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湖上綠柳垂楊萬字更柳

泛舟湖上,綠柳垂楊(萬字更)

中秋節的夜晚,適逢一個皇子夭折,又一位寵妃被賜死剛剛過去不久,宮裡卻沒有半點哀痛的意思。睍蓴璩傷時過境遷,不管麗妃當日受寵如何,也不管她曾經權重如何,都不過是茫茫後宮裡的一朵浪花。繁華謝後,後宮,終究會成爲別人的舞臺。

大殿上扯了千萬匹紅錦軟緞,大紅的燈籠掛滿了宮闕,宮女內侍們捧着盞盤匆忙奔走,大道上,小徑邊,盡是一派花團錦簇。

皇后高興,皇帝也高興,按照慣例在宮中設宴。晚宴上,除了病中的柳萋萋,三千佳麗爭奇鬥豔,依舊絕色美麗。王爺世子錦緞流金,推杯把盞,一派風流的倜儻。而長公主慕容玖卻是告病辭了宮宴,換上一身男裝,偷偷溜出了宮。

走過清冷的宮道,進入繁華的鬧市,黑藍的天穹上開始升起了盞盞孔明燈,街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一團喜慶。

孩童們哼着童謠,手裡拿着面具奔走玩耍;年輕的情侶們執手相握,在一盞盞花燈後含羞私語,商販們烘着剛出來的糕點大聲叫賣,一羣人圍着舞獅雜耍看熱鬧紛紛叫好櫟。

慕容玖負着手漫步走着,看着這一番熱鬧,一時間不知是該歡樂還是該落寞的好。

“公子,猜燈謎麼?”旁邊一個商販喊道。

慕容玖回過神來,遲疑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浮。

“這裡總共有十二盞燈,若公子猜對了一個,贈送銅質珠釵一支;猜對兩個,贈送琉璃蓮花一個;猜對三個,贈送青瓷茶杯一盞;猜對四個,送香囊一個;猜對五個,送摺扇一把;猜對六個,送妝奩盒一個。”

老闆頓了頓,列到另一邊指着道:“若公子猜對七個,就送花瓶一個;猜對八個,送畫眉鳥一對;猜對九個,送綢緞一匹;這猜對十個麼,就送玉鐲一隻。”

“即使猜不中也沒關係。”老闆嘿嘿的笑了兩聲,扯過來一堆紅繩:“今兒中秋,老朽就送給公子一枚同心結耍耍。”

慕容玖疑惑:“不是有十二盞燈麼?”

老闆搖頭晃腦:“公子有所不知,老朽在此擺了五年的燈謎,從沒人猜對超過十個。”

慕容玖摺扇拿在手裡,微微的一笑:“有趣。”

給了老闆些銀子,邁步走向花燈旁,擡眼見這些花燈上面畫着形形色色的畫鳥,雖不氣派,倒也十分的精巧。

第一聯:春去也,花落無言,打一字。

“榭”慕容玖淡淡的說。

第二聯:品嚐杜康樽半空,打一花名。

“棣棠。”

第三聯:幾度吾又入西林,打一詞牌名。

“鳳棲梧。”

慕容玖邁步走到第四盞燈前,只見上面寫着四個字——望而生喜,打一句詩。

她看着這盞燈,悠然的聲音低低的念着:“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像是回想起什麼事情,俏麗的容顏上有些落寞。老闆點頭微笑:“公子既將整首詩都背出來,想必已然知道了答案。”

見她有些失神,老闆疑惑的問:“公子可是想到了故人?”

慕容玖回過神來,微微的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

很快,她邁步走向了第十一盞燈,就聽老闆抖着嗓子喊:“公子當真厲害,上一回那人猜到第十盞燈,可是花了三個時辰呢,您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

她搖着扇子,歪着頭看他,十分的紈絝:“是麼。”第十一盞燈上面寫着:明月當空人盡仰。

慕容玖摺扇拿在手裡,思索了片刻,淡淡道:“月當空,‘明’字損月則爲‘日’;人盡仰,‘仰’字無人是爲‘卯’,日卯合而爲一個‘昂’字。”

她看向老闆:“我說的對麼?”

