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西克，一座北洲邊陲的鑿鐵小鎮，盛產刀具。】
【在女皇即位之前，這座小鎮飽受戰火折磨，除了這座小鎮，還有無數人都在這場戰爭之中備遭踐踏。】
“快躲開！”
怒吼聲音在耳旁響起。
比這聲音更加狂暴的，是炮彈的轟鳴，一道寬厚的身影在牆壁傾塌之前，攔住了所有的視線。
有什麼東西砸過來了。
那是一個大傢伙。
隔着數十米都能聽到呼嘯聲音。
緊接着就是——
“轟。”
兩人輾轉多地，顛沛流離，不僅僅是因爲“逃避戰亂”，更是爲了“躲避災厄”。
“恰西克？”
可如今來看，病症並非根治，只是短暫消失了……
女孩的眼神懵懵懂懂。
艾姨欲言又止。
“怎麼這麼突然？”通訊器的另外一邊，沙啞作響：“不是預期還有很久的麼？”
“林氏就要取得勝利了。”
那無邊無際的光焰，撕碎夜幕，激盪出無數風暴。
女孩喃喃道：“我又做夢了……”
左先生幽幽問道：“沒記錯的話，你先前說過，除了那個女人，還有一個能賣出大價錢的女孩？”
閣樓重新恢復了安靜，維吉爾取出了通訊器，望向窗外。
維吉爾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張地圖，鋪展攤開，他手指緩緩挪動，若有所思地說道：“只不過今天晚上，就會有一個使團抵達，他們都是傳播福音教義的牧師，我聽說……他們也是一路南下的。如果你們急着出發，他們或許會願意捎帶一程，至少可以把你們捎到深鱗城，到了那裡，可以選擇轉水路自行離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艾姨看着痛苦的，疲倦睡去的女孩，她實在不忍心，再看慕晚秋收到這種折磨，於是她的腦海之中浮現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念頭。
據維吉爾說，他是出生在中洲上城的貴族家庭，偶然間聆聽了光明福音，決定加入教會，最後遠赴北洲傳道……可惜來了沒多久就趕上了戰亂，他本可以選擇離開，回到光明城或者上城都是好的選擇，但最後他選擇留下，親眼見證這片大陸的歷史變遷。
很久之後，艾姨輕輕嗯了一聲。
她感受着懷中溫暖的懷抱，看着窗外，寒風呼嘯，隱約有微弱的光芒從天際濃雲之中灑下，但黎明未至，整片大地仍然籠罩在黑暗之中。
“今天晚上嗎？”
然後從懷中取出了那枚玉符……
維吉爾合上書卷，緩緩擡起頭來。
女孩在牀榻之上蜷縮，白皙肌膚的表面，繚繞着一團又一團的黑霧……那些黑霧猶如魔鬼一般，竟然凝聚成了人形，她那張稚嫩而可憐的面孔，此刻滿是痛苦，像是被困在了夢魘之中。
在這光明的教堂之中。
維吉爾問道：“您怎麼看？”
左手持符，右手捏緊毛巾，艾姨坐在了牀前。
“這些日子，號稱‘林氏第四軍團’的警備軍，就在附近巡查，你要知道，計劃之外的事情，一定要有超出預期的收益。”那冰冷聲音的主人沉聲問道：“我們不想浪費時間，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她們的休息處，位於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教堂外。
女孩猛然坐起的動靜，驚醒了旁邊睡眠很輕的女士。
“林氏的三大軍團，已經圍攻內陸，戰爭在收尾階段……恰西克，已經‘解放’了。”
艾姨笑道：“還記得嗎，你老爹說，解放之後，他要當一個‘旅行家’，所以他可能已經不在恰西克了……好了，天亮我們就要趕路了，從深鱗南下，還有半個月的旅程，你要好好休息。”
夢境破碎，一道單薄的身影，猛地坐起身子。
艾姨深吸一口氣，捏着毛巾，手掌伸入了黑霧籠罩的陰翳之中。
小秋是一個幸運，同時又不幸的孩子。
艾姨有些猶豫。
維吉爾點了點頭，輕聲道：“從我這出發到恰西克，可是一個漫長的路程。雖然南線解放，可難免還是會遇到‘要塞軍’，馬上就要過冬了……你們選擇這個時候南下，會不會太着急了一些？”
“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
維吉爾怔了怔。
“艾姨……”
艾姨則是一直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哼着柔和的小曲，直到她重新睡去。
維吉爾閣下先前的提議不無道理。
