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修出了“誘貨”,順着街道朝前走,拐過拐角後,朝最偏僻的死衚衕走去,走到深處地上一片潮溼。
他纔剛剛站定,幾道陰影就從天而落,半跪在他身後,畢恭畢敬地說道:“七少。”
楚景修沒有應聲,而是慢悠悠地回頭。
跪在最前面的那人莫名打了個冷顫,硬着頭皮說道:“這次來的是二少和三少的人。”
“他們倒是學聰明瞭,知道聯手了。”楚景修冷笑。
爲首的黑衣男子又道:“七少,這次還是一次解決嗎?”
“不用。”楚景修皺眉,想也沒想直接否定了屬下的提議。
按照他的性格,絕對不會留下任何不確定的因素,可一想到琴苗苗,他的嘴角就牽起一抹苦澀的笑,爲了能留在她身邊,他得先讓自己狼狽段時間。
他的話讓爲首的黑衣男人一怔,隨即低聲領命。
“我這邊你們暫時不要出現,需要你們的時候,我自會通知你們。”
“是,七少。”
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楚景修再從衚衕裡出來的時候,眼角又掛上了溫潤的笑,彷彿之前那人根本就不是他。
準備好了東西,再回到“誘貨”的時候,琴苗苗正在閣樓上,盤腿坐在矮桌前,看着桌上那粒綠色的“糖豆”。
“怎麼了?”楚景修柔聲問道。
琴苗苗頭也沒擡,直接答道:“這是黃婆婆的‘濁’,我在想,要怎麼把它打回地府。”
按理說,“濁”是符咒師生生從鬼魂身上抽離的,無法放下的執念,是進不了地府的,可黃婆婆之前自願上了黃泉路,過了奈何橋,說明她身上的“濁”早就被她放下。現在,琴苗苗手裡的“濁”保留了一部分黃婆婆生前的執念,被人爲地擴大了數倍,甚至數百倍。雖然“濁”對人的輪迴影響不大,可琴苗苗認爲,應該把黃婆婆帶下去的那部分再打回地府,還給黃婆婆。
她的想法沒錯,可對符咒師而言,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畢竟,符咒師是個凡人,能做的,就是完成職業任務,不能干預不屬於自己職業範圍裡的事。
只是……
琴苗苗看着“糖豆”的眼神黯了黯,說不清是因爲對黃婆婆的同情,還是單純的因爲職業操守。
“這不難,交給我。”
擡頭,她還沒問出心裡的疑問,楚景修就挨着她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糖豆”,捏在指間把玩着,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苗苗,要是這不是黃婆婆的‘濁’,或者說,如果黑炭撈起來的,不是黃婆婆的三魂七魄,黃婆婆活了,卻沒有作惡,而是真的與常人沒有區別,你打算怎麼做?”
說完,楚景修無比認真地看着她,專心等着她的回答。
琴苗苗詫異地反問,“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想知道你會怎麼做。”楚景修以退爲進地追問道。
“沒想過。”琴苗苗搖頭。
“那你現在想想。”
琴苗苗終於正眼看着楚景修,或許是他臉上的神情太過認真,琴苗苗下意識地想了想,正色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黃婆婆‘回來’後,三魂七魄不是她的,可她沒有作惡的話,我或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我的態度不重要,大叔纔是當事人,他能接受的話,旁人的想法都無足輕重,他要留下黃婆婆,那是他的事,只要他能阻止陰兵和黑白無常的追捕。”
她回答得很客觀,可楚景修並不滿足,而是更深地問道:“如果是你身邊的人,你會怎麼做?”
“我身邊的人?”琴苗苗再遲鈍也察覺到楚景修的反常,以她對楚景修爲數不多的瞭解,他話裡有話。
楚景修沒有退讓的意思,看着琴苗苗的目光愈加溫柔,大有“你不回答,我就溫柔死你”的架勢。
琴苗苗撇嘴,臉上的神情又比先前認真了幾分。
她身邊的人?
什麼樣的人才算得上是她身邊的人?
那個人是嗎?
琴苗苗想也沒想就搖頭,本來那人就不待見她,兩人都巴不得對方早死早投胎,真要在那人死後再把那人撈上來……
琴苗苗打了個冷顫。
這真不是個愉快的話題。
不過,要是是老鬼的話……
想到那個與她一樣口是心非的老人,琴苗苗眼底的眸光愈加柔和,恐怕到時候,不需要她動手,老鬼自己都會從下面爬上來。
想到這裡,她好心情地調侃道:“那自然是要拼一拼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飽含了無限的殺機。
違背天地規則的事會遭到天罰,不說別的,光是陰兵與黑白無常的追捕,就是身爲符咒師也無法逃遁,符咒師即使有法力,可怎麼能與這些“神仙”對抗,符咒師再厲害,也是凡人,也是肉身。
不過,這也是凡人的優勢,心裡有執念,就能看到希望。
不知她哪句話取悅了楚景修,後者一掃之前的陰霾,主動問道:“苗苗,你中午想吃什麼?”
“肉。”琴苗苗答得言簡意賅。
既然決定了晚上要到市婦幼保健院去,她自然要做萬全的準備,除了準備大量的符紙外,她甚至還翻出了市婦幼保健院的地圖。
這張地圖是她做實習任務前讓書生順手摸來的,雖然只是對“母子兇”,可實力不容小覷,最關鍵的是,之前他們已經打草驚蛇,防空洞裡的地道又錯綜複雜,要是不能一擊即中的話,以後再來,會增加難度。
“這是什麼?”她指着地圖最左側的角落,問着楚景修。
“好像是扇門。”楚景修拿着地圖仔細瞅了兩眼,在地圖最左邊的盡頭,是用紅色簽字筆圈出來的一個圓。按照圖釋的標註,那應該是扇門,可是地圖到這裡就結束了,不知道那扇門是死門,還是通向別處的入口。
“要去瞧瞧嗎?”見琴苗苗若有所思的模樣,楚景修笑眯眯地問道。
“不要。”琴苗苗果斷搖頭,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她比誰都清楚,賺錢固然重要,可她從小到大比任何人都清楚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先找找其他地方。”
楚景修看着她嫌棄的模樣,寵溺地說道:“嗯,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