老闆愣住了,讚歎道:“公子,真是絕了!”向外走了幾步,招着手朝大街上喊道:“各位父老鄉親,老朽在此等了五年,今日終於有人猜到第十一盞燈謎,諸位在此作證,如果這位公子猜對第十二盞,老朽就把家傳的紫玉佩送與這位公子。”

說着,真從懷裡掏出了一方手絹,一層層打開,果然見裡面是一枚精緻的玉佩。紫玉本就稀少,再看這玉質地溫潤凝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街上的衆人紛紛圍了過來,擊掌叫好。

慕容玖環視了下衆人,對老闆淡淡道:“即是家傳的玉佩,就該好好的留着。”

老闆聽了直襬手:“公子有所不知,老朽一生愛謎成癡,若今日公子能解開這十二道燈謎,別說是家傳的玉佩,就是要老朽的命也無憾了。”身子一列,伸手:“公子,請!”

慕容玖走向了第十二盞燈,只見上面寫着:“相聚西湖邊,淚別斷橋前。夜半更聲起,新月掛枝頭。”

只是一句簡短的詩,沒有任何的提示。

圍着觀看的人越來越多,老闆大聲唸完後,在一旁道:“公子能輕易解開前十一盞,這一盞想必也難不到公子吧。”

慕容玖靜靜的看着這盞燈,淡淡的眸光緩慢的眨着,看了許久都沒有出聲。圍着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良久才見她轉身,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抱歉,我解不開。”

老闆一聽急了:“怎麼會,公子你再看清楚。”

慕容玖低着頭,神色中竟幾分倉促和狼狽,急於逃離人們的視線。邁步剛要離開,就聽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這是一個地名。”

衆人循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白衣公子走了出來,一襲雪緞長衫,外面攏着銀灰的紗,袖口衣襟及腰間的玉帶上都繡着銀色的流雲,腰側掛着凝白溫潤的玉佩,長髮用碎玉冠綰起,長髮散落在身後。衣物飾品好,人的模樣更是好。

紀如卿看了眼慕容玖,又看向了老闆:“對麼?”

老闆點頭,欣喜道:“這位公子,你知道?”

紀如卿走近了,低着頭,目光淺淡的看着慕容玖,溫吞的聲音:“在這等我。”邁步走到了花燈旁。

“相聚西湖邊,淚別斷橋前。”紀如卿緩緩的說:“西湖爲水,‘相’字加水是爲‘湘’,夜半子時,枝頭取木合爲‘李’,加新月就是‘季’字,‘湘’與‘襄’同音,‘季’與‘濟’同音,這個地方便是濟襄城。”

慕容玖背對着他,神色淡漠,袖中握着摺扇的手微微收緊,又聽那老闆抖着嗓子喊:“絕,絕妙!”緊接着,圍觀的人羣也爆發出一陣掌聲。

老闆躬着身子將紫玉佩呈給紀如卿:“公子,老朽心服口服。”

紀如卿推了推他的手,搖頭道:“我不要這個。”

老闆急了:“願賭服輸,公子這是要陷老朽於不義?”

紀如卿看着慕容玖,見她背對着自己沒有一點反應,才又看向老闆,指着他手中的那團紅線道:“老人家,可以把這個給我麼?”

老闆猶豫了片刻,點頭,一邊給他解同心結,一邊問:“這同心結價錢還不值一文,公子要它作甚?”

紀如卿只是微笑,卻沒有作答。邊上圍着的衆人也都漸漸散開,慕容玖背對着他站在那裡,看着對面的石橋,上面大紅燈籠高掛,光影倒映在水中。

老闆解下了枚同心結給他,紀如卿拿着那枚同心結走向了慕容玖,遞給她:“物歸原主。”

慕容玖接在手裡側首端詳,半晌才道:“這位公子好生奇怪,放着上好的紫玉不要,偏要一文一個的同心結。”

這是自長樂宮出來,紀如卿第一次再見她,沒有林公公在身邊照料,她果然瘦了許多,單薄的像是一張白紙。臉色似乎比那時更蒼白了一些,甚至還有些病態。

他不知道慕容玖爲什麼要把林公公送走,也不知道林公公是怎麼答應離開帝京。但是,在冥冥中,他卻隱約感覺到了不安。

紀如卿靜默的看了她良久,慕容玖嘟着嘴別過頭:“這位公子如此盯着在下看,莫不是被在下的美貌打動了?”

