還是規避的好。

聰明地保持沉默,靜待事態發展。

掌兵權的人都不吱聲,左督御史和太醫院的院正更不會傻得去做出頭鳥。

偌大一個宮殿,靜得只聽到舒沫輕啜茶水之聲。

夏侯璽面上陰晴不定,思忖良久,才緩緩道:“七皇叔之意如何?”

夏侯燁只望着舒沫,淡淡一笑:“沫沫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她想玩,他便陪她玩,縱然把天捅破,也給她兜着就是。

舒沫笑眯眯地瞅着他:“如何?”

夏侯璽無奈:“急切間,朕也想不到賞些什麼,不如慧妃給個提示?”

舒沫笑吟吟地睨着他,老實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妾身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朝政之事?不過呢,我聽說雲南風景優美,賢王府更是美倫美奐,想要去開開眼界。”

小子,我家燁大度,龍椅拱手相讓,不過你也別想坐得太舒服,定要教你如哽在喉,寢食難安。

夏侯燁眉一揚:乘乘,就知道她不是盞省油的燈,果然給他把天捅破了!

康親王等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她這意思,是要把賢王的封地全都據爲己有了!

睿王已坐擁幽州,控了西北的軍政,若再掌了西南軍政,則西南西北連成一片,再加上西涼的夏侯宇遙相呼應,半壁江山唾手可得!

幽州的千里牧場,雲南的十萬大山,進可攻,退可守,日後再想要撼動他,可謂難以登天矣!

夏侯璽內心激烈交戰,半晌沒有吭聲。

有心想要不允,可若不答應,叛軍攻入宮中,江山都保不住了,留着雲南又有何用?

舒沫也不催他,慢條斯理地啜着茶。

良久,夏侯璽終於做了決定:“朕答應你,待此次平定叛亂後,原賢王所有封地全劃到睿王名下。”

舒沫滿意一笑,搶在衆大臣反對之前,道:“何以爲憑?“

“放肆!“康親王再忍不住,出言喝叱:“皇上金口玉言,還能誑你不成?”

舒沫笑而不語,眼睛只望着腳下碳盆,彷彿那是天下第一奇景,瞧得目不轉睛。

鄭即墨苦笑連連,她可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這事他做不得主,只好閉嘴不言,乖乖退到後面。

夏侯璽臉上陣青陣紅,半晌,問:“小嬸想要如何?”

“要求不高~”舒沫嘿嘿一笑:“皇帝侄子御筆親題,玉璽輔之,再加上在場幾位三朝元老按手印,應該差不多了。”

鄭即墨聽得直翻白眼,這還叫要求不高?

先帝的傳位遺詔都沒這麼隆重!

夏侯璽面色鐵青,一言不發,提筆擬詔,一揮而就,蓋上玉璽。

康親王等三位顧命大臣長嘆一聲,依次上前按了手印。

舒沫這才滿意,將封地詔書仔細看了幾遍,吹乾了,揣在懷中。再從袖子裡掏出一枝蛇焰箭,遞給站在一旁的德公公。

德公公捧着箭,疾步走到殿外,對空一甩。只得哧地一聲響,一道紅光沖天而起,在長空劃出一道豔麗的弧線。

“皇叔~”夏侯璽見夏侯燁依舊巍然不動,不由怒氣上衝。

“皇上稍安勿躁,”舒沫轉過頭來,衝他齜牙一樂:“再有一個小時,應該就能結束戰鬥了。”

“這麼簡單?“鄭即墨失聲驚嚷。

舒沫冷笑不語:爲了這一刻,這幾日她幾乎就沒合過眼!

夏侯燁有備而來,五萬精兵陳兵郊外。

各路探子早就打入賢王和廉王內部,摸清敵情,做到知己知彼。

夏侯熠被軟禁,亦要分了人手去營救。

目的,就是把負責守衛京畿的康親王所轄兵力調集過來,攔截賢王兵馬,切斷他跟廉王的聯繫,混淆視聽;

收集了大量火藥,於深夜埋入城門之下,只等時機一到,炸開城門,衝入京城;

昨夜,五萬薛家軍已在臂上綁上白布,混進廉王的部隊,一起攻打皇宮;

當然,他們的任務主要是炸燬宮牆,虛張聲勢,從側面進攻,目的是給養心殿的皇帝太子造成壓力;

待和談達成,放出蛇焰箭,薛家軍立刻撕去臂上白布,露出底下的紅巾,反過來與御林軍聯手,圍剿廉王殘部……

當然,她袖中的蛇焰箭其實有兩色,一顆紅心,兩種準備。

爲確保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她連夜趕做了九枚定時炸彈,即要保證炸開大門,又要最大可能地不波及城樓,豈是容易的?