正當艾姨躡手躡腳，推開木門，準備重新休息一會兒的時候。
她有着上天賜予的美貌，善良，等等一切美好的天賦……
“誰知道她們會提前走……總有蠢貨覺得戰爭結束了，戰爭真的會結束麼？”維吉爾面無表情着說道：“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六年了，別廢話，帶上足夠的人手。”
他臉上的莊嚴和肅穆，此刻變成了陰鷙。
“我們不會加一分錢。”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我們在中午之前會趕過來的，你這邊想辦法拖住。”
維吉爾低聲笑了，“那個女人長得很好看，另外……我知道她隨身攜帶着一枚‘價值不菲’的玉符，那應該是你們會感興趣的東西。”
卻無法安眠。
“呵……”
一串金色項鍊，成色一般，有錢人不會佩戴。
艾姨眼中滿是心疼。
如蒸汽一般燃燒的聲音，在屋頂盤旋。
燭光搖曳，映照出一張清心寡慾的莊嚴面孔。
艾姨的眼角浮現笑意。
她溫柔地拍着女孩的後背，動作緩慢而又柔和，“我們這不是就要回去了嘛。”
女孩乖乖躺下。
另外一隻手將光明經文的紙張捏得發皺。
“嗚哇，嗚哇！”
“呼！”
焰火與熱浪擊碎牆壁，那個張大雙臂的男人，被無數光焰淹沒。
……
但不幸的是。
她就這麼一遍遍替小秋擦拭着汗水，一直重複，直到天亮，那纏繞在小秋身上的霧氣……逐漸消散。
“明白，當然明白。”
維吉爾推了推眼鏡，他不再將項鍊重新推出，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笑着問道：“你們來了這裡兩個月，我才知道……原來小秋是恰西克的人啊。”
通訊器那邊傳來笑聲：“維吉爾，大老遠趕過來一趟可不容易。不行你幫我們動手吧，這一次的交易，我們多讓10%的抽成。”
“嗤嗤嗤……”
她從斗篷之中，取出一樣物事。
一隻手握着通訊器。
“呼……”
原本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再等一等。
艾姨披上一件黑色斗篷，找到了正在閣樓裡閱書的那位好心傳教士，維吉爾，這是一箇中洲人，中洲人的身份是這場戰爭中的第二個保護令牌。
這兩個月，慕晚秋的狀況都很好。
艾姨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擠出笑容：“戰亂之初，我們便一路顛簸，迄今已有六年了，四處顛沛流離，如今終於迎來了南線的解放……若有機會，歡迎您以後來恰西克參觀。”
艾姨也坐起身子，將小女孩的腦袋輕輕攬入懷中，她聲音溫柔，猶如暖陽：“小秋，戰爭快要結束了，討伐紅皇的軍團已經打到了中央城，林氏就要取得勝利了。”
“……”
“我想，既然戰爭快要結束了。不妨再等一等吧……等到春暖花開，或許你們回去的路途，也會順利許多。”
“是的。”
她來到那裡，那裡就會遭遇不幸。
她看到了屋內驚人的一幕——
……
他嗯了一聲。
“願光明與您同在。”
女孩套在身上的粗布麻衫，被汗水打溼。
“貨要走了，趕緊安排人手。”
她身上攜帶着真正意義上的“災厄”和“詛咒”。
“我記不太清了，或許他們會提早抵達，也許傍晚，也許中午。”維吉爾望了望外面，笑着問道：“你們難道要現在就走嗎？”
女孩的視線有些模糊，她聲音很輕地說道：“我看見我爹爹了……他還在恰西克嗎……”
維吉爾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將項鍊推了出去，溫和地問道：“你們這就要走了？怎麼這麼突然？”
“等戰爭結束，物價恢復正常，這枚金項鍊應該可以典當出不少錢。”
要不就趁此機會，南下歸鄉？
兩人相擁。
“感謝閣下，”艾姨輕聲道：“那我和小秋再等等。”
維吉爾記得這座小鎮，這座小鎮裡產出的刀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千金難求，也正因此，在這場伐紅戰爭之處，小鎮備受掠奪，紅皇麾下的軍團將恰西克的儲備清洗一空之後，在林氏討伐軍到來之前，進行了殘酷的屠殺。
燭火搖曳，沐浴在光明之中，披着聖袍的瘦削男人，輕聲而緩慢說道：“相信我，左先生。這個女孩，值得您親自來跑一趟。”
那團黑霧，被驅散了很小的範圍。
一陣笑聲之後。
但除了這些小事，自己一個“普通人”，也做不了更多的什麼了。