聞言,紀如卿展顏一笑,站在她身邊,溫柔的聲音:“人從來都是渴望自己缺少的東西,紫玉在下已經有了,何必再要第二塊。”

他比她高了一頭,低頭看着她:“倒是這同心結,在下要下它,是想拿來送給一個人。”

慕容玖的手一頓,片刻後,微微挑眉:“哦?如此說來,這樣重要的東西,在下應該還與公子了?”說着伸手把同心結遞給他。

紀如卿側了下身子,看向別處:“千里送鴻毛,禮輕情意重,連心意都被退回來,再送出去又有何用?”

慕容玖一臉惋惜,搖頭嘖嘖道:“還真是可惜。”

紀如卿再次看向她:“良辰美景,月圓花好,如果兄臺不介意的話,可否與在下同行?”

慕容玖撐着摺扇,一派風雅:“榮幸之至。”

搖着扇子邁步走在前面,紀如卿不緊不慢的跟着她,她不說話,他也不說。

過了半晌,才聽她隨口問:“這位公子來帝京多久了?”

紀如卿老實答:“屈指算算,也該有半年的時間了。”

“哦?”慕容玖挑眉,來到一家商鋪前,買下一盞素白的燈籠,上面畫着火紅火紅的罌粟花,花色蔓延了大半個燈身,妖嬈而美麗。

買好燈籠後,慕容玖依舊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着:“公子爲何要來此地?”

紀如卿語氣平淡,耐心而溫柔:“開始是爲考取功名,輔國利民。”

慕容玖秀眉微挑,仰頭看向了遠處的城樓,上面燈火點點,牆壁映在紅霞中。平靜的聲音問道:“那現在呢?”

紀如卿看着她的背影,沒有回答。半晌才說:“曾有一個人告訴在下,她若是我,就會舍了這一番風華煙雲,尋得一僻靜之處,和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

慕容玖腳步放慢了一些,片刻恢復正常:“既然如此,公子爲何還留在這裡?”

紀如卿站住了,眉間微蹙,面容清淡而恬靜,側首看向別處。人們熙熙攘攘的走過長街,旁邊的架子上掛着形形色色的燈籠照在他的臉上,氤氳着暖色。低沉的聲音說:“有一個人,她在這裡,在下想等她一起走。”

慕容玖的步子頓住了,良久,才轉身看他:“今日中秋,公子難道就不想家麼?”

紀如卿遲疑了下,向她走了幾步,目光灼灼,緩慢的說:“塵心未盡,未曾思鄉。”

啪的一下,燈籠掉在地上,慕容玖避開他的目光,垂首怔怔的看着那盞燈籠。素白的燈身上被火光燎成了黃褐色,很快變得焦黑,火焰吞噬了罌粟,豔紅的花色在火光中顯得異常妖異而美麗。

良久,慕容玖纔看向了他,嘴一撇喟嘆:“真是可惜。”

不遠處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吆喝,老漢掀起鍋蓋,白色的水霧席捲而來,順風飄來混沌香。慕容看向紀如卿:“公子這回帶銀子了麼?”

紀如卿淺淡的笑了,點了點頭,兩人要了兩碗混沌,老漢過來給他們收拾桌子。

慕容玖道了謝,微笑道:“我看你這裡,生意倒是很好。”

老漢擺手直嘆氣:“生意好是好,就是賺不了多少銀子,現下要到冬天,東西難買還一直漲價,我這兒是小本生意,又不能昧着良心漲價坑客人,時間長了哪能吃得消?”頓了頓笑了:“要不是看做這行三四十年,跟主顧都有感情了,小老兒早就回家種紅薯去嘍。”

慕容玖撐着頭,一手晃悠着扇子:“人家都說‘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但是依在下看,這種紅薯還不如去販賣大豆,豆子賣不出去還可以磨成豆漿或是豆腐,即使豆腐賣不出去,還能做成臭豆腐來賣,一本萬利。”

老漢抹布甩了一圈,搭載肩上,憨厚笑道:“公子說話真有趣兒,得,老漢我記下了,要是在這兒混不下去,就改行賣豆子去,到時候要是賺了錢,發了財,就請人畫張像,天天燒香把公子當財神爺供着。”

慕容玖擺擺手笑道:“燒香就不用了,給我們多放些混沌就好。”

“得嘞!”老漢又揚了下抹布,樂滋滋的去做混沌了。不一會兒端過來:“二位公子慢用。”

紀如卿伸手把碗擺在一邊,沒有動筷子的意思。慕容玖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他只坐在那裡看着她吃,忽然聽她問:“公子家裡還有何人?”