樁樁件件看似簡單,實則殫精竭慮,無一不耗費了心神。

康親王卻若有所思,深深地瞥了一眼夏侯燁。

看來,賢王和廉王起兵造反,他早有準備,帶五萬精兵入京,目的本就是要平叛的。事前一定有周密的計劃,否則,一場浩劫豈會如此輕易化解?

他不懷疑夏侯燁能得到最終的勝利——他生平大小戰役不下百次,手底強將精兵雲集,豈是賢王和廉王的那羣烏合之衆可比?

怪不得他們夫妻二人,大軍兵臨城下,泰山崩於前依然侃侃而談!

夏侯璽瞠目:敢情,這西南三省的封地,是白送了?

隨即啞然失笑,睿王即無反意,縱是再多土地和兵權握在他手中,又何懼之有?

“這幾天趕路趕得太急,悃了。”舒沫懶洋洋地往夏侯燁身上一靠,放心地沉入黑暗:“我先眯會,等會完事了,你再叫我~”

“沫沫~”夏侯燁張臂將她抱在懷中。

夏侯璽額上滴下一滴冷汗:“七皇叔,殿中還有寢宮,不妨送小嬸到那裡休息。”

戰鬥持續到午後,才終於宣告結束,賢王當場伏誅;城中的敗軍潰退至城外,康親王寶刀未老,親自上陣。

半個月後,廉王在杜家墳自刎,從而結束了這場叛亂。

這一役,死傷無數,堆屍成山,血流成河。

夏侯燁攜舒沫回到睿王府,發現祝姨娘自縊在房中……

**********

舒沫再睜開眼時,天已全黑。

她剛一翻身,夏侯燁立刻傾身過來,小心翼翼地抄起她:“你醒了?”

舒沫懶洋洋地偎着他的臂:“勞駕,先賞口水。”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疾馳,抓心撓肝的牽掛,殫精竭慮地謀劃,到最後隻身闖入虎穴,與虎謀皮,寸土必爭……

數天之內,跌宕起伏,已歷盡了別人一生的風波,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體力。

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

若不是林景回再三保證,只是極度疲倦,身體自動轉入休眠狀態,過幾日自然會醒,他早衝去左相府,把罪魁禍首拎出來,痛揍一頓!

溫熱的水遞到脣邊,她如獲至寶,就着他的手一飲而盡,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角:“再來一杯?”

“嗯~”夏侯燁輕應。

舒沫喝完後,蹙起秀眉。

“怎麼了?”夏侯燁垂首,柔聲低問。

“這麼喝不過癮,可不可以換大碗?”舒沫撇撇嘴:“或者,直接用壺灌?”

夏侯燁沒吭聲,抄起茶壺遞到脣邊。

“喂~”舒沫看着微微顫抖的壺嘴,一臉狐疑地瞪着他:“我睡了幾天?”

“沫沫~”夏侯燁猝然紅了眼眶,猛地將頭伏在她肩上,茶壺跌落地面,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幾乎是立刻,房門被人推開,立夏箭似地躥了進來:“小姐!“

“滾!“夏侯燁低叱,嗓音粗嘎,如砂粒劃過桌面,刺耳之極。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立夏眼含熱淚,站在門外雙手合十,感謝上蒼。

舒沫伸手推他:“你幾天沒睡了?去洗洗,睡。”

夏侯燁抱着她不動,更不肯鬆手。

“喂,“舒沫腹中傳出一聲響,低頭笑看着他:“你不動,你兒子可餓了~”

“好,我讓他們立刻擺飯~”夏侯燁說着,擡腿下了牀,傳人進來伺候。

舒沫梳洗完畢,飯菜也擺上了桌,剛端起碗,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銀簪神情緊張地跑了進來:“王爺,太妃來了。”

舒沫怔住,下意識擡頭看窗外——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她嫁進睿王府到現在已有三年多,從來只有她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太妃幾曾紆尊降貴來看望過她?

不,別說是親自來探望,從她嘴裡聽一句好話都難。

“傻丫頭~”夏侯燁輕推她一把,笑罵:“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接?”

