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國航包機趕往滇西省會春城，手中的筆記本電腦還插着港泰的U盤，15位調查組成員一人一份。上頭寫着這次調查工作的重點，要說這也事出有因。
春城連通玉西和長坊的兩條高速公路同時出現重大交通事故，傷亡人數達到40人，其中25人當場身故。而在之前國家信訪局才接到關於春城交通廳廳長在修建，春玉和春長高速公路時偷工減料、收受賄賂的舉報信。
由於是匿名舉報，信訪局僅按程序打回滇西省紀委，由省紀委督查。也跟幹部監督局這邊提了一聲，秦糧直覺感到這中間可能有問題，就想讓譚綸去一趟，但沒想到僅過了一晚，就出了這種大事。
國務院緊急召見各部門一把手，組建事故調查組，由安監局長戴靜帶隊，包括各個部門的要員，還特別點名幹部監督局去調查春城交通廳廳長的問題。
光這件事就由譚綸和中紀委的特派專員，外加滇西省紀委聯合操辦。
瞧着筆電上的觸目驚心的照片，一輛大卡車由於地面突然塌陷，司機控制不住油門，躍起撞上前頭緊急剎車的大客車，直接將大客車撞得後半截車廂都陷了進去。
殘屍碎肉落滿一地，有個小孩還掛在車窗上，半截身體在車裡，半截身體在車外。
新聞暫時還沒通報，各方媒體卻都趕了過去，調查組要趕時間抽在前頭趕到，才能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
譚綸將筆電合上，閉上眼兀自浮現那男孩的模樣，好半天才睡過去。
龐大飛機降落在滇西春城機場，滇西省委書記省長都趕到了兩處事發地點，前來接機的是滇西常委省長，譚綸站在後排，看他臉色蒼白的跟戴靜說話，就問身旁的中紀委特派專員馮默：“馮專員，省紀委的人沒來？”
馮默在中紀委是正廳級的幹部，下來時中紀委書記跟他提過，這次調查將由以他爲主。省紀委這邊是全力配合，監督局自也不例外。
“沒看到。”馮默搖搖頭，跟譚綸搭配他有些意見。
他理想中的人是趙勃或馬曉蘇，畢竟譚綸太年輕，履歷再輝煌，也無法掩蓋他經驗上的不足，何況，他老給紀委這邊找事，紀委裡對他的風評不太好。
不過中紀委中組部都是最緊要的黨的部門，他也不會在表現上給譚綸臉色瞧。
“要是省紀委這邊護着那李中磊的話，就麻煩了。”
譚綸皺眉說，這次調查任務說來也不難，就只要將李中磊先找過來進行談話，再跟周邊的人瞭解他的情況，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把柄，要真有問題，那就定他的罪就好了。
這滇西交通廳還好，河南那邊可是下馬了好幾個交通廳長。
“戴局長要去現場，咱們先去省紀委看看。”馮默說道。
譚綸一點頭，就跟馮默上了滇西省政府給安排的轎車，遠遠瞧着一輛波音737降落，就給穆陳風發了個短信，讓他和胡衝先去查查春玉和春長公路的施工方。
已然能確定是豆腐渣工
程的話，那施工方是怎麼都脫不了干係的。
瞧馮默人如其名不愛說話，譚綸也只好瞧着窗外在看。
春城算是西南整鎮，西部諸省的省會中也排名靠前，但經濟發展的優勢不太明顯，跟貴陽能依託貴州的黑金資源這種明顯的依託都比不了。
雖號稱四季如春，旅遊業發達，但旅遊業畢竟是小規模的服務業，要是對體量不大的城市來說還好，要對省會或是一省來說，那就有所欠缺了。
街道倒還整潔，別的嘛……譚綸想不到別的什麼了。
“常書記去了現場讓我配合馮專員和譚局長。”
來到省紀委道明來意，就有個瘦高個的中年人出來笑着跟馮默和譚綸握手，自我介紹是紀委常委成員，省檢察院副院長兼反貪局長林薄。
“先看看李中磊的資料。”馮默淡淡地說。
林薄就將馮默和譚綸領到辦公室，將早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兩人。
李中磊，現年44歲，出生於滇西長坊，18歲入黨，畢業於山西太原大學建築專業，於22歲參加工作。先在滇西省測繪局做研究員，後來做到副總工程師調入交通廳任高速管理處處長。41歲升做交通廳副廳長，主管高速公路建設，43歲破格提拔爲交通廳廳長。
“從他任職期間的工作來看，沒有任何問題。”林薄說。
