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無垠的大海中,一艘孤零零的木船正破浪而行,清晨的陽光淡淡地鋪滿了視力所能及的整片水域。這裡是憲國的西南海域,被稱爲近羅海,千百年來,海邊的漁民靠着大海的恩賜生存,一代又一代,因此這片近羅海也被看作是“母親海”。
“小五,站了一個晚上了,你下來歇會吧。”羅順朝着瞭望臺喊道。
一個只着單衣的漢子應了一聲,順着桅杆從高高的瞭望臺下來,走到羅順面前一抱拳:“卑職遵命。羅大人,請轉告換班的弟兄,此處距飛鳥島還有五十餘里,途中經過一片暗礁,已在海圖上標示。卑職這就下去休息了。”
“嗯,我知道了。”羅順低頭看着海圖,愣愣地出神。
“羅指揮,起的很早嘛。”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羅順知道是那個怪怪的中年大叔,這個怪人整天不是吃飯就是睡覺,美其名曰養精蓄銳,他完全不明白爲什麼要帶上這麼個好吃懶做的廢人。但他身爲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既然是維軒請來的,他只能默然不語,將厭惡之情藏進心裡。
“你也是。”羅順不想跟他多說什麼,隨口敷衍道。
“我嘛,一向勤勞能幹,早睡早起身體好。”木林輕鬆地笑着,冷不防摘下羅順的頂盔,拿在手裡把玩着,“羅指揮天天頂着這鐵帽子,不重麼?”
羅順吃了一驚,冷汗順着脊背流了下來,他一向自負弓馬嫺熟,身手了得,沒想到這中年大叔如此輕鬆就摘了他的頂盔,果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狠貨。他收起心中的輕視,肅然道:“木先生真人不露相,在下佩服。敢問先生爲何今日如此起早,可是有話要對在下說?”
“呵呵,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木林拿起鐵盔,端端正正地戴在羅順頭上,歪着頭打量了一會兒,“不知道羅指揮對這次出海有什麼看法?”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卑職只知奉命護送維大人前往蟲島取回海心珠。”羅順淡淡道。
“別給我打哈哈,我知道你們那一套。”木林滿不在乎道,“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你就當是我給你的命令——我的命令就相當於你們維大人的命令。”
“這——”羅順猶豫了一陣,只好繳械投降,“卑職雖然從小在海邊長大,但也從來沒有去過蟲島,不過卑職相信維大人的本事,二公子既然囑託我等保護維大人,卑職誓死完成任務就是了。”
“羅大人,你是個出色的將軍,但你還是不明白很多東西。”
“木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羅順有些慍怒,被當作小孩子一樣教訓讓他受不了。
“吩咐下去,收起主帆,將船艙裡的東西能綁的儘量綁緊,右轉舵三十個海向角,準備迎擊風暴。”木林不再看他一眼,趴在船邊有氣無力道,但他說出來的每一個詞都震撼人心。
“風暴?木先生,在下好歹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漁民出身,完全不明白你所謂的風暴在哪兒?我們這裡是安全海域……”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按他說的去辦。”不知什麼時候,維軒來到了身後,“這一路上,木先生讓你們怎麼做,那就怎麼做。”
“是。卑職遵命。”羅順沒有別的辦法,只得轉身去吩咐士兵做好準備。
木林意味深長地看了維軒一眼,笑道:“小子,第一次當‘大人’的感覺如何?我看你挺有模有樣的嘛。”
“我看木大叔你纔是官樣十足。剛纔那樣子,好有威懾力哦。”維軒嘻嘻笑道。
“唔……想當初……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小子,你還不快滾進去?”木林若有所思。
“我纔不進去,我是船長!”維軒故意挺了挺胸道。
“去你的!”木林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轉了個向,然後一腳蹬在他屁股上,船艙裡傳來“咚”的一聲,然後是一聲慘叫:“你大爺的木林!”
木林一腳把艙門關上,手腳麻利地爬上瞭望臺,搭起涼棚向遠處看去,喃喃道:“快了……該來了……”
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變化,從兩天前開始他就注意到了一些小異常,他閒來無事在船尾釣魚時,竟釣上好幾條只有在深海纔會出現的奇怪魚類,而每天傍晚準時出現的海鳥也蹤影全無,這是海上風暴的先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無論如何也是躲不開這一劫的,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不管怎樣,他一定會保護維軒小子的周全。
突然,木林那雙惺忪的睡眼猛地收緊,遠處已經隱隱出現了一條黑線,而隆隆的聲音已經隱約傳了過來。來了!此刻的木林彷彿看到獵物的豹子,那股慵懶的氣質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人充滿了爆炸性的鬥志,猛虎一般撲到副桅邊上,大聲招呼士兵收起所有帆布,紮緊所有重要物資。
維軒走出艙門,一臉凝重道:“木大叔,我已安排所有划槳手就位,艙內一切就緒,請你親自掌舵。”
“好,你在甲板上,護住主桅,注意安全!”木林知道現在這種時候不可能還讓維軒老老實實呆在船艙裡,而且風暴中船艙可能還不如甲板安全。
那條黑線已經越來越近,轟隆隆的巨響完全遮蓋了天地間的一切,烏雲密佈的天空黑壓壓地俯了下來,暴風雨之前的壓抑令人窒息。訓練有素的水軍士兵紛紛各就各位,緊張而不慌亂地看着快速逼近的巨浪。
海上風暴,纔出發兩天功夫,就遇上了這個災星,看來這趟旅途註定不會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