紀如卿淡淡答:“在下父母已逝,僅我一人。”

慕容玖的手一頓,微微的一笑:“這一點,倒是跟在下很像。”一邊吃着混沌,一邊道:“在下的母親很早辭世,父親在三年前也跟着去了。”混沌的熱氣氤氳着白霧,她的神情落在他的眼裡顯得有些恍惚。

慕容玖的父親就是先皇慕容軒,他的一生戎馬天下,琰谷一戰中,在糧草匱乏又以一抵十的情況下,硬是將北朝大軍殺退,奪取了大半個天下。

六年前,北縉又吞併了夾在兩國之間的宣國,就此跟北朝勢同水火。多年來,兩朝之間摩擦不斷,形勢緊張到一觸即發。宣國一戰的三年後,北朝終於耐不住野心,大軍侵擾。當時的先皇還在位,令慕連恆率大軍前去抵擋,氣勢和手段十分的強硬。

但是沒想到大戰開始僅過了半年,先皇突然駕崩,北縉差點就陷入一片混亂。幼主新登,諸王虎視眈眈,而主將卻在關外。所以在後來,即使慕連恆在濟襄城取得了勝利,還是不得不班師回朝。

自古能夠當上皇帝的人,都是三分仁慈,三分毒辣,另外幾分,全憑各人而異。但是,先皇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恐怕,就連他的近臣都說不清楚。

慕容玖道:“在下的父親嚴厲卻也溫和。或許,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是一個真正的梟雄,所有人都很敬佩他。”頓了頓:“我也很敬佩他。”

紀如卿頷首,有些感慨:“琰谷一戰,確實值得後人敬仰。”

慕容玖卻是搖頭:“琰谷一戰成就了他的傳奇,卻也是他一生的傷疤。”頓了下:“因爲在那裡,在下的姑姑,歿了。”

她吹着混沌的熱氣,平淡的說:“我從未見過姑姑,父親卻一直拿姑姑的過去來要求我,他想讓我成爲她那樣的人,卻又怕我成爲那樣的人。”頓了一下,對着他笑了:“顯然,我不會像她那樣傻。”

紀如卿眸光淡淡,慕容玖的姑姑慕容婧,也就是後來的清城公主。傳聞她曾跟着先帝走南闖北,一杆銀槍能耍出七十二路漂亮的紫薇槍法。這樣叱吒沙場的巾幗女子,最終卻歿於琰谷之戰。

但是,也有傳聞說清城公主是在琰谷之戰前死去的,因爲那日的大戰,清城公主並未隨軍出征。這件事涉及皇家秘辛,至今沒有人敢去探知。

慕容玖現在是沒有半點清城公主的影子,那麼,許多年前呢?那個真正的她,是不是和清城公主很是相似?

“至於母親。”慕容玖端着勺子:“在下的母親從前很喜歡混沌,她的手藝很好,每次我跟哥哥要吃的時候,她總會替我們做。”

似是得意般:“從前大哥一直跟着父親,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跟哥哥是陪伴母親最多的。大哥就沒有那樣的好福氣,所以他現在只記得父親,都快把母親給忘了。”

紀如卿靜靜的聽着,傳聞端靜皇后溫柔可親,賢良淑德。只是不知爲何,後來因爲暗害宮中皇子,被賜死在懿德宮中,端靜皇后的孃家也在不久後樹倒猢猻散,到現在也該有十年的時間。

按說,有罪之人是不能再保留皇后頭銜的,但是先皇非但沒有摘去她的尊號,甚至還跟她一起合葬皇陵。有人說先皇與端靜皇后夫妻情深,畢竟她爲先皇誕下了三個龍嗣。也有人說,端靜皇后是被人陷害。

然而,事實真相到底如何,經歷了十年的光陰,到現在也已經無人得知。

“母親一直很想帶着我跟哥哥去洛陽,她喜歡那裡的牡丹,還說等我及笄時哥哥也就可以得到分封,到時候,她就能用牡丹花瓣做點心給我們。”慕容玖看着混沌發呆,半晌苦澀的一笑,嘆了口氣:“可惜,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擡頭看向紀如卿:“公子你呢?”