說話間,簾子一掀,太妃已在丫頭的簇擁下,走了進來:“不用了,她身子虛,就坐着吧。”

舒沫哪敢坐着,站起來,把太妃往炕上讓:“太妃請上坐。”

太妃瞄一眼桌上的菜,眉心微蹙:“大病初癒,吃清淡些爲宜。“

舒沫也跟着掃一眼飯桌:菜不清淡嗎?不見一滴油腥,都快淡出鳥來了,還要怎麼淡?

“兒臣一時考慮不周,只上了些她平日喜歡的菜式。“夏侯燁一邊解釋,嘴角一邊向上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笑得分外好看。

太妃看他一眼,想訓他幾句終是忍住,嘆了一口氣:“慕青,你做道山藥雞湯吧。”

“哎~”傅嬤嬤笑眯眯地應了,掉頭就走:“這裡沒有趁手的傢什,我回頭做得了,讓丫頭送過來。“

靜萍眼神一變,隨即垂眸掩去,一雙手在袖中不停地顫抖。

夏侯燁咧開嘴大笑:“沫沫,你有口福了,傅嬤嬤起碼有十年沒有下過廚了~她的密制雞湯,哇,想起來就咽口水~”

舒沫徹底呆住。

這人,居然還有這樣頑皮的一面。嗯,應該可以用頑皮來形容吧?

太妃站了一會,又道:“既是沒什麼事,就好生休養。沒幾日要過年了,病歪歪的不吉利。”

“放心吧,娘!”夏侯燁笑得見眼不見牙:“包在我身上,保證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結結實實。”

太妃哂然,搖着頭離去。

她前腳剛走,舒沫立刻腿軟,伸手扶了炕沿:“這是唱的哪一齣?”

夏侯燁龍心大悅,不由分說,拉過來捧着她的她,吧唧先親了一口:“這都看不出來?母妃接受你了,終於把你咱家的媳婦了~”

舒沫毫無防備,被他偷襲得手,瞬間羞紅了臉:“要死了,當着人面呢!”

“怕什麼?”夏侯燁得意忘形,不管不顧抱着她就要纏上去吻,一邊在身後胡亂一揮衣袖:“誰敢瞧,本王剜了她們的眼睛!”

立夏幾個面紅心跳,想笑又不敢笑,垂眉斂目,僵着手腳,退了出去。

舒沫喘息着向後退了一步,身後是炕沿,再無處可退。

“沫沫~”夏侯燁纏上來,好溫柔地吻住了那一抹渴盼了許久的紅脣……

怡清殿的小廚房,煙霧騰騰,香氣繚繞。

傅慕青挽起袖子,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腳麻利地準備着各式材料。

爐竈上,幾口湯鍋燒得滾熱,正冒着歡樂的白泡。

別看只是一道雞湯,共用掉七隻老母雞,有十幾道工序,二十幾種食材。

初雪踏進廚房,傅嬤嬤百忙中擡眼望她:“娘娘等不急了?“

“太妃讓奴婢來催催~”初雪陪着笑。

“就快了~“傅嬤嬤搓着手,眼中竟有些忐忐:“也不知,能不能合慧妃的口味?”

“嬤嬤親自出馬,”初雪恭維道:“慧妃定然只有喜歡的。”

“呵呵,”傅嬤嬤搖了搖手:“不行了,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不比當年。”

初雪靜靜地站着,臉上掛着柔和恭敬的微笑,不發表意見。

“也對,小王爺若隨了王爺的性子,定然是喜歡的~”傅嬤嬤抿着嘴,陷入回憶:“想當年,小姐懷着王爺的時候,這湯可沒斷過頓,比命都重要些~”

初雪偷偷揭開鍋蓋,聞聞香氣,轉身的瞬間,似有微風掠過,定睛一瞧,卻又什麼也沒有。

不久,雞湯出鍋,傅嬤嬤親自驗過,確認味道無誤,這才鄭重地交給初雪。

初雪提着食盒出門,轉手交到翠姍手上:“快,給慧妃送去。”

翠姍提了食盒,小心地用棉布袋包了,飛快地往出雲閣跑去。

靜萍從窗外走過,不急不慢地剪下一枝梅花,抱在懷中,迤邐而去。

“小姐,翠姍姑娘送雞湯來了~”立夏親自打起簾子,笑着通傳。

“快進來~”舒沫已用完飯,在房中踱步消食,聞聲轉過頭來。

“娘娘用過膳了?”翠姍微露失望。

“無妨,“舒沫摸摸肚子笑道:“還能再喝下一碗湯。”