……
“說不準哦。”
她端來一盆熱水，將毛巾浸透，擦乾。
有了這枚玉符。
雪木之中棲居的黑鴉，意味着黑暗與不祥，然而它們彷彿感受到了更加黑暗更加不祥的目光注視……在狂風呼嘯之中拍翼離去。
“我是來向您告別的。”艾姨誠懇說道：“感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願意收留我和小秋，我的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想要用‘這個’作爲報答，希望您不要嫌棄。”
好在這座教堂，似乎真的有福廕庇護，居住了兩個月，目前安然無恙。
不遠處的雪木，懸停着一隻又一隻的烏鴉，長夜將盡，它們躲藏在黑暗的最深處，注視着這座頂端矗立神聖十字的“福音”教堂。
“這枚項鍊，我就收下了。我會將它轉贈給福音教會的牧師……”維吉爾站起身子，眼神真摯地說道：“戰爭年代，沒有一點好處，誰願意做好人呢？”
從第一年起，北洲人民就聽到了這則“喜訊”……只不過紅皇的軍團在北洲內陸節節敗退，卻堅守要塞，林氏佔着上風卻打得十分艱難。
將女孩吞沒。
聽到這聲音，維吉爾眼中的貪念消散了許多。
“願光明與你們同在。”
能夠在教堂之中住下，便算是莫大的幸運。
“是有些突然。”
肉眼可見的霧氣，在牀榻之上翻飛。
這場戰爭持續了六年。
艾姨笑了笑，單手按在斗篷胸口，緩緩行禮：“願光明與您同在。”
“合作這麼多次，我從未看走眼過。”維吉爾認真說道：“左先生，您要相信光明神座賦予我的‘目光’。”
這六年。
“出生在那裡，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
艾姨微微一怔。
她對這位爲人紳士的善良教士分享着喜悅，“聽說鏽骨大將擊潰了‘紅皇’的南線守備，徹底解放了南方邊陲……所以我想帶着小秋回恰西克看看。”
“哦？”冰冷聲音主人淡淡道：“你確定麼？”
看到這團黑霧，艾姨下意識喊出了聲音，她意識到這可能會讓維吉爾閣下聽到，於是連忙收聲，迅速將木門反鎖。
通訊器那邊的笑聲更大了。
這句話，已經在北洲邊陲流傳了許多年。
彷彿有什麼“災厄”在擴散……遠方響起烏鴉尖叫起飛的聲音。
回想着那張稚嫩的，如鮮花般的面孔，他的呼吸忍不住變得急促了起來。
女孩緊張地問道：“那我們回去……還能看得到他嗎？”
艾姨重新將項鍊推了回去，她認真說道：“我知道，以您的高尚品格，一定視金錢於糞土，但這畢竟是一點心意……請您收下吧。”
“兩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需要什麼人手？”
林氏與紅皇的戰爭，持續了六年。
所以她想着，或許不祥之症消失了。
維吉爾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我是光明教會的傳教士，我來北洲是傳播福音的……除非，你們加錢。”
“維吉爾閣下。”
她翻身起牀，替女孩蓋上薄被，而後整理衣着，小心翼翼推開木門。
這六年裡，北洲內陸只有極少數的地方是安全的……其中之一，就是奉行光明教義的“聖教堂”，無論是紅皇還是林氏，都不會願意得罪西洲的光明城。
“小秋！”
“小秋……你醒了？”
慕晚秋的嬌小身軀，冰冷地嚇人。
……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窗外風雪隱約在呼嘯，沒有炮彈也沒有戰火，這裡已經不再是恰西克了，她逃離了那個夢魘一般的小鎮，可再怎麼逃都逃不過席捲北洲的戰爭。
但災厄終究還是降臨了——
“艾姨……”
“住在這座教堂，小秋的‘病’，整整兩個月都沒有發作。”
“或許……傳播福音的維吉爾閣下和那羣牧師，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小秋的‘病症’，得到緩解？”
……
……
（PS：慕晚秋是有血有肉的人物，我不希望收服【使徒】變成草草結束的過場。所以這場【使徒】夢境，熊貓花費了很多心思構思的，這是一個有完整框架的獨立故事。也是熊貓一直想嘗試的，和主流不太一樣的寫法，可能有會一部分讀者不願意觀看與主線無關的內容，所以我會今晚一口氣寫完，確保閱讀體驗的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