紀如卿眸光平靜,猶豫了會兒,搖頭淡淡道:“山野鄉村中人,沒有什麼好說的。”

慕容玖卻是笑了:“我記得許多年前有個才子與公子同姓,那人僅用三個時辰就可寫出萬言絕豔之文,曾在帝京中聲名大震。”

“是麼。”紀如卿看向別處,平靜道:“或許,就是家父吧。”

慕容玖聞言,愣了一下。近於迫切的問:“你父親是紀橈棠?”

紀如卿面色清淡,輕着聲音:“家父在許多年前,是曾用過這個名字。”

慕容玖袖中的手漸漸收緊,半晌鬆開,低低的笑了:“我明白了。”

紀橈棠,江南人,曾經在科考中被地方官舉薦來帝京考日試萬言科。所謂日試萬言科,就是參考的貢生要在一日之內寫夠萬字,且不能試卷上出現墨污,文理也要清晰大氣,不能有絲毫的錯誤,可想而知這種考試會有多難。

傳聞中,紀橈棠可以在三個時辰之內寫出萬言之字,文章從論古今,到評社稷,無一不是精品,在江南一帶甚負盛名。

這種人本來應該在朝廷上得到重用,可惜江南的書生都改不了文人的習氣,紀橈棠也不例外。科考期間,他在帝京裡閉門謝客,連濟舫請他去赴宴都被拒絕。

當時的紀橈棠可能是覺得來帝京應試,爲表忠心,第一個見到的人應該是皇帝,而不願跟哪家的臣子有牽連,但是卻在無意中就此得罪了濟舫。他沒能參加那年的日試萬言科,因爲濟舫進言將那一科禁考了。

她父皇又豈能不知濟舫的私心,之所以答應在那年禁考日試萬言科,不外乎有兩個目的,其一是考驗紀橈棠是否真的能夠擔任朝廷重任,如果他只是個意氣用事的書生,就沒必要再參加什麼考試了。

二是如果紀橈棠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轉考其他的科目,那他就一定會是那年的新科狀元,紀橈棠也會因科考之事跟濟舫結下樑子,日後好爲她父皇所用,用來牽制濟舫。

沒想到這個紀橈棠卻是個硬骨頭,沒了日試萬言科,其他的科目也不再考了,收拾行李迴歸老家,再也沒有過音訊。

紀如卿這次來帝京,本就別有目的。紀橈棠因爲濟舫終生不得志,空有滿腔的抱負和才華,卻只能隱居山野田林,最後鬱鬱而終。可笑濟舫還不自知,起初還試圖拉攏紀如卿到自己的門下。

紀如卿卻是搖頭,看向了別處平靜道:“家父臨死前曾告訴過在下,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不要爲了該忘記的事情,而忘記了應該記住的事情。”頓了頓:“家父從未埋怨記恨過,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慕容玖盯着紀如卿看了許久,他的面容雖不像往日那般溫暖和煦,卻也足夠平靜,這才笑了,悠然的點頭:“是挺可惜。”

同時疑惑的問道:“那你這次來帝京是爲了……”

紀如卿低頭看着桌子:“父親一生的遺憾就是沒能清君側,穩朝綱。”

慕容玖稍怔,勺子掉在了碗裡,低低道:“原來如此。”理了理衣袍,聲音平靜:“在下卻認爲,公子該有你自己的抱負,何必爲了令尊做到如此地步?”

紀如卿搖頭:“父親的志願就是在下值得傾盡一生來完成的抱負。”

慕容玖愣了片刻,笑了,展開摺扇,並着腿,輕搖了幾下扇子徐徐道:“在下在帝京待了數年,很多事情比公子你清楚。我還是那句話,這裡面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也不是你該來插手的,不值得就是不值得。”

紀如卿淡淡道:“這世上的事,從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頓了頓,目光堅定:“信念之所以爲信念,就是拋頭顱,灑熱血也會有人去完成,甚至綿延後代,也從不改變。”

“是麼……”慕容玖看向他,微微低首,摺扇壓着聲音,風度翩翩:“那在下就祝公子你好運了。”

撩了下衣襬起身:“有勞公子解囊,混沌很好吃。”擡手理了衣袖離開,紀如卿摸了錠碎銀放在桌子上緊跟着她,兩個人又在長街上轉悠了會兒,最後站在石橋上賞月,月光皎潔,倒映在水中波瀾不驚。風聲陣陣,隱約有黑色的流雲從旁邊劃過,很快湮滅了蹤影。