翠姍這才高興,把食盒放下,取出湯盆,揭開蓋,立刻香氣四溢。

舒沫深吸口氣:“真香,果然名不虛傳~”

“那是,”翠姍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傅嬤嬤的手藝,御廚都及不上。”

“你嘗過?”夏侯燁心情大好,難得開起玩笑。

翠姍粉臉一紅,訕訕地道:“奴婢沒這個福份,是聽幾位嬤嬤說的……”

綠柳拿了碗,給兩人各盛一碗。

夏侯燁笑着把碗遞到舒沫手中:“乘熱喝了,不夠還有。”

“嗯~”舒沫接過碗,低頭吹了吹湯,將碗湊到脣邊。

“娘娘!”錦簾一掀,一人忽地闖了進來。

舒沫一怔,擡眼看清來人,訝然道:“宋嬸,這麼晚了,有事?”

“奴婢斗膽,”宋嬸直挺挺地跪下,瞪着桌上的湯,顫聲道:“這湯,請娘娘賞給奴婢吧~”

舒沫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湯碗。

夏侯燁已然變了顏色,一掌將湯碗劈落。

宋嬸正要說話,忽見寒光一閃,冷電破空穿窗而至,噗地一聲,精準而狠厲地沒入她的後心。

“小心!”幾乎與此同時,夏侯燁撲過去,將舒沫護在懷中,揚手,幾枚銅錢脫手飛出,疾射向窗外。

“啊~”翠姍看着宋嬸後心洇出的鮮血,掩着嘴尖叫:“有刺客,抓刺客呀~”

幾乎是立刻,幾條人影從四面飛奔而來。

“宋嬸~”舒沫撲過去,抱住宋嬸,卻摸了滿手的鮮血。

三寸長的匕首,從後背刺入,前胸穿出,貫穿了她整個心房。

鮮血,順着刀上的血槽,潺潺而出。

她心一緊,想要用手去堵那抹也抹不淨的鮮血,又怕觸動了傷口,死得更快,煞白了臉,猛地拔尖了嗓子:“傳林醫正,快傳林醫正……”

立夏捂着嘴,哭得眼睛都腫了。

“王爺!”巴圖從屋頂上飄然落下,一臉緊張地喚。

“我沒事,”夏侯燁從窗戶跳出,彎腰盯着地面的幾滴鮮血,面色鐵青:“刺客受傷了~”

“跑不了,巴歡去追了!“巴圖說着,從窗口探了頭來張望了一眼:“娘娘沒事吧?”

“小姐~”立夏一臉駭怕,顫了手去拖舒沫。

宋嬸躺在地上,上身被舒沫託在臂上,臉上半點血色也無,白得近乎透明,象快融化的雪。

她定定地看着舒沫,嘴脣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你想說什麼?”舒沫流着淚,竭力彎了腰將耳朵貼近她的嘴脣。

她挺着肚子,這個動作做起來格外的艱難。

“娘娘~”巴圖瞧得直皺眉頭,直覺地想要阻止。

夏侯燁輕輕搖頭,示意他不必管。

“……玉……玉……”宋嬸張大了嘴巴,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泡。

“玉佩?”舒沫連猜帶蒙,顫着手去她懷裡摸:“你是不是要找玉佩?是不是要我把它交給靜萍?你還沒有與她相認,是不是?”

旁人聽着這幾句,只覺莫名其妙,夏侯燁卻深深地嘆了口氣。

舒沫從她脖子裡拽出半月形玉佩,握在手中,急切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交給她~”

宋嬸眸光一亮,留戀一瞥了一眼玉佩,喉間發出咕噥一聲響,頭一偏,溘然長逝。

“宋嬸,再堅持一下,還沒有與女兒相認,怎麼可以死?”舒沫哀哀地哭訴。

“小姐!”立夏和綠柳衝上來,雙雙扶住舒沫,生怕她一個不支,暈死過去。

一刻鐘後,巴歡無功而返,垂頭喪氣地道:“讓他跑了~”

巴圖氣得直跳腳:“怎麼可能讓他跑了?”

“這傢伙很狡滑,而且對王府的地形十分熟悉,七彎八拐,竟給他跑得沒了蹤影……”巴歡的辯解,在觸到夏侯燁冰冷的視線時,嘎然而止。

他抓了抓頭,頹然垂下雙手:“屬下無能,請王爺責罰!”