譚綸倒不大信任林薄，隨着財富的增加加速，紀委也不是鐵板一塊，可說整個體制泥沙俱下，不少衙內都深陷其中不可自撥。紀檢機構僅能說是自律能力稍好，但譚綸也不會因爲林薄幫李中磊說一句話，就懷疑他跟李中磊是同黨。
“既然沒有問題，怎麼春玉和春長公路會出現地陷的問題？”馮默冷聲說，“建成通車纔不超過兩年。”
林薄苦笑說：“馮專員，我們下面的公路情況跟京城不一樣，這許多地方都有很多超載的車輛上路，就是剛修的路，路面也受不了超過30噸的大卡車常期碾壓，這不是滇西一個地方的問題。”
馮默還想再說，譚綸就說：“這倒是實情，我在南海工作時就遇到過。倒不是說高速公路收費的問題，才使得卡車司機逼得要超載，這裡面還有個思想問題。大多數的卡車司機都是借錢來買的車，那從銀行貸款，或是問親戚借的就不說了，還有問高利貸借的。那急着還錢，就想要掙多些錢。就採取了超載的方式……”
“就超載本身來說，這對車輛的損害也不輕，要拋下這點，那幾乎多賺的錢也不能算多了。還有就是衝卡問題，超載車輛害怕在收費站過秤，就經常採取衝過收費站的行爲。一般都是夜間，一輛貼着一輛，幾乎間隔不到10公分。那高速公路的擋杆想要放下來攔開都不到……”
“除非是有交管局或是交警在現場，但那些超載司機膽大的連交警在都敢衝卡。特別是欠發達地區，這種情況極爲嚴重。倒是在北方和沿海地區比較少見了。其實要是正規載重的卡車，扣掉油錢和過路費不是沒有賺的，只是賺的相對
少一些。”
林薄聽得一愣，完全沒想到這位中組部的副局長會對超載現象也瞭如指掌。
馮默沉默不語，譚綸說：“但將工程問題推託到超載方面，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超載是少數，就是湘南那邊來說，超載成風，也沒見到會有將地面直接壓陷下去20cm的情況。這建築高速公路，地下要澆灌水泥，怎麼可能變成幾乎是空心的？”
馮默點頭說：“李廳長現在還在事故現場？”
“是，一接到高速公路管理局的電話，李廳長就趕去了。”林薄說。
他心想瞧馮默和譚綸的意思，李中磊這回怕是糟糕了。
“先看看資料，等他回來再說，”馮默拿定主意，“林薄，你找施工方的資料給我。”
要想弄明白李中磊有沒有違紀行爲，重要的是他跟施工方有沒有金錢來往，還有就是跟施工方有沒有私人關係。
有許多豆腐渣工程都是包給官員的親戚來做，而那些親戚又將工程外包給沒有資質的施工隊，利潤一壓再壓，到最後就只能在工程材料上偷工減料，纔會造成這種事情發生。
譚綸翻看着李中磊的資料，前頭沒大太清，這回再看，他就發現個問題了。
從調到高速公路管理處開始，李中磊在高速公路方面浸**了近15年，從副總工程師、副處長到總工程師、處長，再到副廳長、廳長，高速公路幾乎是他一把抓。
這裡面怕已跟各方面修築了一張比蜘蛛網還細密的人際關係脈絡。
“有黑板嗎？活動黑板。”譚綸將資料放下，問道。
“有。”林薄忙說。
推着塊白色的黑板過來，譚綸還要了小磁鐵和一堆的白紙、細線，將李中磊放在中間，再將跟他來往密切關係的人都逐一的放在黑板上。
3小時後，黑板上用細線白紙做成了一個簡單的關係網，一目瞭然。
馮默放下手中的檔案，取下眼鏡極爲欣賞的看着譚綸的作品。
“沒想到譚局長還有這種本事，看這個就很直觀了。”
“都是從國外學來的，”譚綸笑道，“出國考察的時候特別留意了，回來就試着做了幾次，效果還不錯。我還請一家軟件公司設計了相關的軟件，預計下個月就能拿出成品。到時只需要輸入相關的資料，就能用幻燈或是投影的方式顯示出來。”
“這對提高工作效率還是很有作用的，特別是對於紀檢工作中嫌疑人複雜的社會交系的整理、研究，”馮默來了興趣，“等軟件做好後，能拿來中紀委這邊試一試嗎？”
“當然沒問題。”譚綸笑說。
林薄也興趣勃勃：“我也問譚局求一個，對了，那家軟件公司是……”
“深圳的港泰集團，”譚綸說，“我讓他們研發中心特別幫我製作的。”
港泰集團？馮默和林薄都是一怔，這名字也太如雷灌耳了。
“林檢，施工方查到了。”從門外露出個腦袋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