水面上飄來了盞盞荷花燈,不遠處的姑娘們站在河岸邊雙手合十,閉目祈福。最後手牽着手嬉笑着結隊離開,笑聲像銀鈴般迴盪了許久許久。

慕容玖怔怔的看着水中的荷花燈,眸中溢出淡淡的神色,恍然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一盞盞蓮花燈溫柔了夜色,也溫柔了帝闕里的一場京華。

wWW ¤Tтkan ¤C O 不遠處的閣樓上漸漸的升起了笙歌,絲竹管絃的聲音穿透夜色飄蕩過來,琵琶聲碎,羌笛幽怨。樓上的姑娘悽悽的唱着離人的歌兒——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哀怨的聲音似悲似泣,引來客人們的倒彩聲,姑娘怯怯的退下臺去,有人上來連聲抱歉,說那姑娘遠征戍邊的親人未歸,適逢佳節不免想起了故人,還請諸位客官海涵。緊接着,歡樂的曲子終於響了起來。

這是歡樂的一天,所有悲傷的情緒都是罪過,所有悲傷的記憶都不應該被想起,什麼都可以原諒,什麼都可以遺忘,什麼都可以隱藏,什麼都可以被埋葬。

歌裡繁華,夢裡煙花。誰還記得許多年前,曾有人站在這裡引歌長嘯,劍試霜華?誰還記得許多年前,曾有人淺笑回顏,白衣勝雪,一顰一笑傾盡了天下?

而如今,畫船雕龍,微波盪漾。隔着湖水,小樓上的人們把酒言歡,歌女的聲音婉轉若鶯,已經開始唱起了綠樹後庭花。

時光荏苒,明月樓上的月光皎潔依舊;流年偷換,碧落黃泉生死相隨的誓言卻早已碎成了灰。北塞邊的雁陣不歸,黃沙裡的忠骨已寒。到現在誰還在說着那樣的謊話,我欲與君相知,此情此意至死永不移?

此去經年,珊珊的雁子又飛過了一個來回。荼蘼落盡,濟襄城遠,今時今日,誰還敢再問上一句真心已付,未到白首,我還在這裡,君爲何仍舊不回?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慕容玖指尖輕釦石橋,低低的唸了最後一句,就再也沒了聲。邁步沿着石橋走下去。

時隔數月,原本柳色垂蔭處已經一片白霜,鏡湖翠綠,微雲低垂,青石板上似乎都泛着冷冷的寒意。

“街也游完了,燈也看盡了。”慕容玖神色淡漠,負手站在河邊:“紀大人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麼?”

紀如卿看着她,黯淡了目光。不知爲什麼,每次這樣看着她,她的背影都是蕭索和寂寥。想到這裡,忽然的,他問不出口了。

指尖微收,半晌他緩緩說道:“我問你幾句話,你只消回答是,或者不是。”

慕容玖回頭看了他一眼,點着頭轉過去。

紀如卿問:“秦家的事,是你安排的?”

慕容玖漫不經心:“是。”

紀如卿繼續問:“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麗妃死?”

慕容玖點頭:“是。”

紀如卿又問:“你故意把林公公放在我身邊,算準了我會幫你?”

慕容玖稍怔,緩緩笑了,許久,才淡淡答:“是。”

紀如卿低下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慕容玖轉過身看他:“你問完了,我能說話了麼?”

她走近紀如卿,對上他的目光:“紀如卿,我告訴你,不管毒是誰下的,那個孩子都不會活下來。因爲柳萋萋她……根本就沒有身孕。”

紀如卿一怔,慕容玖笑了,微微挑眉:“很意外是麼?”