夏侯燁卻不看他,轉頭盯着桌上那碗湯,忽地伸手掠向翠姍。

翠姍駭得心膽俱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是奴婢,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夏侯燁卻未理她,手中拿了一枚銀簪,探入湯中,顏色如舊,並無絲毫異常。

他眉一挑:“送只狗來!”

立刻便有人送了只看家的大狗過來,餵了半碗雞湯,竟也若無其事。

巴圖眨巴着眼睛:“怪了,湯好象沒有問題?”

夏侯燁臉色十分難看,眼中閃過冷凝之色:“傳林醫正~“

說完,他不再理會巴圖,轉身將舒沫從地上抱了起來,安放在牀上,拉了被子輕輕蓋住:“你放心,我一定查出兇手,還宋嬸一個公道。“

舒沫不吱聲,臉上半點血色也無,身子不停地抖。

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這一瞬,竟是誰也不敢看誰,唯恐對上眼神,印證了心中的猜測……

這時,太妃已得到消息,帶了人匆匆趕來。

聽說有人在她做的雞湯裡下了毒,引發一場血案,傅嬤嬤氣得臉都變了,進門就跪在夏侯燁身前:“老奴該死,請王爺責罰!”

這裡前腳進門,林景回拎着藥箱,後腳就喘着氣趕到。

“林景回,來得正好,快驗下這碗湯!”太妃臉色鐵青。

房內鴉雀無聲,只有林景回手執銀針,與瓷碗碰撞發出的清脆的單音。

半晌,林景回檢驗完畢,垂着手稟報:“回太皇太妃,湯中無毒。但,加了蟹爪粉……”

螃蟹屬寒涼之物,有活血去淤之效,故對孕婦不利,尤其以蟹爪功效最爲顯著。

衆人皆倒吸一口涼氣,舒沫卻早已料到,神色木然。

夏侯燁嘆了口氣,從舒沫手中,把染滿了鮮血的玉佩摳了出來,攤在掌中,低低地喚:“靜萍~“

“王爺懷疑她?”靜萍還未說話,傅嬤嬤已是一臉疑惑:“不可能,她一直都在房中,未曾出去。”

靜萍直勾勾地盯着夏侯燁掌中玉佩,遊魂似地從太妃身後走出來:“這玉佩,怎會在你手裡?”

夏侯燁不語,只憐憫地看着她。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靜萍抱着頭,拼命地往後退,不敢去觸那玉佩,更不敢瞧地上那睜大着眼睛,躺在血泊中的人:“舒沫,這又是你的詭計,對不對?你害我,你恨我,你騙我,是不是,是不是?”

那一刀,帶着她滿心的憤恨,刺得那麼狠,那麼準,存心不留活口!

“這是我家小姐,從宋嬸脖子上取下來的,要與女兒相認的憑證!”綠柳隱隱猜到真相,一臉憤怒地吼。

“不,不,這不可能,她不是我娘,不是,不是,不是……”靜萍掉轉頭,狀若厲鬼,尖叫着拔足飛奔,轉眼不見了蹤影。

“王爺~”巴歡瞧着她的身形,拔足欲追。

“不必了~”夏侯燁一聲長嘆:“由她去吧~”

如果說靜萍有什麼心願,除了一心想嫁給他,另一個就是找到自己的親孃。

萬萬想不到,竟然被她親手殺死,這種誅心之痛,本身已是世上最殘酷的刑罰……

*******

天啓十五年的冬天終於過去,迎來了新的一年。

夏侯璽正式登基,宣佈改國號爲天承,國有大喪,一切慶典一律停辦。

太妃嫌京城的宅砥不太平,從搬進來便不順利,死的死,瘋的瘋,很是心中不快。

夏侯燁新受了雲南的封地,那邊又剛經受了一場浩劫,殛需整頓。

於是,元宵一過,便攜了一家老小,帶了一萬親兵,帶着新的生命,更懷着對新生活的嚮往,浩浩蕩蕩,朝着十萬大山,朝着蒼山洱海,更朝着幸福生活,前進……

(全文完)

PS:昨晚碼字碼得正嗨,突然電閃雷鳴,然後唰地一下,四面漆黑。。某月立刻抓狂,啊啊啊,不是俺忽悠大家,這是天要亡我呀。。。

那啥,不管怎樣,歷盡艱難,這文總算順利結文了。俺自己先撒一下花。感謝各位一路相伴,下本書再見,羣麼一個,俺爬去睡覺。

可憐的我呀,傻傻地等到天亮,好容易才盼到來電。。。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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