背過了身子緩聲說道:“楚昊天跟濟舫在朝堂上分庭抗禮,柳萋萋又在後宮裡投靠了楚夢潯,皇后身邊本就有了個皇子,若再讓她有了子嗣,麗妃在後宮的地位就會岌岌可危,濟舫也會因此比楚昊天弱了幾分。楚夢潯和柳萋萋設下此局,就是讓麗妃耐不住性子,下手害死這個所謂的孩子。”

紀如卿目光清淡,語氣也清淡:“這些,你早就知道。”

“是啊。”慕容玖似是得意,重新負上了手:“我慕容玖一向害人於無形,我想要誰死,根本就不用我動手,只消鋪好了路,擺好了棋,那人自會送上、門來,也自會有人替我殺了她。”

“麗妃若無害人之心,又怎會着了楚夢潯和柳萋萋的道,她想把所有罪責推給我,我就順水推舟。棋是我擺的,路也是我鋪的,該怎麼走,我心裡比她清楚。”

她話鋒一轉:“其實她本來是不用死的,濟舫培養了她這麼多年,一定不捨得這麼好的棋子輕易就沒了,可是陷害長公主,罪名就不一樣了,從她扯上我的那刻起,麗妃她就必死無疑!我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沒有珍惜。”

紀如卿眉間微蹙,看着她心裡漸漸地冰涼一片。

半晌,他低聲一笑:“爲什麼?”

慕容玖輕輕笑了:“紀大人想要忠君愛國,除奸懲惡,本宮幫你一把有何不可?”

紀如卿默然,他自是不信慕容玖這樣做是爲了幫他,但是又不得不說她這一局棋下得漂亮,一環扣着一環,除掉秦狻,一來給了濟舫教訓,讓他亂了陣腳不得不加緊行動,然後言多必失,行多必亂。而他們只需靜觀其變,就一定能找出他的破綻,然後一擊將其拿下。

二來敲山震虎,告誡跟隨濟舫的那些人,濟舫這次爲了保全自己,可以舍掉秦狻全家人的性命,下一次,就有可能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尚未出師,就擾了敵陣的人心,釜底抽薪之計用的毒辣而又微妙。

然而,僅僅只是這樣麼?

濟舫從先帝執政之時就結黨營私,收受賄賂數不勝數,可惜先帝崩猝太早,遂將這個禍根留了下來。皇上剛登基時,根基尚且不穩,無法跟濟舫相抗衡,只能表面依順着他,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以待時機成熟的那天,能夠清理朝綱,穩定社稷。

皇上登基三年,現在終於可以和濟舫勢均力敵。濟舫在養精蓄銳,皇上這邊也在準備着,從朝堂到後宮裡,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早已洶涌。

他們本可以再等上幾年,等有了萬全的把握再動手,可是現在,秦狻和麗妃一死,勢必會打草驚蛇,在逼濟舫不得不加緊行動的同時,皇上這邊也不得不提前撕開了臉面。

這些事情,慕容玖她不會不懂,既然懂得,又爲什麼要這麼做?

她讓柳萋萋入宮,借皇后之手除掉了秦狻,又用皇后和柳萋萋除去了麗妃,就等於斷了濟舫的一條手臂。麗妃死後,接下來呢,下一個會是誰?

這一切,她早就算的好好的。把林公公留在他的身邊,她一出事林公公就一定會去求他,由他來把所謂的真相解開,一切都會變得順理成章,毫無破綻。

紀如卿垂下了頭,岸邊的燈火映得水光瀲灩,倒映在他的眸中一片溫柔,淡淡道:“是麼,難爲了林公公他還在爲你擔憂。”

慕容玖長眉微蹙,回頭看他:“你以爲,我把林公公放在你那裡是別有所圖?”

紀如卿對上了她:“不是麼?”

慕容玖眉間微蹙,似是解釋:“我是攻於心計,但也不會算計……”說到這裡突然頓住,手指微收,負上了手轉過去,賭氣般不再說下去。

“原來如此。”紀如卿看向別處微笑:“林公公這次可以安心了。”

慕容玖的眸光閃了一下,脣動了動,又閉上了嘴。有些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半晌,見他沒有話說,她揮了揮衣袖,語氣生冷:“紀大人既然問完了,本宮可以走了麼?”

邁步剛走,與紀如卿擦肩而過,被他伸手拉住了胳膊,慕容玖看了他一眼別過頭去,平靜的聲音:“放手。”

紀如卿聲音低沉:“幾個月前,在下曾在這裡愛過一人,現在在下想問那個人,如果有一日,待我事成之時,她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從此泛舟湖上,綠柳垂楊。”

他的聲音迴盪在夜晚裡,明明是那樣溫柔的語氣,卻也掩不住些許的冰涼和絕望。

“有人想要名,有人想要情。“慕容玖看着石橋,笑了:“卻偏偏有人那麼貪心。可是這世上哪裡有那麼便宜的事?”

紀如卿的手顫了一下,抓着她的力道漸漸鬆了,放開她,低下了頭,也低下了聲音,酸澀的說出了一句:“抱歉。”

慕容玖聲音不改:“紀大人既然想要安國利民,就該放下兒女私心,一心一意的輔佐山河社稷纔是。至於那個人……”她看向了他,燦爛的一笑,輕吐了幾個字:“道不同,不相與謀。”

邁步走過去,紀如卿側着身子目送她的背影漸漸的離開。河水冰涼,倒映着月光,夜色冰涼,鐫刻在他的心上。

想當初,蒹葭蒼蒼露爲霜,所謂伊人,站在靜水的一旁。

而如今,伊人去了,獨留他一人溯洄從之,臨花照影,蒼茫彷徨。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家家團圓,戶戶美滿,街道上徐徐升起了十里漫花燈,五光十色映得天際微紅。

水面上的彩光瀲灩方好,石拱橋上行人來往。而橋下河岸邊卻是柳色垂青,枝條交映,青石板冰冷一片。燈火闌珊處,矗立着一道驚鴻飄渺的影,晚風溫柔,一如幾個月前那個情好月圓的景。

這一晚,有人魂牽夢縈,卻說了違心的話,硬是將桃李換作了青梅。這一晚,有人情難自禁,淺吟低頌,卻終究沒被那人聽懂。

經流年,靜花曲水邊,煙花綻放出一個又一個月圓。燈影漿聲裡,繁華漸起,滄海兼與桑田,無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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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好吧好吧,緋然最近多看了幾首酸詞,目測此篇有賣弄成分~~~~

陳年封窖紀大人的醋勁兒真大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紀大人今天有些不一樣翰林院的內奸錦上添花又何妨周頤使不懷好意設宴慕容玖設計誅殺皇兄從來不如紀如卿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紀大人在此留宿如何抓住劉世均紀如卿去找了謝遠離她遠一些慕容玖被軟禁紀如卿押入天牢塵緣從來都如水你到底要做什麼溫柔的陷阱裙帶編修紀如卿私訪醉鄉坊慕容玖被罰禁足開始算計他紀大人你這嘴角是怎麼回事人生得意須盡歡不用你管我當時明月好曾照彩雲歸翰林院的內奸紀大人你這嘴角是怎麼回事唯一出路投靠皇后紀如卿請貶官紀府惹風波紀如卿請貶官近水樓臺先得月慕容玖有孕密會紀如卿長公主慕容玖何必急於一時坐懷不亂上沈兄別來無恙否紀如卿大美人紀大人在此留宿如何開始算計他暗香浮動上近水樓臺先得月口無遮攔惹禍被皇帝追殺帝京滿城風雨天下唯有別客居六部合一紀如卿登相離開綠柳山莊醉鄉坊遇襲人生得意須盡歡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紀如卿請貶官她的習慣他來習慣以身相許是麼暗香浮動下這也是各得其樂慕容玖有孕密會紀如卿柳萋萋小產慕容玖打入天牢小萬字更秦川州城暴動紀如卿臨危受命被人跟蹤又是一年金榜提名時江山之外皇兄依然還是皇兄尋書吧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美人再難求二唯一出路投靠皇后紀府惹風波試探紀如卿翰林院的內奸翰林院的內奸慕容玖你又開始算計我慕了離她遠一些美人多嬌君子如玉不用你管我杏花樓紀大人今天有些不一樣六部合一紀如卿登相紀如卿大美人哼多了鼻子會長歪若得前塵消應是同君老八千更酒香不怕巷子深紀如卿闖禍中紀大人該有些自知纔是再見柳萋萋再見柳萋萋你到底要做什麼哼多了鼻子會長歪當時明月好曾照彩雲歸紀大人今天有些不一樣可許我一夕紅綃帳暖紀大人你是姑娘麼紀如卿生病慕容玖夜間探訪陳年封窖紀大人的醋勁兒真大這麼多年還是放不下沈兄別來無恙否李代桃僵宇文康威脅慕容玖尋書吧北將軍慕雲川醉鄉坊遇襲紀如卿闖禍下柳萋萋封妃慕容玖冷宮探望皇后同長公主保持距離柳萋萋封妃慕容玖冷宮探望皇后離開綠柳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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